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救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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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算命,一个面容苍老的女人连上我,「大师,我的女儿失踪 7 年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里啊?」

我掐指一算,冷笑道:「你不是已经把她杀了吗?尸骨埋在老屋打了 9 根钢钉。」

「如果真的很想见她的话,回头就行了,她就在你后背上趴着呢。」

1

我渡劫失败,穿越到了一个玄门弟子身上。

我记得自己失败前,苍璧说雷音那个狗东西,也跟我一起堕入红尘历练了。

我法力尽失,找不到他,只好操起飞升前的老本行先糊口。

开播第一天,人数寥寥。

突然显示出一个请求连线,我精神一振,点开,露出一个面容苍老的女人。

「大师,我的女儿失踪七年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里啊?」

「可以,一卦五千,先付钱。」

我亮出二维码,女人面露迟疑,眼神闪烁着往旁边看。

直播间原本不多的观众瞬间炸了。

「卧槽,你有没有良心啊?人血馒头都吃?」

「弄虚作假的骗子,还装上了!大姐你可别信啊,这人明显就是骗子,你挣钱不容易,千万别给!」

「反诈 APP 下了吗?快, 网警,这儿有个诈骗犯!」

「呜呜呜,如果有一线希望,姐姐也是想抓住的吧?博主你能不能帮帮姐姐?」

我扫一眼弹幕无动于衷,「这么善良,你替她出这个钱也行。」

这下更是引起了众人的怒骂,我懒得看只是问她,「算不算?」

镜头里女人一咬牙,掏出手机扫了五千给我,然后眼巴巴看着。

钱到账后,我要来生辰八字掐指一算,冷笑道:「你不是已经把她杀了吗?尸骨埋在老屋打了 9 根钢钉。」

「如果真的很想见她的话,回头就行了,她就在你后背上趴着呢。」

女人惊恐地睁大眼,尖叫一声迅速回头,自然空空如也。

可我看到,她背上的女孩对着我咧嘴露出微笑。

「卧槽,大晚上的我后背一凉。」

「这主播有病吧?!这妈妈自己穿得破破烂烂,还肯花五千来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算命上,你居然说她杀了女儿?编也编得像一点好不?」

「楼上真相了,都是剧本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不是,大家你们没看到吗?这个妈妈好像前两天刚在新闻上出现过啊。」

「别说,你还真别说,仔细看看,这不就是前两天『重病寻亲』里的那位母亲吗?我记得还有好多人给她捐款的,我也捐了!」

我眼睛一眯,那女人看到弹幕迅速下线,却在后台给我发来消息。

「大师,你说得都是真的吗?」

「你指哪一句?」

「我后背上……真的……」

「对。」

沉默片刻,那女人忽然再次选择连线。

接通后她一脸崩溃,怒吼着「我不信」,一边泪水涟涟,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重复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才不会死,我的女儿只是走丢了,她还在等妈妈接她回家……」

她这样的表演,瞬间又吸引不少直播间的关注。

「天哪,她的痛苦好真实……」

「当妈的一点看不了这个,希望我的宝贝平安健康。」

「这主播真是丧良心,为了挣钱什么胡话都说,人血馒头好吃吗?」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大家赶紧抵制主播,压力给到警方!」

直播间纷纷扰扰,只有我,看到她疯癫表演下隐藏的那一抹狡诈。

但我没有拆穿,这种事,永远都是事实胜于雄辩。

我决定报警。

2

由于观众们骂得实在难听,加上也没有再找我算卦的,我便下播了。

一大早,门被敲响。

打开,居然是两个警察。

「你好,请问你是主播『算命半仙』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警察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有些微微抽搐。

我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人举报你诈骗还有散布谣言,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警局内,我详细说明昨晚情况,并且附赠详细藏尸地点。

其中一名警察嗤笑一声,「你还演得挺真。」

我看他一眼,掐指一算,「你今天最好离大树远一点。」

他撇嘴,「装上了还,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江湖骗子我见得多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请问,我都说得这么详细了,你们就算是出警去看看,又能耽误什么呢?」

「为什么宁愿在我这里浪费时间,都不肯去实地?」

他还想说什么,另一名警察制止了他。

「你好,我叫江瑜。」他伸出手,「你的消息很有用,我们会去看的。只是算命这件事太过离奇,由不得我们怀疑,现在有很多诈骗的人,也正是利用大众的玄学心理,去套取钱财,我们实在是经手太多了。」

他还算比较真诚,我伸出手跟他轻握,双手握在一起时,掌心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的灼烧感,我立马松开手。

江瑜也是一脸震惊,看看我再看看他的手。

「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我紧紧盯着他,竟然算不出他的命格。

就在刚才,我确定自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雷音的气息。

「我,我不知道……」

「干嘛干嘛?」总跟我唱反调的警察站起来不耐烦道:「又骚扰上我们警局一枝花了是不是?我告诉你……」

「林拓。」江瑜手搭上他的肩膀,神色已经恢复正常,「苏小姐,我只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但时间不知道,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沉吟片刻,摇摇头,「还不确定,我需要详细信息,还要去你家看看才行。」

林拓发出一声响亮地嘲讽声,「你算盘珠子都快蹦到我脸上了。」

这时,门被忽然打开。

一名警察急匆匆走进来,看我的眼神带着轻蔑。

「江队,我们去核查过了,李琪家的老屋土都是旧的,没有人为翻新的痕迹,并且我们也都把周围全部查看一遍,并无任何尸体。」

李拓斜乜我一眼,「吹牛吹大了,撞墙上了吧?」

江瑜的神色也带上几分诧异。

我皱眉,自己绝不可能算错,在内心默念昨晚李琪给出的信息,却发现这次,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剩一团黑气。

