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锦鲤好运，却意外跌落悬崖而死。
不到半年，爱我如命的驸马便另娶美娇娘。
而我被他封在画中亲眼见证他们的洞房花烛。
旖旎散去，我却看见他拿出一个铜镜将那姑娘的处子血滴在上面。
他竟是想换那姑娘命格当皇帝，亦如当初对我那般。
我们那么爱他怎么不会让他如愿以偿呢？
01
这天，我被一阵谈话声吵醒。
我发现公主府里，迎来了除我之外的第二个姑娘。
她很美，眼睛澄澈，笑容干净。
是我一个女人看了，也会欢喜的地步。
在公主府里到处闲逛的时候，我的驸马全程温柔又耐心地陪伴左右。
她坐我的秋千，玩我的蹴鞠，使唤我的婢女… …
最后拥抱了我的驸马，我的夫君，江邵。
「阿邵，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公主去世不过半年... ...陛下会不会不同意？」
男人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柔情。
「这半年来，我在朝中威望甚高，陛下不敢说什么的，而且我也为公主守寡半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惊了一下，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莫大的难过席卷全身。
原来变成一缕魂之后，也是会有悲欢喜乐的吗？
我不是难过他另娶他人，我难过的是，曾经爱我如命的他，怎么会突然这样薄情寡义？
我也不明白，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江邵，他是我的暗卫，原也不配做驸马，是我求着父皇将我下嫁给他。
婚后，我们也算琴瑟和鸣，恩爱有加，他对我父皇母后也很尊敬。
为何今日言语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为何短短半年，他就能让我父皇惧怕于他？
02
他们一起进了我和江邵睡过的屋子。
我当即就不乐意了。
一瞬间我就红了眼，拼命地拍打着面前这无形的屏障，如果可以我甚至想冲上去质问他。
你为什么允许别的女人动我的秋千，我的蹴鞠，我的婢女… …甚至于我和你的婚房？
你难道忘记了大婚当天，龙凤烛下，你对我发过的誓吗？
你说，江邵此生，唯系公主一人，生生世世，死生不弃。
我终究没能扑到她们跟前。
我的头狠狠地撞在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我并不觉得疼，只是难过地看着他们。
那姑娘忽然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那温柔似水的眸甚至和我对视上了。
我愣了一下，冲她挥了挥手，难不成她可以看见我吗？
于是，我对着她张牙舞爪，做出穷凶极恶的表情，恶狠狠地朝她扑腾。
「你滚开，滚出本公主的房间！」
但是她没有被我吓着，就这样看着我，目光时不时移开，又好像没看着我。
我被她弄得有些挫败。
江邵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目光也和我对视上了，然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以为江邵看见我了，就又站了起来，流着眼泪捶着面前的屏障，愤愤然道：「阿邵，你说此生只有我一个人，你还说你要收集世间上最美好的物件给我一个人，所有的东西包括你，都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沾染半分！可你，你现在为什么让另一个女人碰我的东西！」
我说着说着，脸上冰凉一片，我泣不成声，我不甘心啊… …
结果他只是走过来，扶正了墙上一副美人图。
口中还淡淡地说道：「这画怎么歪了？」
废话，本公主附身在这幅画上，一举一动虽然没什么实质性影响，但是将这画弄得歪七倒八还是很容易的。
我想到这里，又擦干了眼泪，狠狠地瞪着这对狗男女，看着他们到底还要做什么。
那姑娘怔怔道：「阿邵，我方才好像听见什么响动，转头一看，你这画就歪了。」
我垂着的脑袋立马就抬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漂亮的小姑娘。
我闹出来的动静，阿邵这么多年也没听见过。
她居然… …能听见？
03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江邵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
速度之快，让我一度怀疑我是不是看花了眼。
「素素，一定是你听错了，哪儿有什么声音呢？」
他说着，走到素素的面前，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素素红着脸垂着头，后退了一步，「阿邵，咱们… …不要在这里。」
他眸光微微一闪，「为何？」
素素深深地看了一眼我栖身的画。
「我随父亲进过宫，远远地看过公主殿下，当真是天仙儿一般的人物，我们如此这般无异于亵渎公主… …这幅画其实我认出来了，是你画的云霁公主吧？」
阿邵愣了一下，温和地笑笑，「是，与她成婚一个月的时候所作。」
我再次拍打着面前阻碍我的无形的屏障，对着江邵扑腾，对着他嘶吼。
「骗子，你这个骗子，说什么爱我，都是假的，你让别人动我的东西，用我的婢女，进我的房间，现在还记错了这幅画什么时候作的！江邵，你这个大骗子，什么情深都是假的，这画分明是我死后你才作的！」
