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一逢凛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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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裴远送准考证,我和爸爸出了车祸。

爸爸当场去世,而我落下七年耳疾。

一次同学聚会,裴远好友调侃他:「这么多年不结婚,就不怕嫂子被人抢走了?」

他见我没戴助听器,讥嘲道:「谁会抢个聋子呢?」

是啊,可惜我的耳朵已经治好了。

1

严冬腊月,冷风呼啸。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空正飘着雪花。

下了台阶,我有些晃神。

这种踩雪的声音,我已经有七年没有亲耳听到过了,一时间感觉有些久违。

我搓着冻红的手走到车站。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公交才来。

坐到车上后我把单子拍了个照片和助听器一起装到包包里。

这个助听器虽然没用了,但它是裴远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所以我很珍惜。

公交行驶到一半,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拿起一看,是裴远给我发来了消息。

「检查完了吗?」

我勾唇回复:「嗯。」

「医生怎么说?」

「还是老样子。」

回复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对裴远撒谎。

「行,我这边忙,你自己打车回家吧。」

「好。」

我关掉手机,不敢再打扰他。

2

路上的积雪比刚刚厚了很多。

我下车在路边买了个烤红薯才继续往家走。

刚换完拖鞋,外面就传来了关车门的声音。

裴远回来了吗?

我惊喜地跑到窗台边,一眼就看见站在车旁正打电话的男人。

不知电话那边说了句什么竟让他开心得眼睛都弯了几分。

等电话挂断,他才开门进来。

看到我后他微微一顿,「你回来了?」

原来没有助听器的干扰,他的声音是这样啊。

我抿抿嘴还不等开口说话,就看着他急匆匆地上楼了。

几分钟后,他拿着东西下楼,准备出门。

我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把红薯递给他。

「你吃红薯吗?还热乎的。」

声音很小,像是怕他发现我的小心思。

他回头看我,开门的动作没停,指了指耳朵:「助听器怎么不带?」

随后裴远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在手机备忘录上敲了几下。

「我不吃,下次记得戴助听器再跟我说话。」

转身的时候还留下一句:「跟聋子沟通真 TM 麻烦。」

紧接着「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我被震得心口一跳,大脑一片空白。

伸出去的手都忘记收了回来。

原来他一直都这么觉得的啊。

我双腿蜷缩坐在沙发上。

思绪回到七年前。

3

我喜欢裴远。

喜欢了七年。

第一次见面是旁边搬来了新邻居,妈妈让我去送点水果表示表示。

碰巧新邻居是裴远,又碰巧那天是他开的门。

他个子很高,皮肤很白,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

我那时的性格自来熟,大大咧咧。

天天追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但他一直都不爱理我,甚至躲我。

裴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好的呢?

大概是他高考那年。

那天他忘记带准考证,来不及回家便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跑一趟。

我拿石头砸碎了他家玻璃,破窗而入后又叫爸爸送我赶去考场。

但因为那天爸爸有份生意要谈,所以车速开得很快。

幸运的是,准考证提前送到,没有耽误裴远高考。

不幸的是,离开时我和爸爸出了车祸。

爸爸抢救无效身亡,而我因为车祸的巨大声响从此落下耳疾,成为了众人口中的小聋子。

妈妈身体本就不好,承受不了爸爸离世的打击,没多久就跟着去了。

葬礼那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雨。

除了我以外还有裴远和他父母在场。

葬礼结束后,我就被裴阿姨领回来了家里。

或许是怕我想不开,或许是因为愧疚。

但他们不知,我根本就没有把这场意外怪罪到裴远的头上,毕竟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

从那之后,我寄住在了裴远家里。

裴阿姨让他多照顾我一点。

裴远很听他妈妈的话,所以他那时对我很好,很好……

他会在我不想说话的时候静静陪我坐着。

他会在我被人嘲笑聋子的时候站出来为我说话。

会怕我孤单在每一次节日都带我出去跟他朋友一起玩。

会因为怕助听器有杂音带我去商场换最好的款式。

但其实,哪款戴着都一样。

区别在于是他送的我会爱戴一些。

久而久之。

大家都觉得我是裴远的女朋友。

而裴远也没有反驳过,从来都是笑着默认。

但那时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裴远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

