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克母,长克夫,大家都叫我丧门星。
丧门星年纪轻轻守寡,守的却是大胤朝的皇位。
一朝地下天上,我成了大胤朝的摄政太后。
世人都说我淫乱后宫,祸乱朝政。
那又如何,最终欺辱我的人,都被我做成了一道道盘中餐。
01
从小我爹就说是我克死了我娘。
我的出生即是我娘的死亡,而后我爹就开始酗酒无度,一天里醉着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间多,家业就渐渐败落了。
我爹说我是个倒霉的灾星,败坏他运道的讨债鬼,打我打得和喝酒一样勤。
后来我十三岁那年,有个缺德的撮合他娶了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
本来我觉得那寡妇找个酒鬼挺倒霉的,后来她成了我的继母,我就觉得,他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瞧不上谁。
我这个继母脾气极暴躁,极擅长骂人骂街骂一切,在她的大嗓门唾骂下,整条街都知道了我是个扫把星,没人愿意搭理我。
她一嫁过来就发卖了下人,让我包揽全部家务,包括但不限于洗衣做饭,挑水砍柴,刷马桶倒夜壶,我忙得像个陀螺,瘦得像个豆芽菜。
寒冬腊月,我被她带来的一双儿女从睡梦中用冷水泼醒,我吓得尖叫一声。
他们俩极开心的拍着手大笑。
「哈哈哈哈哈,这小灾星像个落汤鸡。」
我反应过来,左右环顾,下床抓起扫把刚要反击回去,继母肥胖的身躯就出现在我面前,夺过扫把,抓住我的头发就死命的抽打我。
「作死的小贱人,大清早的号丧,吵醒了老娘,我看你是皮紧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下作东西」。
继母披头散发,气得脸上的肉一跳一跳的,狰狞极了。
她的儿女们就躲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热闹,甚至还掏出一把瓜子。
我反抗不得,只能紧紧抱头护住紧要处。
正觉得今天要被打死了的时候,我爹踢踏着鞋,睡眼惺忪的过来,懒懒的说了一句。
「别打死了,还得送进宫选秀呢,她若是死了,只能你女儿去了。」
这句话救了我,让我没被打死在那个冬日清晨。
世人皆知皇上后宫众多,进宫便是蹉跎一生,红颜枯骨。
而叶家是大族,我爹虽然只是旁支的不能再旁支的一个分家单过的庶子,也是有名额要送女儿选秀的。
02
我在宫里每顿饭都能吃得肚圆,每次我唯一的宫女桃桃都得委婉的劝劝我。
「美人,要不您歇歇,下顿再吃吧。」
我低头看看两个月前做的,却已经有点紧了的粗糙宫装,忍痛放下了筷子。
毕竟我只是众多低阶嫔妃之一,进宫之前又被继母搜刮了个干净,是没钱再找内务府做新衣服的。
宫里生活艰难,不得宠的话,份例也得不到。
量尺寸做冬装的时候内务府的太监阴阳怪气。
「叶美人,您最近身量可涨了不少呢,份例料子可只够做一套宫装了。」
死太监,克扣我的衣料还怪我胖了?
我忍着气陪笑:「听公公安排就好,怨我自己吃胖了」。
大女子能屈能伸,先得一套再说。
那太监摸在我腰上的手让我极不舒服,我微微躲闪,笑着问:「今日怎么劳烦公公量尺寸,绣娘们怎么躲懒了?」
「呦,美人这话说的,咱家伺候美人不好吗?」老太监一边说,一边把脏手放在了我的胸前。
我大怒,抡圆了胳膊扇了他一个巴掌,桃桃冲上前护在我身前。
那个老太监捂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好,好,一个不得宠的小妃子,宫里要多少有多少,咱家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既然你不识抬举,那以后就别想再从咱家手里拿走一针一线!」
恶心的老东西,咱们走着瞧。
现在便是有银子,也买不到衣服了。
越想越气,越气越饿。我又把手伸向了那盘不怎么新鲜的糕点。
可能是想到那个老太监被恶心到了,吃着吃着,就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叶致宁啊叶致宁,你可真浪费,我忍不住埋怨自己。
但是又想到最近这种种的不正常,超常的食量,矫情的心情,黯淡的肌肤,我摸出了一点月例银子,让桃桃去请个太医来瞧瞧。
我猜得真准,我怀孕了。
还是后宫中至今为止第二个怀孕的妃子,我这是要转运了吧。
不过半日的功夫,皇后的赏赐就到了。
不过一日的功夫,皇帝人也到了。
我挺长时间没见过他了,他拉着我的手爱妃长爱妃短的嘘寒问暖。
我看着他这张还算俊俏,但是眼下青黑,面色苍白,被酒色掏空了的脸,想起了刚进宫的光景。
03
