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大梦成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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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厮杀,我陪他登上高位,他说永不负我。

第二年他接回了外室,封为静妃。

他说,她恭默守静,是他的光。

他还说,他要给她全部的宠爱。

后来,一尺白绫,断了她的皇后梦。

我抱着他们的孩子,看她癫狂入魔,只觉厌烦。

这个静妃,其实不过是个失败的替身罢了。

1

封妃大典上,我穿着礼服,头戴凤冠,看着碧落和赵允鹤并排站立,底下臣子高呼万岁,猛然觉得发冷。

「姐姐,没想到吧,我还是被封妃了。」

碧落勾唇,她是赵允鹤还是皇子时的外室,此刻穿着长衫,满头珠翠,倒是一点都看不出以往的困苦。

可惜,她用再奢华的装饰点缀自己,眼底的不自信还是暴露了。

赵允鹤瞒的极好,在我嫁给他十年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直到登上帝位,在与我许下一双人后的第三个月,她出现了。

她扮成小太监,偷摸跑进太极殿陪伴左右。

直到有一日我前去送汤药,太极殿里喘息不止,推门而入地上衣衫遍布。

我顺着走进去,床榻上他与碧落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等发现我时,他们已经结束,我忍着呕吐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

反倒是碧落随意披了件,随后急匆匆下榻跪下。

「娘娘容禀,妾实在太想念皇上了,妾只愿当牛做马,只在娘娘不舒服的时候伺候皇上,绝不踏雷池半步。」

我嗤笑,没有回她。

反倒赵允鹤一脸慌张地将她拉起:「皇后,碧落已经陪我八年,你不用怪她。」

「没有今天这件事,我也要将她带进后宫的。」

赵允鹤满脸自得,端庄的皇后,娇媚的小妾,他想打的算盘总是一如既往的好。

事情暴露后,碧落干脆就直接进了宫,被封为婕妤。

从正三品到正二品的妃,她只走了一年。

看着他们并排而立的画面,猛然想起大业前。

几位皇子已经彻底撕破脸,赵允鹤因被先帝派去镇压正在因饥荒而造反的灾民,几百里来回,刀剑无眼,甚至死在那里也是名正言顺。

他的伤讯传来,我果断带着五百袁家兵将他从阎王殿拉回来,返程路上的担惊受怕不是作假。

可他回来后第四日便借口先帝病重留在宫里。

我将缩在凤袍中的手攥紧。

想必那时候正急着去安慰娇弱的碧落,哪怕自己重伤!

丝竹声响了一夜,听宫女说,碧落不顾规矩,半夜高歌舞蹈,足足厮混了一晚,丝毫不在意第二日还要上朝的赵允鹤。

不出意外,赵允鹤取消了早朝。

直到第四日,群臣参奏。

无奈,我带着宫女前往清香阁。

2

「娘娘这是何意?」

碧落衣着清凉,大衫一半落在胳膊上,长发随意用红绳绑了个髻,额间却散下不少碎发。

一副妖娆轻浮的模样。

「皇上昨日忙了一晚,今日娘娘怎能如此不在乎皇上龙体?」

她轻笑一声:「再说,上朝不过就是一群老夫子说些不重要的酸话,娘娘就不能体恤皇上?」

我皱眉呵止:「静妃慎言!朝堂之事岂容你评判?」

碧落摸了摸手腕:「臣妾自然不如皇后娘娘如此男子气概,娘娘既这么喜欢朝堂事,不如多拜拜菩萨,下辈子让她护着您,投胎成为男子,建一番事业。」

我的侍女浅儿怒目相视:「静妃娘娘,您身为四妃之首,如今不来拜见也罢了,怎么连尊卑都忘了?」

她挺直了腰板:「再者,妃子见了皇后需行礼问安,否则便是忤逆,怎么,在封妃前,您的教习嬷嬷没有教过您?」

碧落恼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教我规矩?」

「来人!」

她忽然大喊,却没一个人敢上前。

碧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人呢?给我狠狠教训这个插嘴的贱奴,给我打她二十大板!」

