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是娱乐圈顶流影帝。
隐婚第七年,他和当红小花绯闻不断。
CP 粉嗑遍全网。
我心甘情愿让位。
谁叫我也藏了一只鲜嫩小肉在房里呢。
路向北半夜敲开我的门捉奸。
我没法解释。
被我藏起来的小鲜肉,正是十八岁的他自己。
1
路向北脸色发青,目光中怒火大盛。
我毫不示弱与他对视。
正对峙,他手机响。
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抬眼看看我,并没有接的意思。
响得久了,我和他都有几分烦躁不耐。
「你不方便的话可以出去接这个电话的。」我语气冰冷。
他沉默片刻,最终抬脚走出去。
关门之前我听见了他接起电话,温柔辗转的一声「今天通告这么晚?」
随后门关上了。
我长舒一口气,四处寻找那个藏起来的路向北。
十九岁的他,蹑手蹑脚从阳台后面爬进来。
他惊魂未定,对我吐吐舌头:「还好没发现我。」
我望着他的脸,熟悉、年轻、充满朝气和热忱。
突然疲倦到站立不住。
「路向北,我要离婚。」
他愕然望着我。
我迟缓地笑笑:「和现在的你。」
2
12 年前,路向北刚出道。
现在他已经是娱乐圈顶流影帝。
我花了 12 年,费尽心血一手把他捧上塔尖。
7 年前他向我求婚。
我同意了,为了他的前程,我们选择隐婚。
只可惜,隐婚也一样熬不过七年之痒。
他和当红小花苏漾绯闻不断,两人屏前幕后,越演越真。
CP 粉嗑得全网花开。
我和他也争执不断、互相厌憎。
最近干脆分居。
没想到,19 岁的路向北,居然穿越而来。
就这么突兀出现在我房里。
他白 T 仔裤,额发微挡眼,眸子晶亮。
比起现在的冷寂俊雅,19 岁的他更单纯似火,眼巴巴的像一只哈士奇守着我。
听到「离婚」两个字,他急赤白脸地跳起来把我抵在墙角里。
「章锦书,你说话不算话!」
「前几天你才答应了要一辈子跟着我。」
「这才多久,你就要变卦!」
我眼圈一红。
「路向北,你公平点。是谁说话不算话。」
他一愣,张张嘴,无力反驳。
半晌才弱弱的一句。
「锦书,我不相信有一天我会不爱你。那绝不可能!」
「要离婚,你踩着我尸体过去吧。」
3
同是路向北,19 岁的岌岌无名小龙套,和 32 岁的顶流影帝完全不一样。
一个满眼满心都是我。
一个冷漠淡然,视我为无物。
因为种种原因,我已经和路向北分居了。
这样也好,面对两个路向北,我可能要精分。
趁着小路去洗澡,我缩在沙发里想了半天,给路向北发了条信息。
「离婚吧。各自安好。」
许久没有回复。
犹疑半天,我又发一条:「我不要钱,也会签保密协议。」
这次他极速回复了。
「我会考虑。」
速度快到我几乎窒息。
我使劲伸着脖子深呼吸几口,把眼泪强压下去。
一抬眼,19 岁的小路,裹着浴巾在门口默默看着我。
发丝还滴着水,肌肉坚实,小腹线条隐约可见。
这场景已经多久没见。
我更加深了呼吸,喉咙里发出咕噜咽口水的声音。
他一见,咧开嘴笑笑,赤着脚蹭到我身边来。
「我不错吧。」
「离了婚,可找不到更好的了。」
我哑然失笑。
揉揉他的头发。
「嗯。找不到了。」
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路向北,找不到了。
小路脚步轻快地回卧室去了。
电话响起,显示正是路向北。
我接起来,他声音一贯的冷静漠然。
「离婚的事,我会委托张律师。」
我喑哑地嗯了一声。
这时好不好的小路从卧室里伸出头喊了一声:「锦书,我的睡衣在哪?」
我忙不迭捂住话筒。
对面男人沉默得可怕。
「章锦书,我们还没离婚,最起码,你对我们这段关系尊重一点。」
我想起手机上狗仔刚发的照片。
凌晨,苏漾从路向北在三环的公寓里走出来。
被拍到时,甚至对着镜头微笑。
我深呼吸一口气:「彼此彼此。」
4
不难过是假的。
被离婚的焦虑情绪裹挟,我几乎夜夜失眠。
翻来覆去,想不明白为什么和路向北就走到这一步。