意识到自己还是大意了,应该在算到那九颗钉的时候就产生警惕。

李琪背后肯定有人指点,小女孩应该不是无缘无故死的。

都怪自己现在灵力薄弱,加上被雷音分了心神,导致轻敌,内心不由生出几分恼火。

「苏月女士,如果你真的是江湖骗子,我劝你还是现在承认比较好,你只是诈骗了五千,如果能退还赃款再道歉的话,念在你初犯的份上,我们可以帮你跟李女士说说好话。」

我看一眼江瑜,深吸一口气道:「我没算错。」

「虽然出了意外,但再给我一天时间,就一天,我一定可以给你们一个新的地址。」

江瑜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盘算我说的真假。

过了一会,他点头,「就一天。」

3

回到房间,我环顾四周,灵力稀薄至此,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器。

总算让我找出一副蒙尘的乾坤镜。

原本能看未来知过去的全能镜,在我微弱的灵力催动下,发出的光还没有头顶的灯泡亮。

我叹口气,要不是他能破除一切迷障,我也不会把它拿出来。

默念口诀,镜子时明时暗,总算让我看到一些。

李琪与身边的男子商议着要不要给钱算卦,又伙同男子连夜搬运尸体。

我说尸体怎么会凭空消失,原来是这个无情修在搞鬼。

无情修是一个门派。

即使在修真界,也是令人唾弃的存在。

无他,这个门派尊崇男子为天地间最优秀的存在,认为男子至高无上,女子卑贱如泥,若只是观念如此,关上门来修行,大家顶多背后骂两句也就罢了。

关键是,他们不但信奉这个道理,还要不遗余力打压女性。

利用邪门歪道,吸食女性精血,偷走女性气运给男子逆天改命,甚至于纯粹的修道之人已经满足不了他们,而是在民间利用重男轻女的思想,将女性迫害到极致,全部都是为了男性服务。

百年前,他们曾被一位女儿被带走迫害的母亲含泪控诉,这位母亲爬上八百八十八天阶,只为寻找传说中的仙人主持公道。

当时的神尊知道这件事后大怒,亲自带人灭了该门派,所有被禁锢的灵魂都放出净化,转世投胎。

这个门派在修真界销声匿迹,我以为早都不知道断绝在哪个犄角旮旯了,没想到竟然还能看到传人。

真是贼心不死。

想想九根钢钉,活人下葬,确实是他们的手笔。

既然看到了真相,那就好办了。

忽然,房间的灯暗了下来,好似阴风阵阵。

微弱的乾坤镜中闪现出一个人影正飘在半空。

我认出,是李琪身上的小女孩。

她冲我咧嘴一笑,张口声音尖细锐利,「姐姐,我希望你不要告诉警察,我被埋的地方好吗?」

「为什么?」

她歪歪脑袋,明明是八九岁的样子,那张脸却透露出不一样的成熟,大大的眼睛中满满都是恨意。

「因为我想报仇啊!那老头将我埋下去还不算,贴了那么多符纸,每次我想挣扎的时候都会打在我身上,好痛啊。」

「现在好了,我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哥哥帮我,他让我能够自由出入,能够时不时给他们捣乱,但我还是不能离开那个地方太久。」

「哥哥说,他现在对那些符纸束手无策,我要完全自由,除非换个地方。」

「嘻嘻嘻,姐姐你可帮了我大忙呢,你灵力低微,但我不动你,只希望你能够插手不管,等我报了仇,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好吗?」

「好。」

我一口答应下来。

冤有头债有主,快意恩仇从来都是我的作风。

至于这个世界的法律……

你跟我一个道士讲法律就算了,你总不能跟一只鬼讲法律吧?!

我去举报一只鬼要杀人……

我怕警方先把我抓起来。

4

晚上,我准时打开直播。

呼啦啦涌入好多人,大家都疯狂在弹幕上辱骂我,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大多数还是说我「骗子」,「翻车。」

