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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本大小姐的青春是不是很失败?”
“失败?您……如何界定这个词汇呢。”
“就是平平淡淡啊,明明家里什么都不缺,母亲却管教得那么严格,生怕今天丢一根头发,明天瘦一克脂肪,搞得我什么青春回忆都没有,哪里比得上那些校园少年……老爹也是,总唯唯诺诺的样子,也不管着我妈。”
少女的念叨流淌于偌大的包间里面,各种柔软的绒布做成了沙发地毯安置四角,毛绒玩偶堆积成山,衣柜冰箱组成墙壁,可是光鲜的装修裹着的空气里满是她的忧伤。
钱娜躺倒在“闺蜜”玄羽怀里,作为高校干部的伪装,她一直佩戴圆片眼镜和高校勋章。为了安慰钱娜,玄羽甚至不介意将照顾才羽家主的脾气借给这位汤家大小姐,一连好几天。
是的,她显然已经做好了长期陪伴与守护的打算,不然,她不会在看到寒筱北的身影露出门边时下意识握住腰背的武器。
钱娜的伤心气继续飘在车厢内,这可不是其他公子小姐要离开家而泛滥的娇贵的忧郁,和那些表面的同类不一样,钱娜或许在见证了燃烧的江渊大厦和经历了坠楼尘埃中的奔跑后,和同类已断了舍离。
“小黑?”
她呼唤玄羽的昵称竟和九关秋才羽的习惯无二,玄羽自然是应了,像好奇八卦关心姐妹的真闺蜜那样追问怎么了。
“你说,我到底该拿寒筱北怎么办呢?”
“您自己觉得呢?”
“说不清楚才问你的欸?别这样我的好副会长。”
“我不姓郝,你自己想想。”
寒筱北蹭着门框边,背靠墙耷拉着脑袋,他每次打定主意转过来,都看到玄羽警惕的眼睛。钱娜在玄羽的怀里埋着头。
琢磨不透,寒筱北叹气等待着。
“大小姐,您喜欢寒筱北吧。”
“唔。”
钱娜扭了一下身子,一个修炼多时的佛在此刻终于敢面对自己的心魔。
“大小姐别哭,这不算是羞耻的事情。您……是因为此种缘由,心生……青春失败的结论的?”
“但是他,可能一点也不喜欢我。他对那个粉红色的异族女生才是……”
钱娜对即将出口言辞犹豫不决,发出像被渔网套住的挣扎声,阳光清白地从狭窗透进来,给少女的披肩发奉上一道道冠冕。
“本来他刚来公司任职的时候,我们都是大大咧咧的混蛋!可是,我眼看着他嘴上说着轻松啊没事啊,肩膀上越来越沉重,现在……忍了这么久都没亲口多说点什么,哪怕去求一个拒绝来呢!?我觉得我好蠢……”
酒污罗裙的年纪能想到这些怎么会蠢。
寒筱北脑子里冒出一万字的说词可以告诉钱娜,她真的很聪明伶俐,但名为安慰的“特权”此时在那个女人手里,自己想的是徒劳。
“既然……您心里把那个男人看的这么重,又明白执着于他没什么可能性,那就应该找准时机,好好说个再见,可以是安静无言的,也可以是轰轰烈烈的……总归,要能放下来才好。”
广播在玄羽的拍背声里突兀响起,世俗总归要创造破碎梦境,毁灭温柔只是早晚,可你不能否认温柔存在过。
也不能否认人之间的羁绊存在过。
“特等乘客列车11号车至特等乘客17号车,你们的餐点已经备好,请有需要的乘客前往特等乘客列车10号车厢。”
“简语重复,特11至特17,可以前往特10车用餐。”
玄羽拽起钱娜小姐:“走吧,腹部的暖和会让您的心里也空虚不起来,刚刚和您说的,慢慢想想吧。”
寒筱北躲过玄羽的白眼,闪进特13号车的空包厢里,等厚裙摆飘过地面,他才折返于刘阿波同事的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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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还是哭了,我蒙对了没。”
刘先生惬意的啃着某种禽肉,从餐车喊来的外派餐并不限量,珍贵食材也是,同时他还挂机在当一个尘寰客,这是他们游戏玩家的别称。
“没事,生命会找到自己的出路,大小姐也不会纠结太久,她自己能调节过来。”
“你倒是好人好事都占尽。”
刘嵩抬手递来橘子汽水,接着两声清脆的瓶盖落地,列车外工地和工厂渐渐稀疏远离,大片白色的荒漠隐约可见。
“寒哥,这次护送任务之后你打算去干嘛?”
“回洛城啊,汤总他们还有什么任务配发给我,随时听候差遣。”
老刘一阵大无奈,从衣兜里拿出卡片。
“我呀,就感觉自己一年到头都在犯闲,你是一年到头都在忙活。”
寒筱北赔礼似的眨眨眼睛,看向那卡牌。
“这是……和传说中的窥天盒用的算命牌很像。”
“你也知道汤伯伦那个人是吧?从魏博搞来窥天盒然后一天算完洛阴星区五十年走向的神人。”
“要帮汤家的忙,他们家的秘辛我自然是不能少知道,包括唐晓曦女士和汤伯伦先生的往事……也了解了些。”
“哟,这么重磅的?那你家里的小弟弟还和龙家女玩的开心,敖钲与唐晓曦什么关系,忘了?”
“暂时管不了……这么多,我只能努力提着汤家的脏水桶,随时准备和这桶水一起掉下楼去……”寒筱北遗憾地说。
“嗯……”刘嵩眉开眼笑,显然是觉得寒筱北说的太过严重了,他从卡牌上算着某事,然后抽出了一张来。
“仿造的卡牌,灵敏度或许只及窥天盒一半,不过也能看出来一些你的命数。”
“画的太糊了,我可不会解。”
“没要你解,我算完告诉你。”
老刘的手法可不专业,汤伯伦的算筹之法在洛阴都传成都市传说了,他兴许只是上网学的旁门左道。
“艹,大凶。”
“啊??”
列车忽然猛摇了一下,随即硝烟的气味顺着走廊迅速流通过来,爆炸声很小,没有耳鸣。
“不是,应验这么快吗?”刘阿波看了看手里的凶兆卡牌,不可思议。
“不是玄学起作用了,列车遇袭了!”
“等等别跑那么快!我把游戏退了!”刘先生着急呐喊道。
事发地在十七车厢,也就是寒筱北假装为男仆的仆人车厢前面的客车,仆人车厢后就是货车了。
“……怎么回事?!”列车长指着十七车的乘务员骂,背后已经聚集了很多来看热闹的公子小姐。
“还好……钱娜没过来。”寒筱北暗想着,拿肩拱拱同行的刘先生,“你脸色不太好。”
刘嵩确信寒筱北也看到了车厢里被炸得七零八落的肢体,只管弯下腰干呕,怎么都想不明白寒筱北一点都不作反应的原因。
不过他还是很负责地捂着嘴上前,用手环扫了扫满地焦黑凝固的液体。
“是……那三个找你茬的男仆,拿肉身当炸弹……他们也是假男仆,真身是……商洛人,好像是来自地下城的贫民。”
“与商洛集团有过往来吗?”
“似乎是的。”
寒筱北脑子一热:
“他们冲着钱娜来的,快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