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真把你当妹妹疼,有话便也直说,”楚清澜声音比平时还要放缓三分,但却没有疑问,而是肯定道:“你与格央,最近是不是常常见面。”
宜宁在她面前自是坦诚:“对,我很喜欢听他与我讲漠北风光。”
“只是如此?”楚清澜担心宜宁孩子心性,或许生出喜欢来,自己也不知道。
“若说还有别的,”宜宁偏头思考,有些羞涩:“我觉得我爹给我做的娃娃,不像无恙哥哥了,更像格央,姐姐你记得吧,娃娃的眼睛本来应该是蓝色的。”
“我觉得我和他很有缘。”
楚清澜一愣,格央的母亲是汉人与西域人的混血,他确实生的蓝眸黑发雪肤,是宜宁与她描述过的、理想中娃娃的样子。
“他还说他见过我爹,他爹把他送到我们这里读书时,就是我爹在雁门关迎的他。”
宜宁说得眉飞色舞,楚清澜心中一叹。
宜宁太思念自己的父亲了,乃至于对他有关的一切,都生出了异乎寻常的好奇。
但是既然提到林岳,楚清澜就不得不狠心打断她:“宜宁,就是因为林将军。”
她看着宜宁那双亮闪闪的眼睛,随着她的话,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就是因为林将军,所以你们如今不能来往。”
“格央出身北蛮,并不是他的错,但在别有用心的人眼中,镇北将军的女儿与北蛮人有来往,就是滔天大错。”
“宜宁,永远不要给别人说你父亲‘通敌叛国’的机会。”
想到自己上一世那封信,楚清澜心中翻涌起难言的痛苦,她曾亲身体会,所以她不能让宜宁重蹈覆辙。
宜宁伶俐,自然能明白楚清澜的意思。
或许说,不用楚清澜这般点出来,她心中其实也是明白的。
每当她与格央行在街上时,旁人隐约的目光,家里人欲言又止的话语。
他们如今当她是小孩子,才会纵容她。
待哪日她需要成长为一个“大人”,届时所遭受的言语阻挠,只会比如今楚清澜所说的还要凌厉千倍万倍。
见她郁郁然不说话,眼泪却已在明眸中打转。
楚清澜忙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没事的,姐姐话说重了是不是?”
“不是,”宜宁拼命憋住自己的眼泪,“姐姐说的对。”
就是因为说得对,所以她才想哭,哭格央出身不公,哭她身不由己。
就是因为说得对,所以她才不能哭。
“姐姐,格央是个好人。”终于,怀中的小姑娘掩下泪意,抬眸看她。
“我知道。”想到岑无恙曾说过的格央上一世的结局,楚清澜心中恻然。
“他是个好人,所以我要当面与他认认真真说,我们不能再见面了。”宜宁红着眼眶,一字一句接着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不明就里的人都说宜宁骄纵任性,可楚清澜却知道这孩子是真正的纯然率真,她知道宜宁如今正在逼着自己抛弃一个好友,甚至抛弃一个她还不知道她已经喜欢上的人。
宜宁不能因为这件事哭,楚清澜却险些也跟着落下泪来。
皇权富贵宠爱堆就的小郡主,也有如此“万般不由人”的时候。
浮生难得常高枕,唯向人间与命争。
她绝对不能让宜宁落得与上一世同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