素素轻叹一口气，「阿邵，我想和公主说说话。」
我懵了，这素素姑娘和我能有什么好说的？
左右我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并且本公主一点儿也不想和她说话！
江邵深情地看了她一眼，「跟我来。」
他牵起她的手，来到了我的画下。
两个人仰视着我，我别扭地将脸侧开，不去看他们。
他对着素素微笑，「我们拜一拜公主。」
然后，两个人一起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这才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这一对璧人。
「公主殿下，如今我身侧有了素素的陪伴，你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公主殿下，你放心，我会好好地陪在阿邵身边的，我会像你一样全心全意待阿邵好。」
我沉默地看了他们许久，许久，终究我还是松了口。
「我也并非不想成全你们… …只是，我失去了生命，失去了拥有着的一切。还有阿邵...他以前明明那么爱我，可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你，我还得看着你们琴瑟和鸣，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的」
我知道她们听不见，可我还是想要说。
也许我就是想说给自己听的吧。
江邵和素素一起给我上了一炷香。
素素感动地想抱他，忽然想到这是在我的房间，便也忍住了，收回了手，对他说：「你… ….你真的好爱殿下，保留她的画，每天都给她上香。今后我嫁给了你，也会和你一起，给殿下上香的。阿邵啊，你的心分做两半，一半给殿下，一半给我，我也是欢喜的，不会怪你的。」
江邵眼中流露出一抹哀伤，「我原以为你会介意，谢谢你，素素，谢谢你的体谅和理解。」
两个人又一起憧憬未来，好半天才手挽手一起走出了房门。
说起来，我死的那天，也正和江邵憧憬着我们的未来呢。
04
那日，烈日高悬。
阿邵带我去骑马。
马背上，我和他恣意又快活。
「阿邵，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来骑马吧。无拘无束，就你和我。」
他笑了一下。
然后，他忽然加快速度往前冲。
好听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殿下，你来追我。」
我一夹马腹，笑着追上去，「追上了，你待如何？」
他扭过头，对我说了几个字。
但是风太大了，他离我有些距离，我一点儿也没听见。
我自出生起，一百二十八只瑞鸟盘旋皇宫。
人人都道，云霁公主身带祥瑞，福泽万年。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我死得那一天。
阿邵的马分明就在前头，我追上他的时候，还来不及和他说话，我的马忽然就抽了风，带着我一路冲下前面的悬崖。
我父皇和母后都没敢相信我死了。
士兵在崖底搜寻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我粉碎的尸身，他们才哭着接受了现实。
我也接受了现实——命格奇佳的我死得如此草率。
若我当年没有死，又哪里轮得到吕素素与阿邵相知相遇。
我忽然就对这个姑娘有了印象。
吕素素，京城四大闺秀之一。
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吕太傅。
我曾在生辰宴上见过她，她那会儿开导一个心情不好的贵女，眼神清澈，心地善良，是个好姑娘。
我想过江邵会重新娶妻生子，但是我怎么也没想过会是吕素素这样的。
成婚后，他告诉我，喜欢的便是我这样直爽率真的性子。
吕素素和我完全不一样，她是正儿八经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是温婉得体的，就连说话也是轻言细语的。
不像我，被父皇和母后宠的无法无天，毫无规矩。
可是随着他们二人接触得日益频繁，我渐渐开始觉得，或许一开始江邵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姑娘。
吕素素吃的东西，他能亲力亲为的，势必会亲自下厨。
吕素素穿的衣裳，他跑遍全京城只为寻到她喜欢的天水碧颜色。
我虽然与他相识得更早一些，接触得更久一些，可是我从未享受过这些待遇。
后来，他们成婚了。
派头比我当年大婚的时候，还要大还要足。
江邵另修建了一处府邸，比我的公主府还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我的画像也被他一同带进了新府邸。
我不想看他俩恩爱，却又无能为力。
如今我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喜庆的红。
吕素素就盖着盖头，端坐在床榻上。
我又开始烦躁了，使劲地拍打面前这堵无形的墙。
我去世不过半年江邵就这般声势浩大的另娶美娇娘，我父皇和母后竟然能应允吗？
我隐隐感受到一丝异常。
这几年，江邵地位上升，威望过高，究竟… …到了哪一步了？
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我正在思考，那穿着大红喜服的女子却不安分了。
她掀开了盖头，往我这里瞥了一眼。
我当即就翻了个白眼，「你知不知道这盖头，是要等自己的夫君来挑开，才会有好兆头啊？」