浅儿笑道:「娘娘您瞧,您又不懂了,奴婢是皇后娘娘的家生丫鬟,是袁家的人,在这宫里,能处置奴婢的,只有皇上和皇后。」

她不露痕迹地微嘲:「看来娘娘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妃子,路还长着呢。」

这句话无疑将碧落的脸面踩在地上踩。

她直接一步上前,我立刻抓住她扬起的手:「妹妹身为宫嫔,怎么能和一个奴才计较,难不成,妹妹是把自己当成奴婢了?」

「市井泼妇的样子,妹妹还是忘了比较好。」

碧落喘息得厉害,看来真被气急了,整个人呆在那,几乎要将我吃了般。

这时候里面传来一声低嗓,赵允鹤缓缓出来。

他先是看了眼满脸泣泪的碧落,随后浅笑着对我道:「大早上的,皇后气性怎得如此之大?静妃年纪小,爱闹也是有的。」

我行了礼:「皇上罢朝多日,为了臣民还是先去上朝吧。」

赵允鹤面上有一丝不满,但还是笑道:「皇后就是来说这个的?」

碧落柔若无骨地靠在赵允鹤怀中:「皇上不知,臣妾说想让皇上多睡会,皇后不肯,不顾皇上的安危,还责骂臣妾,皇上要替臣妾做主。」

「既如此,皇后便自己在宫中好好休息三月,无诏不得出。」

我淡然领过,抬眼便看到碧落眼中的得意。

罢了,罢了。

3

我出身汝南袁氏,是富甲一方的世族,原本爹娘不愿将女儿嫁入皇室,无奈我生性倔强,非要嫁给赵允鹤。

白纸逐渐被墨汁沾染,很快一幅山水画就,我却凝了神。

其实我和赵允鹤也有曾赌墨泼茶的闲散时光。

当时他还是三皇子,来汝南办事,偏偏在客栈遇上了男扮女装偷溜出来的我。

事情如同话本子剧情,我因路见不平却武力不高,被他救下。

那时候年岁小,加之他出手果断,长相出众,一颗芳心就这么送了出去。

我故意与他兄弟相称,常常偷溜出来。

汝南最好的猎场,满山春花秋叶,都曾有过我们相持的影子。

后来他带着厚礼来家里拜访,我隔着帘子才知,他是当朝三皇子。

我起了心思,让浅儿带他来后院。

果不其然,他看到我女子的装扮好半天才回过神。

「我与赵兄相伴近一年,赵兄才知我乃女子吗?」

我冲他俏皮一笑,他当下红了脸。

他是皇子,我是世家之女,我们的婚事理所应当。

成婚第一年,他便对我宠爱非常,就连父亲都常常感慨,有夫婿如此,他在汝南就放心了。

为了他我甘愿留在这四四方方的后院,甚至入宫为后。

可如今,似乎到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

画笔应声而断,未凝固的墨汁泼在纸上,将整幅画的意思都毁了。

我冷冷盯着那幅画,上面山水重叠,巍峨挺立,一如当初在汝南看到的美景。

「小姐。」

我的暗卫长亭听到声响从外面冲进来,他是父亲在袁家暗卫中精心挑选拨给我的,相伴已有十余年。

他的武力极高,虽为人木讷,但胜在忠心,因此我也将他带进宫,明面上成为了护宫的侍卫。

「公子呢?」

「正在驿站收拾,准备明日启程回汝南。」

我从暗屉里拿出一封信,上面墨迹已干涸。

「将信秘密送给公子,告诉他万事以父亲的命令为先。

我顿了顿:「让他告诉父亲,袁家不该再管外间的纷扰,该收拾内务了。」

「是。」

4

也不知碧落对赵允鹤说了什么,他直接免了碧落的请安礼,日常也只是窝在她宫中,流水似的赏赐不断送去。

更尤甚,连我,都得到了静妃的赏赐。

直到无人,浅儿才愤恨拿着那幅画啐道:「她一个靠皇上爬上来的女人,竟也敢羞辱我们袁家女,真是不知所谓!」

「小姐,奴婢把那幅画扔了,不碍您的眼。」

我抚上画上的那对交颈鸳鸯,冷笑道:「为何要扔,还要给我挂起来,让本宫好好地瞧着。」

晚间我散了发,坐在画前痴痴地看着,猛然身后传来赵允鹤的声音。

「在瞧什么?」

我快速拭泪,却还是没掩饰通红的眼。

「皇上?你怎么来了?」

赵允鹤一愣,随即心疼地执起我的手。