能被选进宫我也挺意外的。
因为当时我虽然已经十五了,但因为长期吃不饱,还是一个干巴巴的搓衣板。
选秀的时候被嬷嬷像一颗大白菜一样挑挑拣拣,然后就被洗干净送进了宫里,后来才知道,当今圣上喜欢纤细羸弱的美人。
纤细羸弱,还得是美人,这不就是我嘛。
所以刚进宫的时候,我也是得宠过几天的,封了个美人,位分不至于低得住通铺。
但是但是,皇上真是太过多情风流了。
二十出头的年纪,后宫嫔妃便已经上千人了,算上宫女,说是佳丽三千一点都不夸张,先皇就已经挺荒唐了,谁都没想到,儿子比老子更甚。
我很快就淹没在这三千佳丽中,守着一个偏僻的小偏殿,带着桃桃过日子。
偶也得争争宠,想方设法去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以保证膳食份例不被那群狗奴才克扣。
每次他含情脉脉的叫我什么柳儿,翩翩,小雪的时候我都咬着牙,笑着撒撒娇。
「皇上讨厌啦,人家叶美人,致宁啦。」
关于我能怀上孩子这个事,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也不知道这大胤朝是怎么了,皇室子息一朝比一朝单薄。
到了本朝,皇上登基已经四年,后宫这么多女人,一天两三个的那么宠幸,愣是只生出了一个病病歪歪的小公主,一个带把的都没有,甚至怀孕的都很少。
我能怀上这个孩子,其实也全靠我智勇双全脸皮厚。
更靠那个冬天实在太冷,刚刚入冬,我和桃桃手上就生了冻疮,又被老太监断了冬衣,不争到一次恩宠,我们可能会被冻死的。
两个月前宫中夜宴刚散,皇上拥着新得的小舞姬在御花园月下散步,我一路上挤走了七八个等着偶遇的嫔妃。
再次感谢我继母从小就让我砍柴挑水练出来的好力气。
又一屁股挤走了挂在皇帝身上的小舞姬,心下一横,把皇帝拉进了假山里,嗯...在外面是很新鲜刺激的。
全靠我脸皮厚,才在那次得到了这个孩子。
04
我低眉顺目的半个屁股坐在皇后的椒房殿。
皇后正拉着我的手一口一个妹妹的嘱咐我安心养胎。
要说这位皇后娘娘,是真真的名门闺秀,大族千金,性子也是顶顶顶好的。
菩萨一样的性情,知道自己管不了皇帝,所以干脆就不管,从不嫉妒
争宠,每日里只是在宫里养养花,看看账本,救助救助小动物和嫔妃。
平日里对我也是多有照拂的。
此刻她正一脸诚恳的让我安心养胎,等孩子生出来肯定会请皇上封我个高位,让我不必和孩子分离。
不得不承认,皇后是个极好的贤妻。
帝后都对我的肚子满怀期待,我也是。但是有人不是,很多人都不是。
我扶着腰在御花园散步的时候,一团白影猛的向我袭来,流着口水就咬住了我的衣摆,我被这突然出现的小畜生吓得几乎站不稳,天旋地转间,多亏了桃桃死命的抱住了我。
一阵银铃般做作的笑声传来,丽嫔拍了拍手就召回了那只杀千刀的小白狗。
「我家雪团最爱和妹妹这般的美人玩耍,妹妹身怀龙种,可要当心才是呀。」
好,丽嫔,我记住你了。
乾元宫内。
皇帝把我揽在怀里教写字,最近他经常陪我,不敢荒唐怕伤了孩子,就一时兴起,兴致勃勃的教我读书写字。鼻边传来一阵异香,我循着味道抓起皇帝身上佩着的一个精致香囊仔细研究。
「梁妃刚送的,爱妃喜欢就拿去玩。」
嗯,我是挺喜欢的,麝香味的。
梁妃,我也记住你了。
在宫里这两年真长见识。
凡此总总不一而足,后宫中陷害的手段比争宠的手段还要丰富。
保护我平安生下孩子,是帝后第一次同心做的一件事。
我的孩子也终于有惊无险的来到我身边。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极痛。
但是我却越来越兴奋,这不是痛,这是我往后荣华富贵的登天梯。
我叶致宁不会埋没在这深宫之中默默无闻,既然上天给了我这个机遇,这个孩子,那我必定要搏出一番天地的。
可是真的好痛呀,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汗水浸透了床榻,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打断又接上,接上又打断。
我的母亲当年生我的时候也是这般痛的吧,我是不是也是在她的爱和期待中出生的呢?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我身体里出来了,但是随即一股大力又把它推了回去。不对,这两个接生嬷嬷有问题。
「皇上,美人难产了,保大还是保小?」
放屁,我身子康健,孕时勤加走动,都是你们这些小人作祟。
「保小保小,保住朕的小皇子。」
狼心狗肺的狗男人,活该你身子不健康。
皇后好像低低的说了句什么,但是太疼了,没听清。
那两个嬷嬷得了皇上示意,一个按住了我,一个解了我的衣服,拿了把寒光闪闪的剪子向我走来。
她们想生剖我的肚子。
一个婆子目露凶光,举起剪刀向我的肚子狠狠划下!