想当年，我和阿邵成婚的时候，我那样不守规矩的人，愣是规规矩矩地坐了五六个时辰，半夜才等来了他。
我这样回忆着，竟没有发现吕素素走到了我的面前。
她抬起头，一脸的纯真无邪。
「殿下，是你吗？」
我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她。
她，她！
她真的能感受到我的一举一动吗？
我连忙用头「哐哐」撞了两下大墙。
吕素素眼中闪过奇异的光，她试探性地问道：「殿下，你是在回应我吗？」
我傻眼了。
她真能感受到我！
而且，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不怕鬼神？
我上上下下将这小丫头打量了一遍，对着她挤眉弄眼的，想扮鬼脸吓唬她。
结果她却在很认真地学江邵的模样给我上香，对着我深深一拜，「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守护好阿邵的。殿下，你在下面缺什么了，可以托梦给我，我会帮你的。」
我的心中忽然不是滋味。
这傻丫头怎么这样至纯至善，我都不忍心吓唬她了。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左脚绊右脚，一下子摔倒了。
我被她逗乐了，本能地就想扶她起来。
结果手穿过她的身体，我叹气，哎呀我又忘记了，我不在人世了——
等一下！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一点一点地回过头去。
我身后有一个桃木桌，上面是吕素素刚给我上的香。
而墙壁上有一幅画，赫然是我自己。
我能看见那幅画了！我能走到房间中间来了！
我惊愕不已，这么久了，我从来都被困在画中，根本离不开那幅画！
因为我面前总会有一堵无形的墙在挡着我。
吕素素给我上香后，我居然能走下来了？
太奇怪了！
恰在此时，房门被人打开了。
身上带着淡淡酒气的江邵回来了。
他那双桃花眼里，此刻满是柔情，不过是对着另一个人的。
我的驸马，今夜以后，也彻底是另一个人的了。
尽管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可是我心里仍旧不是滋味儿。
我从江邵身侧溜走，去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真好，不用看他们洞房花烛夜了。
他们在我身后，烛光摇曳，缠绵悱恻，那热水足足叫了一整夜。
而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和冷冷清清的大树讲了一晚上的话。
天将明未明的时候，我回去了。
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心惊胆寒。
江邵，手里拿着一面诡异的铜镜，小心翼翼地将吕素素的处子血滴在上面。
一道红色的异光闪过，我听见江邵得意地说道：「你的命格很快就是我的了，我就要当皇帝了！」
这是… …传闻中的夺气运转命格之术？！
我惊得瞪大了眼。
05
吕素素睡得很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却是脑海中一阵清明，琐碎的记忆拼凑在一起，我浑身都在颤抖，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因为，他也曾滴过我的处子血，在那铜镜上… …
大婚当日，我朦朦胧胧被什么光亮给晃醒。
迷迷糊糊间，我看见他拿着一面小铜镜，上面红红的似有血迹，见我醒来，他神色有些慌乱。
「阿邵，你干嘛呢… …」
他将铜镜反了过去，随手丢在地上，翻身将我压下，语气暧昧又柔和，「殿下，怎么突然醒了。」
我按住他不安分的手，还想看地上的铜镜，却被他按住，「殿下，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不要看。」
我那时傻乎乎地，竟然信了他的话。
却不知，他是想用阴毒的术法行转运之事。
而此时，他却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另一个无辜的姑娘。
若非我亲眼看见，我只怕不会相信！
我心头一悚，牙齿不住地打颤。
我怎么敢信，曾经的爱人，竟然会做出这样违背天道、有损阴德之事！
更如何敢信，他居然将这样的事儿用在了我的身上。
难怪，难怪我天生锦鲤，身负祥瑞。
莫名就跌下悬崖，不治身亡。
难怪，江邵在我死后半年，突然就成为凌驾我父皇母后之上的权臣。
他的声音继续传来：「要不是当时云霁突然醒了，我夺取命格当场中断，我也不会白耽搁半年之久。」
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邪门的术法，是能被打断的吗？
我猛地看向榻间熟睡的姑娘。
那吕素素有救的希望！
我再一看江邵手中那阴阳八卦镜，已经开始泛着红光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纸，放在烛火处烧成灰烬，口中念念有词。
我骇然不已，却也涌上了一股莫名的勇气。
我已经被人害死，但我仍旧是公主，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子民！
我不能再让下一个无辜的人丧命！
可是吕素素，我又该如何帮你！
情急之下，我突然想起来，吕素素她是能感受到我的。
我连忙跑回供桌边，手刚一碰到画作，我就又被关了进去。
这一次，我无比用力地去用头撞着面前的这堵墙。
我焦急地看着吕素素，怎么还没反应，江邵都已经在滴自己的血进铜镜里了。
