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云月同志,你辛苦了。”乔恩发握着欧阳云月的手深沉地说道。
灯光下,欧阳云月的泪花在闪烁,乔副书记父亲般的关怀驱散了心中的恐惧,一直悬浮的心终于落回。
乔恩发吩咐梁赞江和赵姨出去警戒,拉着欧阳云月一起坐下,安慰着她。
“乔副书记,”欧阳云月“噌”地站起,焦急道:“我的同伴生死不明,还有一个藏身旅社,您能不能派人去营救?”
“别急,等核实你们的身份后我会采取行动,来,先谈谈你们这次的任务。”
“我、我……”欧阳云月低下头,低声说道:“现在我日子过得很艰难啊。”
乔恩发狐疑地打量着欧阳云月,这个回答有些驴头不对马嘴,看到对方眼泡浮肿,头发凌乱,猜测对方是受到惊吓。“你不能悲观,现在日子虽然艰苦,但是要看到希望、看到未来。”他挥着手慷慨激昂。
欧阳云月瞬间闪过一丝惊恐,内心狂跳。“他不是我们的人。”她暗叫,“重庆地下党给我的接头暗号虽然是找冯啸天,但是副书记居然不知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怎么啦?”乔恩发发现欧阳云月表情的微妙变化,挥舞的手僵住,不解问道。
“我的同伴还在危险中,我非常难过。”她哽咽着,极力克制着紧张。
乔恩发不悦地打量着欧阳云月,锐利的眼神让欧阳云月不寒而栗。“说吧。”
话只有两个字,也不严厉,在欧阳云月听来却是不可抗拒的命令,她把自己打入军统,这次奉命刺杀川岛芳子一事做了汇报,凡牵扯哥哥的内容都被隐去,去刑场她描述为侦查川岛芳子,去寺庙是为了刺杀川岛芳子,去火车站是为了和老李取得联系。谈到寺庙,欧阳云月只是一带而过。
乔恩发听得非常认真,时而盯着欧阳云月,时而望向别处,整个过程没插一句话,直到听完,他的目光逐渐犀利。他没有废话,问题直指欧阳云月进寺庙的目的以及在寺庙中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欧阳云月被问得心惊肉跳,感觉乔副书记当时就在现场。她只能用“忘了”或“记不住”搪塞,若被逼急,索性沉默。
乔恩发感觉到欧阳云月对自己的不信任,不再纠缠寺庙,话题转向发生在刘府这两个晚上的事情。欧阳云月同样不做翔实回答,凡和哥哥有关系的情节都被省略,或者东拉西扯。
渐渐,乔恩发失去耐性,语气也开始严厉,“欧阳云月同志,你在对组织隐瞒,如果不老老实实交代情况,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真实身份。”
欧阳云月瞪着乔副书记忿然道:“你是在审问我吗?”
“啪”,乔副书记拍桌子站起,声色俱厉,“欧阳云月同志,你要冷静,不要和组织对抗,刘文津被敌人逮捕过,而你和他又在一起,我当然要搞清事实真相。”
欧阳云月咬着牙,倔犟扭过头。
乔恩发走到门旁朝外听了听,突然,冷不丁问道:“佩刀是谁?”
“‘佩刀’?什么‘佩刀’?”欧阳云月忽闪着睫毛不解问道。刘文津说过鬼子曾逼问过“佩刀”,俩人提及此事也是莫名其妙。
乔副书记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欧阳云月,“这是军统特工代号,你难道没听说过?”
欧阳云月摇摇头。
乔恩发打了个喷嚏,搓着手,沉思片刻,目光再次回到欧阳云月脸上,“欧阳云月同志,你要是共产党员,就必须对党绝对忠诚。”
“我真不知道……”事实上她的确不知道谁是“佩刀”。
乔恩发来回踱步,猛地,他大步来到里屋,从床上拿起大衣边穿边对欧阳云月道:“你先别动,我去叫梁科长。”他拉开门匆匆离去。
欧阳云月由刚开始的激动迅速冷静下来,乔恩发不会暗语出乎她的意料,但梁赞江杀敌的场面她亲眼所见,是乔副书记没接到指示,还是里面存在陷阱。
她彷徨了。
门被推开,乔副书记和梁科长旋风一样刮进屋内。
俩人异常严肃,“梁科长,欧阳云月同志今晚就留在你家,明天上午你去我那,我们开会研究怎么干掉平乡太一郎。”
“为什么要杀他?”梁赞江不解。
“从内线得到的情报,他正在执行关东军的一项秘密任务,必须杀死他。”乔副书记转向欧阳云月,“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欧阳云月紧张得脸色发白,乔副书记的每句话都像钉子扎进她心里。
乔恩发与欧阳云月握手后在梁赞江陪同下出了屋子。
大雪纷飞,地面、屋顶已经覆盖厚厚一层雪。
乔副书记带着梁科长走了没几步,赵姨满身挂白,迎面过来。
“人都到了?”乔副书记问道。
“都到了。”她拍打着身上的落雪。
乔副书记回头看了看,“你先回去,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她要是问什么一律说不知道,决不能引起她的怀疑。”
“是。”赵姨回屋去了。
“大佐,你怎么知道她怀疑你?”梁赞江边走边问。
乔副书记把口罩摘掉,露出本来面目,是桥野龙一。他大口呼吸了几下,“梁桑,我疏忽了,她在谈话中说了一句极有可能是联络暗语的话,这句话非常巧妙地夹杂在对话中,我没在意,她变化明显,后面的言行也很不自然。”桥野龙一把当时的对话像是围棋复盘那样,一字不差背出。
梁赞江听后不以为然,“她也许是吓坏了。”
“也许,但临别我问她还有没有问题,她怎么说?”
“她说没有啊。”
“对。”桥野龙一懊丧地说道:“正是‘没有’说明她对我确实怀疑了。”
“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梁赞江陪笑着。
“很简单,她刚才一见面就要求我去救刘文津……”
梁赞江插话道:“她也和我这么说过。”
“可见她对这件事非常重视,我是故意问还有没有问题,她没有再提出救人,说明对我失去信任。”
“大佐英明。”
“梁桑,我的计划必须改变,但你对欧阳云月还要继续伪装下去。”桥野龙一站住。
“她都怀疑咱们了,有必要吗?”梁赞江来回跺着脚问道。
“有。她仅仅是怀疑我,对你或许还要对暗号。”
“可我不知道啊。”
“如果她再对你说出‘现在我日子过得很艰难’,你回答,‘我猜你是在对暗号,可是我们的电台被敌人破坏,机要员投敌,我无法回答你。’”
“这管用吗?”
“很难说,但起码会让她迷惑。”桥野龙一看到西木秀村向他跑来,向梁赞江挥挥手,迎着西木秀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