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逃离了马车,当然,为了安全考虑,还顺路拐了个小十七。
白芷先是去找尤青看了两间铺子,不甚满意。
随后又去买了许多补品和糕点,朝卓府而去。
平时总是坐马车出行,今日换成走路,瞬间感觉双腿是纸糊的。再加上之前屁股开花,外伤好了,内伤犹在,现在走的腰也有些痛。
二人来到卓府门口,白芷却不打算进去,她不知道见到卓遥该怎么反应。
于是只是简单问了门房卓泓的情况,然后放下食盒,就离去了。
小十七一路左顾右盼,紧张兮兮,就想找个缝隙出去通风报信。
白芷十分警惕地盯着他,“你不用去报信!你告诉我王爷在哪儿,我就自己去认罪。相反,如果你偷偷去报信,那王爷肯定会责怪你们办事不力,到时候全都得挨罚!”
十七眼珠子一转,有理!
于是他便踏踏实实的,被白芷用一只烧窑鸡收买了!
两人达成共识,蹦蹦跳跳的离去。
上次刺杀一事后,卓遥被降职,负责宵禁一事,和夜里辰京的安全。
他刚用完晚膳,正在穿甲,就听门房来报,宁王妃给卓泓送来了礼。
心里莫名漏了一拍,想追出去,却想起了躺在床上的卓泓。
脚下步伐开始犹豫,她都已经到了门口,却没有进来见自己,已经说明了对方的态度。他实在不该再去招惹。
可转念一想,他本就要去换防,不过是顺路而已,不接近她不就行了嘛!
于是穿戴整齐,拿着兵器,骑马追了出去。
他们果然还没有走多远,而卓遥则是保持着非常远的距离,走走停停,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卓遥随行了一路,皱着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因为白芷身边除了那个小光头,就没有其他人跟着了!
真不知孟瑛是在搞什么鬼!在这多事之秋,竟然只让一个孩子跟着她。
那他不跟着都不行了!
十七告诉白芷,王爷今晚会去孙宅探望孙尚书,于是二人便朝那去了。
从卓家离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等走到城里天马上就暗了下来,此时已经接近宵禁,路上的行人稀少,卓遥可以轻松地跟着他们。
路上卓遥顺道去交了班,交完班,说是要去巡逻,没有管手下的副将,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留下两副将一脸懵逼,面面相觑。
卓遥在无人的大街上快马追上,虽然他并不想让白芷知道他跟在后面,但是马蹄声还是太大,白芷本能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回头,杀了卓遥一个措手不及。
白芷回头就瞧见拐角处,那还在转身的马尾巴,和一杆散发着凛冽寒光的长枪。
这杆枪她认识,在卓家堂厅她就见过,是一把在夜里都能发光的好枪,能使这杆枪的她只想到了卓遥一人。
不过除了白芷,十七当然也早有察觉,这人在跟着他们。
十七握住手中的剑,紧张问道:“王妃,怎么办,后面那人跟着我们,他好像很强!”
闻言,白芷轻笑,她总觉得卓遥是个秉性刚直的人,不会对她做什么。
若她不是王妃,他们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可现在她既是宁王妃,她就不能再去招惹他。
忽视吧!
“你又打不过,去招惹他干嘛?”白芷笑着对十七道。
十七眉头一皱,急了,“我怎么打不过!我也很厉害的!不然王爷怎么会派我保护王妃你呢!我当年也能从影阁里面脱颖而出,在王爷身边保护他好吧……”
十七越说越兴奋,只想证明自己很行!
白芷一边笑一边夸他哄他。
夜幕降临,一会儿宵禁之后,店家都会关门,白芷提前买了两盏提灯。
二人走到孙家大宅,这里看起来好像很安静,只有两盏灯笼静静的亮着。
十七让白芷等,他去看看王爷有没有来,白芷只好蹲在孙家对面等着。
时不时能传来马蹄声,她知道,卓遥并没有离去。
提灯忽闪着照在青石板上,散发着淡黄的光圈。
在整条街道上,除了那孙家门口的灯笼,就只有这一处光亮。
虽然她并不希望再与卓遥有什么牵连,但她不得不承认,在这看不到人的大街上,他的存在,令她很安心。
火光闪动,蓦地,水渍在青石板上荡漾开来,渐渐地,一圈一圈又一圈,沾湿了整个地面。
下雨了……
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白芷又往角落退了退,退到房檐下,只能遮挡一半的身子。
她心里只盼望着十七快点回来,也盼望着能快点见到孟瑛。
不一会儿,十七回来了,咧着嘴笑呵呵,“王爷马上就来了,听说孙尚书特地摆了宴,邀请了王爷。”
“你从哪儿打听来的呀?”
“嘿嘿!王妃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王爷出门都是要派人先查探铺排的!这才能保证顺利、妥当、安全!这附近有我们的人!”
“那么谨慎!”
“嗯,是呀!不然很危险的!”
白芷觉得她这么跑出来有些危险,顿时有些心虚。
不一会儿,两辆马车驶来,一前一后,是孙家的马车。
孙尚书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拍拍肚子,很是开心的样子。
而孟瑛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小厮们提着的灯照在他身上,照的他面容清俊,浅笑盈盈。
孟瑛下车便看到街对面有两盏灯火,定定的站在那,并不看不清是谁,许是找孙家有事儿的吧。
白芷心头一喜。
热恋中的人,怎受得了一刻分离。
她想马上差十七去告诉他一声,她想见他了。
却是在下一刻,马车里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芊芊玉手。
接着是一个弱柳扶风的白衣美人,从马车里探出了头。
美人含羞低头,在丫鬟的搀扶下,踩着马凳下了马车。
在下到最后一阶时,她的身子一个踉跄,就扑在了孟瑛的身上。
细雨在微弱的灯火中连成丝线,一丝一缕,是绵长的银线,是锋利的金丝。
呵!
白芷形容不来此刻是何种心情。
她很清醒,清醒的知道那个美人是孙家二小姐,清醒的知道孙家二小姐身子向来不好,清醒的知道是孙家二小姐主动扑上去的,清醒的知道这对孟瑛来说不过是应酬而已。
可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她心里就是如洪水决堤一般,挡不住的心酸。
她以为他终于接受了她,她以为他们是真正的夫妻了。
她还能清晰记得他那日是如何与她耳鬓厮磨,缠绵喘息。
她甚至还能想起他手指拂过的温度与触感,他周身淡雅的清香,还有耳畔令人痴醉的话语。
怎么仅一个晚上,他就不再回家了?
她不理解,真的不理解啊!
如果说他是忙于公事,那她送过去的信,却也没有一封回信!甚至一句贴心的话!
他孟瑛那么细腻的人,难道会想不到这些吗?
他想不到吗?!
他真的会想不到吗?!
他明明只需要告诉自己他的行踪,就能打消自己无端的疑虑与猜忌,可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偏偏不那么做!
这不是疏远是什么?
亏她还日盼夜想,等着他回家。
白芷嗤笑,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这只是她白芷的一厢情愿,一念痴望!
怀中油纸包着的糕点,被扔进了不深不浅的雨水里,浸湿,瘫软,融化。
同她的期许一般,渐渐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