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义在卫生院抢救了三天三夜,才捡回了一条人命。
这三天三夜,冯兰兰像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一直跪在崔忠义的病床前祈祷着,任简贞把嘴皮子劝破了也不上床合一眼。
崔忠义肋骨全部粉碎性骨折,肋骨用宽胶布裹得里三层外三层。
当他从昏迷中睁开眼睛,看见床前跪着的冯兰兰时,翕动着嘴巴喊道:“汐汐雯雯,爸爸没事。”
然后头一歪,又出现了短暂的昏迷状态。
崔家三姐妹已经被接到了卫生院,晚上由简贞暂时照看着。
冯兰兰心里虽然充满绝望,但看到崔忠义死而复生时,哭了。
“我不守妇道!我该死!我该千刀万剐!”
冯兰兰颇有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悲壮,可人生的有些事不是你放下屠刀了,你的罪就一笔勾销了。
崔忠义彻底醒来是在第七天。
三个女儿都在病房,简贞也在,冯兰兰也在。
冯兰兰瘦了一大圈。
简贞道:“忠义哥,这几天兰兰嫂子昼夜没合过眼,怎么劝她都不上床合一眼。”
简贞虽然心情很复杂,但这种情况下,她只能让自己保持高风亮节,如实向崔忠义反馈冯兰兰的表现。
崔忠义平静道:“哦,这几天辛苦你了,等我出院就去办手续,你待会儿就回去吧,汐汐雯雯在这里就能照顾我。”
崔瞳安瞅瞅崔忠义,又瞅瞅冯兰兰,哇的一声大哭道:“我不要妈妈走!我不要妈妈走!”
崔忠义的内心瞬间稀湿一片。
这辈子,他过得了情关,过得了山海关,可就是怎么也过不了三个女儿这一关。
简贞赶紧劝道:“忠义哥,你现在还不能离人,先让兰兰嫂子留医院。
大强在玉娇大娘那里被大林叔照顾得挺好的,你不用挂念。”
“爸爸!我不让妈妈走!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崔瞳安哭着跪着往崔忠义身边扑去。
崔忠义咬了咬后牙槽,没再继续赶冯兰兰走。
崔忠义出院那天,快到所里时,乡里派来接他的车出了点故障,几个人就把他从车上扶下来往所里步行走去。
离所里的大门最多五十米的时候,前边出现了极大的骚动。
不断有人往前涌着喊快跑,有疯牛!有疯牛!快跑!
扶住崔忠义的有几个人下意识地松开手,往一边躲去,连简贞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崔忠义也努力往一旁躲去。
不知道是不是崔忠义穿了件暗红色的上衣的缘故,那牛竟然径直向着崔忠义顶过来。
在牛角和崔忠义的胸膛即将碰撞时,一个薄瘦的身影替崔忠义顶住了它。
疯牛有了攻击对象,狠劲用牛角朝倒下的人顶去。
“冯兰兰!”
崔忠义一声惊叫,顿觉肋骨又全部碎裂。
“啪啪”几声枪响,疯牛中弹倒地。
派出所所有人员出动,制服了这头疯牛。
冯兰兰一身血地躺在路上,人群在片刻的静谧后又潮水一样涌上前,抬起地上的冯兰兰往卫生院奔跑。
“忠义哥,你得赶紧回屋躺下,别再出任何意外。”
简贞回过神来,又赶紧扶紧崔忠义,往所里扶去。
崔忠义咬牙躺到床上后,头上已经是满头的汗水,他对简直沉声道:“晚上先把孩子接你那里睡,先别告诉她们冯兰兰的情况。
还有,你去看看,冯兰兰的伤怎么样?别怕花钱,叫医生——救活她!”
命运的折磨潮水一样涌向崔忠义,他又开始面临重新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