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成名的哥哥,本应是金銮殿上最耀眼的状元郎,可却被硬生生折断了脊梁,沦为他人的玩物。
为了让我们一家活命,他只能努力讨公主欢心,趴在地上学狗一样吃公主丢给他的东西。
我看着他身上的伤痕红了眼睛。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更恨那个造成哥哥一生悲剧的女人!
幸运的是,我重生了!
1、
尖锐又倨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吵得我脑袋发疼。
我撑起身子望向那里,一瞬间心脏剧痛。
明娇公主身上只披了件轻薄的纱衣,一双皎白的脚正踩在哥哥的肩膀上。
「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少年天才?裴玉,还捻着自己的身段做什么?你现在是我的面首。」
「面首该做什么,还需要我教你吗?」
哥哥跪坐在地上,四肢都被精细的金链子锁住,动作起来便会发出一些屈辱的声音。
明娇公主一手拽着哥哥脖颈上的铁链子,像逗狗一样。
见哥哥还是毫无反应,她皱起眉头,怒道:「那就动手吧,我倒要看看你最心爱的妹妹被人侮辱,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宁死不屈吗?」
她话音刚落。
拽着我脖颈处铁锁的下人就又用了几分力,皮肉被暴力撕扯开。
几双大手从身后撕开了我的衣衫,下流恶心的话语像是不要钱一般响在殿内。
而我的哥哥就在远处绝望地看着我,动弹不得。
我死死咬住下唇,不愿发出一声痛呼。
我和哥哥原本被称为「云江双骄」,他善文我善武,从小我就不爱读书,喜欢耍抢弄棒,哥哥喜欢读书,七岁出口成诗,是远近有名的神童。
十四岁参加科举,却毫无水花。
他的才华和功名全都被人冒领,只因那高高在上的公主对他一见钟情。
可哥哥心中早有爱慕之人,因为拒绝了公主的求爱,便惨遭记恨。
被挫断骨头,沦为公主的玩物,连带我们一家的性命都在公主手上任人拿捏。
我自小习武,明娇公主忌惮我,抓住我的那天就命人挑断了我的手筋,取走了我的琵琶骨。
让我现在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半刻钟像是有数十年长一样,我亲眼看着曾经风光霁月的少年弯下了脊梁,拿起了桌上的葡萄。
我哑声叫他:「哥,不要!」
他明显做不来这种事,身体僵硬,脸上的笑难看极了:「公主,请、请用。」
我宁愿死,也不想看见哥哥为了我屈服。
他本该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而不是任人观赏的金丝雀。
我死死咬住摸向我脸侧那只手,拼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没用的东西们,有种今天就打死我!不然我一定要咬断许明娇的喉管,啖其肉,饮其血!」
许明娇气急,「贱种,敢诅咒我!」
她一挥手,那些猥亵我的手就转成了拳打脚踢。
剧痛慢慢夺走了我的意识,眼球充血,我已经逐渐失去了视物的能力,只能听见哥哥凄厉的求饶声:「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求求你让他们停手吧……」
哥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明娇公主踹倒在地:「我让你说话了吗?」
满嘴都是血腥味,我还想再和哥哥说些什么,却彻底失去了生息。
2、
再睁眼时已是半夜,雨水顺着窗沿落下,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来。
我终于回过了神来。
或许上天也看我们裴家人可怜,所以才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我记得今天。
哥哥失意的开始。
因被同门灌醉,套出策考政见。
以至于院试时已经有大多数人写过他类似的政策,即使哥哥的阐述再新颖明确,也仍不出彩。
他不知道其中缘由,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平白被骂了一年。
先前夸赞的人见他落势,还特地写了诗来嘲讽他。
路过我家门口,他们都会放大声音。
「少年天才也不过如此。」
「草包一个,被捧得太高,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吧。」
哥哥不在意这些,但我在意。
我看不得他受人轻视。
一步错,步步错,我怕哥哥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心下着急,连伞都顾不上拿,我立时就想出门去阻止哥哥。
只是还没踏出门,哥哥就带着满身的酒气回来了。
他如玉的面庞上染了一丝薄红,双眸含着水汽,见到我之后,呆笑着叫了声:「小枝。」
「今日我不用你接,自己就走回家了。」
我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还是晚了。
哥哥为人真诚正直,哪里能想到有人要害自己呢?