小路的突如其来,似乎是命运安排给我的安慰剂,帮我扛过这一劫。
我仿佛回到 19 岁那年。
被人毫无顾忌、充沛盛大地宠爱着。
我们住在一起,偶尔出门约会,也并不刻意避人耳目。
我们手牵手在月光下散步。
他伸手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锦书,我知道你不开心。」
「要不,你打我吧,我年轻,能扛住。」
「打一顿,你就消气了。」
我哑然失笑。
他目光炯炯,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锦书,我不信我有一天会不爱你。真的。」
他年轻的眼睛里尽是单纯的热爱。
我伸手抚摸他的睫毛。
「我之前也想象不出来我们有一天会这样。」
「可是,他已经不是你了。」
很快,我和小奶狗的传言就到了路向北的耳朵里。
他打来电话,语气不善。
「章锦书,你果然是有了人。」
我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在咖啡店门口晃悠的小奶狗。
「没错,所以麻烦路先生早点签字,好聚好散,不要耽误人家的好姻缘。」
路向北深呼吸一口气,狠压住声音,低沉道:「你就是为了他和我离婚?」
我没忍住:「路向北,我们分居四个月,你问这话不觉得太晚了吗?」
路向北深吸了一口气:「锦书,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心里一恸。
还没开口
电话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向北,导演让我们准备下一场,你陪我对下戏。」
是苏漾。
她和路向北这次合作的古偶剧,名导大制作,资本很看好。
正是炒作的关键时期,大抵是不希望我这个前经纪人加上准前妻出什么声。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抬眼,小路在咖啡店门口正和一个妩媚女生聊得热闹。
我缓缓走了过去。
他一见我,眼睛一亮,伸手把我拉过去。
女生面露疑惑,但还是落落大方伸出手来。
「我是 WD 影业的星探。想问问这位路先生对演戏有没有什么兴趣。」
我还没搭话,小路大大咧咧地回答她:「这是我女朋友章锦书,也是我的经纪人。有什么可以跟她联系。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不随便加别的女生微信。」
19 岁时小路已经明白了和异性保持距离的道理。
为什么 32 岁的路向北就做不到。
女生听到女朋友三个字,脸上闪过惊诧。
「女朋友喔?可是,你们看起来不太搭。」
小路脸色突然阴沉下来。
「搭不搭,你说了不算。」
他紧紧揽住我肩膀,赶苍蝇对那女生一样挥挥手。
「我和我经纪人的感情你理解不来,没法合作。」
女生一脸黑黑地走开。
见她走远,我才忍不住笑:「我什么时候又是女朋友又是经纪人了。」
小路一脸认真望着我:「锦书,显而易见,女朋友和经纪人,你都是做得最好的。」
5
分居后不久,我就辞去了路向北经纪人的工作。
虽然这份工作我已经做了差不多 12 年。而且,如小路所说,做得很成功。
路向北当年出道,只是个无名之辈,龙套跑了一年多。
娱乐圈好长相好演技的人实在太多,他算不上有多出类拔萃。
反而因为脾气倔强,脸臭,得罪了不少人。
我那时赔着笑脸,到处替他对接资源,苦头也吃得不少。
我曾为了帮他拿到一个男二角色,跟资本方喝酒到胃出血晕倒。
醒来时在医院,路向北守在我床边,眼睛里都是晶亮的光。
他紧绷着唇,眉蹙成一团,注视我良久,最后把毛茸茸的头埋到我脖颈边。
「锦书,你放心。」
他声音有些压抑的嘶哑。
路向北因为这个我拼死拿到的角色一炮而红。
从此顺风顺水,一飞冲天。
可是,我们的路却越走越窄。
到最后,竟然无路可走了。
辞职以后,我倒是难得清闲了几日。