刚刚他那一句聋子,麻烦,像一根刺扎进我的心里。

很痛,痛得让人清醒。

痛到让我觉得只有戴着助听器时他才是对我好的。

4

我收拾好行李离开,找了个单人公寓入住。

坐在出租车里,我看到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老房子时……

我后悔了。

真得后悔了。

那是我搬进裴家第四年。

裴远创业需要资金周转,开口跟我借钱。

因为当时的我很依赖他。

所以他一开口画饼,我脑子就抽抽了。

不仅把房子卖了还把爸爸的赔偿款都拿出来支持他创业。

想到这,我心里咯噔一声。

裴远当初对我态度转变那么快,该不会是为了这一步吧?

毕竟他那么聪明那么怕麻烦的人,没有愧疚的话为什么要主动对我示好呢?

这要是真如我所想。

那我夏笙还真是给裴远当了整整七年的傻 B 啊。

——————

三天后,裴远给我打来电话。

一开口就是要我明天陪他去参加同学聚会。

我有些意外,不过大概猜到了。

他应该是三天都没回家,所以压根没发现我搬走了。

又是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我自嘲地笑了笑。

他该有多忍受不了我,多厌烦我啊?

我同意了。

要了个地址跟他说我自己打车过去,不麻烦他。

我想去看看裴远主动联系我是有什么事,也想去跟他算笔账。

既然是同学聚会,秦星也会去。

她是裴远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

她家境条件不错,但从来没有看不起我,反倒一直鼓励我治疗耳朵。

我耳朵能好全是她的功劳。

这次看病的医生是她拜托亲戚从国外请回来的。

如果不是她认识,我根本排不上号。

我给秦星打去电话,犹豫一下还是把事情跟她说了。

她比我还气愤,噼里啪啦说了我一大串。

说我傻。

说我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说裴远压根就不把我当回事。

我闭了闭眼,「是啊,是挺傻的。」

5

出租车停在「四季食阁」门口。

我裹紧棉衣进入大厅。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找到裴远给我的包房号码。

正欲按门把手,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我面前比我快了一步。

我抬眼一看。

陆家二少——陆辞。

他不是长年在国外吗。

怎么会出现在裴远的同学聚会上。

难道是谈合作的原因,所以裴远请了他?

陆辞轻按把手,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嗓音很轻:「你先进。」

「谢谢。」

我侧身从他面前走过去,距离贴得很近,还能闻到他身上的一股茶香味。

不像裴远,一身烟味。

一开门屋内也是烟雾缭绕,我被呛的咳嗽两声。

包房的人把目光投了过来,冲我点头示意。

「嫂子来了啊。」

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回去。

裴远淡淡看了我一眼,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俩秒钟后,他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不,应该说迎到我身后。

我走到椅子上坐下。

秦星在我对面,一眼就看出我没戴助听器,诧异地指了指耳朵。

我迎上她的目光,笑着比了个「嘘」。

陆辞走进来时,裴远和他的朋友们都纷纷起身打招呼。

毕竟那可是陆家啊!

「陆总好。」

「陆总今天能来可谓是蓬荜生辉。」

陆辞没吭声,径直走到窗前打开,语气懒散:「抱歉,我闻不了烟味。」

众人一懵。

裴远反应很快,立马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王力你抽烟也不知道打开窗户。」

「就是就是,别说陆总闻不下去了,就连我都觉得呛了。」

王力伸手擦了擦汗,赔笑说:「我的错,一会儿我自罚一杯。」

陆辞转身走回去,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拽过一只椅子坐下。

全都落座后,裴远把手搭在我身后的椅子上。

偏头看我,紧皱着眉头。

应该是发现我又没戴助听器了。

不过他现在忙着舔陆辞根本没空理我。

我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旁边挪动几分。

裴远丝毫没察觉到,几步走到上门口招招手。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把醒好的红酒拿了进来。

裴远倒了一圈酒后回来,轮到他自己时倒的最多,快要满杯。

我有些意外,裴远他是不能喝酒的。

上一次喝酒应酬,全身起红疹,我给他涂了三天药也心疼地哭了三天。

正在我疑惑的时候,裴远把酒放在我面前。

意有所指地拍了拍我的手,又把目光转向陆辞。

我有些想笑。

我想了一百种可能,完全没想到他是找我来挡酒的。

他怎么敢的呢?