我急得不行，不停地撞啊撞的，我一缕魂儿都有些头晕目眩了，吕素素啊吕素素，你快醒醒啊！
终于，她有了一点儿反应。
睡梦中的吕素素梦呓了一声，眼皮动了几下。
江邵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厉起来，冷冷地盯着她。
见她有醒转的迹象，我莫名有些想哭，连忙加大了力度。
吕素素终于掀开了眼皮。
与此同时，江邵将铜镜飞快地扔到床底，然后搂住她的肩头压了上去，声音低沉又暧昧。
「素素，怎么突然醒了呢？」
吕素素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瞬间就看向了我这个方向。
我看见江邵眼底的阴鹜和狠戾之气，已经呼之欲出了。
06
「我好像又听见了什么声音，一声比一声响，就是殿下的画像那边传来的。」吕素素刚醒，尚且有些茫然。
「是不是做梦了？」他在吕素素脸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见她仍旧不动，还盯着我这边看，只好起身道：「去睡吧，我过去看看。」
吕素素乖乖躺下，却还是睁着眼看着江邵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他背对着吕素素，所以吕素素看不见他此刻眼底的毒辣和阴狠。
我被这样的江邵吓得连连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江邵伸手抚摸着我的画像，闭眼感受了一下，然后我听见他在念口诀。
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神色如常，「还封印在里面，那就好。」
我心寒不已，如坠冰窖。
曾以为，是江邵对我的爱，和我自己的执念，让我一直徘徊在我们曾经的婚房之中，不肯离去。
却不想，我竟然是被心爱之人算计，封印在此。
这一晚，江邵没能成功夺取命格，我看见他等素素睡下后，把处子血装进了一个小瓷瓶里保存。
第二天一早，他就离开了京城。
临走前，我听见他对吕素素深情地说，要去求神拜佛，保佑他们夫妻二人早日得个一儿半女的。
放他娘的狗屁！
他肯定是出去找妖道重新给他画符纸去了！
但是吕素素真的信了，她亲自送他出门，然后乖乖地回到房间里拿起绣花针，想给他绣寝衣，眼里的柔情蜜意似要掐出水来。
我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将事情梳理了个大概。
江邵从妖道那里，寻得了夺取气运的阴毒之法。
术法除了处子血、阴阳镜、夫妻二人头发之外，还有一张黄符纸。
一旦施法不得中断，中断了只能重来，所以这是我和吕素素没有被当场夺走气运的原因。
而江邵夺走的命格，一定都是绝无仅有的。
我是天生锦鲤，出生以来就是公主，事事顺遂。
而吕素素，出身高贵，太尉独女，加上江邵说过夺取她的气运就能当皇帝。
那么推测出来，吕素素，就应该是凤命！
吕素素这命格，女命为凤，男命为龙，真真是绝世好命格。
江邵啊江邵，真是好大的狼子野心啊！
我不能让他得逞！
我猛地看向吕素素，心中腾起一个念头，既然她能感应到我的动静，说明我与她之间是有着某种联系的。
也许，两个命格极佳的人之间，是可以相互感应的？所以江邵和其他人不曾感应到我。
我望向捏起绣花针、一脸憧憬的吕素素，猛地攥紧拳头，然后发了狠般的撞着墙。
吕素素还那么年轻，她和我一样，有着父母的疼爱，是金枝玉叶，是天之娇女。
怎可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上天，求你让我验证我的猜想，务必让吕素素看见我。帮帮我，也帮帮吕素素，帮帮这天下人吧！
她终于有了反应，起身走到我的画像面前，很是虔诚的拜了一拜。
「殿下，你是饿了吗？」
我就知道，她这样心善，一定会过来的！
上次她是为我上香，我得以从画中脱身而出。
那这一次——
她想了一下，点燃一炷香，插进我的香炉里。
没了束缚，我瞬间从画上跌坐在地。
与此同时，吕素素吓得一声尖叫。
我愣了一下，抬眸朝她看去。
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公… …公主… …殿，殿下... …」
07
她真能看见我！
我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挥了挥，不可置信道：「你，你真能看见我？可听得见我说话？」
吕素素果然胆量高于常人。
她明明被吓了一跳，却还能很快地稳住心神，镇定地对着我点了点头。
我忽然也明白过来，昨夜她的血已经被滴在了八卦镜上。
虽然转运的术法停了。
但是那铜镜上，曾经收过我的命。
她滴了血，又是凤凰命，这才让她和我之间，建立起了联系。
饶是我们阴阳两隔，她却也能见得到我，听得到我说话，宛如我也还在世间。
还好，上天待我不薄。
她能看见我，就好办的多了！
吕素素比起大多数的人来说，已经算是胆子很大的了。
但此刻，直面我这样不在世间的人，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抖。
「殿，殿下，是，是我，我给你上的香，你不，不满意吗？」
我深吸一口气，「不是，我是来救你的。」
她瞪大了眼睛。
我迫不及待地将江邵的所有阴谋，一一告诉了她。
她很难接受。
甚至，不愿意相信江邵是这样一个阴狠毒辣、人面兽心的孽畜。
我只好在她身旁坐下，放柔了语气，以一种话家常的口吻展开，「你可记得，本公主一出生，就被断定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锦鲤气运？」