电光火石之间,我顾不得疼痛,求生的意志让我用尽全身力气翻身避过。
挣扎着大喊一声桃桃。
桃桃带着我宫内后添的三个宫女从后殿出来,每个人都手持尖刀,对准了那两个杀千刀的老婆子。
05
我的大皇子顺利降生了,赐名宋瑜。
皇上大喜,当即下令封我为贵妃,封号昭。
我斜倚在床上逗弄刚刚吃饱了的小皇子,白白胖胖的还会吐泡泡,可爱极了。
寝殿中堆满了皇上赏赐的珍宝,我随手指了两箱子首饰两箱子衣料,让当天持刀保护我的四个宫女拿去分了,她们没想到我出手竟如此大方,喜不自禁的磕头谢恩。
我又单独留下桃桃另赐了一个极通透的玉佩,身边人立了功,我向来是重赏的。
而且那天的情形,当真是极凶险的。
那两个老婆子看见持刀的桃桃她们先是一惊,然后就要叫嚷,被桃桃和另一个宫女荔枝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我凝起精神,声色俱厉的对两个接生嬷嬷说。
「我不管你们是得了谁的授意要害我,但是我现在告诉你们,太医已经断定了,我肚子里的是大胤的皇长子,这大胤后宫日后以谁为尊,你们还不明白吗?」
两个婆子神色似乎有些动摇,我痛得吸了口气,又接着说。
「好好帮我生下皇儿,你们如果是收了好处,我给你们百倍,若是有家人被要挟了,我自当助你们团聚。若是你们执迷不悟,那今天我们就取了你们的性命,大不了就同归于尽罢了!」
两个婆子看看我,又看看架在脖子上的刀,交换了一个眼色,认命般的点点头,帮我生下了孩子。
婴儿啼哭响起的那一刻,我脱力昏睡了过去,我知道,我的好日子来了。
我月子坐得极好,养得肤色更加晶莹剔透,妩媚风情,身材也不像未生育时那般干瘪,变得凹凸有致起来。
现在我成了协理六宫的昭贵妃,住在
和椒房殿一样华丽富贵的漪澜殿。
皇上得子欣喜异常,成日里几乎住在我的宫里享受天伦之乐,总是贴在我耳边一遍遍的喊致宁,那般深情缱绻,完全看不出当时那句保小的冷酷绝情。
清晨,我欣赏着镜中自己越发艳丽的容颜和乌黑锦缎般的长发心情大好。
最近刚刚调来给我梳头的小太监春和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梳头的手势也极轻柔,很少掉头发,梳出来的发髻也是新颖又别致。
更难得的是,办的差事也干脆利落。
「禀娘娘,那两个接生婆子一个喝多了酒跌进井里淹死了,一个与人争执的时候摔破了脑袋断气了。」
我看着春和干净清秀的面孔带着笑容说出这番令我愉悦的话,随手拿起桌上的金镶碧玺流苏步摇赏了他。
打扮得当,我裹好了白狐大氅,手里捧着金丝手炉,坐上暖轿去了御花园。
今日约了丽嫔梁妃还有安贵人赏雪。
我挑的赏雪亭子有些偏僻,雪天路难,足足半个时辰才到。
丽嫔她们早就到了,穿着单衣冻得瑟瑟发抖,面色青白,桃桃带着笑意,捧着她们三个的大氅站在一旁。
「呀,妹妹们来的真早,可是热了,竟连大氅都不穿了」
她们三个诚惶诚恐的跪下给我见礼,面无人色。
「快起来快起来,不必多礼,妹妹们可是饿了,我们开席可好?」我笑得一脸亲切,仿佛真的只是宫中交好姐妹的日常小聚。
入席坐定,宫人揭开了丽嫔跟前菜肴的铜盖,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只是狗头和身子分离了,白色的毛,红色的血,好看极了。
「看看多可爱的雪团啊,可惜了,冒犯过本宫的东西,都要是这个下场的。」
我用筷子拨弄着死狗,慢慢的说。
桃桃把狰狞的狗头夹到了丽嫔的碗里,丽嫔吓得几乎昏倒。
宫人又揭开了梁妃跟前的盘子,是一双白皙柔嫩的美人手。
梁妃目眦欲裂,喉咙里嗬嗬痰鸣,说不出话来。
「梁妃,是这双手给你做的香囊吗?」我含笑问她。
接着示意宫人揭开了安贵人的盘子,她是宫中唯一公主的生母,虽然位分不高,但是盘子我特意安排的格外大些。
两个婆子加内务府恶心老太监的六只眼珠子,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里。
「安妹妹,这个老太监非说是你远方亲戚,还有这两个接生婆子也说认识你呢,
姐姐不信,特意让她们来认一认」。
我笑得愈发艳丽。
安贵人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尖叫。
我笑着起身,尽兴而归。
那场赏雪宴以后,我再没理会过她们。
