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并非是天才。
行秋喜欢读小说,所以他的梦想一直是当个作家,在文理分科时自然而然地选了文科。他没和老爹商量,因为他觉得这是自己的事,自己完全可以做决定。
老爹知道后很不满。他执着地相信男孩子就要学理,大学再去读个经济类的、管理类的专业,以后才能和行秋的大哥一起继承飞云集团。
虽然老爹自己连高中都没上过,对于什么是物理化学,什么是历史地理,没有一分一毫的概念。他的成功有一多半要归功于璃月港新城区开发的时代红利,但老爹更相信飞云集团的成绩是因为自己经营有方。
这种自信也影响到他对很多事情难以抑制的“指导一番”的冲动上,上至对七星的政策高谈阔论,下至对小儿子的人生指手画脚。
“学文?脑筋不好使的小姑娘才学文!男生就要学理!”
老爹散布自己歪理邪说的时候,行秋很想反驳说:“就你这文化水平还看不起学文的小姑娘?拿两张高考的数学卷子,你和你文秘专业毕业的秘书一人做一份,看看你能不能比得过你看不起的小姑娘!”
但也只能在心里反驳一番而已。
最终,老爹托人把行秋调到了理科班。但行秋对理科班的课程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对于老爹的强行干涉,他也非常不满。各种拧巴的情绪憋在心里,他最终用故意不听课,上课看小说的方式,做着自欺欺人的反抗。
但他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也不想考试成绩太难看。那会给老爹更多的干涉自己的资本。
好在他足够清楚,高考的意义仅仅是选拔。高中学习的目的不是掌握这些知识,而是通过高考这场选拔。
所以他的学习目标明确,学习过程高效——不求把这些知识学明白,只求考试时能把题做对。比如须弥语的卷子,读完那些须弥语的短文,他也没懂这是在说啥,但是不影响他把阅读理解的选项都选对。
省下来的时间就可以练功……啊不,看小说啦。
期中考放榜的那天,晚自习结束时已经九点半了。被老爹认为“男孩子要培养生活自理能力”的行秋少爷没有车接车送,和其他同学一样骑车放学回家。
刚出校门没多远,便听到有人喊住了自己。
行秋回头看到重云一路小跑着追上了自己,拘谨而羞涩地说:“那个……没想到你成绩这么好……我……我成绩太差了。”
行秋没反应过来同桌这是唱的哪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重云你真是太谦虚了,作为体育生,这个成绩除了璃大应该可以随便挑了吧。
“之后……可以……可以拜托你帮我辅导功课吗?”重云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结束了一天繁重课业的同学们归心似箭,或骑车或步行,从行秋和重云身边匆匆而过;没有人注意到,昏黄的路灯下,道旁的枫丹梧桐上,两片梧桐叶离开了树枝,在仲秋的风里纠缠翻飞。
……
当了一辈子少爷的行秋没想到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这个请求,成为了书童,而且甚至有点甘之如饴。之后每天的午休时间,行秋都会在教学楼后的霓裳花坛旁辅导重云功课,那里正好有张石桌,不会影响到在教室里午休的同学。
拂去桌上的花瓣,再摆上课本和练习册,“行秋小私塾”就为重云一个人开讲啦。
“啊!原来如此,这样就不用花时间背须弥语的单词了,就算有几个词不认识也能做对题!”得到行秋真传的重云有些惊喜,但旋即又面露纠结:“可是这……有些投机取巧吧?算是正道么?”
“只是应试技巧而已,怎么被你说的像是作弊一样。”
“也是……没偷没抢,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行秋从小耳濡目染老爹在商战上一些并不光彩的手段,平时的社交圈里也是老奸巨猾的李叔叔张伯伯和他们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们。所以行秋从没见过重云这样的人。
有捷径可走,换做别人开心还来不及,重云却在纠结算不算“正道”。
可能对于大多数人,成就感来自于到达目的地的那一瞬间。而对于重云,成就感来自于走向目的地的旅程。
这样想的话,重云看似很呆,但他的快乐是不是也比别人的更长呢?
而且这段旅途中,重云其实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考个好大学?还是练好功夫?他航行在没有灯塔的汪洋之上,却依然能认真而执拗地一往无前。
相反的是,行秋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却还是屈服于老爹,改学了理科,离自己的梦想渐行渐远。明明不甘心,却没有做任何能改变现状的事情,只是不情不愿、半推半就、得过且过地,过了一天又一天。
如果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行秋也希望能像重云一样,认真而执拗地一往无前。
如果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行秋也希望,能像重云一样勇敢。
……
“行秋小私塾”开课一段时间后,虽然近期没有大考来检验下小灶的成果,但是从完成作业的速度来看,行秋小书童的伴读还是给了重云少爷极大的帮助。重云不用再紧赶慢赶才能写完作业,原本严丝合缝的日程表,也因此出现了松动,可以安排些课余活动。这勾起了行秋的小心思。
一本正经地帮重云辅导了这么久的功课,也该做点不正经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