我一看,原来是警察对于昨天的举报发出了通告,言明中证实了我只是江湖骗子的身份。

我心中叹气,平和道:「昨天的事另有隐情,我不好说。明早七点,我会在直播间给出一个新地址,到时候警方去这个地址,不但能找到小姑娘的尸体,说不定还会另有收获。」

「好了,今天改成一卦吧,定价一万,想算的可以连线。」

「好家伙,这骗子现在这么嚣张吗?都打假了还不收敛?」

「大姐,你是缅北大姐大吗?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骗子能不能去死啊?」

「妈的,生平第一次上网想做雪花,有没有人肉出这位姐的?我想给可怜的寻亲母亲出口气。」

「加一。」

这时有人连线。

接起来,居然是李拓。

他一脸哭丧相,背景是白色,一见我就大喊道:「神仙姐姐救命啊!」

我:……

仔仔细细端向后我笑了,「你是不是在医院?」

他苦笑着点头,「昨晚回家的时候没注意,在小区门口被倒下的树砸了。」

「那你现在是?」

「我就想问问,自己还会不会倒霉?还有,我的财运怎么样?事业线呢?爱情呢?」

他一脸渴望,我有些无语,掏出二维码,「先付钱。」

直播间纷纷劝阻。

「小哥哥别上当啊,警方都打假了,你就别给她送钱了。」

「这年头帅哥也会当冤种?」

「怎么办,他看起来好像我那个脑子不好又帅气的前男友啊。」

李拓一眼扫见直播间,顿时皱起眉,「你们别说了,我就是警察,昨天见过这位小姐姐,她让我走路离树远点,我没听,现在就躺在这儿了。」

还拿出证件对着镜头,「喏,工作证。」

「她才不是什么骗子。」

直播间安静一瞬,继而又沸腾起来。

「下了血本啊,给了这警察多少钱?」

「证件看着挺逼真的,哥们,装警察可是犯法。」

林拓气不过,从床上蹦下来就想理论,我猛然坐直身体叫道:「别动!」

林拓顿时僵滞在原地。

我指着他身后,「镜头转过去,面向隔壁床头,对,那个,那条裙子,哪儿来的?」

林拓摇头,「好像是下午住院的一个女生,她输完液晚上回家了明天早上再来。」

我盯着裙子淡淡道:「给江瑜打电话,让他带上生辰八字来医院,你躺回去别动,我马上就到。」

林拓被吓到了,颤抖着声线,「这……这裙子怎么了吗?」

「闭嘴!」我压低声音,「从现在起,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躺回去,跟直播间里的人随便说话不要停,记住,别被发现你已经知道裙子有问题了,明白吗?」

「不停说话,别断。」

5

等我赶到医院时,江瑜也到了。

医院某间病房外隐约有黑气缠绕,掏出乾坤镜一照,窗子外面至少三个女鬼在等,都目不转睛往里看。

我收回镜子一指,「那是不是林拓的病房?」

江瑜点点头,他也看到了镜子里的显示,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先别上去,躲在一边等他病房的人回来。」

那条裙子虽然是女孩的,但很明显是诱饵,今晚怕是有人要捉那三个女鬼,至于为什么选在医院。

要么跟出生地有关,要么就是捉鬼的人对自己很自信。

才会选择阴气这么重的地方。

藏好后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就看到不远处四个人走来。

一对夫妻带着个男孩,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

中间走的人穿着一身道袍,白面长须,仙风道骨。

只有那双眼睛时不时透露出狡诈和精明。

真是扮秦桧的没卸妆——谁没见过那二花脸似的。

我暗自撇嘴,给江瑜使眼色同时从暗处走出。

「谁?」

那道士还挺警觉。

我故作惊讶走上前,「大晚上还 COSPLAY?挺像啊。」

道士看一眼我们缓和了神色,冷哼一声大步向前走,那对夫妻也不说话,低着头跟在后面。

我撇撇嘴,「真没劲儿。」

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医院,一直到电梯停在同一楼层后,夫妻中的男子忍无可忍,「你们老跟着我们干什么?」

「谁跟着你了?」江瑜一瞪眼,「这是医院,我们也是来看人的,怎么就跟着你了?你当这是你家马路呢?」

江瑜长得高大,平日里看不出来,此刻一凶起来,男人立马不吭声了。

女人只是淡漠看我们一眼,反倒是小男孩朝我们吐口唾沫,挥舞着拳头,「你他妈的怎么跟我爸说话呢?信不信老子干你?」

江瑜一低头,乐了,挽起袖子,「你?干我?来,我见识一下你怎么干我?」

男人一把捂住小男孩的嘴赔笑,「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此刻已经走到了病房外,我都听到林拓那夸张的声音了,絮絮叨叨讲着以前办案过程中自己的糗事。

我们一进门,肉眼可见他松了口气。

看到身后的道士时,他一愣,嘴张了老大,目不转睛盯着。

道士进门就开始皱眉,绕着床转了一圈毫不客气道:「你们,都出去。」

林拓不乐意了,「你瞅我怎么走得动?」

他腿上缠了一圈石膏,胳膊上也是,看起来还是有点惨。

道士不耐烦,「我管你们怎么出去,不想死就赶紧滚。」

「来不及了。」我内心默念。

6

下一秒头顶的灯忽然炸裂。

林拓还举着手机,吓得嗷一嗓子跳起来。

我拉着江瑜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暗暗往他们俩手心塞一道符。

「把你生辰八字拿出来。」

江瑜递给我,看完后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他身上会有雷音的气息了。

「装神弄鬼!」

那道士怒斥一声,从怀里掏出桃木剑就是一顿刺。

我看得清楚,连女鬼的衣服边儿都没沾上。

自从那对夫妻出现后,女鬼就飘进来了,只是她们没有直接上前,而是站在不远处愣愣看着那名中年女子。

「还不现形!」道士桃木剑挥过,一阵灰烟飘散,半空中竟然真的显出了三人的身影。

这道士也不是那么无用。

「神……神仙……姐姐……神仙……这这这这……」

知道和见到是两码事,林拓人都不好了,抖得筛糠一般站在我身边。

「闭嘴,别说话,看着。」

那中年女人看着半空中的影子,忽然号啕一声跪在地上,「我的女儿啊!」

站在中间的女鬼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扶她,道士眼疾手快一把将符拍在她手上。

女鬼痛呼一声缩回去,怨恨地盯着道士。

「道……道长……你快,快收了这些贱人……别让她们害了我的儿子……」

男人哆嗦着死死抓住儿子的手,双目喷火一般盯着三个女鬼。

男孩此刻躲在爸爸身后瑟瑟发抖,全然没有在电梯里的嚣张。

女鬼见状回过神来不再呆愣,冷笑一声,「凭你们?」

她挥舞衣袖,房间内阴风阵阵,桌上的物品摇晃得越发厉害,只有我们三个缩在的角落毫发无伤。

那道士左右支绌,还真的挡住几分攻击。

女鬼越发烦躁,「既然你非要拦我们姐妹的路,那不如我们先送你上路!」

三姐妹齐心合力,道士显然有所不敌,掌风挥过直接将他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倒地昏迷。