这天我到经纪公司里去取了自己的个人物品,交接了些扫尾的工作,准备离开。
刚下停车场,就被一辆保姆车拦住。
施施然走下来的,正是艳光四射,妆容精致的苏漾。
我冷然看她一眼,转身准备绕开走。
她伸手拦住我。
「章锦书,有些话可能我来讲不太合适,不过我实在有些担心向北。」
「听说你已经跟他提离婚了。既然决定了,就不要拖拖拉拉,一边跟小鲜肉卿卿我我,一边还想吊着前夫。你知道向北现在事业处于上升期,有什么负面消息肯定会被竞争对手夸大。有的事情最好处理得低调点,对大家都比较好。」
我点点头:「不知道和隐婚的经纪人前妻离婚这个事情负面点儿,还是当红小花知三当三负面点儿。」
苏漾脸色一白。
我转身要走,她又一次拦住我:「你不就是要钱吗?开个价。」
我几乎气笑了。
还没开口,一个高大身影挡在我面前。
小路从我车上下来了。
他很谨慎地戴着口罩。苏漾愣了愣,大概只觉得眼熟,并没有多想。
「现在小明星就这素质?找不到男人了赶着上着要当小三?我女朋跟她老公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唧唧歪歪指手画脚?不就是想上位借力吗,就你这样的,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逻辑之混乱,听得我和苏漾都一阵阵的晕。
苏漾懵了半天,气急败坏炸出一句:「我就是喜欢路向北怎么了!我乐意当小三!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真小三!你们有本事咬我呀!」
小路语塞,顿了顿,脖子一梗:「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咬你!可你身上太臭!」
不等懵逼的苏漾回过神,他一把拉住我上了车关上门。
回家路上,小路沉默得有些奇怪。
我逗他:「这可是你 12 年后的白月光。」
他面色阴沉地看着我,半天才冒出一句。
「我会瞎成这样,还不如自行了断得了。」
6
大概是确定了小鲜肉的存在,让路向北心里不爽。
他突然频繁和我联系。
之前我们几乎好多天都不会联系一次。
现在每天发好多条信息。
唠唠叨叨,问我在哪,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
我懒得回答,他就自言自语。
「今天在片场。」
「下午赶个综艺通告。」
「好累,饿坏了。」
「睡得不好,颈椎痛。」
说来奇怪,我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这种絮絮叨叨就没有了。
最近他这样,我倒觉得有点儿讽刺起来。
失眠到凌晨,好不容易睡着,却被他电话吵醒。
「现在才收工,累成狗。」
我深呼吸,强压怒火。
「路向北,我不关心你什么时候收工,我们什么时候去离婚。」
他语塞半天。
「以前我收工都要告诉你一声的。」
「你也说了是以前了。我们已经多久没有互相关心过对方的事情?我失眠半年,你又知道吗?」
我说完,对面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说了句:「对不起。」
这句抱歉,大概不只是因为半夜吵醒我。
我揉揉疼痛难忍的太阳穴。
「路向北,没事别找我了。」
挂掉了电话。
路向北说得没错。
曾经的我们,就是这样,要么形影不离,要么短信电话絮絮叨叨。他再晚收工,我也会在家等着,一盏夜灯,一碗热汤。
可是,他越来越忙。
渐渐的,汤冷下去,再也没人喝。
他名气渐大,资源自会找上门,片约、通告源源不断。
我这个经纪人反而没那么操劳了。
也不知道从哪天起。
我也就不再等他收工回家。
直到现在,小鲜肉出现,我提了离婚,他倒又不甘心起来。
真是讽刺。
正纠扯不清,第二天,路向北出事了。
公司小吴电话打来时,带了些哭腔。
「章姐,你快来医院。路向北….威亚断了……」
我背脊一凉,冷汗冒出来。瞬间自己像是踩上棉花,地面起伏,站立不稳。
