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沈亦宣没有发现气氛有什么不同,大家有说有笑,热热闹闹,心里的忐忑安稳许多。
“沈处长,”龟尾隔着三个人关心地看着他,“小林机关长知道你母亲的事,他说你要是着急可以先走一步。”
沈亦宣心里一动,但马上微笑地谢绝,“请中佐替我谢谢小林机关长,家母虽有身恙,却不在这一时三刻,丁主任让我吃完饭再走。”他非常机灵,从属下的汇报看,梅机关并没有在酒楼动手的意思,他倒是担心对方会在半途劫杀,所以索性晚点走,反正已经赶不上去香港的邮轮,可以改坐火车去广东,从深圳入境。
酒过三巡,沈亦宣极其谨慎小心,凡新端上的菜根本不碰,他随着丁默村下筷子,对方不夹的菜他也不动,包括喝酒,他必须亲眼看到对方先给丁默村斟上,才允许侍者给倒满。他去了三趟洗手间,手下的情报给他吃了定心丸,酒楼内外依然平安无事。
将近席终,小林站起,端着酒杯要逐一敬酒。侍者给众人倒满,大家端着酒杯纷纷站起,小林从丁默村开始,接着是沈亦宣……龟尾则反方向开始,两名侍者端着酒瓶分别跟在小林和龟尾身后,不断往空杯里续酒。
“沈处长,听丁主任说,你可是有名的酒缸啊,我倒是想领教。”龟尾已经敬完前面的人,来到沈亦宣面前。
“中佐先生,今天不大方便,改日一定奉陪。”沈亦宣推脱着。
侍者刚要给沈亦宣倒上,发现没酒了,急忙开启一瓶新酒,举起正要倒,被沈亦宣拦住,他朝龟尾比划了一下,“给中佐先生先斟。”他看着侍者给龟尾倒上后,这才端着酒杯,让侍者给斟满。
“干。”俩人示意了一下,一仰脖,同时喝完。
小林此时已经回到座位,等龟尾和丁默村喝完,简单交代几句,宣布宴会结束。
沈亦宣坐上汽车,命令司机回家,他决定回去拿几件换洗衣服后再坐车去武汉,从那儿登上南下广州的火车,这样即使被梅机关发现,他们也无法料到自己逃跑路线。
回到家,沈亦宣和佣人们打了招呼,亲自准备服装,突然,他感到肚子一阵绞痛,同时腹中发出牛鸣般响声。开始,他以为是闹肚子,几趟厕所下来,发现不对劲,这是中毒症状,他顿时慌了,正想给丁默村打电话,一跤摔倒,佣人们吓傻了,大呼小叫把司机叫进屋,司机一看不对,沈亦宣双手紧紧抱着肚子,满地打滚,嘴里流出白色浆状物体,急忙抱起沈亦宣往屋外跑,刚到车旁,就感觉沈亦宣身子一挺,再也不动。司机把沈亦宣塞进后座,一摸鼻息,已然断气。
沈亦宣致死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中毒,他固然狡猾,但依然还是落入日本人的陷阱。当龟尾来到他跟前时,早就计算好让酒瓶倒光,侍者是梅机关特工,自然拿捏得恰到好处,这样就可名正言顺启封一瓶新酒,并当着沈亦宣面打开。沈很谨慎,让侍者先给龟尾斟满,他万万没想到,这瓶新酒是一瓶毒酒,而龟尾事先服了解药,并在事后迅速到医院洗胃。至于最后龟尾和丁默村碰杯,谁都没有注意到,拿毒酒的那位侍者已被另一侍者取代,毒酒被调包,丁默村和龟尾碰杯的酒不是毒酒。
午饭后,欧阳功名拿着十三本油墨印刷的日文《雪人》剧本来到会议室,分发给十一个小分队队员,又来到隔壁,把剩余两本给了森田信男和佐谷光夫。
佐谷光夫拿着剧本没有翻看,而是先放在鼻下贪婪地嗅着,那模样不像是古生物学家,倒像是一个老顽童。“王先生见笑,我从小就喜欢墨香味。”他不好意思笑道。
“这正说明先生喜欢读书啊。”欧阳功名走到门口把门关好,又走回坐下,“我想请教先生一个问题。”他态度谦卑,像是学生对老师,“世界上真的存在雪人吗?”
佐谷光夫把剧本从鼻下挪开,沉吟了片刻,对森田信男道:“森田君,我没有丝毫不敬,从我本人专业的角度讲,雪人是不存在的。”他非常小心,因为森田信男坚信有雪人,上来就加以否定有碍于脸面。
森田信男早已知道佐谷光夫对雪人存有异议,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低头翻着剧本。欧阳功名诧异地看看森田信男,又看着佐谷光夫,心想这么大的事俩个人怎么会意见不统一。
佐谷光夫看出欧阳功名的疑惑,笑了起来,“王先生一定是误会了,科学上发生争执是正常的,何况我和森田君不是一个学科。”他把剧本放在桌上,开口之前,表情已经变成了一个严肃的学者。“喜马拉雅山脉是地球独一无二的地质结构,由于海拔高度,印度洋的北上暖湿空气被阻挡在山脉南坡,而北下的干冷空气被阻挡在北坡。”他竖起手掌表示南北,另一手比划着,“这就造成南北物种因生存条件不同而产生差异。”
“嗯,也就是说南面有的动物北面没有,反之亦然。”欧阳功名恍然大悟。
“对,你很聪明。”佐谷光夫伸出大拇指,接着又道:“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雪人传说,目击者大都认为这种生物身高在两米以上,浑身长毛,直立行走,手掌过膝,而且力大无穷,能够轻而易举撕碎牦牛。”
欧阳功名瞪大眼睛,一想到将要和这种怪物打交道,不免有些紧张。
“我认为这不符合进化论。”佐谷光夫摇摇头,“作为物种的生存、繁衍,必须有适合的环境、食物,如果雪人的确存在,首先就无法解释它们的数量为什么奇少,目击者的报告都是个体,我们知道,一个种群如果缺乏一定数量是无法繁衍,只有灭绝。第二,”他一边拍着剧本,一边继续道:“高原气候寒冷,氧气稀薄,动物体型越大消耗的氧气量也越大,雪人地处海拔要超过牦牛,很难想象它们的心肺是如何承担庞大身躯的负载。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