更何况那些人还是他的同
门兄弟。
3、
院试近在咫尺,只能剑走偏锋了。
哥哥心知醉酒归家惹我不快,听我说要出去开什么策考讲学也没反驳,轻声应了下来。
「要是小枝能开心的话,什么都可以。」
他总是这样,对我无条件的信任。
中街上哥哥的讲座很快展开了。
「听说裴家那个少年天才在开一个跟策考有关的讲学!」
「好像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那些政策,得让我家那个笨儿子听听,说不定碰巧就能过院试呢?」
中街是集市中心,人本就多,再加上哥哥名声在外,大家口口相传,很快赶来的人就把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我的视线下划过台下众人,直到看见了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鹅黄色宫裙的女子,身姿纤弱,微微抬头望向哥哥,即便隔着面纱,也能看出她的激动。
即使根本看不见她的脸,我也早就把她的身形牢牢刻在了心里。
那是我们一家的仇人,明娇公主!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原来在这个时候,她便已经偷偷回到云江,盯上哥哥了吗?
我们一家,还是逃不过她的算计吗!
一时间,我如坠冰窟。
哥哥站在一个简易的木台子上,洗得发白的破旧衣衫穿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身量挺拔。
我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只知道此刻的哥哥在台上闪闪发光。
我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守护好他。
人越来越多,挤得明娇公主苦不堪言,她盯着台上的哥哥许久,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我收敛气息,跟在她身后,来到一处隐秘的酒楼,里面竟都是哥哥的同门们!
他们面如菜色,明显也是知道了哥哥公开讲学的事情。
「一群废物!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你们拿到又有什么用?!」
兜帽被取了下来,露出了明娇公主泛着红晕的脸。
她脸上半是气恼半是羞涩。
裴玉实在是太合她的心意了,如此挺拔不可摧折的人,就该跪在她的脚边讨好。
「不过,裴玉为什么会突然公开讲学?」
还是在这么紧急的时间,很难不让明娇公主怀疑些什么。
我趴在墙上紧张不已。
好在明娇公主对自己的手段很自信,她抚摸着桌上哥哥的画像,脸上满是病
态的占有欲:「不过没关系,裴玉……你迟早会是我的!」
4、
哥哥在院试中另辟蹊径,反而从土地划分的角度阐述了自己的见解。
独到又犀利,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成绩出来那天,贺喜的人险些踏破了门槛。
「裴案首!恭喜恭喜,贺喜贺喜啊!」
「裴案首算是我们小小云江出的第一个秀才吧?」
「我儿子考上了!我儿子考上了!多亏了裴公子乐意开讲,要不我家那个笨小子哪里能开窍!」
哥哥有些拘谨,连连鞠躬,「过奖过奖,是令郎天资聪慧。」
我看着他被人簇拥的背影,开心一笑。
这都是哥哥应得的。
我没想到的是,明娇公主如此胆大,竟乔装打扮混进了我家。
她红着脸跑到哥哥面前,满脸希冀地抬头:「裴郎,祝贺你。」
说得倒是情真意切,不知道的真以为她很希望哥哥考取功名呢。
哥哥迷茫地垂下眼,彬彬有礼道:「多谢这位姑娘,不过我们不熟,你还是唤我裴玉就好。」
明娇公主好像被人踩了脚一样,尖叫起来:「你叫我姑娘?裴郎,你忘记我是谁了?!」
我简直想笑,明娇公主哪来的自信,觉得哥哥跟她一样这半年都在深深惦记对方。
明娇公主仍不罢休,还想凑上前来,我抬手把她拦住,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谢谢这位姑娘的祝贺,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去门口领一张我哥哥亲手写的祝福纸条。」
「哥哥是读书人,恪守本分,姑娘请自重。」
我话说的很明白,就差骂她缺男人了,这么上赶着倒贴。
话说到这份上,明娇公主已然明白了。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看我的眼神像毒蛇。
很明显,她把我当成了阻挡她和哥哥在一起的绊脚石。
哥哥和明娇公主的孽缘始于半年前,他救了个被山匪围住的姑娘。
对方一身贵气,在外也不晓得收敛。
要不是哥哥看不下去,喊我去救她。
这明娇公主早就被人绑回去当长期饭票了。
原以为是萍水相逢,哪成想那之后她就彻底盯上了哥哥。
为此不惜又从皇宫偷溜出来,来到云江。
早知当日救的是个白眼狼,哥哥怎么说我都不会出手的!