我伸手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因为太晕,一头撞上门框,眼前一黑,差点儿仰天栽倒。
我爬起来又往外跑。
这时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把我的车钥匙拿走。
是小路。
他面色沉静,一只手抚在我背心,掌心温暖,我呼吸才平顺下来。
「你别急。我送你去。」
路上,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不觉满脸都是泪。
小路深深看我,表情复杂。
「放心,我命大,死不了的。」
到了医院,路向北已经被送去抢救室。
门口层层叠叠围了不少记者。
苏漾也在外面等着,闪光灯下,她一脸焦急,人人可见的情真意切。
我和小路戴着口罩从人群里挤进去。
助理小吴见了我,才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扑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威亚莫名其妙就断掉了,那么高,我眼睁睁看他掉下来……」
她语带哭腔,慌得语无伦次。
我大脑空白一片,脚软软跌坐在抢救室外走廊里。
说来奇怪,这个时候反反复复在我脑子里的,都是昨天凌晨在电话里,我冷淡疏离的那一句。
「路向北,没事别找我了。」
像利刃一样,直插我心脏。
7
路向北性命无虞。
他锁骨受伤,做了个全麻手术,很快被送到病房里。
麻药还没过,他仍在昏昏欲睡中。
我守在他床边。
听见他嘴里喃喃,我以为他要喝水,凑近耳朵听。
「锦书……」
声音柔软无力。
眼睛睁开,仍有些迷蒙。
我握住他的手:「我在,你放心,没事。」
他惺忪地看着我,因为麻药的原因,不是太清醒的样子。
「锦书……我不离婚。」
我整个人呆了一呆。
「我不要你跟他一起。」
他说的是小路。
看来,苏漾已经告诉了他。
他眼睛晶亮看着我。忽然又疲倦地眯缝着。
半梦半醒。
我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毛茸茸的,像条小狗。
「路向北。变的人是你,不是我。」
「苏漾这么急着来找我宣示主权,让我不要再纠缠你。」
听到苏漾两个字,他又睁开眼睛:「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不是怪你。我们的问题不在她身上。只怪我们都不是当年的自己了。」
「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和你聊聊。可是你总是忙啊忙啊,没有时间。回家也是一脸疲倦,我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做个隐婚明星不容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行差踏错,就被压死在地上翻不得身。你压力大,我不想让你被负面情绪干扰。」
「公司要你和苏漾炒 cp,我理解。可是,谁能理解我呢?我隐藏身份,不能公开和你出去吃饭、旅游,我们甚至没有过一场婚礼。」
「我不想要大富大贵,我只想做个平凡妻子,过点儿烟火寻常的日子。」
他很安静,眼睛微微闭着。昏睡中的他,表情和 19 岁的小路几乎毫无二致。
我摸摸他的脸颊。
「你醒来,就不记得我讲过什么了。」
「路向北,我曾经很爱很爱你。也许会一直这么爱。」
「可是,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了。」
他睡得沉了。
我退出病房。
19 岁的小路,靠在门边墙上,沉默地看着我。
「你听见了?」
他微微点头。
阳光一样明媚的面庞下,有了些惆怅的阴影。
