在后面的几天里,白芷渐渐发现这毒发作的规律。
它没有规律。
有时一天能发作一次,有时两天发作一次,最多不会超过三天。
事先喝下解药并不能预防药效的发作,只能等发作了,解药才有用。
这样的特性,就像是扼住了白芷的命。
她只有无时无刻地去寻找解药,才能让自己稍微安心一点,不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痛起来,会让她毫无预兆地在地上打滚。
可月君是不可能提前给她解药的。
说到底,月君就是想用这样的手段,把白芷无时无刻地圈在身边。
药物的控制,远比精神的控制来得凶猛,白芷也在毒药的摧残下,渐渐朝着月君理想的方向发展。
她开始渴望见到月君。
当白芷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她就明白,她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如果说前几次发作,白芷还有一点自尊与骄傲,那后来的白芷已经被彻底驯化成月君的奴隶。
她整日像狗一样地追着月君,睁开眼若是看不见他,那一颗心就会变得焦虑不已。
每次发作后,得到药的那一瞬,白芷真觉得月君就是那个下凡拯救他的神仙,形象光辉不已。
月君对这样的白芷很是满意,他只要招招手,或是一声令下,白芷就会像宠物一般朝他面前奔去。
白芷夜半惊醒,想起这几日的变化,惊出一身冷汗。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个样子还算是人吗?
可她怕了,那蚀骨钻心之痛,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越想越可怕,她一阵心悸,虚汗直冒。
身体的不舒适感,促使白芷不自觉地走到了月君寝殿门口。
她急切地敲了敲门,急的她想哭,好像他再不开门,下一秒,毒就会发作一般。
月君的女侍开了门,将白芷领了进去。
月君墨发披散,衣衫大敞,胸膛半露,微笑着坐在床沿上。
那艳丽美感,像是一幅画。
白芷在看到月君的那一瞬间,身体中不舒适的感觉,瞬间消失。
白芷呆愣住了。
她已经病入膏肓到这种地步了?只要看他一眼,什么病都没了。
她莫名捂住了嘴,惊恐地朝后退了退,仿佛再往前一步,就是无尽深渊。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被害者会对加害者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依赖感。
她知道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可她抑制不住对毒发的恐惧。
月君见她这幅模样,微微蹙眉,他拢了拢衣衫,朝白芷招了招手,他手腕上带着一串铃铛,每次对白芷招手时,都会叮铃铃地响,十分悦耳。
白芷对这声音形成了条件反射,三两步就上前跪在了月君面前。
月君满意的笑了笑,轻抚她的头,他稍微用了点力,白芷就顺着他的手靠到了他的膝盖上。
“为何夜里来寻本君?”
“睡不着,就想你。”白芷淡淡道。
刚开始,月君面对白芷的关心,胃里还会翻江倒海。起初他不知如何处理这情绪,后来他渐渐对这种情绪上瘾,他开始渴望这样的情绪产生。
这样的感情,让他心里窝窝地暖。
在她说了想他之后,此情最甚,达到了顶点。
这样的情感让他全身都在战栗,想抱抱她,但他不能这样做。
他扶起白芷,让她坐在床上,“今夜陪我睡。”
他的语气中带着命令,又像是请求。
白芷本能往后缩了缩,却又没有明确拒绝,一双手从月君手里溜走。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碰你,我不想你死。”月君补充道。
白芷没法拒绝他,二人对视了好久,她点了点头。
月君让人添了一床新的被褥,二人一左一右,睡得极远,中间还有帐幔相隔。
这下白芷才彻底安下心,这样既能看见月君,又与他有一段距离。
放松下来的白芷,开始有能力思考了,她问道:“月君不是说我想知道什么都会告诉我吗?”
即使与她隔着帐幔,月君也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这样的场景,他一辈子也不敢奢望,现在的她无论问什么他都会答。
“你想知道什么?”
“是谁要将我囚禁于此?又是为何?”
“太后有个计划,要铲除宁王。抓你来,是为了诱杀他。”
白芷心头一惊,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半晌她才道:“可是为何一定要抓到这里来?要杀他应该有很多办法吧!”
“宁王向来谨慎,身边高手环绕,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并且要让他死的名正言顺,让大辰皇帝抓不住任何把柄。而你巧合出现在丰山,是个意外,这才让他们想到了这一步。”
白芷对孟瑛的记忆并不曾褪去,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觉得她现在的境遇,一定是为了加害孟瑛。
心头又酸又痛,她就算现在一头撞死在这里,孟瑛也不会知道她的死讯,依旧会被引诱到此处。
白芷哽咽了,“有没有想过,他不会来救我。”
“与我无关,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月君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
他顿了顿,又道:“但是,太后和那群卓家的人好像笃定了他一定会来,在这涧潮谷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只要来,必死无疑。”
白芷心脏骤停,她猛地攥紧被褥,“能不能放过他,他不能死!”
月君闻言,眼底变得晦暗不明,“我说了不算。就算他这次不死,他们还有下一步棋。”
“什么棋?”
“他们会在秋猎之时,以你作为要挟,逼他就范。所以我倒是希望他就死在涧潮谷,也不会有秋猎什么事了,那样你就可以安心待在这里了。”
白芷的心像是被什么攥住一般,难受得紧。她逐渐有些明白,王爷之前为何要坚持送她走了。若是待在他身边,注定了就会淌这浑水。
他但凡对自己有一点点情,就会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若是选择救她,那他就必定会背弃他的责任,辜负陛下对他的信任,那他又怎么对得起像是老师,与胡庚他们这样的对他有着期许的人呢?
泪水大滴大滴地滚落,白芷像是落了水,口鼻都被堵住,她难受得无法呼吸。
她抽了抽鼻子,笑了笑,颤声开口,“我身上的毒,若是一直不吃解药,会怎么样呢?会死吗?”
月君隔着帐幔对她笑了笑,“死倒是不会,只是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罢了。”
痛不欲生。
生不如死。
白芷抹了抹眼泪,笑笑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