不知道明娇公主
又要出什么招,第二天一大早,她就亲自送来了赏花宴的请帖。
这个时候的哥哥哪里晓得正是因为自己日后的拒绝,给他和明月姐姐都带来了灭门的灾难。
明月姐姐和哥哥算是青梅竹马,她们家是世代经商的,住在我们老宅的隔壁。
她也是个好动的,经常来找我学翻墙的技巧,好方便她偷偷翻墙看哥哥读书。
听说哥哥要参加科举,她还变着法地给我们家塞了许多钱,有时候我一觉醒来,便看见隔壁家的大黄甩着舌头朝我丢来几两银子。
人家两情相悦,关明娇公主这个坏东西什么事?
就是这么一个娇纵狠辣的人,毁掉了两个家庭。
5、
看来明娇公主要彻底撕破脸皮了。
她浩浩荡荡出现在云江。
来往的群众对她好奇不已:「公主怎么会来到我们这种地方?」
「不知道是谁这么荣幸被公主看上。」
明娇公主带着一行长长的仆从,抬头挺胸地来到我们家中。
旁边的丫鬟递给我们请帖故意道,「这可是公主抬爱,可不要不识好歹!」
我伸手接过那张请帖,皮笑肉不笑:「公主亲自邀约,我们怎么能不给面子呢?」
明娇公主的视线落在我扒拉开哥哥的手上,皱着眉,阴阳怪气道:「虽说你和裴郎是亲兄妹,但男女有别,你平日里跟裴郎的举动也该注意分寸吧?」
还裴郎?很熟吗?
我故作惊讶,捂嘴就哭了起来:「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从小就跟哥哥相依为命,颇为依赖他。要是这种做法会让公主生气的话,我一定改!我回去就折断自己的右手,再碰不得哥哥半分!」
哥哥心疼不已,第一次沉了眉眼,对着公主道,「舍妹年纪小,不懂这些。公主言重了。」
我才十三四得年纪,围观的群众自然向着我,对公主的做派颇为不满:「又不是人家嫂嫂,管这么多?」
「一介公主,一点气度都没有,还跟孩子计较。」
「人家兄妹俩碰一碰也不行?公主什么时候能管别人的家事了?」
明娇公主气得面色涨红,但舆论分明不向着她。
她好歹还是顾点皇室颜面的,知道不能再闹下去了,只能甩袖恨恨离开,只丢下一句:「本宫同你们赏花宴上见!」
6、
两日后,赏花宴如期而至。
宴会上觥
筹交错,人声涌动。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丫鬟上酒时把酒洒在了哥哥身上,为了不失体面,便要带哥哥去客房换衣服。
房间里早已燃上了催情的香薰,等哥哥进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即便哥哥衣冠整洁躲在房间的角落,但他一个贫民看了公主的玉体,怎么能善罢甘休呢?
那个时候的哥哥连状元郎都不是,配不上驸马的名号,只得被强硬地塞入了公主府,当面首。
公主面上说着准他继续科考,可实际上却偷偷换了他的卷子!
她允许哥哥当她的玩物,却不允许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人成为她的夫君。
我身后斟酒的丫鬟突然左脚绊右脚,惊呼一声,手中的酒壶就飞了出去。
酒水洒在哥哥的身上。
他不得已只能跟着管家去换掉身上的湿衣服。
我知道公主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将计就计。
在明娇公主身边有一个值守的小太监,他身量不高,但长相清秀,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可爱。
我对他印象很深,因为他是明娇公主秘密养在身边的面首之一。
曾经哥哥入府被欺侮的时候,就属他在一旁笑得最欢,路过时还不忘狠踩一脚哥哥的手指。
「不好了!明娇公主晕倒在了后院!」
我气喘吁吁地跑进会场,面色焦急,一时间没人敢怀疑我在开玩笑,全都站起身问道:「公主怎么了?」
我带着一大帮人去了后院。
还没抬手敲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
这……这哪像是生病了的人啊?