她点了点头，将脑袋低得很低。
我轻叹一口气，闭上双眼，往事历历在目。
我出生高贵，自带祥瑞，一百二十八只彩鸟恭贺我的降生。
我的出生，也让干旱了三年的国家，连着降了一个月的雨。
举国上下，无一不知，我的绝佳命格。
我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自己的命格遭人惦记。
而这个人，他精心准备了一场局，等我上钩，夺我气运。
丢了气运，便是暴毙而亡的下场。
死在公主府里，江邵难免脱不了干系。
难怪啊，他将我带去一望无际的山野，将我带去万丈深渊前的一片平地。
从头到尾，他只想夺我命格，让我暴毙而亡！
我恨啊，我好恨！
我本是王朝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我本拥有着大好的人生。
说到后头，我情绪激动，嘶吼出声。
没有半分公主的体面。
可吕素素没有嫌弃我，也没有害怕我，她甚至听得落泪，一双眼睛哭得像核桃。
我不知道她是心疼我落泪，还是因为接受了自己的夫君是个恶魔这一现实而落泪。
等她终于不哭了，我才缓缓说道：「你且去你床底下看看，有没有你的血和那个八卦镜。」
她心惊不已，脸色惨白。
我明白她，比起看见我，枕边人的阴谋才更让她害怕心惊。
她跌跌撞撞跑回床榻边，俯下身去，从床底下翻出来一样东西。
一个八卦阴阳镜，上面还有暗红的血迹，以及烧成灰的黄符纸味道。
她一下子失去了精气神，整个人颓然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手上的镜子。
我知道，这一刻，她彻底相信了我说的话。
也彻底的相信了，深爱的人，想要夺取自己气运，让自己暴毙而亡的现实。
只是，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将自己陷进了对爱情的憧憬和对现实的残酷这两难的境地。
但我必须让她认清现实！
我只是一缕魂，想要救吕素素和我父皇母后，我需要吕素素的帮助！
于是，我小心地靠近她，蹲下身来，轻声道：「本公主也曾是天之娇女，也曾是父皇母后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却被江邵害成这样。素素，你是好姑娘，我不愿你和我一样，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她沉默不语，失魂落魄的，就这样呆呆地坐着。
吕家人，最重孝道。
于是，我叹一口气，对她说道：「你入宫看过我父皇和母后吗？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一走，他们是不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
吕素素呼吸一滞，眼中渐渐聚起了神采。
我继续说道：「可若我没有遇上江邵，或者，也能有那么一个人能告诉我江邵的阴谋，他的真实面目。我仍旧拥有最美好的未来，我也能继续承欢膝下孝顺父母，我就还是王朝最受宠爱的云霁公主。」
她渐渐有了反应，转过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终于，她崩溃大哭，「殿下，我该怎么做？」
我终于露出了笑容，「我们要让江邵偿命，让江邵，万劫不复。」
08
我对她说，「我被困在这画像中，得你机缘才解脱出来，我总觉得他为我摆的这些桌子香炉的，有古怪，你去帮我找个高人问问，我为何死后没有化作鬼，只是一缕魂。」
她点了点头，眼底一片黯然。
望着她丢了魂一样离去的样子，我觉得不忍心，将这样一个尚且有美好未来的人牵扯其中。
我只想化作厉鬼，让江邵贼人偿命！
晚上，江邵和吕素素一起回了房间。
我一看见江邵，瞬间眼睛都红了，周身怨气加重，我正待发作，抬眼却看见一脸忧色的吕素素。
我闭上眼，一遍遍劝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让怨气过重惊动了江邵，也不要让自己这副鬼样子吓着吕素素。
吕素素还像平常那样给他脱去外衫，江邵背对着她看不见，可我清晰地看到吕素素放在他背后的手，指尖都在颤抖。
「阿邵，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吗？」吕素素突然这样问。
江邵笑得温和又从容，「傻瓜，我此生独爱你一人。」
我在一旁冷冰冰地说：「他从前也是这样对我说的，你别信了他的鬼话。」
吕素素咬了咬唇，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那眼神江邵看不懂，我作为女人可是感同身受——绝望又无助。
江邵忽然看着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他虽然是在笑，可笑意不达眼底，眼睛里已经带了几分试探和疑虑。
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吕素素你不要坏事！」
我紧张地看着她，只见她娇羞地低下头去，将眸中的惧色和恨意藏在眼底。
「阿邵，我只是太爱你了，自然也希望你也是真心喜欢我的，所以… …」
她欲言又止，没再说话，但是江邵已经很自信地以为素素在吃我的醋，搂着她宽慰了一会儿。
我在一旁苦口婆心地教导吕素素，生怕她再一次掉进这畜生的陷阱。