她们三个惶惶不可终日,丽嫔回宫以后便日渐疯癫,梁妃日夜担惊受怕,噩梦缠身,一病不起,眼看着油尽灯枯。安贵人更是胆小,直接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看看这都是什么胆小鬼,这种胆量怎么还敢害人呢。
06
时间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
这七八年间,宠妃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但是宫内却再无孩子出生,哪怕是个有孕的妃嫔都没有过。
我悄悄问过御医,皇帝酒色无度,身子早就不再能传播皇嗣了。
这倒是省了我许多事,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做更有意思的事。
和我的瑜儿一同长大的除了他的个头,还有我的骂名。
最近这几年皇帝越发昏庸,有了瑜儿之后更加无所顾忌了,唯一还算有良心的是没忘了我是皇长子的生母,对我宠信这些年来只增不减。
这两年间他先是把我抱在膝上,把着我的手在奏折上御笔朱批,后来看我于这件事上极有天赋,更是一股脑的把奏折都推给了我。
常常都是他在后殿和妃嫔嬉戏调笑,我在御书房用他一手教出的颜筋柳骨批复堆满案头的奏折。
在这些折子里,我也见到了后宫以外的天地,知道了看似繁华富贵的大胤朝内里竟是那么的腐朽衰败。
椒房殿内,我跪在皇后面前垂目屏息。
皇后冷冷的绷着脸,一言不发,殿内气氛严肃,瑜儿大气都不敢出,只是窝在皇后身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这些年我忙于政事,瑜儿大多数时间都是被皇后带在身边照顾的,十分尽心尽力,视如己出,瑜儿虽然知道我是他的生母,但是比起总是严厉管束他的我,他还是和皇后更亲近。
「昭贵妃」皇后拧着眉开了口。
「本宫规劝过你多少次了,女子就应该安守内宫谨守妇道,你可知宗室大臣们都是怎么说你的?说你是牝鸡司晨,祸国妖妃!说你不打紧,但你是大皇子生母,你把大皇子置于何地!他有你这样的娘亲,日后如何在朝中立威!」
皇后这话说的极重了,头几年因为瑜儿,她与我愈发亲近,这两年因为我代皇上执笔,纵容皇上荒唐,她对我愈发不满,渐渐疏远了。
在她看来,女子就应该在后宫里取悦男子,争宠再出格都是家事,若是搅合到了朝堂里,那就是家丑。
我立马以额触地磕了个头,冰凉的地砖倒是缓解了我因为北方那几伙乱民造反的头痛,还怪舒服的。
应付的话早已倒背如流,臣妾惶恐,全是皇上吩咐云云,最后再保证一番日后一定好好规劝皇帝,皇后就会头痛的揉揉眉心,看在瑜儿的面子上不好太让我没脸,只能一挥手让我退下。
这种情形隔十天半个月就会出现一次,习惯了。她说她的,我做我的,不影响。
我心里是敬重皇后的,她是个彻彻底底的良善人,所以即使现在后宫由我一手把持,我也愿意听她训诫。
07
26 岁这年,在骊山行宫,我成了寡妇。
皇帝挺作死的,本来身子就已经走一步喘三喘了,还非要去骊山行宫避暑,去就去吧,后宫带了三百多个叫得出名字的妃嫔还不够,竟然还夜夜吃药宠幸沿途官员进献的美人,夜御数女。
刚刚到了行宫,就在一天中午拥着美人起身的时候头重脚轻的栽了下去,这一栽,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皇帝弥留之际,屋里黑压压一片人,我和皇后一起带着瑜儿跪在床前小声啜泣。
皇后是真哭,我则是在心里盘算着进献美女的官员都有谁,回宫以后得全部寻个由头换了,这样只知道钻营媚主的东西留不得。
床上的皇帝悠悠转醒,眼里发出一点光亮,看起来精神了一些,应该是回光返照。
感受到自己要不行了,他开始交代后事了,先是立了瑜儿为太子,又交代幼主年幼,日后我和皇后两宫太后并立,赐下「天下」、「清明」两枚印章给我和皇后。
日后圣旨诏令除皇帝的玉玺外还要同时盖上我和皇后这两枚印章才能生效,朝政由两宫太后一同执掌。
接着皇帝挥了挥手,太监便让哭哭啼啼的小妃嫔们退下,召了候在门外的大臣进来。
他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以后,点出了五个大臣的名字,那五人立马出列叩头。
他封那五人为托孤的顾命大臣,一同主理军机内阁,辅助幼主和太后执政。
我眯眼看了看那五人,其余三人皆是庸碌之辈,宣王宋明是皇帝的亲弟弟,在宗室里威望极高,性子也很是霸道,野心不小。