「轰」一声巨响,众人看着两具白花花交缠在一起的身影只觉得辣眼睛。
更何况其中一人,竟是个阉人!
哥哥就站在我身后,见状飞快抬起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声音里带着颤抖:「非、非礼勿视。」
浓重的熏香味终于散去了些许,明娇公主被情欲蒙蔽的心神在此刻恢复了过来。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
7、
再好听的曲,再有韵味的诗,在普通百姓的心里,能跟八卦比吗?
更何况是皇室公主跟宦官之间的八卦!
小太监在事出的第一时间,就被明娇公主派人用乱棍打死了。
生前那般灵动可爱的人,死了之后也不过是一滩烂肉。
等他们追查到我头上的时候,哥哥却先替我站了出去。
「舍妹年幼,有什么事官爷尽管来问我吧。」
少年人的肩膀尚有些单薄,却为我撑起了一片天地。
想起前世他也是这般,为了我的性命而弯下脊梁,跪在明娇公主的身边,我就眼眶发热。
我藏在哥哥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声道:「是那个小太监告诉我的呀。」
我好心地给他指了指地上的那一坨:「在那呢。」
死无对证。
这事也没有彻查的机会,明娇公主就被圣上派来的人连绑带捆带回了京城。
明娇公主一走,我们裴家的安生日子就来了。
哥哥安心在家备考,在同年的乡试中斩获解元,但仍不能掉以轻心。
明娇公主早就盯上了会试里哥哥的卷子,她以为哥哥会好好作答,凭哥哥的才华拿下会试第一的会元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哥哥总是很听我的话,在听见我想让他交白卷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答应,随后才疑问道,「为什么?」
我望着他清澈的眼睛,轻轻笑了两声。
「哥哥,我做了一个梦,你信吗?」
「梦里你的功名被人冒顶,状元郎成了卖货商。」
「我们一家……」
最后我没说下去,因为我已经泪流满面。
那些不堪的过往,太痛了。
哥哥声音微低,但却有着抛弃全世界也要站在我身边的决绝:「白卷就白卷吧,大不了像小枝说的那样,回来卖货。」
我们都太疯了,都在用人生去做这一场豪赌。
赌考官会把这份异常的卷子呈与圣上;赌圣上会因为一时好奇而召见哥哥。
8、
好在,我们赌赢了。
圣上要见哥哥,还要见给哥哥出主意的我。
同时被带上金銮殿的,还有明娇公主。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此时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圣上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满面威严。
他慢条斯理道:「朕记得礼部呈上来的时候,交白卷的学生叫裴玉,怎么等卷子到了朕案前的时候,这份白卷就变成了许封的?」
「怎么,一份白卷值得两个人相互争抢?」
明娇公主大惊失色:「什么白卷?裴玉没作答
吗?」
见到殿里无人应声,她知道自己不打自招了。
她用上了前世换名的法子,却没想到哥哥在我的撺掇下交了白卷。
礼部那边一看到自然就禀报了上去,等她再联系自己的人脉换名,就会出现一张白卷两个姓名的情况了。
真蠢啊。
圣上睨了她一眼,转而问道:「告诉朕,是谁让你们有胆子交白卷的?这是不把国家律法、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哥哥松开了紧紧攥着我的手,上前了一步:「回圣上,草民自觉一张卷子并不足以写出草民所有的思考,如若不能完整呈于圣上,还不如交张白卷。」
他长袍下单薄的身子在微微发颤,明明怕到不行,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圣上轻哼一声:「你倒是会说,留下吧,朕倒要听听你有什么思考。」
明娇公主长舒一口气,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
她走在我身前,借着裙摆的遮掩还想绊我一下。
我狠狠一脚踩在她的脚背上,只听一声尖叫,她便狼狈地摔出门去。
见她如此不顾及皇室的颜面,圣上的声音里隐含着怒气:「明娇,跪在殿前,等什么时候裴玉出去了,你再进来。」
圣上的话明娇公主不敢反驳,她连忙掏出帕子擦了擦磕到流血的鼻子,闷声应道:「是,父皇。」
9、
日头渐盛,明娇公主跪在大太阳下,很快就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她咬咬牙,怒道:「贱人,别以为你们这样本宫就没办法了,等着家破人亡吧!」
我站在阴影处,俯视着她:「来啊,我就在这。」
明娇公主没被晒晕,倒是差点被我气晕。
哥哥一直在殿内呆了近三个时辰,等到太阳西落,余晖洒满玉阶,他才迈步走了出来。
「怎么样?」
面对我的询问,哥哥反倒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悄声道:「你猜。」
殿前的太监走出来扬声唤道:「宣明娇公主进殿!」
路上任凭我怎么追问哥哥结果如何,他都只是神秘兮兮道:「等放榜那日,你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我就知道他必定是考上了。
说不定能拿个会试第一呢!