「囡囡!」就在女鬼的手快要搭上中年男子的时候,旁边的女人突然喊了一声。

手掌停下,女鬼无声转头看着她,女人哆哆嗦嗦,「你……你要的红裙子,妈妈给你买了,不,是,是爸爸,爸爸给你买了,既然你们都死了,就……就去投胎……放过我们吧……」

「放过?」女鬼冷笑一声,「妈妈,我一直很想知道,爸爸做的那些事,你知情吗?」

妈妈闻言一愣,眼神躲闪着低下头。

女鬼眼中流露出失望,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妈妈嗫嚅着,身子佝偻下去喃喃自语,「我也没办法……家里没钱……你弟弟以后还要上学,上班,娶媳妇,我们,我们身体也不好……」

「你爸爸,也是为了这个家……」

「是为了这个家?还是只是为了他?!」

那两个一直不说话的女鬼激动起来,飘到姐姐身边,充满恨意地看着小男孩。

「我们不是傻子!不是你们可以随意糊弄的工具!你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他?!」

「你们生下我们,却不爱我们,只是拿我们当工具,这也就算了,可是你们怎么做得出那种畜生的事情?」

女鬼忽然转过头,直勾勾盯着我,似哭似笑,「像你这样的人,一定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们这样的父母吧?你知道她们都做了什么吗?」

「我们姐妹,从小就要干各种活,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不知道哪天这个男人喝醉了,就会回来打骂我们。」

「吃不饱,穿不暖更是常态,甚至于因为我们三个,他还要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

「这也就算了,在我们村,女孩子的生活大多如此,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挣钱的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我垂下眼睫,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在我十四岁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将家里的仓库改造成了一间土屋,他说的是,这里以后是我们住宿的地方。没想到,盖好后,这里成了囚禁我的地狱。」

「他将我卖给了村里的男人们,每天,一个男人二百块钱就可欺负我。」

说到这些,女鬼的眼中竟然落下血红的泪水,她身后两个年龄较小的姑娘都低下头轻声啜泣,脸上浮现出痛苦。

「这还不够,甚至在尝到甜头后,他把妹妹也送了进来,你知道吗?他还将妹妹的初夜进行了拍卖,那时候,她们才刚满十三岁。」

「这件事一直持续到我 17 岁,他盘算着将我们嫁远一点再收笔彩礼,可那天,村子里来了个男人,穿着西装文质彬彬,不知道他向他们说了什么,一周后,我们姐妹就迎来了最后的噩梦。」

女鬼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地上不停哭泣的女人和皱着眉的男人。

「妈妈,你知道钉子活生生钉入体内是什么感觉吗?」

「你知道我们被钉了钉子还装进棺材里的恐惧吗?」

「你知道活生生窒息有多么痛苦吗?」

「妈妈,你也是女人,我们一无所知做了你的孩子,这不是我们的错,可为什么要因为性别而遭受这一切,男人,女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要因为你们的思想,而决定我们的地位?」

「妈妈,你不爱我们,为什么要生下我们来这个世界受苦?你带给我们生命,就可以这样糟践我们?从生到死,都要为你们的儿子铺路吗?」

「妈妈,棺材里好冷,我们喘不上气,那时候你在做什么?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起过我们?」

「妈妈,你告诉我,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是女儿吗?这个性别到底有什么错?倘若这个性别让我们活得如此卑贱,如此不公,那上天为什么还要创造我们?」

「在神的眼里,男人和女人,是公平的吗?」

「妈妈,你为什么不肯睁眼看看我们?看看和你同样性别的你的女儿?你害怕吗?还是在庆幸?庆幸你作为女人,不必享受和我们一样的遭遇?」

「这世上,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难道不都是人吗?」

「明明都是从女人的胯下出生,但任何一个形容女人的词汇,在他们的大脑中,都是带着侮辱的,小姐,雌伏,母,公主……」

「然而,当他们谈论起自己,又很骄傲。雄性,荷尔蒙,够男人,雄狮……仿佛都是夸赞,这一切,到底是谁决定的?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样?」

「谁能告诉我们?」

7

我无法回答,江瑜和林拓的眼中,有震撼,有痛苦,有羞愧……

不知是因为她揭开了这一层面纱,还是因为自己身为警察而力所不能及。

「女人,本来就是贱人!」

一片沉默中,只有那个小男孩跳起来指着女鬼,「我爸说了,男人就是尊贵,女人就是卑贱,你们活着就是为了替我挣钱,既然没用那就该死,你们活着奈何不了我们,死了又能怎么样?!」

女鬼神色一变,那种如泣如诉的痛苦消失不见,脸上只有平静,她阴森森盯着小男孩,「我差点忘了,你的出生才是我们悲剧的源头。」

「所以,你该给我们姐妹偿命!」

说完,女鬼们毫不犹豫朝着他冲过去,小男孩吓得大叫一声缩在父亲身后。

男人紧紧护着儿子,掌风拂过,他身上出现道道血痕。

「你,你不去帮忙吗?」

林拓急得跳脚,我垂下眼皮干脆利落道:「没那个本事,你行你就上。」

「你……」

林拓还想说什么,江瑜使了个眼色,转而对我说:「虽然女孩们的遭遇很苦,但他们的下场自有法律制裁,你能不能……」

「又不是我伤人,你去跟女鬼们讲法律啊,跟我说干什么?」

江瑜噎住了,苦笑一声不再吭声。

我就站在一边,看着男人身上的血肉逐渐消失露出白骨,看到他怀里的孩子甚至吓尿了,刚才还张狂的脸上此刻全是泪水和鼻涕。

真丑。

女鬼指甲越长,攻势越猛,像猫逗耗子一般。

关键时刻,母亲扑过来挡住父亲,颤声道:「我,我知道对不起你们,可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啊,没有儿子,我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谁都能戳咱们家的脊梁骨,我也是,也是为了以后的日子更好……」

