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澜回到家中,楚章远也正好从宫中回家。
“刚从三殿下那回来?”楚章远了解自己女儿, 直截了当道:“跟我来书房一趟吧。”
莫不是父亲觉得自己与岑无恙来往过密了?
楚清澜跟在后面,心中不断揣度。
楚章远面上倒是看不出任何不虞神色,依然还是那副平静淡泊的样子。
进了书房,他指了指楚清澜惯坐的那个位置,示意她先坐下:“三殿下可还好?”
“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楚清澜对自己爹知无不言,“殿下说,陛下打算对世家动手,因此他受伤一事不宜声张。”
“父亲,京中世族真的如此猖狂,竟连皇子都敢下手?”
楚章远面不改色,话如惊雷:“他们造了前朝的反,杀了前朝的皇族,你说,他们有什么不敢?”
是了,楚清澜恍然。
世家的底气来源于此。
别说当今天子,就连本朝开国,世家都敢说是他们扶持的。
本朝太祖是军中出身,不堪前朝昏君暴政,举旗反了 ,打遍了四海八州,一举上京之时。
京中的世族大家,为他打开了城门,奉上了龙袍玉玺。
世家之祸,伊始本朝建国。
楚章远见她了悟,接着说道:“先帝昏聩,陛下的兄弟们都如狼似虎斗得死去活来。”
“陛下娶了陈家的女儿当正妻,陈家带头,大半世族站在了陛下这边。”
楚清澜听着她爹说着那些岑无恙提过的过去,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楚章远看得清楚明白:“你想说,陛下如今是否有卸磨杀驴之嫌?”
“清澜,根除世家积弊,是陛下与我从年轻时就曾许下的宏愿,”楚章远不等女儿开口解释,神色坚毅,“纵使陛下与我会受万般非议与责难,这件事也是不做不行。”
“不,父亲,”楚清澜摇摇头,眼神如同碧空般澄澈:“我从未怀疑过陛下与父亲这么做正确与否。”
“我只是担心,父亲。”
“陛下是个好人,心肠软,若陛下顾念旧情,急流勇退,陛下与世家之间,尚有回旋余地。”
“我们楚家,是否还有余裕应对世家的怒火呢?”
楚章远惊讶的看着女儿的眼神。
是了,所有人避之不谈的阴霾。
终于让她摊开来,赤裸裸地照在阳光下。
楚章远怔忪良久,大笑出声:“好,这才是我的女儿。”
“你记着,楚家忠的是大梁天下,而不是某一个人。”
“如今世家已成大梁发展的阻碍,我们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今日你我不成,明日又有新的你我继续。”
“若陛下不成,自然会有别人代替陛下来做。”
最后一句话,楚章远说得平静无波,却恍如春日惊雷。
纵使楚清澜知道父亲并不是那种活在“忠君”的条条框框中的人,也不禁从皮肤上划过一层战栗。
她脑中闪过荣帝及岑无恙的脸,惊雷炸开。
“所以这是陛下允许三皇子与楚家接近的另一个原因吗?”楚清澜轻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