内阁首辅赵庆是天下文官清流之首,性子刚正不阿,与宣王不甚和睦。
有点意思,皇帝昏庸了一辈子,但
到底是宋家子孙,临终时竟然灵光一回,想着前朝后宫互相牵制,避免一人独大,把瑜儿变成个傀儡皇帝。
想法是好的,但是宋明眼里那野心勃勃的光也不是假的。
皇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似乎是把回光返照的精力用完了,躺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的缓了一阵子又挥退了众人,单独留下来瑜儿细细嘱咐,然后是皇后,最后是我。
「昭贵妃,这些年辛苦你了。」
还算是会说句人话,正常这个时候我应该流泪的,但是他都快死了,我懒得装了。
「昭贵妃,我知你聪慧过人,于政事上极有天赋,江山有你,皇后和瑜儿有你,朕是放心的,皇后性子绵软,耳根子也软,瑜儿亦是敦厚仁孝的孩子,日后要辛苦你护着她们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
我只是垂着头称是,不想抬头看他那张青白的脸。
傍晚时分,皇上驾崩了,整个骊山行宫一片素缟。
瑜儿于灵前继位,年号万绵。
我被册为西宫太后,封号端慧。
皇后被册为东宫太后,封号端静。
我和端静太后带着瑜儿连夜赶回皇城为先帝治丧,几乎与五大臣一同抵达。
国丧虽有例可循,但诸多琐事,还是需要有人拿主意的。
很快我就发现,礼部的折子先经了五大臣的手,才到了我们手里,主次尊卑已然颠倒。端静还傻乎乎的觉得省心,我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以后选儿媳妇可不能选这样的。
直到礼部来请我们盖章出殡规制从简的诏书的时候,矛盾爆发了。
诏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两宫皇太后谕,看着这份五大臣签发的诏书,我气得发抖。
朝廷派兵平叛需要花钱我知道,国库被几代先皇挥霍得有多空虚我也知道,但是养着宗室子弟每年巨大的拨款我更知道,他们奢靡之程度令人心惊,正是这种从上到下一起腐败挥霍才拖垮了大胤。
我昨天还在思索从哪里薅出钱来充盈一下国库,把葬礼办得体面,今天他们竟然就敢以我们的名义让葬礼从简,好处他们得了,骂名我们两个女人担了,你们怎么那么聪明呢?
端静也是气的,只是她气的是他们竟想简办大行皇帝的葬礼而已。
我撕碎了诏书扔到了五大臣的脸上,大喊他们欺负孤儿寡母。宣王宋明满脸不逊之色。
「两位娘娘养在深宫不懂,如今北方的叛军愈演愈烈,朝廷出兵
镇压是流水一样的银子花出去的!」
他话锋一转:「先帝后宫众多,开销庞大,不如两位娘娘带头削减后宫用度,那咱们也好为大行皇帝操办!」
我冷笑一声:「宣王爷,后宫中六七品的低等嫔妃最多,每月例银 5 两,您府中丫头妾室数百,个个都是招人疼的,每月例银最少的都有六两,国库的钱到底都被谁家的女人用了?」
「无知妇孺,一派胡言!」宣王气得攥紧了拳头。
殿内气氛降到了冰点,我和他都死死的盯着对方,互不相让。
「哇」瑜儿的哭声响起,他脚下出现一片沥沥拉拉的水渍,竟是被我和宣王吓尿了裤子。
皇帝被吓尿了裤子,大家都有点尴尬,一直一言不发看热闹的赵庆捋着胡子出来打圆场,挪了一笔秋狩的用度先用着才算完。
08
我最近挺累的。
端静现在不说我牝鸡司晨了,她只会真心的夸我厉害,然后当个甩手掌柜。
安安心心当个甩手掌柜也行,但是我和五大臣发生矛盾的时候她还得受人所托的出现和和稀泥,好人都让她当了,她那耳朵根子是真软。
瑜儿那孩子也是,一天天就知道玩,读书也算灵光,性子也和端静像了个十成十,宫人怠慢了都帮着遮掩不让我知道,看见我就像老鼠看见了猫,畏畏缩缩的样子,想打。
北边的一股叛军成了气候,领头的号称是什么什么天神的儿子下凡来拯救凡人的,挺能扯的。
所过之处大肆敛财,搜罗美女享乐,还没造反成功就先过起了皇帝瘾,这样的货色竟还有人追随他,奇了怪了。
这天春日宴,我召了官家女眷进宫同乐。
赵庆家的小孙女挺可爱的,我把小姑娘抱在了怀里,让瑜儿和她手拉手去玩。瑜儿已经十岁了,像个小古板一样撇开了小姑娘递来的手,规规矩矩略带嫌弃的对我说。
「母后,于礼不合。」
哼,他以为我没看到开宴之前他拉着太傅家那个白白净净的小丫头看锦鲤?跟他死鬼父皇一个德行!