「你千万不能对江邵心软，你今日对他心软，明日这狼子野心的畜生就会为了其他的利益屠尽你吕家满门，别忘了吕太尉手握重兵，江邵这样的性子登基为帝，兵权势必会抢到自己的手里，你且想一想你吕家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江邵对你我二人都不是真的爱，他只爱自己。我和你，都是他的垫脚石，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折手段，你看清楚啊吕素素！」
她的眼神瞬间坚定了起来。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莫名想哭。
我这样骄傲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沦落成别人的垫脚石。
若不是我那日恰好听见那一番话，看到那一幕的场景，只怕我被江邵害死都还会傻乎乎的记挂他一辈子。
我恨自己情深，深情蒙蔽我的双眼。
我也恨自己愚蠢，竟看不清枕边人是人是鬼。
他们入寝后，半夜，江邵坐起来，抚着吕素素的脸说道：「十五日后道长的符纸加咒好了，我就能同你一样睡个好觉了。」
我在一旁破口大骂，「我可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吧！你好日子马上到头了，本公主要来拉你一起下地狱！本公主来索命来了！」
我双目泣血，对着他嘶吼，咆哮。
他看不见。
09
次日，江邵上朝。
素素起床的时候，脸色都白了。
「昨夜他的话，你听见了？」
素素点头，牙齿不停打颤。
我深吸一口气，「这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们时间不多了，你只需要为我寻得化身为厉鬼的法子，剩下的事儿交由我来办。」
我成为一缕什么也做不了的游魂，一定是江邵用了什么邪门歪道所致，他也算知道，以我的性格，一旦知道真相，就会化身厉鬼，吞噬他的魂魄，带着这个畜生一起下深渊地狱，一起万劫不复！
素素和我不同，她有着大好未来，尚有一切可能，我不会将她拉进深渊，她就该在太阳底下活得明媚又肆意。
所以，我想独自完成复仇大计。
但是我也怕吕素素心性不坚定，所以我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着江邵这畜生有多坏，她的家人下场会有多惨，王朝落到这个人手里百姓会多么的艰难。
吕素素在我的声音中，一天天变得坚韧起来。
她好像和我记忆中那个柔弱的模样不太一样了，外表没变，可那双眼睛却十分的坚定，周身也有了从容冷静的气度。
她开始早出晚归，我每次都会问她找到办法帮我化身厉鬼了没有。
她支支吾吾说没有。
我心中腾起疑云，她父亲太尉大人早年间与隐居世俗的巫族交好，素素接触到懂术法的巫女应该是很容易的啊。
江邵将黄符纸拿回来的那一天，素素为我带来了为何我只是一缕魂的原因。
「殿下，香炉被施过法，上香也颇有讲究，每次捏三根，封住你人神鬼三条路，所以你只能是一缕魂。」
「供奉殿下灵位的桌，是桃木桌，正是它关上了你往生之路的门。」
「而殿下栖身的画像，是锁住你魂魄的封印，所以你困在上面下不来的。」
她说着，看向那副她曾经艳羡不已的画，眼里满是怜悯和心疼。
「我是凤凰命，凤凰是起死回生的鸟，能让人涅槃重生，我为殿下上香，便能将殿下的死路打开了一条生路。」
我双目泣血，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掌心，周身散发着滔天的恨意和怒意。
我的恨瞬间惊动了天雷滚滚。
我嘶吼，我呐喊，我如泣如诉道：「江邵，我要你偿我命来！」
吕素素忍住泪意，「殿下… …我很心疼你，真的。」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她，「既然这些术法你都了解透彻了，想来你也应该找到了一位高人，为何还不告诉我，我如何才能化作厉鬼？」
她听到这话，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甚至搪塞我，说自己没打听到。
我气笑了，「化身厉鬼的法子，比这些阴毒的术法简单许多，你知道别的法子，却不知如何帮我化身厉鬼？」
她回避开来，答复我日后会帮我寻找的。
我内心隐有不安，甚至开始担心素素该不会叛变了吧。
好几个晚上，我都看见江邵想半夜故技重施，不过素素警醒，不用我提醒，自己就可以躲过去了。
眼见着江邵的耐心一天天耗尽，我也等的急躁不已。
一天天给素素不停地提醒，生怕她一个心软就坏了事。
「不要信这禽兽的话。」
「我们和他隔着刻骨仇恨，你可不能忘记。」
「你要时刻记得帮我找化身厉鬼的法子啊，早点找到，我好早一步报仇雪恨。」
「咱们女人一定要一条心，你可千万不要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
她全部听进去了，可是我仍旧等不来她为我带来法子。
终于，月余过后的一天，我再压不住怒火和疑虑了，直接问了出来，「吕素素，你究竟想做什么！？他的真面目你已经看清楚了，你为何几次三番搪塞我，你不想复仇了吗？」
10
她回过头看我，眼里的柔弱一扫而空。
转而换上和我一样的恨意滔天的面容。
「今天就可以大仇得报了，殿下。我与你一样的恨，一样的想报仇，怎么可能会心软被他哄骗？他在那些想换我气运的夜里，早就耗尽了我对他最后的情与爱，如今，我对他只有恨。」
她闭上双眼，压下眼底的惊涛骇浪，再次睁眼的时候，又是一副柔弱的温柔模样，「殿下放心，我如今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吕素素了。我一直在等一个时机，也一直在找一个人，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你在等什么时机，你要找的什么人？」