「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顺着我视线看向那幅画,握着我的手一紧,没有说话。

我垂眸道:「这是静妃白日送来的鸳鸯图,让臣妾想起大婚那日,皇上与臣妾也如同这交颈鸳鸯般,可如今臣妾见不了皇上,因此落泪。」

「况且臣妾如今为一国之母,更不能如以往与皇上胡闹。」

我抽搭道:「可臣妾又想念当初与皇上初识的自在,故而难受非常,可又不敢让皇上担忧。」

赵允鹤长叹一声,将我拢入怀中。

浓重的花香传入鼻尖,我忍下作呕的想法,听他在我耳边轻叹。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夜幕落下,昏黄的烛火中,我不着珠翠,只是含情念出这句诗,赵允鹤将我紧紧抱住,温热的气息围绕在耳边。

「瑛娘,朕对不起你。」

第二日,我得到了皇后该有的体面,而后宫的权力,也回到了我手上。

静妃也需按照宫规,日日来向我请安。

我端坐上方,看着她带着妃嫔不能穿戴的东珠发簪,笑得和蔼。

很快日子就到了年下,这是静妃第一次正大光明和赵允鹤过年,更是日日都粘着他,宫中所有琐事,悉数交给了我。

很快命妇进宫,宫里顿时就热闹起来。

「皇后娘娘当真是有福气,咱们啊,都跟着沾光呢。」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的夫人周氏,是岭南周家的嫡次女,与我家也算是故交。

我含笑道:「最有福气的可是咱们临安郡主,听说大郎最近已进朝堂,很得陛下赏识呢。」

临安公主年过半百,是赵允鹤的姑姑,她搂着自己的孙女,笑得开怀。

「娘娘这张甜嘴,自小就没改过。」

说着她环顾四周:「皇上这后宫也空了些,我瞧着等开春了娘娘也该考虑选秀了。」

「选什么秀!」

厉声传来,直接打断了我的话,静妃头发象牙冠,中间是八尾凤簪,两边用长长流苏垂下,没有搭配礼服,反而是一身花哨的常服,不伦不类。

临安郡主当即拧了眉,她向来最重规矩,静妃如此搭配,她很不舒服。

我笑了笑:「静妃,这是临安公主,不得无礼。」

「本宫是皇上的静妃,是皇上的妃子。

「本宫不知,还得向一个公主见礼。」

她昂着脑袋,看也不看临安公主,直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临安郡主脸变得铁青,先帝在时她也算得宠,没想到现下一个刚入宫的妃子都敢给她脸色瞧。

我拿起酒杯,遮掩上翘的唇角。

「刚才公主进言要给皇上选秀?」

临安还没从刚才的无礼中出来,冷冷道:「是。」

静妃嘲讽道:「那公主怎么不想给驸马再选妾室?」

「你!」

大殿瞬间寂静下来,大家都面面相觑。

公主与驸马都已经有了孙儿的年纪,静妃这话算是折辱。

我冷下脸:「静妃,这话是你该说的吗?」

静妃不服气:「那刚才的话是一个公主该说的吗?」

她冷哼:「公主爱多管闲事,但不该把手伸进后宫,本宫都没说话,公主操什么心?」

这话算是彻底恼到了临安,她拂袖起身。

「娘娘,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静妃洋洋得意地看着临安牵着孙女离开的模样。

也许,在她看来,临安的背影有些许狼狈。

我面上为难,心下却平静如水。

静妃斩断自己的后路,可真是毫不留情啊。

但我没想到静妃对赵允鹤的占有欲如此之强。

5

第三个宫女死讯传来的时候,我差点没坐住。

「什么?」

浅儿神秘道:「听说那个宫女只是被皇上夸了眼睛水灵,第二日就死在了水井里。」

她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哪里都没伤,就是没了双眼。」

我将茶盏重重地砸在桌上:「这还了得!」

草菅人命,如此嚣张,若是给她更大的权力,岂不是要将赵允鹤绑在她宫里?