我微微有些歉然:「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
19 岁,沉浸在最美好热烈的爱情里。
未来都是一片晃眼的金灿灿,一丝杂质都想象不出。
那样快乐的时光,是属于 19 岁的路向北和章锦书最珍贵的一笔财富。
我抬手摸摸他的脸:「我很抱歉没有给这段感情一个好结局。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和你在一起。」
「谢谢你。」
他抿了抿嘴唇。
「是我不好,我以为自己有能力让你一直快乐幸福。」
「锦书,如果,自由往前跑能让你开心,我愿意放手。」
「我现在有点理解他为什么会答应你离婚了。」
「想让你快乐,我和他是一样的。」
8
路向北痊愈以后,推掉了许多工作。
资源总是有限的。
娱乐圈从来不乏前赴后继的新星。
他一副看淡名利不争不抢的样子,苏漾却沉不住气了。
两人合作的新片马上上映,她各种买热搜混头条,宣传拍照时毫不掩饰地半躺在路向北肩上。
记者问起来两人关系,她只含笑不语,仿似默认。
几乎半个娱乐圈都认定他们是一对。
离婚的事,我和张律师谈了好几次。
各种谈不拢。
他条件变来变去,谈好了第二天就变卦,气得我半死。
若不是他新片箭在弦上,我恨不得找狗仔曝光这个渣男,上法庭换自由身。
小路倒是淡定,偶尔还会催催我,赶紧离婚,干脆和他真的在一起。
我失笑:「你和我在一起,19 岁的章锦书怎么办。」
他认真地烦恼着。
那表情,真真就是一个花心渣男。
他在这个世界里,无奈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不能和 32 岁的路向北撞见。
除了我,只有一个人,他可以毫无隐藏。
我老年痴呆的奶奶。
周末的时候,我会带他一起去养老院。
奶奶每次都坐在院子里等着我们。
见到小路,她皱巴巴的脸,笑成一朵花。
她不记得很多人很多事。有几次,连我她也认不出来。
可她没有一次忘记过小路。
她拿出自己藏好的零食,塞到小路手里。
「又瘦了!脸都尖了。锦书对你不好,记得告诉奶奶,我会收拾她。」
我委屈地喊:「奶奶,你看清楚了,谁是你亲孙女。」
奶奶白我一眼:「你总欺负小路,看他可怜巴巴的,演戏又累又忙,瘦成猴子,你自己吃得白白胖胖。」
白白胖胖?
我气得脸白白才对。
小路依着奶奶膝头一阵撒娇:「奶奶还是你对我好。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做红烧肉吃。」
19 岁时,奶奶身体还好,神智清楚,我们俩周末回去蹭饭吃的时候很多。小路一穿穿过 12 年,倒是对红烧肉念念不忘。
只可惜,今天的奶奶大概是做不了了。
奶奶揉着他头发,懒懒散散地念叨。
「还是向北乖。昨天有个人来,硬说他自己是向北。哼,是欺负我老了,眼睛花不认识人了吗?」
我和小路对视一眼。
「奶奶,昨天有人来看你?他说自己是路向北?」
奶奶点头:「嗯,明明 30 好几的样子,人模狗样的,硬要冒充我们向北。我把他赶走了。」
「我们向北多乖,脸肉肉,嘴又甜,他哪点像了。」
是路向北来过了。
这么多年,他再忙,始终也要抽时间来看奶奶,没有间断过。
前些年开始,奶奶就有些不记得他了。
有时候把他当成陌生人,还要赶他走。
没想到,如今我和他都在离婚边缘,他还坚持着来看一个完全不记得他的没有血缘关系的老人。
缴费时,养老院财务才告诉我,路向北已经一次性缴纳了十年最高等级的费用。
我愣了愣。
小路倒是扣扣头,释然地说:「正常。以后奶奶要是不记得我,我也一样会来。」
我掉头看看他,阳光下他脸侧细碎的小绒毛被染成金色。
眼睛晶晶亮看着我。
奶奶记忆中的路向北,永远都是他这个样子。
可是,路向北,始终是要变的。
我也一样。
时间往前走,记忆交叠、生老病死、成长、改变,谁可以抗拒呢。
养老院医生告诉我,阿兹海默不可逆,奶奶的情况最近也在变得更糟糕。
她能记住我们的时候,会越来越少了。