继而求情道;「你们就放过我们吧,毕竟我们也是你的亲人,小宝也是你们的亲弟弟啊。」

女鬼冷哼一声,「妈妈,时间到了,你们该上路了。」

我转头,窗外隐约天光亮起,确实,时间到了。

只听阵阵惨叫,父亲喉咙上出现一个血洞,嘴里发出惊恐地「嗬嗬」声倒了下去。

小男孩眼睛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女鬼的利爪停在母亲的脖子前,颤抖着,久久无法落下。

那是孩子对母亲天性的爱,不可磨灭,不可更改。

「你们走吧。」我适时出声,「足够了,剩下的我会负责。」

女鬼深深看我一眼,收回利爪低声道:「天亮后,我们就会灰飞烟灭,不管你是谁,今晚既然你没有帮他们,那请你帮帮我们,将我和妹妹们好好安葬,我生生世世都记得你的恩情。」

「好。」

女鬼们恋恋不舍收回手,最后看了一眼,转身从窗外跑出去,太阳刚好升起,那浓烈的身影在阳光照过来的一刻忽然变淡,消失。

母亲看着,低头「呜呜」哭了起来。

我没管她,走过去踢一脚那个道士,「起来,天亮了。」

道士迷茫着睁开眼,眼神中闪烁着慌乱和精明。

我嗤笑一声,「别装了,捡回一条命就偷着乐吧。」

道士知道自己的把戏被我看破,尴尬爬起身,「这位道友……」

「别套近乎,咱俩不熟。」我看一眼江瑜和林拓,「你跟我走,我有话问你。」

道士忙不迭答应,女鬼当时那一掌虽重,但这道士有两把刷子,心口居然有护心镜,早在女鬼们控诉的时候就醒了,只是心知自己打不过,所以不敢起来罢了。

我对江瑜说了李琪女儿的藏尸地点,也算给他找点事干。

「结束给我打电话,我需要去你家看一眼。」

江瑜点点头,「你放心,他们的事情,我会处理。」

他说的是现场,还是有点惨不忍睹的,林拓傻呆呆的,此刻猛然一蹦三尺高,「卧槽,我忘记直播还没关!」

牛逼。

我在心里暗暗给这个二百五竖个大拇指。

如果没有被封的话,他就等着国家神秘部门找上门吧。

8

出了医院,天朗气清,人影匆匆,任谁也看不出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个,大师,咱们去哪儿啊。」

「去你家。」

道士自称玄音子,师门没说,但我已经猜到了。

「告诉我,你们背后的本家是哪里?」

「道友说的话,我听不太明白。」玄音子装作茫然的样子,我冷笑一声,「你听话,我们就好好说,你不听话,吃了苦头反正也是要说的,我对你们这一门的人,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玄音子还想狡辩,看到我神色冷峻,有些打怵,但依然不肯说。

我冷笑一声,直接念咒捏碎了他的护心镜。

像他这样对雷音来说低等子弟,给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保命武器,一般的鬼自然拿他没办法,但这不包括我。

玄音子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看我的眼神中终于带上恐惧。

「我说,我说。」他咽口唾沫,「我师父现在就在江家,你想见他,直接去就行了。」

「哪个江家?」

「北城够得上名的,就一个江家……他们现任家主是江旺祖。」

「地址。」

玄音子哆哆嗦嗦给我写下一个地址。

趁这个功夫,我念咒成符,在他转身一刻欺身上前贴在他心口处。

他浑身着火,从脚底一直烧到头顶,然后火消失了。

他还在原地跳脚惨叫。

「别喊了。」我叫他一声,「以后找点正经工作吧,现在的活儿,你再也干不了了。」

「什么?!」玄音子一愣,回过神来眼神中带上怨毒,「你竟然废了我的修为。」

「你的修行是邪道,若非你未曾沾染人命,我不会放你一马,你师父只让你修道,可没告诉你,这门道的最后一步,是将你的修为献祭给他。」

玄音子愣住了,迟疑道:「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我淡淡说:「何况,这门道有损阴德阳寿,甚至祸及后代子孙。」

玄音子出了一身冷汗,眼中神色淡去,朝我深深一揖,「多谢大师。」

无情修最恶毒的地方,除了镇压女性外,还有拿门下弟子做材料,先给他们希望,让他们修道作恶,之后再让他们去收恶女的灵魂炼化,女鬼们则是作恶越多越好,所以被镇压的女性到一定时间也会被「不经意」放出来,怀有怨气又报了仇的女鬼们,也会被「偶然」出现的大师捉拿,可以说女孩们从生到死,都在被无情修的人算计。

而这一门邪教的创始人,就是雷音。

我追逐他几百年,都无法抓住他,除了他狡猾外,看来就是在人间的徒子徒孙们在给他帮忙。

我拿着纸条上的地址,打了辆车直奔过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江家,大概就是江瑜的家。