我不再惯着她,当即重开选秀,静妃下午便匆匆冲进我宫里。

浅儿怒道:「静妃也太无礼了,未经传召怎能直接进来!」

「皇后娘娘为何重开选秀?为何不跟本宫商议?」

我饮着茶,浅儿替我答道:「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何时国母的决定需要听从妃嫔?」

静妃狠狠刮了眼浅儿:「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

浅儿不卑不亢:「娘娘,您该回宫好好清醒一下了。」

「与你何干!」

静妃上前一步,眼中的恨意几乎将我生吞活剥:「娘娘大方,但本宫不是。

「现在,本宫要求你,不准开启选秀。」

我不咸不淡道:「你?」

「是!」

她盯了我一会,蓦地发笑:「娘娘,您不会觉得在皇上心里,您是他的妻子吧?」

静妃在刺痛人方面,着实有些天赋。

我看着她傲慢的将我与赵允鹤的相识相知贬得一文不值,告诉我在我沉溺在赵允鹤的温柔网中时,他也在细心呵护着她。

府内府外,只要我有的,必定也有静妃一份。

她伸出手,原本我丢失的翡翠镯明晃晃戴在她白皙的腕间,刺眼得很。

「娘娘,听说这是袁府难得的宝贝,如今更是我与他的定情之物。」

「这玉镯触手生温,臣妾用着很是欢喜。」

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说了臣妾二字,却如同沾了水的纸张,黏糊得恶心。

原来,在我成婚前,她就已经是服侍他的丫鬟,两人更是有着幼年的缘分,在他和碧落发生关系后,怕我对她出手,才急急将她送出府好好养起来。

这一切,都是他编织的美梦。

我原本以为哪怕他靠近我因着我的家室,但总会有几分真心。

可现在,最傻的应该是我!

「静妃,你僭越了!」

我淡然地看着她,仿佛是一只伸爪的小猫。

静妃愈发抓狂:「娘娘,你不难受?」

我浅笑:「本宫是皇上的妻子,静妃,你出身寒微,自然不懂我们的夫妻之道。」

不再理睬,我对浅儿使了眼色,她当即将人赶了出去。

我这才弯下腰,死死抓紧胸口的衣料。

那股心痛,这才密密麻麻蔓延开来,额间渗透了汗珠。

真难堪啊!

长亭轻声来到我面前,将手悄悄覆上我的膝盖,跪下担忧地看着我。

我勉强笑道:「你是否也觉得我可笑?」

长亭摇摇头:「珠玉和鱼目,是赵允鹤没有眼光,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我低嘲:「是啊,有些人,总是没有什么眼光的。」

6

自那以后,静妃对我的挑衅直接摆在了明面上,赵允鹤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加给了她恃宠生娇的本钱。

后宫如此闹腾,前朝也不安宁。

五皇子被封为王爷前往封地后一直不安分,他的野心丝毫没有消退,终于在蛰伏了三年后起兵造反。

叛军很快打到城下,宫内顿时乱成一团,我持剑站在宫门口。

「谁敢随意走动,立斩不赦!」

我当即吩咐人将宫门落锁,将宫内一半的侍卫送去了太极殿,不允许任何人出自己的宫门。

正当一切有条不紊时,清香阁出事了。

我握着剑过去,静妃正穿着里衣,披头散发大喊皇上。

第一次我对她疾言厉色:「你在做什么呢!」

「皇上!你把皇上关在哪里了!」

「他自在太极殿,你身为嫔妃,不穿好衣服,束好发冠。如今还到处乱跑,丝毫不在意皇家颜面!」

「来人,将静妃关入阁内落锁,事情没有解决不准放她出来。」

「谁敢!」

静妃当即呵斥,怒目而视:「哪个狗奴才敢动本宫!本宫是皇上的女人!」

她双眼瞪大:「皇上是不是被你关押了?你这个女人向来野心大得很,我看你就是假传有人谋反的事情将皇上软禁!」

「我要去救皇上!」

「我要陪伴在他身边!」

「你这毒妇休要离间我们夫妻二人!」

我忍无可忍,直接抽侍卫的利剑扔在她面前。

锐利的刀锋差点划到了她的脸,她下意识捂着后退两步。

「拿起剑,打赢了本宫便让你去!」

静妃虽自幼为奴,但她根本没做过粗活,手指纤纤,只能握住长缎起舞,哪里能拿起剑守卫家国?