我走出办公室,坐在花园栏杆上,吧哒吧哒掉眼泪。
给路向北打了个电话。
他很快接起来。
「那个……谢谢你来看奶奶。养老院的钱,我会还给你。」
他顿了顿,呼吸有些急促,似乎气得不轻。
「她也是我奶奶。章锦书,我们还没离婚呢。」
「可是,她都不认识你了……」
突然,路向北的语气低哑,几乎带了点哭腔。
「锦书,你就当帮我个忙。除了给钱,我什么也做不了了……」
挂了电话,我才惊觉。
奶奶对他的遗忘,让他承受了极大的痛楚。
也许,我的执意离开,也是一样。
9
路向北新片首映,声势浩大,震动半个娱乐圈。
我和小路摊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首映直播。
苏漾穿着一身最新的大牌高定,颈中耳边巨钻闪亮,语笑嫣然,春风得意。
她挽着身边长腿窄腰的路向北,在红毯上来回招手,顾盼生姿。
网友刷屏。
「金童玉女啊,这一对实在太养眼啦!」
「只有苏漾这样的小花,才和我们家哥哥登对!」
「哥哥好帅!把苏漾娶回家吧!」
弹幕里有个弱弱的一句:「听说路向北和他的经纪人一直在一起的呢。」
很快这一句就被淹没在不断刷新的弹幕中了。
也有反驳的:「怎么可能,哥哥这么优秀,小小的经纪人怎么配得上他。」
小路嗤笑一声。
「32 岁的老男人,拾掇拾掇挺帅。上镜。比现在的我也差不是太远。」
他瞥我一眼。
「除了眼瞎,还是优点多多。」
我白了他一眼。
这时记者开始发问。
「苏小姐,听说这次你和路先生因戏生情,请问你们关系确立了没有?」
苏漾娇羞一笑,侧身往路向北身边靠了靠,眼风妩媚,语调柔软,我见犹怜。
「你们猜呢?」
众人一阵善意地笑声。
记者又问:「路先生,现在我们在直播,网友都很看好你们这一对 cp,你现在能不能给大家吃个定心丸,描述一下你和苏小姐的关系呢。」
话筒递到路向北嘴边。
他沉稳微笑,眼睛里亮闪闪的,如有星辰大海。
开口道:「大家说笑了。苏小姐是我很好的工作伙伴。」
「我已经结婚 7 年了。我太太,就是我的经纪人章锦书,大概正在看直播呢。还麻烦大家口下留情,不要害我回去跪搓衣板。」
突然,他脸直怼屏幕,笑意盈盈:「锦书,老婆,我爱你!」
全场突然鸦雀无声。
这信息量,大到饶是见惯风浪的娱记也反应不过来。
苏漾笑容还来不及收,硬生生僵在脸上。
弹幕卡顿了一下,立刻铺天盖地。
「什么?哥哥已经隐婚 7 年?藏这么深?」
「这算啥?利用我们苏漾炒作?太黑了!一生黑!」
「哪里冒出来的什么经纪人,怎么没听说过?」
「哈哈哈,哥哥好痴情,爱了爱了!」
我手里捏着一把瓜子,还没来得及塞进嘴,呆愣当场。
小路在一旁,眼含着笑意,戳戳我。
「我现在觉得他是我了。」
「跟我差不多优秀。」
10
影帝隐婚 7 年,突然在首映上向经纪人太太大胆示爱。
新闻一爆,难说是福是祸。
有支持路向北,说他专情、体贴。
也有黑粉下场,痛骂他撒谎骗人,绑在苏漾身上炒新片。
他一概不理会不回复。
新片票房倒是高歌猛进,一路飘红。
今年有几项大奖大概率会被路向北收入囊中。
这个时候,我却突然被网暴了。
不知道是谁,发出消息,言之凿凿,说我婚内出轨小鲜肉。
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
我知道在这个圈子里,要享高捧丰酬,就要有被众人注视一言一行、绑架道德甚至威胁人身安全的心理准备。
我电话几乎被炸掉。
有几次在外面差点被粉丝泼水。
不敢再出门,最后偷偷摸摸换了个公寓住下。
我把小路藏在一处隐蔽住所里,让他深居简出,避避风头。
我想这一切都会过去的,等公众关注热点一过,再和路向北离婚,也就离开这个圈子不再被困扰了。
谁料到,竟然有粉丝打听到了奶奶的养老院。
这就触及我的底线了。
我极为愤怒,打电话给路向北。
「路向北,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没出轨!」
「言行失当的那个人是你不是我,凭什么让我奶奶来承受这些!」