9

江家别墅外,我按响门铃对管家说:「我是江瑜的朋友。」

管家一脸诧异,保持着涵养,「请稍等,我去请示少爷。」

站在门外,我环视四周,一望无际的别墅区,依山靠水,处处都彰显出低调华贵。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江瑜出现,看我的眼神带着惊喜。

「算出来的。」我没明说,是因为有些事情,现在还不到他知道的时候。

「快请进吧。」

走进门后,明显能感受到一股柔和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更像是得天独厚的修行圣地。

「你家客人呢?」

「在花园和我爸爸说话。」江瑜反应过来,「你是来找他的?他和玄音子有关?」

不愧是警察。

这时一名少年走过来,「大哥。」

江瑜转头笑着介绍,「这是我的弟弟,江瑾。」

我漫不经心点点头,直接道:「带我去见你家的客人,我有事。」

路上他还絮絮叨叨说着,今早的小男孩醒来后吓傻了,母亲已经被抓,警察去他们村子收集证据了。

李琪一家三口早上被发现躺在我给的地址上,浑身血污,死得很惨,小女孩的尸体也被挖出来了,证实她死前曾遭遇了虐待。

「你看,正义总会被伸张的,虽然不像你的方式,但这世界需要法律维持正义,让人们相信正义。」

我没吭声,在我看来,法律能做的,还远远不够。

花园里,那个人背对我坐着,似乎有所感应,他回过头,一张儒雅和善的面孔。

「爸,这是我朋友,苏月。」

江旺祖有些意外,看我一眼,略带矜贵颔首,「苏小姐好。」

我径直走到他们身前直接问道:「雷音在哪儿?」

男人脸色一变,江旺祖神色疑惑,「雷音是谁?」

他的神色不似作伪,我有些疑惑,「你不是江家嫡长子?」

江旺祖神色难看猛地起身,「你什么意思?」

江瑜挡在我身前面对父亲,「爸,她是我的朋友。」

男人打量着我皱起眉,「你有什么事找他?」

「少啰唆。」我抽出一张符贴上他的胸口,他惨叫一声半蹲在地,火焰在他的裤脚燃烧,却没有蹿上来。

男人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他咬着牙死撑。

「宋先生……」

江旺祖一惊,顿时变了神色,「你到底是谁?」

「说,雷音在哪儿?」

身后传来鼓掌声,我转头,看看缓缓走来的江瑾。

他神情淡漠,「苏月,不过暂别几天,你就认不出我了?」

10

胸口一阵浊气翻涌,都怪江家灵力太盛,雷音的修为一日千里,我竟然硬是没有认出他。

「你不是我弟弟?」江瑜看着他脱口而出。

雷音冷哼一声,「你弟弟?你弟弟肯把这副蠢笨的身躯让我给是他的荣幸,反正就凭他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废物,一辈子能做成什么事?」

「江家,一向是嫡长子继承基业,没想到这一代的这么蠢,居然让庶子赢了,真没用。」

我明白过来,江瑾,是江旺祖的侄子,江家原本真正的继承人。

无情修,对外残忍,对内也是一样。

他们尊崇权力,制度,地位。

认为生来尊贵的人,是血脉中就带着尊贵,非人力可以改变,所以就应该遵循古代嫡子女制度,能入无情修门派的,都是他们所谓的「嫡长子。」

「苏月,你千年前就该死了,是我让你有了第二次生命,还能入得玄门修习,得了这么大的机缘,你该感谢我才是,干吗这么大火气呢?」

他的话,听得我火一阵一阵往上冒。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千年前,父亲哄骗着我喝下那碗香莲糖水,然后将我放进棺材,亲手钉上 9 根长钉的场面。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幸福又尊贵的礼部侍郎长女,虽然父亲只有母亲一个妻子,但他们恩爱有加,琴瑟和鸣,是我眼里最幸福的一对。

可我没想到,父亲爱着母亲,也不妨碍他想要一个儿子的心愿。

母亲知道,但无能为力。因为怀我时还在田间劳作,生产时又耽搁太久,伤了根本,不可能再生育了。

而父亲,寒门学子,殿试时因为考题想起妻子而泪洒金銮殿,皇上大为动容,钦点为状元,从此情义之名远扬。

他不敢破坏自己的清名纳妾,母亲又生不出孩子,苦闷之下总是会对母亲动手。

后来遇到一个游方术士,表示有办法给他一个儿子。

那个人,就是无情修的人。

我在棺材里躺了两天,气息尽绝时,棺材被打开了。

路过的师父发现了墓地有蹊跷,根据墓碑上生辰八字算出我命不该绝,故而挖开了坟茔。

我被带回山上,师父替我拔出钢钉,换骨洗髓,给我重生。

至于父母,他们自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还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我没有报复,是因为师父告诉我,生恩已还,缘分已尽,剩下的,是他们的机缘。

我要好好修炼,过自己的生活。

若非我有这样的经历,那磕头长拜的妇人,又怎能那么巧找到仙山所在,山上还恰好有神尊?

