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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筱北和刘嵩漫步在专列一侧的长廊上,叫惯了诨名,这正式名还有点不习惯说出口。刘嵩不时回头冲他眼神示好,他尴尬得挠挠后颈,看向视野中疾行疾退的草木。
距离阅兵日还有八天。
寒筱北与白浅时刻共享情报信息,他也知道裁雨集团正在市内紧锣密鼓,防止敌对者闹事时无人可用。
米尔苏缇斯若是最终BOSS,他是怎么布局的?他和那些集团会怎样出招?
市区那边一切未知,前路迷茫,相比之下,寒筱北经过列车的各个包厢,看到的很多都是各界名流名媛聚在一起,饮酒言欢的样子。
再看看野外,随着行车稳定下来,列车周围的能量场颜色变淡,乘客便能浅浅的打量洛水市北部的土地了。
这是一片白荒原,草木非常枯败,几乎都是黑灰色的枝条,地平线上工厂的厂房与排烟管道层层叠叠,没有边际。
钢铁依旧包裹着大地,那么只能分到浅薄土壤和极其糟糕的水热条件的草木,是理所应当的枯败。
理似乎是那个理,但又有哪里不对。
谜雾,寻欢,荒原……三个场景交缠于寒筱北的脑海里,让他头疼。似乎又响起了齿轮转动的声音,似乎撕裂的洛阴大地也终究撕裂了他。
寒筱北觉得眼睛要发出绿光,慌忙摁住,嘴里念叨着自己是个正常人。
“北,放松点,你怎么还是像加班了一样脸色差。”刘嵩递过来一杯拿铁慕斯,这种古老的饮料就算加上一百万年的演化,还是会保留最初的味道,人们惊奇地发现,改变咖啡的口味在这一百万年的流行中被证实是毫无意义。
寒筱北接过来喝了。
“啧,齁甜。”
“甜的不好吗?这又不是在公司,大小姐们都这么喝。”
“帮我弄杯苦的,甜得牙疼,我的牙齿还没到捶墙打壁要和我分家的地步。”
“依你依你。”
车外一直是工厂,工厂,工厂。
寒筱北看腻了管道,吹腻了走廊的风,躺在刘嵩房间硕大的酒红枕垫,翻着光屏里的通讯记录。
钱娜小姐闻“寒”而来,撒娇玩闹一般往寒筱北怀里扑,看上去没一点分寸。
“大小姐大小姐!注意点你的裙子!这我万万赔偿不起!”
“好嘛,你就只关心这个?书呆子还真永远都是书呆子呗!”
寒筱北才注意到钱娜异常委屈的表情,转念一想,她去学校这一趟,若是家里人要保护好她,以后几年都不可能见面了。
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可是整个汤氏集团的星火。
“抱歉,娜娜,我说话太大声了……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哦对,大小姐居然驾到,寒舍蓬荜生辉!”
寒筱北的语气夸张得很,钱娜马上就笑个不停了。
刘阿波听罢,捧着游戏机连连摇头:“我去,这不我的寒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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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聚在一起打游戏,效率是高点。聚怪啦,群法啦,直接上定点爆破,轨道轰炸,还有什么打法是屏幕里实现不了的?
待在特15车厢的这四分之三个时辰显得格外有意义,寒筱北差点就完全忘记自己还有一个游戏账户了,这游戏还是火遍银河系东角的,号称在区分虚拟与现实上具备革命性的大作。
没错他们在打《牵尘寰》,寒筱北与罗大海一起熬夜上分的哪一款游戏。
特15车有刘阿波在内的三个包厢,前面就是钱娜的特14专车,也难怪钱娜像安保部门闻到敌国探子有迹可循一样,饿虎扑食过来。
“打他打他打他!准心打犄角位置,诶换锤子!有暴击增伤和掠夺buff!”
寒筱北一面听钱娜大小姐“泉水指挥”,一面操纵已经血条不多的角色躲避场景野怪的攻击。
钱娜的角色是个省事的远程狙击手,上线挂那儿,放出各种无人机就可以收割了,刘嵩的等级高,野怪也打不动,要动来动去走位的还是寒筱北。
他也明白这俩人是拉自己练级呢,毕竟他想在游戏里去一趟喀河看看,或者在虚拟城市221号里面生存下去,都得选择最具挑战性的等级模式,将不同账号通过等级划分为三六九等,在野区甚至可以同台厮杀。
尽管他在角色出生的新手村副本见过了喀河边疆区其中一颗卫星地表的样子,见到了边疆舰队的影子,但他的欲望显然不止于此,他相信既然这“游戏”一切皆改自现实,那她母亲在边疆的故事和传奇也必然有迹可循,他想在游戏中找到那些痕迹,现实中也是一样。
还有虚拟城市221号,它的坐标在星图上对应的点,是狮蝎座和晋王镇之间的一片虚空,现实中那里有没有星城,寒筱北可查不到,但是221号星城和洛阴大陆上空的拉日贡星城非常相似。
都是帝国重工的设计风格……
回到游戏,寒筱北耗尽九牛二虎之力,打败了221号城市郊野中的一种龙形怪物,拿锤子的时候,他拿的手柄给出了非常沉重的攻击反馈和延迟,手感之真实,让他不禁怀疑能不能通过打游戏来锻炼如何更熟练使用母亲留下的重槊。
“好耶,打赢咯!”
钱娜闷上一口橙子气泡水,和寒筱北、刘阿波挨个击掌,由于寒筱北的角色是跨级刷怪,所以野怪的掉落物刷出金色品质的概率翻倍了,掉一屏幕的金灿灿,像是刚出道的三人小小海盗团,发现了稀世珍宝。
怎么可能不回忆起罗大海还人畜无害的那个夜晚,与神明的奇遇,和第二天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罗胖的事情。
故而,寒筱北笑得没有那么开心。
钱娜愣了愣:“寒哥?你有心事吗?”
刘嵩看不下去给寒筱北一拳:“哥们,打电动呢!别放不开,少想那些大事千秋,平时上班还不够累是吧,手头的装备拿啊,等下场景刷新我们可不陪你二刷!”
“好好好。”对着自己比划了半天的角色“摸不着的北”终于又动了起来,把地上都“放凉了的”装备一扫而空。
“到底在想啥?”刘阿波甚是不解。
“……一个从天而降的女孩,以及我消失在天边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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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穿行在平行的工厂管线上,平稳安静,车窗外是隔绝了的寒冷与霜,内部是人间温暖的愁肠。
钱娜收起手柄递给刘阿波。
“不打了?”
“我回房间歇息下。”
少女曳着华服长裙走出包间,老刘示意寒筱北跟上去看看。
“她肯定是想一个人呆着吧。”
“这是找人哭去了,你懂不懂女孩子心思,还是谈的少了。”刘嵩面不改色教授真理,只顾推着寒筱北的背,“去吧去吧,你又不和人家谈恋爱,送人家千里离家,安慰一下也算完成汤总任务不是?赶紧去,丫头该开哭了!”
“你当人家是水闸你是水电站站长呢,算计那么精确……”
寒筱北表面摇摇头,不多时已走到了特14车厢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