路向北也非常意外。
他沉吟道:「锦书,是我没处理好。你放心。你和奶奶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我不知道路向北用什么方法,查到了爆我隐私的来源。
是苏漾的经纪人。
苏漾最近被全网嘲讽自作多情,蹭影帝流量,境况难堪。
为转移视线,她和经纪人商量决定把雷放在我头上来炸。
她大概是不知道,路向北的手段。
他平日里一副温文面孔,狠起来,连我都觉得有几分畏惧。
他联系了一些娱记大 v,甩出惊天大瓜。
都是苏漾为了攀上位,用尽心机手段。
她约了狗仔,半夜假意偷拍自己在他公寓楼下出入。
酒店房间里,明明整个剧组在加班工作,她放出风声,说自己和影帝独处一室。
在片场里,嚣张跋扈,自诩为影帝女友,耍大牌,闹脾气,害得整个拍摄工期被耽误,全片场陪着她耗费时间资源。
圈内人早对她人品不齿,只是看在影帝面子上,忍隐不说而已。
这下大 v 们拿出一些证据,把她这些事情抖搂出来。
墙倒众人推,她的负面新闻越来越多。
真正压垮她的,是一段视频。
停车场里,她直着脖子,对着镜头叫嚣。
「我就是喜欢路向北怎么了!我乐意当小三!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真小三!你们有本事咬我呀!」
这可不是出自路向北手笔。
是小路。
谁知道他当时想什么,居然偷拍了这段视频。
更在苏漾手忙脚乱之时,直接放在了网上。
这下,她苦心经营多年的纯情小花形象,轰然倒塌。
官方最后一记,给她打上劣迹艺人的印记。
从此后,她便在这个圈子里销声匿迹。
11
自从路向北高调示爱,他更频繁地出现在我生活里。
每天电话微信,嘘寒问暖,仿佛压根儿就忘了我们在谈离婚这件事。
这天他发信息给我。
「老婆,晚上我回家吃饭。」
我捏着手机,和小路面面相觑。
说好的离婚呢?说好的见律师呢?
我揪住小路:「你说,你啥意思,这是离还是不离?」
小路委屈扣扣头:「以我对他的了解,大概是后悔了。」
「你说不离就不离?玩呢?」我把怒火都撒在小路身上。
小路连连点头附和,生怕惹祸上身:「是是是,渣男,极品,答应离婚又反悔,不就是要在网友面前维护他的正面光辉好男人形象吗!脸皮太厚了!锦书你放心,我分分钟去跳河自尽,了断这个渣男,免得他缠着你!」
我哭笑不得。
小路把脸凑到我面前来,突然笑笑。
「锦书,我们都舍不得你。」
「滚。你都天外飞仙来的,说消失就消失了,有什么舍得舍不得。」
小路弹坐起来。
「不行,我们得约定一个暗号。不然哪天互相真的就找不到了。」
我不耐烦地一挥手:「行,奇变偶不变。」
他一愣,笑得滚倒在地毯上。
我站起来,挎了个环保袋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
「还能干嘛,他不是晚上要回来吃饭吗?我去买点儿菜好好做一顿,哄他把离婚协议签了。」
我一边念叨,一边往门外走。
「锦书。」
我回头,小路注视着我,目光里似有水波流动,晶亮晶亮。
「开心点儿,往前看。」
他背着光,头发一圈有些模模糊糊,跟他突然出现那天一模一样。
我心里一动。
点点头。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 19 岁的路向北。
买菜回到家,家中等着的已经是另一个他。
32 岁的男人,沉稳许多,洗尽铅华,围了围裙在厨房里择菜做饭。
见了我,他微微一笑:「回来啦?我把饭做好了,再弄点小菜就好。你等着吃。」
我里里外外到处寻了一大圈,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也不知道小路跑去哪里躲着了。
我在卧室里发现了路向北的巨大行李箱。
跑出来问他:「路向北,你什么意思啊。」
他手里拿着铲子挥舞,并不停下:「我想了下,我们没有什么原则性问题,所以我打算为自己争取一下。」
争取?
