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云月拿着窃听者丢下的棉袍,惊慌失措地赶来,脸色煞白。
“哥哥,你赶紧跑吧。”她展开棉袍,胸口位置赫然露出一个小洞,正是刑场那个壮年男子的外套。她把情况告诉了欧阳功名。
欧阳功名摇摇头,低声道:“这家伙可以肯定不是敌人,否则他会向大门跑。你赶紧翻墙出去,刚才的枪声可能与你的同伴有关。”
“不好,还真可能是刘文津。”欧阳云月扔下棉袍,“咔”拉开枪栓,“我这就去帮他。”
欧阳功名一把拉住妹妹,“不行,敌人派宪兵跟随保护,估计已到,你先走,我来应付……”
突然,欧阳功名勃然变色,弯腰捡起窃听者的棉袍让妹妹穿上,接着掏出手绢蒙在妹妹脸上,后退一步,拉开架势向妹妹打去,同时低喝:“快还招。”
欧阳云月不明用意,猝不及防,肩头已被哥哥击中,好在没有任何力道。她刚想问怎么回事,一个女人声音传来:“这还有一个刺客,快。”是日语。欧阳云月猛地回头,远处,川岛芳子带着几个宪兵端着枪冲过来。
她马上明白哥哥动机,一咬牙,弹腿踢向哥哥。此时,她的心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揪住,甚至产生绝望,三米高的墙别说现在蹿上,就是心平气和状态下也无法攀爬。
千钧一发,欧阳功名又是一声低喝:“快,‘迎门八打’。”
欧阳云月想都没想,哥哥的话她向来不加思考,急速挥出六拳击向哥哥要害,接着又腾空而起,双腿如车轮般踢出。“迎门八打”是兄妹练功最熟悉的杀招,闭着眼都能使出。
欧阳功名见招拆招,当妹妹起腿后,他扎好马步,运气双臂交叉胸前,闪过第一腿,等第二脚到胸前,双臂立刻回圈卸掉对方力道,接着扬声吐气“嘿”一声,双臂向外崩出,欧阳云月顿感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像是被弹簧弹起,轻飘飘飞过院墙。
他拿捏的恰到好处,川岛芳子以及四个宪兵无从看出这招的奥妙,只感觉欧阳云月腿法凶狠无比,而欧阳功名防守的妙到毫巅。
川岛芳子拿着枪,脸色铁青,来到欧阳功名面前,见对方没事,指挥宪兵翻墙去追赶刺客。欧阳功名上前拦住,建议应该重点搜查寺庙,川岛芳子深以为然,一面派人报告桥野龙一,一面带人展开搜查。
她适才也遭到袭击。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拿枪偷偷摸摸接近她的车,被及时发现,她解下军刀,从驾驶座位爬到后座,等那年轻人拉开前门时,她迅速打开后门,对方回身就是一枪,被她躲过,见刺客只有一人,便一个箭步蹿到其身旁,揪住对方衣领就是一个背摔。她是柔道黑带三段,一般人还真打不过她。
刺客被摔得七荤八素,手枪跌出老远,眼镜也掉在地上粉碎。川岛芳子担心欧阳功名发生危险,正在着急,恰巧一个班的宪兵赶到,川岛芳子下令留下几个人看守刺客,自己带着四个宪兵冲进寺庙保护欧阳功名。
刺客是刘文津。
他在人力车旁边站了没多久,忽然产生一种冲动,那辆黑色奔驰对他就像咸鱼对猫,有说不尽的诱惑。他的心跳加快,幻想着悄悄走近那辆车,拉开车门,朝川岛芳子连开数枪。
如果车内是男人,他会有所顾忌,但对付一个女人,尤其是没有防备的女人,他一点不感到害怕。他想起安重根刺杀伊藤博文,想起尹奉吉虹口公园炸死白川义则。最后,当英雄的念头占了上风,他要杀死大汉奸川岛芳子。
想是想,做归做。当他靠近黑色奔驰时,心脏差点跳出胸膛,手抖得连枪都握不住,加上没有经验,显得鬼鬼祟祟,被川岛芳子识破,暗杀没成功,自己倒成了阶下囚。
桥野龙一带着西木秀村匆匆赶来,听了川岛芳子和欧阳功名的介绍,来到刘文津面前。刘文津已被五花大绑,脸部有些擦伤,由于失去眼镜,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
“你是什么人?”桥野龙一用中国话问道。
刘文津看不清对方,“呸”一声,目光带着愤怒:“狗汉奸。”
“我是大日本帝国皇军,桥野龙一大佐。”
刘文津眯缝起眼,但还是看不清,索性将头扭向一边,不再说话。
“说,里面那个刺客又是谁?”他一把抓住刘文津的脸颊,强行扭过。
刘文津一阵剧痛,但依然紧闭着嘴。
欧阳功名脸若寒霜,内心也紧张到了极限。
“好倔犟的年轻人。”桥野龙一冷笑着,下令宪兵把人带走,并吩咐西木秀村赶往火车站盘查旅客,防止刺客逃跑。
桥野龙一把整个寺庙搜遍,与欧阳功名的陈述一一对应。他非常认真,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甚至被打碎的雕塑也要问清来龙去脉,欧阳功名暗暗心惊,庆幸自己在桥野龙一到达之前将目击者吓走。
桥野龙一非常困惑,刺客应该是在刑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有针对性到寺庙行刺,之所以有针对性,刺客不是同一伙,俩人各有目标,逃跑也各走各的。袭击川岛芳子可以理解,毕竟想要这个女人命的人多得是,但行刺平乡太一郎却颇为费解,平乡是第一次在公共场合露面,也是第一次来满洲国,突然被袭根本说不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平乡太一郎在说谎,他根本不是来拜佛,而是来接头。
桥野龙一阴沉着脸走出寺庙,他也想过刺客是“佩刀”,但他说服不了自己,以当时情况“佩刀”只要一枪就能要了平乡的命,却没这么做,这简直不可思议。种种迹象表明平乡太一郎是在说谎,他决定马上赶回去审问那个年轻刺客。
欧阳功名看似若无其事,内心却非常紧张,机密被偷听,刘文津被捕,他和妹妹的安全已经没有保障,唯有撤退才能脱离危险。
他没有撤退。有人天生就要成为英雄,有人一生皆平庸,波澜壮阔的年代总有英雄辈出,其壮举惊天地泣鬼神,不知是历史造就英雄,还是英雄书写了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