她自然不肯,便开始哭闹,可如今赵允鹤正忙着前朝,哪里有心情安慰她。

好不容易处理好她的事,内官便匆匆来报,造反之人已被拿下,但里面有一人很难处理,是静妃的胞弟。

他身在皇城,与五皇子里应外合,但皇上并没解决他。

无他,静妃听说了这件事后,飞奔去赵允鹤面前哭哭啼啼,最终,他被赏赐家宅,不能进宫。

这对造反之人来说,已经是个很好的归宿了。

可静妃不满意,她非要赵允鹤给自己弟弟一个闲职。

她说若不是弟弟在朝堂不受待见,也不会孤注一掷去造反。

我最后一颗棋子落下,听着长亭说的这些荒谬之言。

「看来,咱们这位静妃也懂得要在朝堂安插人手了。」

长亭低着头道:「小姐放心,少爷他们必定不会让静妃如愿的。」

「如愿如何?不如愿又如何?」

「你没瞧着皇上说造反那日静妃心怀夫君,用她的功劳换取弟弟的死罪,这件事,赵允鹤指不定会更荒谬。」

棋子一落,胜局已定。

而朝堂如今也议论纷纷,静妃弟弟还是坐上了侍郎的位置,虽说只是整理书籍,但这无疑告诉众人,咱们这位皇上,是个连造反都能容忍的人。

一时间,不少人都想塞人进后宫,静妃算是忙得焦头烂额。

就连她弟弟没过多久也劝解静妃让她举荐个女人在赵允鹤身边。

至少能保持荣宠。

浅儿撇嘴:「还以为有多少姐弟情深呢,还不是看自己的利益。」

「若是真姐弟情深,当初她就不会被家里卖进宫了。」

「既然她弟弟想保住姐姐的荣宠,浅儿,想办法让他们家如愿吧。」

浅儿瞪大了眼:「小姐?您糊涂啦。」

我冲她眨眨眼:「鹬蚌相争,谁会得利?」

静妃弟弟举荐的女人还是进了宫。

但她不是以静妃的名义,而是我故意将选秀的条件降了降,又找人在他身边吹了风,静妃弟弟果真屁颠屁颠用选秀的手段将这个女人送进来了。

静妃就算再不满,也不敢多话,只能顺着弟弟的想法,请赵允鹤给个位份。

可位份必定不会高,最后也只是封了个从六品充仪,在被宠幸后的第二日,她前来奉茶,我才看清了人。

长相清秀,与静妃有三分相像,但人却比静妃沉稳得体。

难得。

两个月后,清香阁传来有孕四个月的消息,我下意识撕下了手中的书。

浅儿轻哼一声:「难怪静妃这么不情愿还是让充仪进宫,原来是怕自己有孕不能伺候皇上啊。」

这话也只是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一点声响都没有。

直到静妃产下皇子后,我的殿门才大开,朝堂上的言语也如潮水般涌入后宫。

抵不过臣子,赵允鹤在第二日便将孩子抱到我处。

哪怕静妃在宫门外嚎啕大哭,几乎晕厥。

但也改变不了,皇后有了嫡子。

名唤赵知礼。

7

眨眼已经过了一年,这期间无论静妃如何闹腾,都没有作用,甚至还被言官借机发挥,将赵允鹤教育了一番。

于是静妃消停了,可民间开始水患不退,便有传言说是皇后不德,因此上天雷霆之怒。

「小姐,奴婢刚才听到那乳母正对着大皇子说让他登基后别忘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静妃。」

「还说是小姐将他从静妃手里抢过来的,让他记着这仇。」

我冷下脸:「谁将这乳母带进来的?」

「是奴婢的疏忽,奴婢立刻去查。」

这件事过于敏感,原来静妃一直没有放弃让孩子回清香阁,如今赵允鹤虽依旧宠着她,却再也没有孩子了。

怎么会有呢?

她常常拉着赵允鹤吃那所谓的仙丹,怎么可能还会怀上孩子?