小兔崽子,这小姑娘不就是胖点,黑点眼睛小点嘛,她可是赵庆的嫡孙女,天下文人的精神领袖的孙女。
我没理会他,早就和端静通过气了,当众宣布了聘这位赵家嫡小姐为后,及笄以后成婚。
那三棵庸庸碌碌的墙头草不算,赵庆已被我收拢,宣王一人独木难支。
我慢慢的剪除了宣王的党羽,配合
赵庆架空了宣王一党的实权。
晚间就寝的时候,我泡着脚,享受着桃桃给我按摩足底,闭着眼心里盘算着如何把宣王彻底扳倒。
不多时桃桃就唤了个小宫女进来倒水。多年的宫廷生活让我对危机有种几乎本能的警醒,几乎是小宫女抽刀的一瞬间,我就往地上一倒,躲过了致命一击。
桃桃一边呼救,一边死命的抱着那个小宫女,春和带着几个小太监进来制服了她。
第二天一早,春和带着眼下的黑青附在我耳边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宣王。
很好,开始玩命了。
挺后怕的,眼看着就要掌大权了,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我火速把身边的护卫增加了三倍,贴身宫人除桃桃和春和外日日验身,日常吃食三人验毒。
与此同时,我对宣王的党羽不再留情,一旦抓到了错处,必定取其性命以绝后患,务求让宣王再无翻身之力。
渐渐的,宫中皆传我独断专行,心狠手辣。
宣王最近更是病急乱投医,频繁出入椒房殿求见端静。
端静自从入秋了便一直卧病,即使康健,她也是不管这些的,顶多是在我探望她的时候劝我对大臣手段温和些,莫要赶尽杀绝。
其实真挺难的。
皇权如今已然不再集中了,各地官员皆手握重权,敛财无度,胤朝腐朽已极,再无灵药能医。
我能做的只是提拔施恩于不得志的有才能者,慢慢把他们替换到实权职位,虽不能收拢皇权,但起码让他们既得了恩典又得了权势的情况下,能稳定大局,奉行我的政令。
09
深夜的寝宫内。
我露出白嫩的手臂,嘴里咬着一块软布,从桃桃手里接过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桃桃哭得满脸都是泪,闭上眼不敢看。
春和只是跪在地上求我三思。
我心一横,挥刀向自己刺了下去。
片刻,春和捧着一块我身上刚刚掉下来的肉跑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我便捧着一碗由我血肉做成的药去了椒房殿。
「姐姐今日可好些了?」我问端静。
「还是老样子,身上闷闷的没什么力气」
端静近来怨我手段太过毒辣,对我并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我一早捧着药来探望她,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
「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也要注意身子才是!」端静和缓脸色对我说。
我把药碗捧
到端静面前,「妹妹查阅古籍找了个方子,据说可以治百病,姐姐快试试!」
端静刚刚接过药碗,便瞥到了我淡蓝宫装袖子上渗出的一片殷红来。
「这是怎么了?」她说着就来揭我的衣袖。
我故作反抗,等她揭开衣袖时她便被吓得几乎叫出声来。
白皙纤细的手臂上赫然有着一个深可见骨的血窟窿,鲜血把纱布浸透了,血淋淋的十分恐怖。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端静大惊。
我低头不语,桃桃扑通一下跪倒,哭着说。
「回太后,太后久病不愈,我家娘娘甚是忧心,昨天翻看古籍,看到以亲近之人血肉入药可治百病,便亲自剜下了自己的一块肉来,给您入药!」
端静听了感动得泪流满面,抱着我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的傻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啊!」
我亦是抽泣不止。
「姐姐,我自进宫便受你照拂,瑜儿受你养育,我们少年守寡,相依为命,这世间除了瑜儿,我们便是最亲的人了,只要你能好起来,别说是一块肉了,就是要了我的命去,我也毫不犹豫的!」
端静闻言,抱着我大哭。
许久她情绪略有平复,自枕下摸出了一个盒子,我的心扑通扑通的急速跳了起来。
盒子里是先皇临终时交给端静的密旨。
总结起来一句话,昭贵妃日后要是独断专行贪恋权势,端静就拿这道密旨赐死我。
狗男人,多年夫妻,我为大胤江山殚精竭虑,为你拼命生下了儿子,竟然提防我至此。
「姐姐,我们两个寡妇一个稚儿,无依无靠,那宣王狼子野心,朝中大臣个个心怀鬼胎,我若是不强硬些,不心狠些,怕是护不住这大胤江山啊!」我委屈极了,跪地痛哭。
端静让人抬来了火盆,紧紧握着我的手。
「好妹妹,之前是姐姐听信谗言错怪你了,以后我们姐妹再不相疑!」
随着密旨一点点被火焰吞食干净,我的心终于回到了胸膛里。
胳膊的伤疼得我整夜睡不着,辗转反侧间我想起了那个下午。
荔枝告诉我,椒房殿的人传来消息,宣王和端静太后密谈,隐隐约约听到先皇密旨,诛杀端慧等话。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到脑门,几乎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为了大胤江山殚精竭虑,狗皇帝临死前竟然给端静那等耳软心活之人留了一道我的催命符