嗯?

秦星按捺不住「蹭」地一下站起身。

我立马干咳两声,冲她往路辞那边使了个眼色。

6

我端起酒杯冲着陆辞举着。

「陆总你好,我敬你一杯。」

陆辞闻言挑眉,看了下裴远又看看我,神色间别有深意。

「你喝一口,我喝一杯吧。」

我有些意外,陆家二少居然这么绅士,怪不得人家这么有钱。

不像裴远这个傻 B,有应酬让女人出面挡酒。

我敬完落座,别人又开始敬他,显然陆辞才是今天聚会的主角。

别人说什么我没听清。

但陆辞的嗓音清晰地传到我的耳膜里。

他双腿交叠,慢悠悠地说:「我只喝一杯。」

包间人见状,也不好在说什么。

烟不敢抽,就只能暖着场子闷头喝酒。

酒过三巡后,我有些坐不住了。

一抬眸,陆辞果然在盯着我看。

他的气场太有压迫感,有他在这帮人喝酒都收敛了很多。

我也没有理由无缘无故地发火,或者离开。

须臾之后,陆辞手指轻叩两下桌面,撂了句:「接个电话。」顺势起身往出走。

我一直目送陆辞出门,门关上后我立马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等呼出去,就听秦星开口问了句:

「裴远,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夏笙结婚?」

其他同学立马跟着附和:

「好像挺多年了吧。」

「就是啊,再不结婚你也不怕嫂子被人抢了。」

我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握住高脚杯。

我知道秦星问这话是想让我死心。

但她不知,我的心在清醒过来后就已经死了。

他若是有点良心,那我也会念着多年的旧情,不闹得那么太难看。

谁知,裴远倚着靠背摸了摸我没戴助听器的耳朵,声音轻嘲低笑:「谁会抢着娶个聋子回家呢?」

一瞬间我心如死灰,握着酒杯的手都开始隐隐发抖。

包房陷入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

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就连我也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

或许是觉得自己即将攀上陆家,我这个聋子更加配不上他了吧?

包间门再次被打开的一刹那,我偏头看他,笑得云淡风轻:

「裴远,那要是我的耳朵治好了呢?」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我另一只耳朵。

嗓音低颤:「你能听见了?」

「那怎么不早说?」

这话说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绷着脸站起身,语气冰冷:「裴远,之前算我夏笙耳聋眼瞎信了你。」

「从今往后我和你之间除了账以外就不必再联系了。」

说完,我从包里拿出当年裴远管我借钱的欠条在他眼前虚晃了一下。

裴远一看脸色骤变,十分意外。

正常。

因为当年这个欠条我跟他说扔了。

但是,是被我随手扔在了抽屉里而不是垃圾桶里。

我不愿再看他,招呼一声秦星转身就走。

「嫂子生气了。」王力拍了下裴远的背,催促道:「还不快去追?」

「是啊,裴哥,床头吵架床尾和啊。」

「哄什么哄?」裴远轻嗤一声,说得理直气壮:「早晚她得哭着回来,当初要不是我,谁能要她个孤……」

话声戛然而止。

秦星怒吼:「裴远,你他妈的说什么呢?」

后面的话被秦星打断,裴远也没继续说。

但是在座的人都听懂了。

我犹记得当年裴远对我说的那句话:

「夏笙我带你回家,以后就没人说你是孤儿也没人说你是聋子了。」

七年之后,他终于把这句话亲口还给了我。

我深吸几口气,冲着陆辞低声道:「麻烦借过。」

裴远他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陆辞没有让步,蓦地把手放在我的背后,一搂。

我就变成了头靠着他的胸膛。

他把手挪到我的脑后按住,语气懒散,尾音拉长:「怎么就没人要了?」

这句话让我的血液一股子冲到脑门。

任由他搂着都忘记了反抗。

等到走出包房几步远时就听见身后传来砸碎东西的声响。

震耳欲聋。

7

出了饭店门口,陆辞才把我松开。

我退后半步,定定地看他的漆黑的眼眸,不解地问:「陆总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有很多来来往往的车辆,呼啸而过。

他突然凑近,声音清冷又低沉:「别动,他追出来了。」

我:……

所以他为什么要这样?