自从孩子来我身边后,静妃发现逼迫无望,开始有意无意地以长生为由让赵允鹤尝试仙丹。

她倒聪明,帝王登上万人之巅后,自然想长长久久地将权力握在手中。

因此,赵允鹤也开始慢慢接触长生,甚至有时候还会将道士传召内宫。

可还没等他长生,过了几月,充仪私通的事情被发现。

而奸夫,就是静妃的胞弟!

听说赵允鹤听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两人正衣衫不整倒在地上。

他们甚至都没等到去床上便迫不及待。

我端坐在凤座上,却笑得肆意。

嫁给赵允鹤后,我第一次如此畅快,捉奸这种事,还能发生在他身上。

被抓住后,充仪过于紧张开始呕吐,找来太医一查,竟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听着长亭汇报的这一切,我抚掌大笑。

这么大的事情,我作为皇后怎么能不去踩一脚。

不,是了解一下情况。

穿上凤袍,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还未进太极殿,哭喊声就传了出来。

我换上忧心的表情,匆匆而入。

充仪脖子上绕着白绫,只是被她死死抓着,离死亡还差一步,而静妃弟弟瘫软在一旁,双腿处湿漉漉一片。

我嫌恶转头,朝赵允鹤行了礼。

「皇后,许久未见你出宫门,今日怎么来了?」

赵允鹤满脸疲惫,看样子,他是真的被这件事击溃了。

我故作善解人意:「皇子的事哪里比得上皇上,臣妾听闻此事都吓坏了。」

静妃哭哭啼啼道:「想来皇后是来看热闹的,瞧着臣妾如此,娘娘开心得不行吧。」

我皱眉:「静妃怎么能如此说话,这是后宫事,本宫也想撇开不来,但若是如此,本宫这金印还有何用处?」

静妃听闻抓着赵允鹤的衣角:「皇上,你听到了吗?或许这件事是皇后构陷,皇上!她已经抢走了妾的孩子,难不成,还让她害我的弟弟吗!」

她凄厉地喊声一声伴着一声,赵允鹤第一次对她疾言厉色。

「够了!」

静妃一下噤了声。

「.皇上。」

赵允鹤缓了声线:「朕知你不喜皇后,平日你对她不尊重朕都由着你,但今日这事,皇后怎么陷害你弟弟?阿碧,这次就不要胡搅蛮缠了。」

我死死咬着下唇,垂眸咽下我的恨意。

原来,静妃对我不敬他都知晓,可他不在乎。

因为不在乎我,所以对于静妃的所作所为放任。

我这些年为他的所作所为,彻底如同一个笑话,如此折辱我自尊的事,比杀我千刀万剐还难以让人忍受。

可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8

我浅笑道:「皇上毕竟是要成仙之人,手上若染上血腥便不好了。」

瞥了眼还在喘气的充仪:「况且这充仪也是后宫之人,不如由臣妾来处理,不管是赐毒酒还是白绫,总不能再进妃陵了。」

赵允鹤闭上眼:「皇后处理便是。」

目的达到,我带着充仪离开,待到自己宫里,我看着面如死灰的她,叹口气。

「好好上路,日后别进宫了。」

而静妃弟弟还是免去死罪,只是被关押在自己府上,算是惩戒。

这件事过于难堪,赵允鹤将所有知晓此事的宫女太监都赐了毒酒。

美其名曰先送他们登临仙界。

真是可耻至极。

经过此事,赵允鹤对忠心更加执念,他本就多疑,如今能靠近他的也只剩静妃。

也不知是不是母子连心,孩子没过多久大病了一场,原来后宫阴气过重,孩子承受不住。

我幽幽叹气,赵允鹤也心怀愧疚,但还是挡不住成仙的诱惑。

「皇上,不如将孩子先送往汝南由臣妾父亲抚养,待开蒙之后再接回。」

静妃第一个不同意:「孩子乃皇长子,怎么可以去臣子家?天下岂不是会笑话咱们皇家?」

赵允鹤瞬间沉下脸。

浅儿在一旁恭敬答话:「启禀娘娘,汝南袁家也算是世家大族,规矩分明,必定会照顾好皇长子。再者,这也是皇后的嫡子,袁家必定珍而代之,会用最好的款待,必不会委屈了皇长子。」

浅儿不愧是我娘亲自调教的,说话就是这么一针见血。

袁家已有几百年传承,虽不涉朝堂,但这朝堂上多少官员没受过我家恩惠,说难听点,那些敢在赵允鹤面前进言的言官,在我爹爹面前,也要忍让三分。

更何况浅儿这话就是在暗示赵允鹤,袁家已站在他身后,会替他坐稳庙堂。

赵允鹤还有什么不愿意?