。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宣王得逞,我要自救,笑到最后的必须得是我叶致宁才行。
一块肉而已,换下半生的平安,值了。
10
万绵五年
宣王党羽被我摘了个干净,宣王赋闲在家,不问政事。
不,他还是有事情做的,他专门在家造我的谣。
去年端静太后久病不愈,油尽灯枯死了,他说是吃了我送的点心,被我毒死的。
我提拔春和掌管内务府,他说我和春和有苟且,对,他造我和一个太监的黄谣。
我一顿饭吃太后规制的 88 个菜,他说我一顿饭二百多道菜。
瑜儿背书不灵光我打了他一个手板,他说皇帝被我打得起不来床。
他在宗室威望挺高的,我不能弄死他,懒得理他。
随便吧,反正从小到大就没人说过我好,习惯了。
现在锦衣玉食站在权利最高峰的是我就行了,造谣的人一律按嫉妒处理。
而且我没空理他们,那伙神神叨叨天神儿子反贼已经快打到家门口了,我得赶紧想想办法。
朝臣都让我带着儿子迁都,但是跑是肯定不能跑的,大胤的祖宗基业在这里,而且皇室迁都,大胤必将四分五裂。
那群反贼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这几年一边打仗一边修建宫殿享乐,还曾屠过城,江山落在这群人手里,还不如在我手里。
但是但是,大胤的军队实在是太拉胯了,平日里疏于操练,武器粮草总是被层层盘剥,发到士兵手里十不存二。
重点是朝中勋贵个个都是尸位素餐混吃等死的废物,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一群流寇打了好几年都打不赢,还被他们成了气候。
想当年开国祖宗马上得天下,怎么才三百多年就沦落至此呢,这个大胤啊,没有我得亡国。
11
这年中秋,我在太元殿宴请了突厥使臣。
突厥地处草原,原本是大胤的附属小国,民风彪悍,骁勇善战。
现在那个曾经依附大胤的附属国大肚子使臣正一脸倨傲的用鼻孔对着我。
我还得贱兮兮的赔着笑。
这个太后当得也挺憋屈的。
我把突厥使臣的夫人拉到我的身边,和她手拉手说着话,她用生硬的中原话对我说。
「太后娘娘,你头上的凤钗真是好漂亮啊!」
她瞪圆了眼睛,
微微张着嘴,一脸羡慕的看着我的凤钗,真浮夸。
我深吸一口气,摘下了凤钗为她插上,言不由衷的赞美她。
「那就送给夫人了,夫人戴着甚是好看。」
忍了吧,毕竟有求于人家。
这一天,我为皇帝定下了纳突厥公主为贵妃,聘礼黄金十万两,牛羊布匹丝绸茶叶不计其数。
几乎把多半个国库搬空了。
作为姻亲友好之邦,突厥出兵助大胤灭了那群神神叨叨的反贼。
危机解除了,天下人开始骂我。
说我这种行为丢了大胤的脸,是把大半个大胤送给突厥的卖国贼,说我是个祸国妖妇。
说我送凤钗谄媚于异族人,毫无风骨。
甚至连我出生克死了母亲,克败了家道的传言都被人翻了出来。
继而把大胤的衰落归咎于女主误国。
拜托啊,大胤连着出了多少代荒唐帝王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大胤现在虚成什么样你们没点数吗?
不找突厥帮忙难道大家等着国破的时候一起洗干净脖子殉国吗?
春和轻声提醒我,闻讯而来想把公主嫁到大胤来的瓦剌,戎狄,匈奴,吐蕃使者都在等着我接见。
我只得打起精神,往头上多插了好几支凤钗,起身向大殿走去。
无数的金银财宝像流水一样进了这群敲诈犯的口袋里。
无数的唾骂向我涌来。
但是吧,就算是我心态好,天天被骂也是有点郁闷的,压力挺大的,我经常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大把大把的掉头发。
我怕秃,就研究鼓捣了很多护发的方子。
熬夜批奏折爆痘,我就用库房三扁四不圆的陈年老珍珠研究面膜敷脸。
被大臣骂得怀疑人生,心里烦得喷火,我就听戏班子唱唱戏静静心,找找乐子。
女人总得对自己好点不是。
外界开始传言我奢靡成风,挥霍无度。
骂吧骂吧,习惯了,又少不了一块肉。
真正让我头疼的是瑜儿。
12
瑜儿渐渐大了,这两年他的性子越来越像端静,畏畏缩缩的泥人一样,说好听就宽仁,说难听点就叫没主意。
我没少揍他,可惜性子已然定型,揍不过来了。
我 35 岁生日之前,瑜儿自告奋勇要为我操办寿宴。
我挺高兴的,这小子好像懂事点了
。我把皇后扯过来,把皇后胖乎乎的小肉手放在瑜儿手里,让他们俩一起操办,增进增进感情。
去年春天的时候瑜儿立了赵庆家的大胖孙女为后,同时突厥公主为贵妃,自己又选了那年春日宴手拉手看锦鲤的小丫头为淑妃。
但是他嫌皇后胖,嫌贵妃语言不通,一心偏宠淑妃。
其实我也挺喜欢淑妃的,长得好看,性子也讨喜,嘴也甜。
但是皇后毕竟是正妻,人也老实本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相亲相爱的。
但是那个讨人喜欢的小淑妃却没能在宫里活多长时间,我的生日成了她的祭日。
寿宴比往年的旧例奢华了数倍。
无数应季不应季的水果用来熏殿,舞姬的衣裙绣满了金线,上百个戏子咿咿呀呀的一起唱戏,台子都快搭到宫门口了,珍馐美食堆积成山,宗室的小孩们拿眼珠子大的东珠当玻璃球玩。
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小崽子去卖肾了吗?
