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澜发现岑无恙欲言又止，试探开口道：“因为郭老太爷是陛下的老师？”
岑无恙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不仅仅如此。”
“当年登基，父皇得到了几大世家的支持，皇后娘家，就是世家之首陈氏。”
“父皇他......是个念旧情的人。”
涉及君父，岑无恙说得含糊。
但楚清澜却心中了然。
荣帝毋庸置疑是个仁君，束杖理民，轻徭薄赋。
可要革除世家积弊，厘清九州天下，仁慈，真的可行吗？
楚清澜心中也被这个问题蒙上一丝阴翳。
她是知道父亲的，他心中自有道义，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必然没有转圜余地。
上一世楚府覆灭，背后又有多少世家的手笔呢。
她最初觉得，这一世远离太子与楚清仪，就不至于重蹈覆辙。
可当她从单纯的情情爱爱中走出来，看一看这世界的时候，发现还有如此多扑朔迷离的问题。
楚清仪可能是南越探子，楚家覆灭不仅仅是太子手笔。
前行之路，依然是扑朔迷离。
不过好歹如今确实也改变了许多事。
她看向岑无恙，带了几丝谢意与感慨。
“殿下入朝不过这些时日，对朝局却有独到见解。”
“楚相指点了不少。”岑无恙一哂，“我一个无母族支持的皇子，在朝中只怕会被糊弄。”
“殿下认同我父亲的观点吗？”提到父亲，楚清澜不得不问。
“你是说世家之事吗？”岑无恙偏头看她，“认同也不认同。”
不等楚清澜反应，面前之人就低笑出声：“父皇和楚相都是正人君子，要我说，直接都杀了，多快。”
楚清澜敏锐地从中感受到一丝杀气。
岑无恙的表情让她陌生，如同他上次在刑部问她青州一案该如何处理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是一种奇特的戾气与倦怠。
仿佛他口中的并不是实打实的人命，而是一群打扰了他休憩的蝼蚁。
“殿下，世家之中也不乏良善之人，一味杀了，岂不也是作恶。”楚清澜轻声劝道。
她心中的疑云却是不减。
她有八分确定岑无恙同样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但此刻又开始动摇。
上一世他冷厉归冷厉，到底还是有那么几丝人气儿的。
如今偶尔露出的陌生气息，却像一只披着人皮的魔，站在冥河另一侧，漠然看着这个世间。
“吓到你了？我开玩笑的。”岑无恙气息一触即收，又恢复之前模样。
“要杀了他们，也不能此时动手，陛下登基二十年，被先帝折腾得民不聊生的百姓才有了些许安宁日子，北方蛮族还在虎视眈眈。”
“我相信我的父亲与陛下所行之事。”楚清澜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殿下信吗？”
她难得的强势让岑无恙有一丝错愕，看着面前认真的小姑娘，他点点头：“我信。”
我信，因为你一直都信。
一时寂静无声，岑无恙见楚清澜有告辞的意思，忙开口不着痕迹挽留她：“再过一段时间就是父皇千秋，他有意在宫中举办马球赛。”
“这敢情好，到时候宜宁的禁足估计也快解了，正好让她撒撒欢。”楚清澜语气轻快。
“你要参加吗？”岑无恙这会又像个少年人了，眼睛亮晶晶的。
“嗯......”楚清澜思考一会，点点头，“参加。”
上一世她为了做岑启明喜欢的温柔娴静的姑娘，从来没参与过这些热闹的活动。
这次心中几桩要事解决，不免轻松，自然动了想参加的意思。
两人又寒暄几句，楚清澜见他面上还是有挥之不去的倦怠神色，便先行告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