静妃还欲说话,赵允鹤立刻打断:「行了,皇后说得有理,皇长子也需历练。」

赵知礼就这样前往汝南,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

他眉目清秀,还带着幼年的稚气,但双眼清明,我便知道,爹爹将他教的很好。

在他不在宫里的这七年,赵允鹤的身子越来越差,很多时候已经处理不了朝堂事务。

静妃原本也想趁机登朝堂处理政事,但名不正言不顺,她只能将心力全部放在了赵允鹤身上。

在她心里,只要赵允鹤还是皇上,她便还是后宫最耀眼的四妃之首。

这几年,赵允鹤三番四次开启选秀,身子早就亏空了。

而我也懒得搭理静妃的小动作。

毕竟,那些奏折日日像雪花一样飞来,很多时候,我都分不开心力来处理后宫的琐事。

不承想,这愈发给了静妃嚣张的勇气。

这不,浅儿又来告诉我,静妃今日又打了一个妃嫔。

本来,这种也无需在意,可那妃嫔是镇远大将军的幼女菱妃,性子桀骜,两人一言不合便在御花园打了起来。

「皇上怎么说?」

「还能如何?菱妃不敬静妃,自然是思过去了。」

我叹口气:「将军夫人来了吗?」

「已经递了帖子说想来给娘娘请安。」

我放下朱笔:「那便请进来吧。」

将军夫人性子泼辣,如今却在我面前哭成泪人,想必她也听到了自己女儿的处境。

我细心安抚了她,好不容易将她送出宫,才将这事压下。

9

在赵允鹤登基第八年,静妃被赐死。

这道旨意来得突然,连我都被惊到了。

缓了半日,我才起身朝清香阁走去。

我已经许久未踏入这里了,宠妃的规格还在,满目奢侈装扮,只是庭院的树木萧瑟,深秋里带着一丝凄凉。

静妃跪倒在地,整个人颓废难堪,脚边还有一只被打翻的酒杯。

「终于要结束了。」

我蹲下来,与她平视,可眼角微敛,带着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

静妃嗤笑:「皇后该不会只是来看本宫笑话吧。」

我耸肩:「是啊,肯定是来看笑话的。」

不顾她的脸色骤变,我慢条斯理道:「这些年,看着你一步步往我的给你安排好的人生里走,真是畅快!」

「你以为,是谁告诉你,人可以长生?」

「你终究还是陷入了我送你的怪圈里。」

我带着当日她羞辱我时的自得,将这所有的一切慢慢摊开来。

当初她与赵允鹤丝毫不给我脸面,我便不再将赵允鹤放在眼中。

他是皇子如何?我也是精心培养的大家女,论心计,手段,我丝毫不输他。

我先让袁家蛰伏,但私下里该走的关系依然如旧,赵允鹤虽有心腹,但怎么能敌得过袁家上百年的苦心经营。

因此,在他眼里,我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再插手。

静妃怀孕后,我们暗示朝臣强迫其将孩子交给我。

毕竟我身为皇后,抚育皇长子名正言顺。

后来,我故意将水患之事与我联系起来,让静妃发现动摇不了我的位置,但可以用天象来打倒我。

谁能想到,她那么信赖的大宫女,是我在她进宫后便安插在身边的内线。

后面,这个大宫女不断进言,没有是非观的静妃自然言听计从,她吞下的那些仙丹里,有着让人不孕的成分。

不光如此,我不断加大她的野心,让她逐渐享受掌握后宫权力的快感,如此,她愈发目中无人。

那些选秀入宫的女子不少与前朝息息相关,她与之关系越差,就对我越有利。

想抓她辫子的那么多,哪里还需要我出手。

她爱赵允鹤,但等到享受过权力的滋味,她怎么可能甘心止步于此。

加上赵知礼的回朝,她明白,只有成为太后才能为所欲为。

因此,她的想法被大宫女诱惑说出,被赵允鹤听到,无论如何,她都必死无疑。

所有的事情他都会串联起来,除了孩子,剩下的所有证据都会直指静妃。

而我,则只是一个想要孩子的皇后。

别人眼中我是什么人,取决于我想给让他看到我是什么人。

我抚上她的脸,送上了致命一击。

「你没发现,你的眼睛很像我吗?」

静妃大变:「不,不可能!」

我起身站立,静静看着她癫狂,低声喃喃:「只可惜,你像的,是我未出阁的样子。」

原本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可那些女子一个个地进来,拼凑在一起,活脱脱是我与他初识的模样。