「皇帝辛苦了,本宫早就嘱咐了,国库空虚,简单热闹热闹就好了,怎地如此铺张?」
我尽量挤出一丝笑容,和蔼的问。
这个小兔崽子一脸自豪的傻笑,皇后不安的低着头搅手帕子,贵妃一脸懵,淑妃白着小脸眼神游离。
「回母后,儿臣从户部支了一笔不急用的银子操办,这个主意还是淑妃想出来的呢,寿宴也是淑妃和皇后一起操办的,淑妃聪慧,母后可得好好赏她。」
傻大儿一边说,一边把鹌鹑一样的淑妃拽到身边。
我现在只想掐死这个蠢东西,户部的银子哪有不急用的,拿来给我过生日,你置天下万民于何地?又置我于何地?你是要让你娘遗臭万年吗?
这辈子没这么窝火过,我叶致宁聪明一世,怎么生出来这么个蠢货!
我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春和的密报,恨不得弄死淑妃,我是这么想的,我也这么做了。
淑妃钗环尽卸,披头散发的白着脸跪在我面前,不住的发抖。
「淑妃娘娘,听说是您给皇上出的主意,挪了户部的银子?」我把玩着密折问她。
「回,回太后,臣妾无知,只是想为皇上分忧而已,况且,况且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
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攀咬旁人的样子,我怒气瞬间上头,抓起密折劈头向她扔去。
「你无知?你无知就敢出挪用戍边将士冬衣粮草钱,你无知就敢恃宠而骄在皇后面前越俎代庖,你无知,你
倒是知道让你哥哥操办这场寿宴。」
我气极了,天气渐冷,那笔钱是给将士过冬的啊,被淑妃那个天杀的哥哥贪污了近一半!
「春和,淑妃失德,即日起降为才人,幽禁寝殿,无召不得出。把她拉倒院子里去,剥衣裤,传庭杖。」我冷冷的说。
这种刑罚是极羞辱,宫里犯了大错的下贱奴才都轻易不会受的。
淑妃先是惊恐求饶,等太监们来拉她的时候她似乎知道在劫难逃了,又忽的仰起一张雪白的小脸,犹带泪痕的眼睛锐利的盯着我。
「太后娘娘,臣妾久居深宫,谨记祖训后宫不得干政,所以才会不晓得轻重,您说臣妾失德,臣妾不服!」
我心里一凉,大胤若是没有我这些年忍着屈辱骂名的撑着,没有我当年斗垮了顾命五大臣,没有我夜夜伏案到天明,何来你们这起子小妖精在后宫饱食终日,无所事事?
谁都可以用干政指摘我,唯有你们不行。
我怒极反笑,这等没良心的东西,没必要再留了。
「春和,把她给我扔到井里去。」
淑妃最后的笑容里,似乎有解脱,又有畅快得意。
13
很快我就知道了淑妃笑容里的畅快得意是什么了。
瑜儿竟对她情深至此。
他生平第一次目光灼灼的直视我,第一次对我大喊
「母后,从小我就处处听你的话,努力做你的好儿子,大胤的好皇帝,每天都生怕惹你生气,我已经这么努力了,可是为什么啊,你夺走了皇母后,又夺走了我的淑儿!」
瑜儿抓着头崩溃的痛苦,毫无仪态。
我几乎站立不稳,我的儿子竟然我也相信是我毒杀了端静,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啊!
全身血液似乎都凉下来了, 我木然的看着他疯狂的大吼,毁坏目之所及的一切,对桃桃和春和的解释劝阻充耳不闻。
他抱着淑妃的灵位紧紧不放, 目光满是偏执迷恋和绝望,我似乎今日才第一次认识这个我生下的孩子。
傍晚,我呆呆的坐在寝殿里,回想我这半生艰辛, 亲缘竟浅薄至此。
春和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深深跪倒在我身前。
「娘娘」他的声音带了哭腔。
「皇上他,薨了!」
薨了?是谁?我的孩子吗?那个我拼命生下,抱在怀里就会对我笑的孩子吗?
喉头一甜,一口压抑不住的流了
出来。
宋瑜,成了大胤朝第一个为妃子殉情的皇帝, 开头劈地头一份。
宋氏血脉竟荒唐至此。
好累呀, 生而失母, 父亲厌恶我, 丈夫从未真心待过我, 儿子用死来逃离我,我守护的天下人唾骂我。
但是这是我叶致宁自己选的路, 再难我也要走下去,没有谁能永远陪在谁身边, 只能靠自己。
我牵着小皇帝的手, 在珠帘后接受百官朝拜,听他们山呼万岁。
这是我在宗室里选的孩子, 可爱极了, 像极了小时候的瑜儿。
天下人依然唾骂我,骂我弄死了儿媳, 逼死了儿子。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吃好睡好业余听戏护肤护发的帝国最高统治者依旧是我。
只要我还在一天, 大胤就不可能亡。
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