替我撑面子?

可我和他素不相识啊。

他贴近我耳边回答我刚才问的那句话:

「你可以觉得我看不惯他。」

「也可以觉得我在替你找回场子。」

「再不济大胆点猜想,会不会因为我喜欢你呢?」

我脑子轰地一声,心里酥酥麻麻的,无声却强烈。

半晌后,他松开我。

我快速把脸撇向另一边。

陆辞把我的棉服拉链拉到最上面,弯了弯嘴角:「我送你?」

我摇摇头,开口提醒道:「不用,你喝酒了。」

话音刚落,陆辞愣了一下。

「我有司机。」

「哦,对。」我点了点头,指了下他身后的秦星,「我和我朋友一起,天挺冷的,陆总快上车吧。」

说完我又补充一句:「今晚谢谢你,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陆辞把手机递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给个联系方式,要不我去哪儿找你,请客。」

我心底又颤了下。

陆家二少会缺我这顿饭?

想了想还是输入号码拨通,等到我包里手机响了后,他才接过去。

「安全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好。」

8

秦星今晚住我家。

一进门,她就躺在床上兴奋地直打滚。

「陆总也太 man 了吧?」

「你都不知道,你被他搂着出去后,裴远眼睛都红了,二十几万的红酒他给砸了,砸了。」

「不过你也别伤心,好男人有多是,裴远他根本就不算是个男人,我早就说了他人品不行。」

秦星话锋一转开始安慰我。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点头是,我认同裴远人品不行那句话。

他一直都在利用我的爱意往上爬,爬高一点就踢我一脚。

等到什么时候彻底爬上去了,也就彻底把我踹了。

到头来没准还得说句,我一直拿夏笙当妹妹。

他有什么人品?

狼心狗肺!

摇头是,我从没见过裴远那个样子,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下次有机会我想亲眼看看。

秦星又打趣道:「不过,你和陆总是怎么认识的?」

我无奈:「不认识。」

倒是被秦星这么一提,我想起答应给陆辞发信息的事儿了。

急忙转回客厅拿手机。

一打开全是裴远的未接电话和信息。

三十分钟前:

「夏笙,你和陆总认识?」

「你们什么关系?」

「陆总把合作给取消了。」

十分钟前:

「你搬走了?你到底在作什么?」

「你别忘了,是谁这么多年一直养着你。」

看到这里我觉得有些荒谬。

之前我用的是爸妈给我留下的钱生活,后来我在聋哑学校教手语挣生活费,何时用裴远养过我?

更何况,他花的钱有一大半都是我借给他的,没算利息就不错了,反过来他还有理了。

我把他的一切方式通通拉黑。

我能给他打要张就好了,用不着他联系我。

找出陆辞的手机号码,我再一次陷入了尴尬。

发什么?

犹豫再三,我发了一句客气的话:「到家了,今天谢谢你帮忙。」

怎么有种报备行程的感觉?

很快,微信就弹出一条添加好友的信息。

是陆辞。

「什么时候谢?」

我看着这条消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莫名觉得他真的很想吃我这顿饭。

「那就明天晚上?」

对面秒回:「好。」

9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大概是昨天吹风吹感冒了。

「笙笙,你生病了吗?脸色好难看。」

秦星见我走过去,回头问我。

「啊,可能是。」

一张口才发现嗓子都哑了。

「那我请假在家陪你吧。」

我轻笑道:「不用啦,我一会也有事,你快回公司吧。」

连推带劝地才把秦星送走。

简单收拾一下,化了个淡妆,涂了个嘴唇。

不然我这张脸看着实在太吓人了。

定的是一家西餐厅。

陆辞要接我,我婉拒了。

我没那么大排面。

提前出门,无疑早到。

没过多久,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动。

我把手机关掉,抬头看过去。

陆辞脱掉黑色大衣,漏出里面的黑衬衫,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显得斯文儒雅。

他慢条斯理地坐下,笑道:「等我很久了吗?」

我愣了一下。

红着脸辩解:「没有,我也刚到。」

我这红脸可不是害羞,是我好像有些发烧了。

话音刚落,陆辞站起身前倾着把手贴在我的额头上。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又走到我身边,用额头对额头。