她盈盈一笑，这笑容却让我心惊又叹息。
江邵还是将这样柔弱的一朵小白花，变成了开在地狱里的曼珠沙华。
「这时机，寻的就是一个江邵等的发疯、放松警惕的时候。于江邵而言，只需要将我的气运夺取，他就能拥有皇帝的命格，这是他最后一次做阴毒之术，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但是我屡屡打断，他又一直找不到时机，所以他格外急躁，而今天，我就要让他自以为抓到了时机，实际上这时机是我的。」
我愣了愣，旋即脸色一变，「那你寻的人，是什么人？素素，你不要做傻事，千万不要去找那些妖道黑巫学一些邪门歪道的术法过来！」
素素没搭理我，转身就出门了。
晚间，第一个打开房门的人是素素。
我冷冷地看向她，她却含笑朝我走来。
「公主殿下，等着看好戏吧，看看江邵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不一会儿，江邵进来了，她热络地迎了上去。
「阿邵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邵温柔地目光落到她柔美的脸上，「自然记得，你我初遇的那一天。」
「正是！」
他忽然注意到素素身上这一身红色的束腰时新宫装。
她生得美，江邵一时看花了眼。
「你素日喜淡雅，怎么今儿个… …穿成这样儿？」
吕素素笑了笑，「听闻公主在世的时候，最喜欢这样艳丽的颜色。」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是的，我这短暂的一生，在遇到江邵之前，都是过得轰轰烈烈的，我性子张扬，率真坦然，无拘无束，向往自由。
不曾想过，死后还能被枕边人困在狭小的画里，永世不得超生。
江邵他，当真不是个人！
素素接着说道：「妾身知道，郎君挂念殿下，妾身今日，愿意扮做殿下的模样，与郎君一会。」
江邵怔了好久，才朝着她走过来，眉宇间皆是一片柔和。
「素素，是我对不住你，我没能很快地放下云霁。」
我在一旁恨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马上就把他撕碎。
素素拉着他坐了下来，为他倒了一杯酒，甜甜一笑道：「郎君情深，情深从来都不是错的。今夜，咱们大醉一场，以后，郎君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阿邵了，可好？」
最后那句话，她的语气含着三分醋意三分委屈和四分的情意。
江邵爽朗一笑，毫不起疑，接过酒杯大口大口地喝了。
看到江邵的疑心彻底打消掉了，还毫无防备地喝下了素素的酒。
我在一旁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她用余光回应了我一下。
江邵一饮而尽，旋即将酒杯搁在桌上，「好，今日过后，我会真正忘记云霁公主的。」
他给素素也倒了酒，想哄她喝下。
毕竟，素素如果能酒醉，这一晚他的术法必成！
吕素素看着酒杯，将其端起来，却不急着喝，笑意更深，「郎君，你当初是陛下为公主培养的暗卫，本不该有机会成为当朝驸马的，是公主，她倾心于你，这样高傲的人，甘愿为了你跪在御书房外整整七日，在烈日炎炎下晕厥过去，陛下才松了口，将她嫁给了你。」
江邵坐了下来，温和道：「云霁公主，待我有恩，这也是我半年才放得下她的原因。」
吕素素的声音软了下来，柔柔道：「公主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嫁给你后，却不像旁的公主那样，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她为你洗手作羹汤，甘愿放下自己的尊严，甘愿为你学着她不喜欢的东西… …情深，从来都不是错的。」
她第二次重复了这句话。
我的心突突一跳，猛地反应过来。
她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我从前和她说过，我恨自己用情至深，深到我都看不清枕边人是人还是鬼。
没想到她竟然记在了心里。
江邵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已经有些心不在焉，有些头晕乏力了。
「素素，你好端端提这个干什么？」
吕素素靠的离他近了一分，睁着一双清澈冷静的眼，一字一句问他，「因为我想问你啊，夫君，你夺她命格，让她跌落悬崖的时候，心中，可有半分的留恋和不忍呢？」
11
我愕然，眼眶似有些许湿润。
江邵大惊，猛地往后一退，却将自己整个摔在了地上。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根本动弹不得，只得惊恐地看着冷冷俯视着他的吕素素。
「素素，你怎么，怎么会给我下药？」
吕素素勾唇，「我以为，你要问我，我怎么知道你杀人夺命格呢。」
看到素素这副清醒又从容的模样，我心里痛快得很，激动地拍手叫好。
可是我转念一想，「不对啊素素，你这样迷醉了他，将他杀了，便宜了这个畜生，你自己还背一条人命，何必呢？你快告诉我化作厉鬼的法子，让我来拉着这个畜生一起下地狱！我要他永不超生！」
我说得激动，对着江邵张开血盆大口，还在他身上张牙舞爪的扑腾，只是我不是实体，根本碰不到他，当真可气！
吕素素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急了，「素素，还有什么办法是能让我吞噬他的魂魄更好的办法？你快让我化身厉鬼啊！」