到时候哥哥就拿到了三元中的两元,只要明娇公主那边不会再闹什么幺蛾子出来,哥哥定是今年的状元郎!
没想到钱家人也来了京城,听明月姐姐的两个哥哥钱大富钱大贵说,他们家发展得很好,硬生生从地方商贾干成了皇商!
钱大富对着哥哥挤眉弄眼:「哎呀,都是我那个妹妹一心向上,她在云江的时候就天天念叨着,我可不能落后阿玉太远。」
他拖长了声音,听起来贱兮兮的:「这个阿玉到底是谁呢?值得我们的宝贝妹妹这么上心。」
哥哥站在一旁没说话,通红的耳根却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
我再见到明月姐姐那一刻,心跳得飞快!
许久没见她,现在一看只觉得像,太像了,像极了那位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相比之下明娇公主虽然娇生惯养,但那张脸属实是普通,怎么看都是金银珠宝堆起来的贵气。
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我心中免不了冒出来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当下便牵着明月姐姐去了后院,跟她细细问了些什么。
10、
三日后,会试放榜。
我费力地从人群中挤进去,踮着脚,抬起头,果然在第一名的位置上看见了哥哥。
那张白卷就贴在墙上,旁边还附上了圣上的御笔亲信。
——裴玉胆识过人,思量周到,体恤民众,所提政策均以百姓为先,特破此先例,朕亲自面审,钦定此子为会元!
在这旁边,还贴了明娇公主换卷的所有过程,包括是礼部中的哪一人帮助了她,在此全部革职充军,以儆效尤。
身边议论声纷纷。
「这还是第一个交白卷拿到第一的人吧?圣上这是有多喜爱他啊。」
「明娇公主胆子倒是大,敢在圣上面前行此等龌龊之事,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为惜才。」
「是啊,国家人才难道不比她一个丑闻缠身的公主重要?糊涂啊。」
我钻出人群,看见哥哥正站在那等我,朝我伸出了手:「今天要不犒劳一下我,炖个排骨汤?」
我轻哼一声:「我可不经常下厨的,便宜你了!」
殿试定在半个月后,因为圣上看重哥哥,这次的殿试是由他亲自策问的。
哥哥在书房里关了半个月,才终于写好了一篇千字文书。
「我在家等你好消息啊。」
我向着哥哥的背影大力挥手,明明该是喜悦的,可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只好做绣活打发时间,平复心情。
可从早晨等到傍晚,我都没看见哥
哥回家的身影。
前来通报的官兵倒是见了一个。
对方面色冷峻,不像是来通知什么喜事。
「殿试中裴玉的千字文书因涉嫌抄袭,现暂时取消评选资格,软禁在家,等偷袭事件真相查明后再做决断。」
抄袭?
我的心里一紧。
哥哥怎么会抄袭呢?
他这半个月废寝忘食才写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是抄袭得来的呢?
