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闲杂日常的三幕(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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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水花,一片片绽开,好在没有雨水浸入鞋子里,使人免于折磨,还能额外向这苍色的天借来些许雅致,观赏着头顶,历经一天日照后忽然转为水墨丹青的天空。

如同总督宫的内景被投映到外,改天换地全成了姑苏的风格。

二十一岁的普通员工寒筱北低头走着,他不时眺望一眼江渊大厦,确认脚下没有误入迷途,这是一片学校所在的平台地底下的城区,沿高架桥向江霞的繁华区域延伸,轻轨和车道在高架上方,左右是些年久失修的民房,与武昌坪的样貌有些许相似。

空气里有些荒废的气息,清新剂的橘子味被忽如其来的雨冲散,眼睛里多数色彩都是黑白灰,因此他不甘屈服地寻找起那些意料之外的颜色——故意放空自己后,大脑好像不那么满意。

首先是黄色,洛城附中修建于人工台地,花瓣从高空飘下,越远越稀疏零乱,他这位置的花朵所承受的风,绝没有校门口的温柔。

然后,紫色,来自轻轨列车,城北三三零线,它们的车厢是紫色的,周围车道的悬浮巴士,也就是前文提到的“盒箱”们,同样是城北线交通,紫色的。

脸上多了三粒雨滴,凉凉的,他发觉是伞在闪烁,没挡下的还有五滴——落在肩膀上。

忘记充能了?也是啊,昨天可是在桌子上睡了一夜。但愿剩下的能源能撑到公司。

他有些焦虑了,担心穿着湿透的正装到公司里,部长可能会说教,他不会为难,公司里也有换洗的正装,可在奔赴工作“战场”的路上被拦下来是相当糟心的事。

“伞”是手环向上发射并张开的一束能源,化为伞的形状,现在手环快“没电了”,闪烁也就如约而至。

绿色,嗯,我还能处变不惊的坚持一会儿。

那股绿色来自一株从废旧房子里倾倒下来的爬山藤,顶端的阳台上依稀可见一根根粗黑的老茎,仿佛龙骨,没有这些,恐怕他看见的垂到地面的嫩绿也会消遁。

运气不错,在绿色边上就找到了新的颜色,是海军蓝……嗯?

他看见一片精美的蓝色,是衣服,而且不是普通人家能负担得起的面料。那是一个穿着长袖校服上衣和百褶裙的“姑娘”,这“姑娘”他是见过的。

“钱娜大小姐,您好……”

女学生没回音,寒筱北心慌的收紧注意力,手环发出一阵滋滋声,灭了,伞的形状也崩溃,湮灭下去。

十七道伤口,十七块纱布包裹,恰她十七岁的芳龄,看起来如此无辜。她的眼神安静,令他联想到一只被狠狠伤害到的野猫,蜷缩在谷仓的角落,农场主狂躁的掀开它隐蔽的地方,它抬头冷视,不为所动,直面那降下的钉耙……

“寒筱北。”

回话了!怎么办……

他有话堵在喉咙口,伞已经消失了,右手却依然僵举着。钱娜没喊第二遍,但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脸上挪开。眉目可以传情,眼前的女生不再躲闪,他的心纠起来,比她会躲闪的时候更纠得紧。

终于他走过去,缓慢蹲下。女生身上、头发间的味道并不一样,分不清是名贵香水的前调、中调还是后调。

大概率不会是前中调罢,她似乎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

那是一个荒废了约二十到五十年的独栋二层小屋,墙壁应该用了木头的,但不可能整栋都是木屋,从洛阴之外的星区运输木材建设房屋可是天价。

门口很窄,一条两米长的台阶小路,带着白色铁栏杆连接小门,阶面已经残破积水,坐在那里身体会好受吗?不可能吧。

她的身边有一个看起来淋透了的书包,和一把没有打开的透明玻璃伞,伤痕累累的双腿无力的靠在台阶。

“钱娜大小姐,你还好吧?”

怎么可能好,还不如不说话,寒筱北你真蠢。

钱娜突然笑了一下,死气沉沉的脸颊成了被砸碎的冰面,水波荡漾起来,有了生机。

“寒筱北,你娘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

他知道那些伤口正隐隐作痛。

“我不清楚,可能和筱渊星区有关,周边几千光年,只有这个名字带着筱。”

我还没机会问她,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

“坐下来,快点快点。”

“大小姐,你的伤……”

“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原因吧,我说给你听。”

她打断了他,言语里毫无多余情绪。

“我母上怀着我的时候,唐晓曦刚刚住院,你知道,唐女士,我爹的母亲,那个时候,真是风起云涌啊,我爹每天都是焦头烂额,像条一头扎进咸水的金鱼。”