吕素素摇了摇头，对我柔声说道：「我问过巫女，厉鬼杀人，殿下你就再也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了，我不愿让你失了往生的机会。」
我怔愣住了。
变成一缕魂，我身上一直是冷冷的。
可是此时，我内心隐有暖流划过。
比我愣的更厉害的，是地上的江邵。
「殿下，你相信我，你给我讲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忘记。我一定会，让江邵得到报应！也谢谢殿下，教我如何做一个勇敢清醒的女子。」
他惊恐地看着吕素素对着空气讲话，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什么，忙大声唤我的名字。「云儿，云儿是你吗？你救——」
话音未落，素素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恨意，打的他嘴角溢血，脸高高肿起。
「直呼殿下的名讳，凭你也配！」
江邵眼中起了杀意，只一瞬间就消失了，他不敢发怒，袖中的手攥紧成拳，却还能对素素柔声道：「素素，是我错了，我后悔了… …我不该鬼迷心窍，素素，素素你放过我，我再也不会起这样的念头了，真的，你相信我，我真心爱你的，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他复又看向素素方才与我说话的方向。
「云儿，云儿你帮我求求素素，你那么爱我，怎么忍心看到我落得如此下场呢？」
吕素素没有反应，还更加冷淡地看着他。
江邵明白求我没用了，开始疯狂给吕素素灌迷魂汤，「素素，我真心爱你啊，素素，我只是想当皇帝，让你做皇后，我想让你母仪天下，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我有什么错呢！」
「你不要听云霁挑拨，她得不到，才不想你也得到，你千万别相信她啊，素素！」
吕素素笑了，笑容凄凉。
「我和殿下，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呢，江邵？」
12
是啊，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畜生呢？
我这一生，从未有过行差踏错的时候，唯一一次，便是嫁人，错嫁歹人。
可也就是这么一次，我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我叹息，「素素，你即便杀了他又如何，他仍旧可以投胎转世，而你却背负一条人命的罪责。」
「殿下，你不是问我找什么人吗？等一下你就明白了。」
吕素素从床底下拿出江邵的八卦镜。
又从江邵身上摸出了那张黄符纸。
「殿下呀，我怎么可能让他这样轻而易举的死呢？我不会让他死的，死太轻松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说完，她提声叫来她的贴身丫鬟。
「把人带进来！」
丫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家丁，抬着一个又聋又缺又痴又傻的乞丐进来，放下后便一起出去了，将门关的很好。
我回头看向她，她正对我甜甜地笑，「殿下，这就是我找的人，很适合江邵，不是吗？」
一瞬间，我终于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江邵第一次眼里露出这么惊惧的神情，他双目死死地瞪着，快要泣血一般，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
吕素素取下他的血, 又取了乞丐的血, 温温柔柔说道：「阿邵, 去体验一下被换了命格之后的悲惨人生吧，这是你应得的。」
她说着, 又烧了黄符纸，「我会派人保护你, 不让你饿死, 不让你被人打死，我要你活着，生生受罪，我要你活着, 生不如死。」
然后, 她将乞丐和江邵的头发灰也放在了铜镜上，顷刻间, 铜镜发出一道刺眼的红光。
13
江邵变成了一个又痴又傻, 瞎了左眼, 缺了右腿, 还聋了一只耳朵的乞丐。
他还年轻，这一生的苦难, 才刚刚开始。
素素又消失了，不过这一次，我很安心等着她, 我觉得她一定会再回来。
她再次回来的时候, 带来了一个得道高僧。
我怔愣了一下, 「所以, 你那日拒绝我，是为了给我寻超度的高人？」
她颇为骄傲的点了点头，「可不是嘛, 殿下这么好, 怎么能变厉鬼呢？厉鬼杀生，无法超度, 殿下，可不能为了畜生万劫不复啊。」
然后她招了招手, 那个被换过气运的乞丐也出现了。
「小乞丐，让高僧给你加注咒法，你不会暴毙身亡, 但是你换过气运一定要多多益善, 切忌多行不义必自毙。」
小乞丐感激涕零地答应。
高僧对我鞠躬，然后盘腿坐下。
吕素素在公主府搬出我从前用过的东西，我的秋千, 我的蹴鞠… …
这些东西通通放在了高僧的面前。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我身上渐渐散发出一道金光。
这光越来越强烈，我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盈。
吕素素流着眼泪和我告别，「殿下，下一世，再不要遇到这样的人了，可要擦亮双眼啊！」
我看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素素，谢谢你。」
千言万语, 化作一句感谢的话。
我慢慢合上了眼。
愿来生，我能有机会，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