猝不及防下我猛地往后仰。

要不是他搂着我的腰,我就摔地上了。

「别动,你发烧了。」

离得太近,近到我可以看见他眼角有一颗很细微的小痣。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不是斯文儒雅,倒是有些像斯文败类。

饭没吃成,我被他拉去了医院。

他强硬的口吻不容我拒绝。

坐在医院,挂着水,脑袋昏昏沉沉。

之前来医院除了看耳朵就是陪裴远看病。

我生病都是在家挺,挺到一定程度就自愈了。

因为我不喜欢去医院,更不喜欢一个人去医院。

看着别人都有人陪着,有人帮忙看护吊瓶,有人帮忙捂着手臂,我会觉得……很孤单。

不过我现在没有那种感觉了。

因为今天我也有人陪了。

10

「疼吗?」

陆辞站在床边给我掖了掖被子轻声询问。

「不疼。」我抿唇很勉强地笑了下随后又开始干咳起来。

陆辞单手摘掉眼镜,转身向门外走。

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他也……要走了吗?

走到门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我:「你有对什么食物过敏的吗?」

我的心都乱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男人拎着几袋子东西走了进来。

大衣上面还挂了一层薄薄的雪。

临近过年,这段时间的雪下得很勤。

陆辞把病床摇了起来,拧开保温杯递到我嘴边。

我受宠若惊道:「我自己来就好。」

他拧着眉头,没说话,但也没把保温杯给我。

一副丝毫不容拒绝的姿态。

我怔了怔张嘴,顺着他的意思小喝了几口。

陆辞笑了,又给我立起个小桌板,还给我的手臂下面放了个毛茸茸的热水袋。

HelloKitty 的。

我吃了一惊,哭笑不得地问他:「你挑的?」

陆辞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一眼,反问道:」不喜欢?」

「喜欢。」

我急忙吃了口粥,把违心的话咽进肚子里。

因为生病发烧的原因有点犯困。

吃完饭后,我强撑着眯着眼睛,没承想竟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时,针打完了,陆辞也没走。

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身上盖着他的黑色大衣。

我盯着他闷闷地笑起来。

落魄的陆家二少。

还挺有感觉的。

「好看吗?」

我脑子嗡地一声,别过脸开始穿棉服,装作没听见他的调侃。

陆辞也没再提起,他拿着围巾把我的脖子缠了一圈又一圈。

看我捂得只剩个眼睛后他心满意足地说:

「走吧,送你回家。」

11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

我看着他诚恳道:「陆辞,谢谢你。」

「怎么谢?」他偏头看了我一眼,话里带着戏谑和笑意。

这句话把我堵的死死地。

昨天答应请他吃饭,没吃成还又麻烦他照顾了我一天。

正想着怎么谢他才好,他就把手伸了过来。

我坐直身体,犹豫半天才把手搭了上去握住。

是这个意思吧?

车「吱」地一声停了下来。

陆辞侧过身望着我,双目骤然一深,唇角笑意分明。

「怎,怎么了吗?」

他解开安全带凑了过来。

我紧张得呼吸都停了,双眼禁闭。

「啪嗒」一声,我前面的手扣被打开。

他左手从里面拿出驾驶证,右手还在牵着我。

再加上不远处站着的交警……

我究竟在干什么蠢事啊!!!

猛地把他手松开,紧紧扣着安全带。

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的脸肯定红得滴血。

「又不牵了?」

我用手捂住脸没有回答。

耳边还传来他从嗓子里发出的低笑声。

这一刻我觉得听力也不必这么好使。

——————

到家楼下后,我飞奔下车。

「谢谢,再见,注意安全。」

「慢点跑,路滑。」

「好!」

这一声发自丹田,看来打针是比硬挺好使。

感觉嗓子已经好很多了。

12

上了楼后,我才发现包落在他车上了。

我猛拍脑子。

突然,我看见我家门是开了个缝隙的。

一瞬间我头皮发麻。

是我走得急忘记锁门还是进贼了?