“裁雨集团,那个时代的裁雨,比今天强多了,虽然我们也是,我爹每天都忙着补现金流,为了挡住唐氏集团改组成汤氏引发的大动荡。”

汤氏集团现在的实力如此雄厚,当年……真是不敢想,似乎五十年前,洛阴的财政,半数都是裁雨和唐氏创造的……现在其他四大集团已经敢与老一代巨头分庭抗礼了。

和钱娜挨着近,他惴惴不安。对方的体温,在那浸湿的衣服下,还是三十六度,一度不可能多,一度不可能少。

“然后我耐不住性子要出来的那一天,正好是汤氏旗下暝律金融公司参与融资的日子,是汤氏与四棱叶集团争霸的时候——虽然你知道结局——四棱叶集团直到今日都没有缓过来,我母亲在病房里努力,我爹在病房外努力,通讯打过来的时候我恰巧呱呱坠地,老爹在门外大喊——”

什么?

她顿了顿,古灵精怪的模仿起汤孟荪领执官“挥斥方遒”的架势。

“钱哪?钱哪?还有几千亿的钱哪?”

寒筱北始终让自己的笑容像是温柔的陪笑,他不能当着一个满身不知道受了多少伤的人大笑——过于狼心狗肺。

也不能完全不笑。

他盯着钱娜的柳叶眉,其正是她昵称和网名的由来。

“所以你名字就是这么潦草的解决了?”

“是的,我母上,觉得有点荒诞,那一天暝律的资金链差点断了固然是令人冒冷汗的事,母上依然认为汤先生那时只顾着钱的状态值得纪念。”

“好吧好吧,真是告诉了我一桩值得我给集团抛头颅洒热血的秘辛呢。”

“这才不是什么秘辛!”钱娜两手一甩,把脸偏向一边,教科书式的傲娇,“此乃家事。”

说得再直白些,家事只能讲给内人听,寒筱北不是白痴,他终于意识到这丫头暗恋他好像不是一天两天了。

别急着骂普信男啊,继续看。

两人的关注点回到环境上,钱娜撑开透明玻璃伞,这种似纤维布属性的玻璃很轻,她拿着伞做出递东西的姿势:“你去上班吧。”

“那怎么行,你坐在这里淋雨,坚决不行,要是生病了,你母亲会宰了我呐。”

雨下的大了些,女生的肩膀轻微颤抖着,连着几个喷嚏悄悄溜了出来。

“你的免疫力觉得困扰了呢,快走吧。”

“……”

她站起来时裙子滴下的水滴,圆圆的积水面难以平静,寒也接过伞,不过雨还是下在他的肩头,他尽职地保证伞完完全全遮住大小姐。

“你手上的手环是怎么回事?”

“寒筱柒的,你知道,我弟弟,带去市巢司办事处修了一下。”

他意外的撒谎了,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十年学习、求职,隔离感情,他在这方面既迟钝又敏锐。

“去洛水彼岸,我开一间房给你休息,手环显示你发烧了,而且伤口正在发炎。”

“你不是打死都不愿意去那家酒店吗,一间房两千多,你……”

“你是汤总的女儿,顾不上那么多好吗。”

“又是只看我的身份?”钱娜没好气的说道。

“你老实告诉我伤口怎么来的,不然说什么都一样。”

寒筱北帮她提起书包,给公司打电话。

“谁?”

“寒筱北,部长好,现在快八点了吧。”

“是,你不会又坐过站了吧,你自己申请的加班,错过打卡可别找我。”李蔚冉的腔调好像坐在大沙发里喝咖啡,惬意中透露着冷酷,独属于个人的惬意与对待别人的冷酷融合的真是自然而然。

“部长大人辛苦,帮我签到打卡吧。”

“什么?”光屏另一边的部长,仿佛无中生有咖啡的咖啡喷了,“你在教我做事?”

“部长大人,我身边站着钱娜大小姐,我现在在照顾她,她生病了,懂我意思。”

“钱……好,我去,我去行了吧。”

李蔚冉完美的一天就这样毁了:先是一早起来晒衣服结果突降中雨,然后是被员工指挥。

结束通讯,心里暗爽。

整了老流氓一把。

公司里的人叫部长“老流氓”可不是无中生有,源头是部长找对象的时候耍了点“流氓手段”,至今为其夫人依然津津乐道。

“好了,走吧。”

钱娜占便宜般半靠着他的肩,病情在无形中缓缓加剧,地面在一道低矮的栏杆前丢失了退路。

寒筱北抬起伞沿,面前的断面仿佛神明的巨大楼梯,直直的切割下去,下层是一条悬浮车的主干道,对面是江渊大厦,伞沿的上面一些,则是贴着楼体的轻轨车站。

他每天上下班的那个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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