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里含着玩味的笑意,仿佛高高在上的狩猎者在欣赏猎物无用的挣扎。
这一刻知州突然怀疑起京中贵人传来的密令——三皇子不足为惧,敷衍拖延他即可。
他暗一咬牙,把心中异样抛在脑后。
身家性命都已系在此处,必要让三皇子空手而归。
岑无恙看着下首需以尾蛇的知州,终于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你也别杵在这了,横竖账册看不懂,明天你陪我去府库看一看吧。”
说着,在知州点头哈腰地恭送下离开了。
刚出了府衙大门,岑无恙朝身后微一挥手,便有四个黑衣人现身,分别朝府衙和知州家的方向去了。
隔天一早,青州知州早早等在了驿站门口,一如既往谦卑恭敬的样子。
“殿下,青州府库在城郊,我们乘马车过去方便点。”说着,他伸手替岑无恙掀开马车的帘子。
岑无恙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登上了马车。
青州知州坐在马车靠门处,开始给岑无恙介绍青州风物,说何处登山观云,何处临湖赏景。
岑无恙微阖双目,漠然听着。
冷不丁的,他开口打断了知州:“不知州府三十里外,陶然亭风景如何?”
这话一出,若不是车壁撑着,知州简直要瘫成堆肉泥。
青州三十里外穷乡僻壤,哪有什么陶然亭。
这是他们黑市运粮的暗语!
知州只觉得马车里的空气都要被抽干,天旋地转中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身家性命不保矣!
京城中的贵人必要弃掉他这个车了。
“殿下如何知道陶然亭的?”他抖着声音道。
“哦,昨日知州不肯与我说,那本王只好自己查了啊,”岑无恙漫不经心道:“谁承想,一查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事。”
“说来也是凑巧,本王想查,就不小心抓住了黑市接头人,他可是一口咬定,青州私贩官粮一事,全是知州你的主意啊。”岑无恙重重咬住了“全是”二字的音。
岑无恙话音刚落,马车摇晃几下,停住了。
他微抬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知州,府库到了,不知道现在,你可否与本王细细说了?”
青州知州四肢皆软,滚滚爬爬下了马车。
守粮官已将府库打开,见知州下车,还向他递了个“万事俱备”的眼神。
岑无恙将一切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一进府库,确实仓禀充足,白花花全是新米。
扑通一声,青州知州双膝重重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殿下饶命...”
岑无恙轻笑一声:“知州何出此言?我看你这府库充足,不是做得很好吗?”
知州微胖的身躯蜷着,额头死死贴在地上:“此处的米,皆是向青州商会借来的。”
“殿下明鉴,自荣景十年以来,青州府库的粮,已经十之无一!”
他死死控制住颤抖的身体,耳边响起下马车前岑无恙轻飘飘的最后一句话:“听闻知州二公子正在青州书院读书,是书院出名的小神童,本王好奇,就将他接来见了一面。”
“知州放心,二公子在我府上,好好的。”
青州知州闭上眼睛,一五一十将这几年青州府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