我忍不住又上去问了两句:「这位官爷,我想问问,为何说我哥哥抄袭?」
那官兵瞪我一眼:「抄袭就是抄袭了!明娇公主在殿试时说裴玉的千字文书她曾在别的地方看过,甚至派人找到了那份文书的作者。」
「两份文书除了细微之处,几乎没什么差别,这不是抄袭是什么?」
我愣住,片刻后才看着哥哥失魂落魄,手戴镣铐走进了家门。
他对我苦笑一声:「小枝,你信我吗?」
早上出门还是意气风发地少年,现在怎么就佝偻着腰死气沉沉地呢?
我连忙走上去扶住了他:「我当然信哥哥!」
哥哥叹了口气:「可那份文书是先于殿试发表的,我又该如何洗清自己的嫌疑呢?」
「抄袭可是死罪啊。」
他回到书房,点着灯,枯坐一夜。
我就在门外,吹着冷风,陪了他一夜。
哥哥前世虽在会试时被明娇公主换了卷子,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写了一份殿试用的文书,锁在了柜子里。
除了他和我之外,不应该还有人知道这份文书的内容啊。
除了……明娇公主。
又是她!
她是如何知道前世哥哥文书内容的?
我心中有了个惊悚无比的猜测。
11、
主动出击不如引蛇出洞。
在禁足的第三天,明娇公主果然按捺不住来找了哥哥。
她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只是身后带着的随从几乎少了一半,没有了先前的气势。
她妄图挑起哥哥的下巴,却被哥哥退后一步躲开了。
明娇公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现在还在拽什么拽?裴玉,如果你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让父皇留你一条命。」
「还有。」她把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眼神阴沉,「这次你的妹妹又能如何帮你破局呢?」
她知道了?
冷汗瞬间爬了满背,如果明娇公主能说出这种话,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跟我一样,重生了?
不然她为什么会知道哥哥的文书,还先哥哥一步找人发了出来。
我板着脸,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什么破局?是我哥哥天资聪慧,才一路闯到了殿试。」
明娇公主不再关注我,又看向了哥哥,笑容中多了丝狠戾:「裴玉,你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的。」
「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如果你不愿意求本宫,那就天牢见吧,希望那个时候的你不会太狼狈。」
说完,她又带着自己的随从离开了。
「对了,你们先前说那个人来京城了,是真的吗?」
我耳力极佳,听明娇公主出院门跟身边的人说道。
我直觉一向准,猜测她说的应当不是什么小事,便敛息跟了上去。
明娇公主身边的宫人应道:「回公主殿下,是的,大约就是前几日进的京,那位家里成了皇商,所以来京城发展。」
皇商?来京城?
这说的不就是明月姐姐他们一家吗?
我皱眉,紧跟着就听见她语调阴狠说:「派人去做了他们,无需留活口」
我心中已然明了,连忙转身回了家。
哥哥望向脸色苍白的我,眼里是破碎的情绪,「小枝,如果实在没办法,你就离开吧。」
我微微一笑:「哥哥,我不会丢下你的。」
「对了哥哥,把明月姐姐叫来跟我们一起住吧,我有些女儿家的话想同她说。」
哥哥没多做疑问,立时就跟钱家人商量让明月姐姐暂住我们家了。
有我在,最起码能护得她的周全,让明娇公主这步棋走不下去。
就算她现在重生也没用,改写过的结局不会因为她而回到最开始。
她不是想用抄袭的帽子扣死哥哥吗?
那我便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把她所有的阴谋诡计摆在明面上,等抄袭得到澄清,意图陷害状元的她,会被圣上如何处置呢?
