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杯子递给印黎,水温刚好,氤氲着白气,极为透明,像装了杯毫无杂质的宝石。
他说:“先喝几口。”
印黎皱眉,混合着咽下药以后,抬手推拒:“这水并不甜。”
闻言印归星好像诧异,他低头从床头柜的角落里翻找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的是蜂蜜,印归星能看出这个瓶子只用了一半多。
他拧开瓶盖,拿勺子挖了一勺,蜂蜜落入水中,起先和水界线分明,在搅拌之下溶化。
他再次把水杯递给印黎。
不过印黎并没有接过蜂蜜水,俯身在柜子里又翻出了一包水果软糖。
她的东西一般都是放在固定的位置,沉夕不会轻易改变,二人的记忆在回归的一瞬间相通,这期间经历了什么印黎和沉夕都记得,她知道她喜欢吃甜的,很早以前就放在了床头柜里面。
“别吃多了,明天和我仔细讲。”
印归星嘱托,于是起身,走得很轻,连脚步都是轻的没声儿,印黎刚想说他不用这么小心,人已经关门离开了。
话说,沉夕明天不是要考试了?软糖被一颗颗放入口中,化开,印黎有点点担心。
她拿起床头柜的一本书,是沉夕没有看完的一本文学书。
很神奇的是,沉夕和印黎的期末考试都安排在同样的时间里,对此印黎并不担心,因为她确实对考试无感。
不过沉夕很重视,回来第一时间很有可能在复习,想到这里,她坐起来去翻开日记本,试图想看看换回来以后沉夕有什么留言。
结果是空空如也。
她只好写
此时的沉夕正在复习,面对第二日即将到来的考试,她很焦虑,印黎把她的身体照顾的很好,所以一来即使发着烧也能动弹。
而不是像印黎那副本来好好的身体,就因为她乱折腾,病来如山倒。
心头阵阵愧疚。
沉夕发现自己平静不下来,总是胡思乱想,又不敢轻易去开窗通风。
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她走来走去,试图让怦怦跳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心跳,也许是因为明天的考试。
书架上的课本排排一摞,按照必修和科目严格分好,连她日常用的笔都被排成了一条直线。
沉夕这才发现她能全部记起印黎做过的所有事,不过印黎能轻易理解甚至已经会了的题,对于她自己而言就是不能理解,即使她的脑海里面能清晰印照出下一步。
扶额,这就等于手上有好大一笔财富,但是用不了,只能干看着一样遗憾。
她出门想倒杯水,客厅的绿萝叶子呈深绿色,好像刚刚浇过水,上面沾着点点小水滴。
她盯着绿萝失神,记忆中很久没有看到绿色的植物了,她的父亲和冯阿姨吵架打骂期间,二人砸了很多东西,那个时候客厅里面经常都是除了大件什么都没有的桌面。
客厅内站着一个女人,身段娉婷,哼着歌在给窗边的植物浇花,她的腿洁白细长。隔着一个客厅,沉夕也能看出她的皮肤很白,白色的丝绸睡衣,显得很放松。
“好点了?”
她拖着拖鞋走来,瞧着沉夕,顺手试她额头的温度,被沉夕下意识避开了。
“还挺有活力。”
这个陌生的人,沉夕第一回见,本能的她有些抗拒,但神色不显。
“坐吧。”
陈奈指着椅子,毫不在意被躲开了手。
“不了。”
一个本身就有些宅而不喜与陌生人接触的人,面对这样一个即使记忆里面有但突兀出现的人,料谁都觉得不适应甚至抗拒。
她去厨房下面条,看着沸腾的气泡失神。
早该习惯了,一个又一个人来到这里又离开,其实她并不抗拒后妈的出现,也不在乎他会有多少个孩子,更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得到什么父爱母爱,她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些人的来来去去。
只是到底不适应。
沉夕捞出煮好的面条,浇上做好的汤汁。
屋子里面放着电视,泡沫剧时常有小三正宫撕逼的尖叫,沉夕吃面的空档抬头,发现陈奈看的聚精会神。
她内心有点不可置信:这有什么好看的?
直觉不问比较好,她默默加快了吃面的速度,去洗了碗,陈奈依旧在聚精会神看电视,二人即使在一个时空里面也不像有所交集,她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沉夕面对着题目苦思冥想,外间的陈奈和回来的沉起在说着什么。
清风四起,沉夕还是悄悄打开了窗户,她的书页被吹动了,拿起橡皮擦试图压下,却发现根本压不住。
她踌躇一会儿,还是去关了窗户。
希望明天的考试一切顺利。
天不遂人愿,她在白天依旧发了烧,但还是坚持去了教室考完试。
两天的考试她没有遇到任何熟悉的人,直到最后一场考完,在门口看到了乔林,男生明显瘦了些许。
“下午好。”沉夕向他走去打招呼。
男生的眼睛由懒散一点点睁大,然后瞪得圆圆的:“沉夕?”
