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如何诞生的呢?
白皙的手指强硬地挤开指缝,扣住手掌,狠狠将看上去比它更大更有力的手按在混杂泥土的砂石上。
好一会儿,才又翻转过来,结实有力的手将看似纤柔的手按住。
月亮又是如何,爬上了山坡?
皎洁的辉光漏过树枝叶片间的缝隙,那辉光随着风拂动树梢轻轻摇晃———似有枝头惊飞的雀鸟,突然扇动翅膀,飞上夜空,飞入夜幕下幽深的树林,沿着林荫、灌木间的溪流,那溪流拂过水渠底的绿草,涓涓不息。
它还扇动着翅膀,看溪流汇入小河,然后入江,入海,视野自然宽阔起来。
展开羽翼。
迎着皎洁的月光。
十指相扣。
它眼前几朵白云点缀,一轮明月照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女孩悄悄提起了足弓。
忽而乌云罩上月轮,天色变幻,惊得鸟儿振翅向下,却已经来不及,因那狂风卷携着乌云而来,激起浪花,豆大的雨点击打到它的羽翼上。
暴雨来了。
在那乌云和大海之间,疾风敲打着凶猛的音符,飞鸟惊啼,拖着沾湿的羽毛奋力挣扎起来,却也只得追随风的流向,或跃而向上,或俯低向下。
直待骤雨疾停,似是乌云也怜悯这小家伙,轻风拂去羽尖水滴。
给它以喘息之机。
紧随其后的却是更加狂乱的暴风雨。
纤白的手指又将那大手的手腕紧紧扼住。
这不寻常的雨大而密集,以灌顶而下的气势倾盆降下,异常繁密地,很快将它的羽毛再次浸透,可怕的狂风似乎随时可能将它的翅膀折断,使它坠入那深沉幽暗接连不断的漆黑浪涛中。
在这纷繁混沌的海天之间。
愈加混乱,间或短暂的安宁,直到许久之后,飞鸟发出喜悦的啼鸣。
展开羽翼。
世界复归平静。
依然是皎洁的月光。
几朵白云点缀,一轮明月照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而先前将将冒出尖来的红日已从天边升起,让半边天空的星星躲进天幕,月华也退却,只最后对峙着,于是.....日月同天。
然后渐渐地又起了风。
风里混杂着含糊不清的呜咽。
于是极天也仿佛倒转起来,云朵和星星都在风中起舞,那红的、白色、金的,正在退却的群星一会儿从左往右飞,一会儿从下往上飞,它们胡乱划动着,碰撞着,好似参加一场盛大的舞会。
直到骄阳终于占据了整个天空,那轮圆月终究躲入云后,消失在目光可及之中。
‘呼,咻...‘哈啊.....‘
世界归于寂静。
当换好衣服的两人离开个人房间,走上无限军官们来来往往的大街,已经是下午了。
应该是下午,至少空间里的人们如此判断。
这里没有太阳,但头顶的“井口”明暗度会随着时间推移有规律地往复变化。
“哼哼哼~”
身边的少女哼着歌。
陆大古只手揉按太阳穴。
该怎么说呢——“过程”悠长得像是在互相确认对方的存在一样。
虽然还没有到感觉身体被掏空的程度,他的恢复能力也很强,但他还是又一次地感到大进的加点强化数值简直是面板欺诈。
“对了。”她又想起来,再次向他确认,“你背上真的不用弄一下吗?”
她指的是那满背抓痕。
“不需要,留在那儿让它自己长好吧。”
他笑道:
“就当是个证明。”
她脸一红,轻轻地捶了他一下。
“咳呵.”“你笑什么啊....噗。”
他们加快了脚步,目的地,正是红日社本部。
一座整体构造非常简洁、清爽的八层大楼,一楼顶层有突出的外檐,外檐上无数民众聚集冲锋发出呼喊样式的浮雕,用六根洁白花岗岩柱支撑,中间双开铜门向外大开,左右铜门上各雕刻四个没有面部的人物头像。
外檐和大楼顶部都飘扬着红色旗帜。
两人走进去,今次看到的红日社本部似乎比上次冷清得多,穹顶开出天窗漏下“日光”照亮的大厅里没有什么人。
然后正对大门的办事柜台后面,依然是上次那位上尉军官。
对方认出了他,看到陆大古和他胸口的金属梯形徽章时还有点惊讶。
“你升上尉军官了?这么快?”
继而露出微笑:
“恭喜你,同志。”
“这次来还是要找些参考历史资料么?”
“是的。”
“那你们可赶上了好时候。”对方翻了翻手里的册子,“我们正在办一场包括外文明系军官在内,为期两天的联欢会,你们正好能和很多军官交流下经验。”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那具体的位置是?”
“往那边右转就到了。”
“谢谢。”
沿着前辈军官的指示,踩着大理石地板,进入走廊尽头的红木门。
“————”
首先听到悠扬的音乐声,暖风拂面。
他们看到,在足有上千平米、铺设红地毯、水晶吊灯照明的大厅里,众多从身穿粗糙的麻布到棉布制服,从少尉到中校都有的无限军官们在摆满饮品、美食的取餐桌之间来回,大厅进深最内侧的大舞台上,九名穿红色礼服的兑换造人吹奏乐曲。
这几百名军官中大部分自然是黑发黑眼的黄肤系,但也有不少金发碧眼、红发褐眼的白人,以及肤色较深的拉美裔。
所有这些军官手拿美食或是酒杯,气氛友好地相互交流。
“我依然这么认为———妇女解放的先决条件是,一切女性重新回到社会劳动中去。”
“众所周知,造人掌握的知识不会超过你本人,除非你得到了高于军衔的勋章,且勋章包含的科技在你的层级不属于违禁品,所以,只要你本人素质够硬,让你的造人们进入对手的体系中,你就能像踩阶梯那样走到高位,不过我并不建议这么做。”
“计票人比投票人更重要。”
正吃着饼干,陆大古看到不远处一位中校正对一名上尉和一名中尉侃侃而谈:
“一个非常常见的误区是,许多人认为,蒸汽科技是电气科技的前置条件,实际上,两者是互相平行的。”
“只要你有足够的电磁学知识,你完全可以同时发展它们。”
那位中尉军官是个熟面孔。
那是位和陆大古同期毕业的炎夏文明系三年制军校生。
在看到大古的瞬间,他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大古?!”