12、
哥哥又去面圣了一次,圣上亲自下旨,让哥哥与那人现场对峙,由百姓们监督。
京城人多,围观的人可比哥哥在云江讲学时的人多太多了。
大部分都是不好的言论。
「抄袭就抄袭了呗,现在是做什么?垂死挣扎?」
「人家文书都发出来快半个月了,裴玉上殿试才说,谁
抄谁这不一眼明了吗?」
「万一呢……」
少数还在等待真正结果的人刚说话,就被别人打断了:「哪有那么多万一?」
明娇公主找的人是个在京城内颇有名气的才子,百姓天然地就更信任他一些。
可看他站在另一侧台上,不停地伸手擦着虚汗的模样,我就知道这人空有满肚子墨水。
那才子不停晃着折扇,声线带着抖:「不过是辩学罢了,裴公子抄袭了在下的文书还敢现场同我对峙,真是好胆量啊。」
哥哥看也不看他,冷静道:「今日不辩别的,只说文书中的税收从丁税改为户税,是为何?」
才子慌了。
实际上他连看都没看过几遍那份文书,明娇公主让他拿去发他便发了。
他硬着头皮道:「是、是为了保证国家赋税体系完整,呃,户税要多征,否则无法保证税收和丁税时保持平衡。」
他说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强撑着气度昂起了头。
哥哥脸色有些难看:「就凭你这种水准,也能写出我的文书来?丁税改户税减轻了百姓的负担,不用再按人头交税,让百姓能够敢生、敢养,同时无地不交税,无地的百姓便不再需要承担沉重的赋税压力。」
百姓听不懂这些,但是他们能勉强听出来谁说得好。
毫无疑问,腰背挺直、逻辑清晰的哥哥更胜一筹。
当下便有人怀疑起了抄袭事件的真假。
在明娇公主杀人目光的威胁下,那才子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怒道:「这文书就是我写的,发行的也比你早,你如何证明这文书不是你抄来的?」
哥哥老实摇头:「证明不了。」
13、
一道沉稳的声音像是利刃一般,穿过人群,直直劈在了台上。
人群散开,圣上缓步而来,他面色威严:「你不会读不会写甚至无法理解这篇文书,你又如何能证明这篇文书是你写的?」
才子小声反驳,「圣上明鉴,我的文书发表比他前!」
确实从时间线上来说,哥哥并不在理。
突然人群中站出来一个戴着兜帽的少女,朝圣上重重跪下,声音清亮:「我愿用性命担保,此书主人是阿玉。」
「我们相知多年,他绝不会做出抄袭的小人作为,只希望能还他清白。」
「倘若真的查出了这文书真正的主人,请圣上将欺君的另一方斩首示众。」
圣上倒
是对兜帽少女起了几分好奇心:「你这姑娘倒有趣,那便按她说的来,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此话一出,才子再也憋不住气,抖着腿跪在了地上。
他哆哆嗦嗦道:「禀圣上,是、是明娇公主给草民这份文书,要草民发行的!」
「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啊。」
圣上沉沉叹了口气:「明娇,又是你。」
明娇公主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失望,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再做点什么挽回局面,她就会彻底失去圣宠。
她挣开那些侍卫的手,扑到圣上脚边,哭诉道:「父皇!一切都是明娇爱裴郎心切啊,明娇知错,明娇往后再也不会做此等糊涂事了,父皇原谅明娇这一次好不好?」
她眼含希冀。
我心下明了,她又想用血肉至亲那套来逼圣上妥协,那也得这招还有用才行啊。
14、
时机到了。
我把兜帽少女推到圣上身前,一手掀开了她的面纱。
圣上的话被堵了回去,他看着明月姐姐那张如此熟悉的脸,愣愣叫出声:「孚儿?」
这是圣上少时发妻的名字,明月姐姐的脸像极了他,也像极了他的发妻。
天下不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长着相似的脸。
明娇公主顿感不妙,她连忙站起身指着明月姐姐道:「哪里来的骗子,竟敢伪装本宫的母后!」
我笑着说:「究竟谁是骗子还很难说。」
明月姐姐拿出了自己被钱家老爷捡到时就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上面刻了一个很浅的「孚」字。
看到这,圣上哪里能不知道眼前第一次相见的少女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他一把抱住了明月姐姐,语气里满是疼惜:「朕的女儿,朕和孚儿的女儿,这些年你流落在外受苦了。」
血亲相逢,即便明月姐姐这十几年来并未受什么委屈,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圣上见此更是恼怒:「怪朕,竟让个不知名的东西占了你的位子。」
他不再心软,当下便命人要把许明娇押入天牢。