沉夕点点头。
他们都穿着橘与白的校服,这校服普普通通,看不身材也衬托不出什么优点,男生一跨步走来,围着沉夕打量一圈,圆圆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笑容:“欢迎回来!下午去我家吃饭吧。”
沉夕摇摇头:“我想回去自己待一会儿,还发着烧的。”
“也好,明天开始就是暑假了,假期愉快!”
路上的梧桐树没有叶子,脚踩在熟悉的路上总让沉夕感受到不真实,她思忖着,心中的对比只有这里的路比那个世界的路要好走。
冬天,那里的雪很厚,半个脚深的积雪。
他们一路走到了岔路口,沉夕随意选择了一个,并不是回家的路,却发现乔林也跟来了。
乔林把新买的奶茶递给沉夕。
一口,化解了一身寒气。
行至半途,沉夕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沉夕想知道别人眼中的印黎,无端的。
乔林说:“很外向也很积极,和你就像一面镜子一样,你们两处处透着相反。”
这些沉夕其实都清楚,但没有挖掘出别的信息让她有些失望。
“回来就好。”乔林的眉间和嘴角都洋溢着喜悦。
还在低烧中,匆忙回了屋以后,沉夕翻开了两天不见的日记本,看到了印黎的留言。
这一天也依旧一样,而印黎因为发烧顺势请了假没去考试,印归星为了庆祝她的归来,给她办了个小宴会,印家夫妇收到邀请只当是一次普通的家庭聚餐。
“终于回来了。”趁着进酒店空档,印归星叹气。
印黎穿着简单的白色绒衣,手上戴着手套,闻言问他:“你不觉得沉夕人还好吗?我看你们相处还可以。”
印归星说:“确实还好,但并不代表我能接受她。”
“毕竟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占了你妹妹的身体,你能放心?”
印黎点点头,表示了赞成,其实印归星的态度其实很对,不过二人的来历她们知根知底,所以并不能和哥哥感同身受。
她甚至想说感觉很刺激想再来一回,直觉告诉她不行,不然印归星可能要弄死她。
沉夕还没有给她回信,她猜是这两天这女孩急着考试,就没理她。
内心有点小幽怨,她拿着筷子吃的心不在焉。
“怎么了?不合胃口?”印母观察到了,关切问她。
“没什么,就是有点虚幻的感觉。”
这明明是一本书中的世界,印黎却能感受到刚刚端上桌散发在空气中的菜香,有一瞬间她真的分不清楚这一切,爸爸妈妈和哥哥的脸最后却汇聚成了书中的一行字,浅浅掠过。
不过没关系,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饭桌上几人寒暄着,印黎吃饭的时候突然被cue到。
“黎儿,你觉得时家那孩子怎么样?”
时家孩子就是时青安。
印黎还保持着加菜的动作,闻言呆住了:“什么...什么?”
“时青安啊。”印母笑眯眯看着印黎,知女莫若母,想当初一提到时青安,她假装不在意实则很认真的听,他们都看在眼里。
印归星也曾经为了时青安吃了印黎好久醋。
谁知夹完菜,印黎连忙放下筷子,举起手连着头一起猛摇:“爸、妈、哥,我现在突然发现学习才是我的第一要务,过去喜欢时青安都是我一时的青春萌动,他人很好,但我现在根本不喜欢他,我爱学习。”
她坚定的样子让三人颇为震惊,印家三位家长面面相觑,还是印归星说:“很好。”
于是印父应和:“对。”
印母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最清楚印黎有多喜欢时青安,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但她也是支持女儿的想法:“这样也好,我们印黎还小。”
几人表面当做了相信,背地里各怀心思。
印黎耳朵红了红,为自己爱学习的借口感到惭愧,不过她确实也不喜欢时青安了。
早日打消这种念头,挺好。
“要来学习管理公司吗?”饭中,印父询问。
“先等孩子高考完再说,不过这个你也要提前考虑。”
印归星在外和别人一起合伙创业中,目前已小有成就,他能否回来继承家业,印父早已不指望。
印黎点点头:“我早有此意。”
命运的轨迹在暗中一点点偏离原剧情,一家人在饭桌上其乐融融。
于是夜晚沉夕收到了印黎可能成为女总裁的消息。
她很惊讶,同时也产生了兴趣。
印黎咳了一声,有些不满
聊完以后沉夕和印黎都感受到困意,今日算起寒假就算来临。
沉夕还想去看看沉玉,她伸个懒腰,扑回柔软的床上,规划着假期第一天。
月色很静,柔和的光倾泄在身上,世界对她们毫无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