我凑上前屏住呼吸看了一眼。

「唰」地一下,灯光大开,映入眼帘的人是裴远。

他半眯着眼睛,嘴角斜叼着根烟,怒声道:「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我退了几步,「裴远,谁送我回来跟你好像没关系。」

「不说就真当我不知道了?」裴远步步紧逼,把烟用脚尖捻灭道:「迈巴赫,五个九,除了陆辞还有谁?」

他这个表情我从来没见过,满目猩红,凶狠得像一只野兽。

「夏笙,你还真敢跟陆辞搞在一起整我啊?」

说完他像是疯了一样地冲上来。

我转过头就往楼下跑,手抖得连手机密码都点不开。

突然我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是来给我送包的,陆辞。

他扶着我的手臂,看到我头上的冷汗后紧皱着眉头,「怎么了?」

「裴远在我家。」

我磕磕绊绊地回答。

他的眼眸瞬间冷了几分。

把我送上车后,转身就要上楼。

我拉住他的衣角,恳求道:「别去。」

一是因为这事跟他没关系,我不想再把他扯进来。

二是因为裴远刚刚太吓人了,我怕会起了争执。

裴远从小就学过散打,而陆辞这种富家子弟肯定是娇生惯养,真要动起手来肯定对他不利。

陆辞俯身摸了摸我的头发,嗓音很低:「乖,等我。」

我余光看见走出来的裴远,用力拉着陆辞的衣角不肯松手。

陆辞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倾身亲吻了下我的额头。

趁我发愣之际,他关上车门冲裴远迎了上去。

13

裴远毫无预兆地被陆辞一脚踹在雪堆上,很快就爬了起来。

「砰」地又一下,又被陆辞一拳头闷倒在地。

隔着车窗我都能感受到陆辞身上的杀气。

没想到他竟然会打架,下手还这么狠。

我下车时看见裴远面色惨白地吐出一口鲜血,嗤笑一声:「陆总就这么喜欢捡别人不要的破鞋吗?」

我被他这句话气得全身发抖。

我跟裴远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更何况他瞧不起我也根本不屑于碰我。

「你再说一遍?」

陆辞的声音从牙根处发出,狠狠地又打了裴远几拳。

裴远被打红了眼,攥起拳头就要抡回去。

「裴远,你别碰他!」

我冲过去拉开他,站在路辞的面前张开双臂。

「裴远,我从不欠你什么,也从未跟你发生过什么。」

「真要论起来,倒是你欠我的。」

「如果不是为了给你送准考证,我爸爸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成为你口中的聋子,如果不是因为那场车祸,我们一家人是很幸福的,我也不会成为你口中的孤儿。」

这句裴远最不想听到的话,我终究也是还给了他。

我没有停下,继续输出:

「我本来是不怪你的,但现在我只会说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自私自利,城府极深,是你利用我对你的好,利用我耳疾,欺我,辱我。」

「我明天会找律师申请要回你欠我的钱,连本带利!」

「如果你再来纠缠我,我会报警,直到把你送进去为止。」

我从来没有对裴远说过这么多的话。

也从来没有顶撞过他。

更没有在他面前护着过除了他以外的人。

他被我的话震在那里,有些慌神。

「笙笙,你别说气话,也别跟我闹了好不好?」

裴远红着眼,语气也软了下来。

站起身就想来扯我,「我知道我前几天说那话让你伤心了,但是我说的也是气话,我跟你道歉,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退后一步,躲开。

「家?那是你家,可不是她家。」

陆辞搂过我的肩膀,字字句句说得清晰也诛心。

确实不是我家。

而我的家裴远也该还回来了。

14

我跟着陆辞上车,没有开口问去哪儿。

总之去哪儿都好。

车子停在一个豪华小区楼下。

我跟在他身后上楼。

一进门,陆辞就把我抵在门上。

没有开灯,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咽了下口水:「你……生气了……」

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句。

而是。

陆辞,你为什么生气啊?

陆辞,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他用手指摩擦着我的脸庞,轻声道:「明知故问呢?」

我按住他的手,还是问了:「为什么生气?」

「我不是跟你说过?」

我更迷惑了,「说过什么?」

「大胆点猜。」

我猛得想起他在饭店门口对我说的那句话:

再不济大胆点猜想,会不会因为我喜欢你呢?

突如其来的承认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没能再开口问出那句喜欢?

