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车轮继续匆匆碾过。
衰老的迹象终于追上了经历过漫长的壮年的陆大古。
来到他作为无限军官抵达本历史线第二十七年,汉国人口将近4000万,内陆南北大运河挖掘进展顺利。
“徐工。”
这天,约下午四时许。
陆大古带着他化名“徐海”作为某个研究院院长撰写的手稿,走出院门,门口几个中青年跟他招呼着,走近,他们神情中都有些不舍。
“徐工,您真要走啊。”
“是啊。”大古笑了笑,“我到年纪退休了。”
汉国律法规定,某些职位到了一定级别以后,视职务而定,工作到55至60岁不等就该离职,离职后由国家拨款供养,保证其养老生活平稳安定。
“您忙了一辈子,是该歇歇啦。”中年人跟着笑了,顺下他的话,“享享清福,婆娘娃儿热炕头。”
“咳呵.....差不多吧。”
陆大古垂下眼帘:
“我这辈子,都献给这地方了。”
然后又聊了几句,他鼓励几人以后继续专心搞技术,便抽身离开。
他还有政务需要处理,能亲自来只是因为要拿的东西很重要———大古怀中的手稿里,有他“遥控”勋章工人研究出的,完善过的火花电报机,以及作为接收端稍加改良的矿石收音机。
是的,无线电报技术顺利突破。
他总算稍微绕过了绝缘材料匮乏对有线电报信息传输距离的限制。
这种火花电报机的功能,当然是通过电磁信号对信息进行远程传输。
而工作方式,则是利用变压线圈升高电压,为电容充电,直至电容施加在火花间隙间的电压高到足以击穿空气,进而放出电火花,就像打火机,只不过通过火花释放的电流没有浪费,而是在电容和电感之间反复震荡,产生电磁波,最后通过天线发射出去,接着,只要控制电源开合,便能发出特定长短节奏的电磁波,接听者根据长短节奏,即可将其转译为对应的信息。
然后作为接收端的矿石收音机,陆大古制造了两个版本。
一个,是天线接收空中无线电信号,通过磁石构成的检波器检测微弱的振荡电压信号,获得空中信号所传输的信息,再以带磁铁的喇叭接在检波器的两端,将电信号转化为喇叭隔膜的震动,推动周边的空气震动形成声音,接收信息。
再一个,主要由天线、地线、调谐回路和矿石做的检波器组成,矿石使用天然的黄铁晶体矿,通过利用矿石的半导体效应,对调幅无线电波进行检波,将电信号转换为音频信号,这种收音机还可以通过金属探针调整在矿石上的点位,调整半导体效应,接收调频无线电信号。
上述两个版本收音机都不需要外部电源。
且它们和火花电报机的结构都很简单,堪称原始粗糙,却也因此稳定可靠。
以陆大古掌握的技术完全能做到。
加上这个时代电波环境很友好,毕竟全球还只有汉国在使用零星几台原始的电报机,所以这种无线电的信息传递距离视气候、环境好坏,可以达到十几至上百公里左右。
“明德。”
当他回到皇宫,乾清宫内已是下午五时许。
“我这个旧炉子里积了太多灰,炉壁也坏了,到了冬天,它烧不热。”
换回龙纹玄色衮服的汉帝陆古站在平日招来大臣、处理公文的办公区里,指着不远处靠墙放置的蜂窝煤炉,对身前白发苍苍的老人说:
“它该换新。”
“这,这.....”
被他唤为明德的老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我看,还是凑合着用吧,它毕竟陪了您好多个冬天,难道您就如此不念旧情。”
“我念旧情,可我这皇宫毕竟大了,若是炉子烧得不热,到了冬天。”
漆黑的眼瞳淡漠地扫了眼脸色渐渐变得煞白的老人:
“这宫里就冷得发紧。”
“.....陛下.”
老人颤巍巍地跪倒,拜伏。
“哼。”一声冷哼,他吓得一颤,又听汉帝陆古语气中蕴着一丝怒意地说,“火龙烧仓,亏你们干得出。”
“你也是当年西丘起义跟过来的老人,怎么干得出这种事?”
“陛下,臣.”李明德颤栗着,连忙带着点哭腔辩称,“臣也是一时糊涂,这才.”
“起来吧,这么害怕做甚么?”
陆古突然语气软了,神情也变得柔和:
“朕,也不是不念旧情,你年纪也大了,是该回老家,过过几年清闲日子。”
“喏。”
李明德眼里噙着泪,伏首磕头:
“臣,乞骸骨。”
陆古只是驱赶似得轻轻挥了挥手,老人便又感动地再拜:
“谢陛下恩准。”
然后起身倒退着走出宫殿。
接着殿内安静下来,直到陆古缓缓走到那张放满公文、资料的桌后,隐藏在角落里的太子陆彻走出来。
“看清楚了么,这些个往日里喊着大义、仁德的大臣,都有自己的算计和利益所在,背地里的主意多了去了。”他告诫儿子,“你将来可别受他们的骗。”
“是,孩儿明白。”
陆彻先点头称是,再看李明德离去的方向:
“那我们,真就这么放他.”
“两队人马早就派出去了。”
汉帝陆古拿起一本奏疏,平静如常地说:
“我叫他们扮作马贼,中道截杀之,到时候就说,是七国余孽干的。”
“刚好对那片地界再清一清。”
“让我们的李老先生发挥一下余热么。”
说着,他好像笑了,但眼神依然冰冷:
“这才多久啊,就开始不老实了?”
“朕是老了,不是死了。”
他其实都是知道的,封建时代官僚体系最大的缺点之一就在于权力分配和权力主导的资源分配漏洞,它们缺少监督,基本只对上负责,随着时间推移,众多历史悠久得堪称“传统”的现象必然要冒头,他所能做的,不过是趁着自己还在,尚能横压一世,提早清理些垃圾、多完善下内部清理机制罢了。
言罢,他又叫太子陆彻站近些,方便看他手里的奏疏,好为陆彻讲解朝中文武官员们的派系、矛盾和利益所在,如何处理种种政务。
譬如,当年追随他比较早,算得上“从龙之功”的朝中老人基本是一派,关系密切,很听他的话,后来科举选拔出来的官员又是一派,也有不少依附前者,基本靠军功上位的武将们看不起后来的军校毕业生,而这批军校毕业生和科举上位的官员们走得比较近,而且都盼着那些占着位置的老人爆金币。
接着,某某某性子直,有能力,情商虽然低了些,但刚好,将来陆彻上位,可以提拔上来做孤臣,当个称手工具。
某某虽然有能力,但伸了不该伸的手,要盯着些,到合适的时机再下手,方便拔出萝卜带出泥,苍蝇老虎一起消灭。
然后朝廷各个事务的运行、处置。
都在陆大古口中娓娓道来,无比清晰地呈现至陆彻面前。
他正手把手地教陆彻如何当好一个皇帝。
而这只是大古对后事的安排之一。
他还打算解决北方草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