许明娇忙大喊道:「父皇!孩子被调换又不是我的过错,为何怪罪于我!」
「儿臣承欢父皇膝下多年,父皇怎么如此心狠,再不要儿臣了吗?」
她哭得梨花带雨。
但下一秒,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因为我拿出了她早就知道自己不
是圣上亲女儿的证据。
那是个被我打断了四肢,还卸了下巴的刺客,。
刚刚他一直被我藏在旁边的牛车上,这会被拎出来时还有些神志不清。
我把他身上明娇公主的令牌拿出来丢在地上,怒道:「禀圣上,这便是许明娇前几日派去刺杀明月姐姐的刺客!如果不是我尚有一身武艺,怕是明月姐姐已经遭了她的毒手!」
本来还在犹豫的圣上龙颜大怒。
他冷声道:「交换一事你无过错,你错在贪图荣华富贵而隐瞒自己的身份!错在竟为了一己私欲折辱国家栋梁。」
「你之过错,按律当斩!」
许明娇还想求饶,却被侍卫架着拖走了。
她疯狂叫喊:「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裴玉你个贱人,你应该跪在我的脚边上向我求饶啊!」
「我就是公主,就是公主!」
见此惨状,百姓便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不是公主啊,怪不得那么嚣张跋扈?闹得太难看。」
「哼,这就是坏人有坏报!如果不是圣上的亲骨肉出现,她晓不得要在这个位子上做多少坏事。」
「谁说不是呢?就是可怜了裴公子一家,如若今日没澄清,他可是要下天牢的!」
圣上看向哥哥时,脸上终于带了丝笑:「你这妹妹倒是聪颖,这方法也是她想的吧?」
哥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若是小枝不沉迷武艺,想必在文书上的造诣要比草民还高。」
他再看看明月姐姐和哥哥之前暗暗的情愫涌动,哪里不明白这两个少年人之间的情感。
不过,此刻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机。
如今哥哥的才华得到证明,圣上高兴不已,连喊三声好,「以后国家有你们如此人才,朕放心了。」
至此,所有危机全部解除。
裴家裴玉,连中三元,成了这个国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
裴家女裴枝,聪颖伶俐,赐宅邸,封为长乐郡主。
许明月认祖归宗,封明月公主。
番外
许明娇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她被斩首示众那天,我想去看,却被哥哥拦住了。
他说女孩子看不得太血腥的场面,把我关在了家里。
我只能听着门外震天的欢呼声,猜测现在行刑进行到了什么阶段。
「
这个祸害终于死了!她那年京城策马踩死了我的小儿子,我真是恨透她了!」
「哎呀, 等会再说多恨她,如果不赶紧跟着送尸车,你可就赶不上鞭尸许明娇的机会了。」
「什么?能让她死了也不安稳?我也要去!」
闹哄哄的声音又从城内跑到了郊外。
圣上没安排人给许明娇收尸, 无人认领的尸体会直接丢在乱葬岗,谁想踩一脚吐一口,也根本没人管。
许明娇总算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我心中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
哥哥偶尔闲下来, 还会陪我逛街。
钱家三兄妹,现在应该只剩两兄弟了。
他们也会跟着一起。
钱大富愁得拍了拍自己浑圆的肚皮:「我是说小妹怎么跟我们钱家人长得不一样, 又漂亮又水灵。」
钱大贵跟着叹了口气:「现在不能叫小妹了, 我那么大一个妹妹,怎么说没就没啊。」
他猛然转头看向我,哥哥则眼疾手快把我揽进了怀里:「看什么看,这是我的妹妹,不准打馊主意!」
两个笑起来憨态可掬的胖少年更愁了, 哀叹声一声高过一声。
明月姐姐没办法,她刚从酥点摊子上买了几盒甜酥过来, 递过去两盒塞住这两兄弟的嘴:「吃东西, 别说话啦!」
还剩下三盒, 她又递给了我一盒。
剩下两盒, 整整两盒!都是哥哥的!
「明月姐姐真是好偏心呐。」
我在旁边装模作样地抹眼泪, 逗得两个人脸红到不会说话, 真是有意思。
真是奇怪, 两个人明明都那么聪明, 怎么一遇到对方就变成这样了呢?
街市很热闹, 两边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满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才是我们该有的生活。
这才是哥哥该有的生活。
家庭美满, 好友相伴, 还有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
得之,幸之。
(全文完)
作者署名:江遇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