因为灯开的一瞬间 _____

我在柜子上面看到了自己治疗耳朵的病例单。

「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翻了一下,几乎七年的每一次病例都在。

这些东西一般人应该拿不出来吧。

陆辞指了指自己的左耳。

我这才看见他耳蜗里带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助听器,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

我震惊地捂住嘴说不出话。

他漆黑的眼眸跟我对视,直截了当地说出我心中的疑问:

「我是先天性的,之前都在国外治疗,但是这种并不好治,我放弃过很多次。」

「最后一次放弃时,我哥国内的朋友把你的病历单给我看。」

「他说这个女生失聪后一直都很坚强,连疼都不会吭一声,每次都是一个人来治疗,你比她大,比她有更好的条件,更好的医疗设备,还有什么理由坚持不下去呢?」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

「后来我真的有了希望,配合治疗后逐渐可以听到一丝丝声音,我想让我哥回国也替你治疗,毕竟你是后天性地比我好恢复,结果没想到已经有人找上了他。」

「我跟着他一起回国,他忙医院,我忙公司,再后来裴远找我合作,我在他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你的照片,就同意去了酒局。」

「我也没想到第一次见你就会被吸引, 可能是因为我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注视了你六年吧, 也可能是同病相怜的人更有共鸣。」

「所以, 我喜欢你, 很认真地想跟你在一起, 你呢?」

话落,陆辞擦掉我流下的泪水,单手取出助听器。

「你抱抱我, 离我近一点回答, 我想亲耳听见。」

我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踮脚:「好。」

我想跟他试试。

我答应了。

「没听清,再近一点。」

我破涕为笑, 死死贴着他的耳朵道:

「我说好,我想当你女朋友。」

15

没有意外, 我在陆辞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裴阿姨给我打来电话。

「笙笙, 裴远说你要告他?」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我们家这么多年待你也不薄吧?」

听到这话, 我气笑了。

果然妈妈都会无条件向着自己的孩子说话。

所以裴远这是欺负我没有妈妈吗?

陆辞从我手里拿去电话:「说得不错,下次有事直接跟我的律师谈就好。」

「对了, 顺便让你儿子把做假账的事也一并跟律师谈了。」

??

我跟着陆辞去见律师和裴远的时候。

全程都是一种很震惊的状态。

哦对,还有法院的人和警察。

裴远为了攀上陆家这个高枝, 做了个假账。

陆辞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找人一查发现裴远的公司不光做假账还偷税。

由于涉及金额巨大,不仅要罚款还要负法律责任。

按陆辞的话来说,没有个七年估计出不来。

裴远赔偿完罚金,剩下的钱会还给我,但不一定够。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包括头发,我也不好再逼他父母卖房子赔钱吧。

他没良心,我有, 但不多。

后来,我把裴远的两台车卖了,用这钱把我家的老房子给买了回来。

16

临近过年,我搬了回去。

第一晚, 陆辞和秦星都来了。

我们三人没有去饭店, 在家煮了个鸳鸯锅。

不一会儿家里热气腾腾地,满屋飘香, 十分热闹。

果然应了那句话,冬天要和喜欢的人吃一顿又一顿的火锅。

陆辞中途去车上取了几瓶酒拿进来。

我洗菜的手一顿,诧异地问:「你不是只能喝一杯吗?拿这么多酒干嘛?」

他走到我身后搂住我的腰, 嗓音低沉有磁性:

「我那天是不想喝。」

「酒壮怂人胆,咱俩不是还有点事没办完?嗯?」

我耳根一热, 听出他的意有所指。

本来那晚吧…就差一步。

奈何我有点紧张还有点害怕,陆辞也就停了下来。

吃完饭送走秦星后, 陆辞迫不及待地把我抱上床,眼底的炙热仿佛要将我吞噬。

热烈的吻接二连三地落下……

我也没有扭扭捏捏,成年人嘛。

趁着他解扣子时,我坐起身快速把他左耳里的助听器拿了出来。

陆辞一僵无声挑眉, 略微侧首几分,笑道:

「不好意思,戴习惯了, 忘了摘。」

我:??

「我听得见了。」

我:社死,勿 cue……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无名指多了个戒指。

看着身旁熟睡的男人。

我知道我的冬天过去了。

_____ 全文完结 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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