他看我脸色难看,连忙争辩:「你给我点儿时间,看我表现,再决定好吗?」
本来我很为难如何对回家的路向北解释小路的存在。
现在没有这个顾虑了
小路从那天起, 彻底消失掉了。
就和他来时候一样突然。
奇怪的是, 从那天起, 路向北也变了。
他搬回了家,每天守着我, 事无巨细分享着他一天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有时候有应酬推脱不开,就强拉着我一起去。
白天不在身边, 微信不断轰炸, 发片场、发午餐、发偷拍导演的秃头照,发女主角片场失足摔跤。
乐此不疲。
我告诉他,没必要每天汇报所有。
他一本正经摇头:「我可不想再犯一样的错。我的生活,一定要你完完全全地参与。」
他和小路变得非常像。
也不奇怪,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我们一起做饭、散步、看电影, 偶尔会接我去公司处理一些事,像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生活着。
跟小路在的时候, 没有多大差别。
我们没有再提到离婚的话题。
直到年后, 奶奶病危。
12
我瘫软在病房外, 站立不稳。
路向北搂住我肩膀, 稳稳托住我。
医生走出来,口罩上的眼神都是同情。
「老太太 80 多岁, 身体器官衰竭,我们无能为力了。」
「她没什么大病痛,会走得比较舒服。你们家属想开点。」
「有什么话, 赶紧进去跟老人说说。」
我挣开路向北, 两步冲进病房里去。
奶奶端坐在病床上, 面色有些发白, 但还算精神,不太像是垂危之人。
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见到我,她微微笑着, 拍拍床沿, 让我坐过去靠在她身边。
我紧紧拥住她,脸埋在她脖子里, 不让她看见我哭。
她轻轻拍我背脊。
忽然,她背一直, 轻轻叫道:「向北。」
路向北走进来。
她仔仔细细端详他,点点头:「怎么几天没见到,长这么大了呀。还是瘦, 瘦成猴。等奶奶出院给你做红烧肉。」
奶奶已经很久没有认出他来。
现在却清醒明白得很。
路向北红了眼, 声音低哑地嗯了一声。
奶奶看看他又看看我。
「帮我照顾好锦书啊。」
风扬起病房窗帘,窗外的柳絮,在阳光里飘飘摇摇。
路向北附身, 在奶奶的墓前放下一束雏菊。
他看看我,因为忙碌后事,大概累到了,脸色不太好。
他伸手抚在我脸上。
我抬头问他:「向北,关于你 19 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不答,怔怔地看着我。
「我只是觉得,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变了。」
「变成了原来的你。」
我几乎是自言自语一样的絮絮叨叨着。
他突然从背后轻轻把我揽在怀里。
怀抱温暖。气息熟悉。
「锦书。」
「嗯?」
「奇变偶不变。」
我愕然抬头看他。
19 岁的路向北, 和 32 岁的路向北,笑容一样温暖,在我的视野里重叠在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