静妃一直认为自己是他的真爱,如今被我捅破,哪里能接受,当即疯闹起来。

「袁瑛,你别得意!皇长子是我儿,他登基后必会将你碎尸万段,替我报仇!」

我往外走的脚步一顿,转身从她扬起了最后一次微笑。

外面的阳光在她身上倾泻而下,而我隐在黑暗中,也遮掩了我充满恶意的双眼。

「忘了告诉你,这个孩子,是你家的血脉。」

静妃如晴天霹雳:「什么意思?」

「充仪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啊。」

静妃反应过来正要叫出声,浅儿眼疾手快用布条遮住她的声音。

隐约的碎音出来,她目露绝望。

「我的孩子呢?他在哪里!」

静妃本想起身,但巨大的绝望压倒了她的身子,她用手臂撑着自己,缓慢向我的方向爬来。

「皇后,求求你,我的孩子。」

看她如丧家之犬般,心中挤压着的悲痛终于控制不住爆发。

「那我的孩子呢!」

我死死抓着她的下巴,目眦欲裂。

当初她在外府,利用我不知道她存在的好处将避孕药物偷偷掺进我的参汤中,等我发觉时已经无法生育。

身为皇家儿媳, 没有自己的孩子, 何其可悲。

甚至我还对赵允鹤抱有歉意, 对不起他的宠爱, 直到静妃入宫。

我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的孩子八年前就在等你了。」

静妃不可置信看着我, 最终呜咽出声。

她死了。

一杯毒酒,葬送了她荣宠的这十八年。

但对外,还是病重而亡, 赵允鹤不顾礼制将她封为贵妃, 与他同葬帝陵。

10

静妃离世的第二年, 赵允鹤撑不住思念也撒手而去。

我亲手灌下的毒酒。

与静妃是同一种。

我跪在他床边,弥留之际, 他总算有了些许真心。

「瑛娘,你我这一世, 真是诸多误会。」

「你过于倔强,朕还记得那一日, 你穿着女装, 头戴鲜花,那般活灵活现, 我从未想过,你竟是如此鲜活的女子。」

他长叹:「可惜成婚后, 你变得工于心计,开始和那些妇人没什么两样。」

「其实我也不喜碧落的性子,可她欢脱的模样太像你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纯洁如小鹿,朕忍不住。」

我温顺靠过去,拿起参汤喂了他一勺:「臣妾知道。」

赵允鹤这才露出欣慰的笑意:「你永远都是这么体贴,这点碧落就比不上你, 朕没想到,她野心如此之大,竟要取朕性命!若不是你提醒朕,怕是如今她已经得手了。」

我用手帕轻柔地擦拭他嘴角, 轻声道:「皇上, 已经得手了。」

「什么?」

我声音愈发柔和:「皇上,这天下我会替你守着的。」

「和充仪的孩子。」

赵允鹤瞪大双眼, 很快毒性发作,浓黑的鲜血流了下来。

死不瞑目。

我面无表情起身,浅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姐, 孩子如今已经开始帮忙卖包子了,想来能安全度过一世。」

我用手帕擦干净双手, 随意扔到赵允鹤脸上,淡淡应了一声。

静妃做梦都想让自己的孩子登上帝王之座, 可今后,他是汝南一个卖包子的孩子,平庸一生。

赵知礼登基那日,日头如同金色的绸缎铺在琉璃瓦上。

我牵着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亲手扶着他坐上帝王的宝座,底下是满朝大臣。

他们徐徐下跪,山呼吾皇万岁和太后千岁。

新的朝代正在开启。

恍惚间, 我看到自己着浅色服饰,身上没有一丝装饰,踩着日光往宫外走去。

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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