无外是我游历时遇见她,指了条路罢了。

没想到就是这一指,让我被雷音盯上了。

他超高的修为,儒雅的谈吐都打动了我,百年相伴,我瞒着师门决心嫁他为妻,一生一世长相守,但新婚之夜,当我喝下合卺酒后开始头晕时,他再次拿出了熟悉的 9 根钉。

那晚,我才知道,原来当年的云游之人,就是他。

我真是蠢啊,被他害了一次又一次。

若非师父听闻消息赶来参加婚宴,我怕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一劫,可惜师父又要救我,又要对敌,最终被偷袭,永远都留在了那里。

后来,我被师兄逐出师门,那夜的雨下了最大的一场。

师兄说:「我们能理解你,但师父因你而死,我们无法原谅。」

从此,我将杀死雷音,作为我的毕生目标,一年又一年,我从打不过他到平分秋色,再到难分伯仲,最有把握的就是飞升那次。

雷音知道我修行到了关键时刻,想要趁着雷劫击杀我,却被雷劫所伤,我和他双双掉落红尘。

我只是想不通,他明明掉入轮回道,怎么现在,还能是个成年人。

11

「雷音,到底是谁,一直在背后帮你?」

我追逐他百多年,始终抓不住他的衣角,可我的行踪他却像是了如指掌,甚至好几次我觉得胜券在握的局,都能被他逃掉。

若说没有人在暗中相助,打死我也不信。

可那个人是谁,我始终揪不出来。

偏偏那人也没有跟他一起联合起来对付我,只是帮他而已。

「你想不到吗?」雷音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满都是恶意,「苏月,你说你的人生,或者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贡献给我,等我飞升成神,到时候也有你一份功劳。」

「谁稀罕!」我翻着白眼,「你这种人要是能成神,那真是神仙界最大的笑话。」

「你怎么就是不信呢?」雷音咂咂嘴,「累累古卷,洋洋万言,壮兮社稷,伟哉男权!自鸿蒙初始,便是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乾道成男,坤道自然是女。」

「殊不知男群妻妾,女贞一夫,天经地义……」

「打住,打住。」我面无表情掏掏耳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咬文嚼字就能改变你恶臭的本质吗?就因为你这种人的思想,致使千百年来一些有智慧的妇女受尽屈辱。在我看来,男女不同,只是在于性别,至于能力、智慧,乃至对人类的贡献,男女都不该有所歧视和区别,甚至在很多时候,只要让女人享受和男人同等的教育和思想,她们甚至可以超越男性。」

「女性所拥有的美貌、智慧、金钱,很多事,都是天生注定的,别想用你那嫉妒的心来打压女性,妄图改变什么。」

雷音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也没词了。」

他狡诈一笑,身边风云突变,七根柱子拔地而起,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那些废话,不过是我拖延时间的。」

我被法力压得抬不起头,半跪在地微微一笑,「好巧,我也是。」

掏出乾坤镜扔出去,我拉过旁边呆愣的江瑜,掏出一把刀直接在他手上一划,血冒出,我握着他的手一甩,大喊道:「今日你助我,来日我帮你!」

雷音在半空笑道:「你怕是失心疯了吧?这会还有谁能……」

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突然说不出话来。

空中逐渐浮现出很多灵体,苍老的,年轻的,貌美的,丑陋的……

都是女人。

她们都带着恨意。

「姐姐……」

江瑜盯着空中一个缥缈的影子喃喃自语。

我轻轻一声叹息,那些影子们沉默着散开,向柱子边涌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瑜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那些人……那些人……」

「还不明白吗?」我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意,「那些人,都是你的垫脚石啊。」

「因为她们,才有了你顺风顺水的人生。」

江瑜脚步一个踉跄,脸色煞白,神情间都是不可置信。

「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爸爸。」我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带着点遗憾笑道:「可惜你爸爸回答不了你,毕竟,那个人早就不是你的父亲了。」

江旺祖站在阵法外面沉如水,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苏月,你果然是我最得意的徒弟。」

他走过来,面容变幻后出现一张我无比熟悉的脸。

师父。

将我拉出深渊,为救我而死,让我逐出师门流落大荒的,师父。

「江瑜,是你的儿子吧?」我看着他,「那个你曾经提过天纵奇才,却早死的儿子。」

「没错。」

他承认得干脆利落,眼神中带着怀念,「一千年了,我还是无法真正让他回来,只能让他寄居在一个又一个灵体上,生老病死。」

「为此你不惜残害江氏?」

他笑起来,「残害?我给了他们无尽的财富和荣耀,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怎么算残害?」

「江家的男人,世世代代都是一样的生辰八字,他们出生就有残缺,终身为病痛折磨,靠近他们的人都会变得不幸,虽然有很多财富,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唯一活下来的人,体内寄居的永远都是你儿子,你告诉我,他们应该感谢你什么?」

我嘲讽地笑笑,「感谢你让他们帮你养儿子,世世代代给你儿子积攒财富,做你儿子轮回的容器吗?」

12

「苏月,你总是那么聪明,可惜了。」师父摇摇头,「有时候我会想,当初救你到底是对还是错。」

「师父,你当初救我,是真心的吗?」我低声问。

师父沉默片刻,点点头。

「那时候,我不过是个单纯的修道之人,天南海北地奔波,希望找到灵株仙草,能够救我儿子的命。」

「直到救了你,我才第一次了解到无情修,后来知道的越多,我越心动。」

「当初我与雷音相识,是不是在你的计算内?」我低声问道。

师父颔首,「我与他达成协议,用你,换我儿子轮回的寿命。」

「并且我也需要名正言顺换个身份,后来虽然你没死,但雷音奄奄一息,我救了他答应保护他,他便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他原本不同意,但我跟他说,你是我教过最厉害的弟子,假以时日,他一定打不过你。」