“你也在啊。”
“向阳。”大古看了眼对方的军衔章,展颜,“你混得挺不错啊。”
“不如你。”
被唤作向阳的军官示意身边的中校和上尉前辈:
“罗曼诺夫同志,艾斯特同志,这位是我的老同学,一个很可靠很冷静的人,姓陆,名大古。”
然后向陆大古示意那位中校:
“这位是阿列克谢.彼得洛维奇.罗曼诺夫同志。”
接着是那位上尉:
“这位是伊莎贝拉.艾斯特同志。”
“你们好,我是陆大古。”先后与两人握手的陆大古自我介绍,“这是我的妻子,陆大进。”
“很高兴见到你们。”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们。”名为艾斯特的女上尉看看他的军衔,认可地微笑点头,“又一位优秀的红色阵营军官。”
罗曼诺夫更是拊掌,神情很愉快地说道:
“的确,能看到这么多新血加入,真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尤其在这样难得的聚会上。”
实际上,在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红色阵营都是各个文明系排斥的“非主流”,那些白肤系一路当大帝走到高阶的军官,黄肤系一路皇汉当皇帝走到高阶的军官,大都很愿意通过成为大企业主、集中力量等各种方式来维持他们在任务位面的绝对权威和权势———不是所有军官都乐意演变时代,为了自己的利益来回摇摆者亦为数众多。
直至走到中高阶的军官越来越多,才有数量足够与其他路线军官相抗衡的军官秉持着相同或相近的理想走到一起。
即使这样,不同文明系的军官交流合作也是近些年才流行起来的。
无限空间将军官们按军衔投放到不同时代,投放时代的基础要求,则是足够高的“混乱度”,有主流观点认为,任务位面的“混乱”就像“召唤”军官的“献祭仪式”,越是涉惠矛盾激烈、死几个人算不了什么事的时代越容易吸引无限前去投放军官。
而越是混乱时代,越容易和其他阵营产生激烈冲突,你很难操纵本阵营大部分食利者、民众的想法,这对军官本人的综合素质要求极高,加上大部分人肯定不愿意放弃自己文明的主体地位、文明之间的文化差异巨大,也很难展开过于深入的合作。
由是,大家的友好交流大都限于空间内部,在任务位面则偏少。
多限于求同存异。
真正的世界大同始终是非常遥远的目标。
“您大概到什么时代会开始正式着手路线摸索呢?”
艾斯特非常友好地说:
“我或许有不少经验可以给你参考。”
“我从下场任务开始就.”
这时候,音乐停止。
人们的目光投向刚才乐队演奏的舞台,舞台上出现了三个男人,两名黄肤系,一名白肤系,胸前都有一个电子围绕一个原子的标志,显示他们都是少将军衔。
“各位同志们。”
站到中间的前辈军官说:
“很高兴在这里看到诸位,如此多的,愿意秉持理想的同仁。”
“相信这里有不少同志知道———我们来自北方红色联盟、亚洲红色共同体、美洲合盟先后建立,直至我们来到无限以前,都成功、持续地运作了几十年的历史线。”
无限空间的无限历史线确实包含了无限可能性。
“因此,自进入无限空间以后,我们一直致力于在其他历史线复现这种局面。”
“我们相信,这才是真正值得我们为之不懈奋斗的未来:”
“究竟是埋在故纸堆里,为了一己私欲找题目、找答案,跟在腐烂的、发散着毒气和臭气的旧时代后面爬行。”
“还是迈开双脚,走向新时代,依靠广大群众的智慧和力量,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我们相信,这正是不言而喻的真理。”
“直到今天,我们终于见到这一令人欣喜的局面———如此之多的同志齐聚一堂,为消灭剥削阶层造成的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差别不懈努力、展开探索和交流。”
“同志们。”
发言者笑着拿起酒杯:
“敬未来。”
大厅里许多军官手上有酒的举起酒杯,没酒的以糕点代酒,欢声应道:
““敬未来。””
然后大家各自继续交流。
来自外文明系的罗曼诺夫和艾斯特耐心解答陆大古的问题。
待大古问完,中校罗曼诺夫突然扭头喊道:
“列位,来看看我们的新人棒小伙吧,他马上要开始着手第一次任务位面变革了,我们给他点动力。”
继而笑着再次握住陆大古的手:
“很高兴看到一位亚洲炎华的优秀新人———我来自北方合盟-乌萨斯人。”
艾斯特将手放到两人握住的手上:
“我来自北美,哥伦比亚人。”
旁边人也微笑着把手放上来:
“莱塔尼亚。”
接着更多人,一只只手伸过来:
“古巴。”
“芬兰。”
“希腊。”
“维多利亚。”
“髪国。”
“波兰。”
“保加利亚。”
“德国。”
“罗马尼亚。”
“捷克斯洛伐克。”
围住陆大古的人们都露出温和友好的微笑,他们为数众多,以致后来者差点没能挤进人群,最后那人费劲地侧着身子伸长了手放上沉甸甸的手堆,总算舒了口气,嘴角上扬:
“苏维埃人民共同联合体。”
他们善意地祝福道:
“希望我们能在未来一次次重逢。”
“达瓦里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