「后来他就同意了。」

师父带着几分赞赏和几分遗憾,「若非你的态度太坚决,我真的很想让你也来帮我,我们必然如虎添翼,成仙不成问题。」

「青天白日的,师父怎么就开始做梦了。」我朝上望一眼,漆黑的云雾中,隐约透出光来。

下一秒,御剑飞行白衣飘飘的人群,穿过云雾疾驰而下落在我身边。

「师兄。」我看着熟悉的眉眼轻声道。

九栖眼中带泪,「师妹,你辛苦了。」

身后其他人都喊道:「师姐!」

熟悉的称呼,差点让我落下泪来。

师父脸色难看,几乎是咬牙切齿,「苏月……」

「师父既然说我是最优秀的,那应该能想到,我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列阵!」师兄手拈符纸,「齐心破阵!」

众人散开,雷音脸色很不好,原本他的压力就大,七根柱子在女鬼们的帮助下,早就摇摇欲坠,此刻更是如虎添翼。

面对符纸她们不敢靠近,好在师兄弟们都有分寸,全都打在离她们远一点的距离。

我则一步步向师父走去。

「你救我两次,我无以为报,但你的罪孽不容我心软,师父,徒儿来送你上路!」

我掏出符纸疯狂向师父扔去,符纸密集,师父猝不及防下身形有些狼狈,但论实力,我还是打不过他。

所以,趁他手忙脚乱的功夫,我冲到江瑜身边,从怀中掏出匕首顶上他的脖子。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江瑜像是刚缓过神,沉默片刻抬起头,「我的人生,就是一个错误吗?」

「差不多吧。」我看着他,「你每一世的人生,其实都是真实的,但你永远不知道,你的一次睁眼,背后是多少女性的生命。」

他身躯一抖,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喃喃自语,「我不知道……」

「这不怪你,但却是因你而起,所以……」

「你只能去给她们赎罪了。」

「今生你救过很多人,我替他们谢谢你。」

「你是个好警察,你的同事,朋友,都会带着这样的印象迎接你的离开。」

「一路走好啊,江瑜。」

说完,在师父怒吼声中,我毫不犹豫划开他的脖颈。

血喷溅而出,画好的血符快速贴上他的伤口,符箓发出强烈的光芒,一点点映入他的身躯。

他眼里的光逐渐暗淡,最后,他捂着脖子倒下,一道极其单薄的灵体从他身上出现,那是真正的江瑜。

他面容悲哀又带着释然,对我轻轻点头后消散在风中。

可惜了,他因为江家的罪孽,无法转世轮回,就这么消失在天地间。

那边师父脸色迅速灰败,一双眼死死盯着江瑜的尸体,一步步挪过来,最后口吐鲜血,死不瞑目倒在他身边。

雷音见势不好,迅速扔出一张符箓转身就逃,符箓炸开,七根柱子发出哀鸣,师兄们迫不得已只好先应付阵法。

至于我为什么不追?

因为打不过。

妈的。

13

破阵后,灵体们呆呆站在空中,师兄带着师弟们席地而坐,口中默念着往生咒。

渐渐地,她们都一一消失不见。

「还有个地方要去。」我扶起她们,「我曾经答应一个小姑娘让她报仇,现在,我该去超度她了。」

江家的气运消失,走出江宅,我打通林拓的电话,让他带着人来挖地。

江宅下面,密密麻麻,都该是人的尸骨。

林拓声音带着欢庆,「神仙姐姐,那晚的直播在那三个女鬼出现的时候就被封啦,我好开心啊,不过我后来还是被约谈了,但是你知道吗?你在网上现在人气超火!官方热搜都压不住,网友都等着给你道歉,让你算卦呢!」

「哦。」我琢磨着他的声音听起来心情还不错,于是我告诉他,「江瑜死了。」

那边骤然沉默,半晌,我生硬道:「要不,你晚上开个直播,我去给你捧场?」

「姐姐,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我叹气,对我来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千年来我早已看淡, 所以现在我属实是不会安慰人。

「他是自然死亡吗?」

不得不说, 做警察的就是敏锐。

「不是,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长到你想听就只能一辈子咽在肚子里的故事, 你想知道吗?」

「算了。」林拓声音中带着苦涩,「江瑜是我的好兄弟, 好战友, 好朋友,我们曾一起破案追凶,对我来说,这些就够了。」

「我不想再知道更多了。」

倒是豁达。

我松口气, 「那就好, 不然我还要想个拒绝告诉你的理由,谢谢啊。」

林拓:……

「师妹, 跟我们回去吧。」

事了后, 师兄看看我, 「你灵力低微, 若是遇上雷音,只怕死路一条。」

「我漂泊惯了, 还是不回去的好。」我环顾四周,「这儿就不错,有很多姐妹可以陪着我。我现在不是苏月的身体和容颜, 回去又能怎么样?这是我的历练, 我应该好好经历。」

「师兄, 缘分到了, 我们自然还会再见的。」

「好吧。」

眼见劝不动,师兄也不勉强,走时, 他留给我一块玉髓。

「保重啊, 小师妹。」

我一阵恍惚,这个称呼上次听到, 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了。

尾声

江家别墅里挖出来的白骨数量非常可怕,那是多少代女性的尸骨累积。

我只是看了一眼, 内心就一阵阵痛,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在棺材内忍受着身体的剧痛和心灵的绝望。

我是幸运的, 又是不幸的。

但至少, 我活了下来。

又一次在内心坚定了抓住雷音的心,只是现在我和他差距太远,还要防着被他找上门来, 真烦。

李琪的案子,警方给了新的通报,算是间接洗刷我的冤屈,我去看了一眼,警情通报下,密密麻麻都是求我回来开直播的消息。

想了想,江家别墅周围的房子,房租还挺贵的。

于是我又一次在晚上,打开了直播间。

「一天一卦, 一次两万,不讲价。」

「现在,可以开始连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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