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被困在火灾里，终于等到了前来救援的消防员。
但来的人却是我三年前已经离世的男友。
而我在这次死里逃生之后，竟意外拥有了做梦预知火灾的能力。
可是在最后一次梦里，他却在火焰中对我说，忘了我吧……
1
「咳咳！」
被一股不明的烟雾呛醒，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炙热。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灰蒙蒙的烟雾，好像是从门外飘进来的。
我看了看时间，才凌晨五点。
心里虽有不悦，但还是走到门边想一看究竟。
但未料到刚一开门，就有股更浓烈的炙热席卷而来。
紧接着，我看见了走廊里的火光。
我赶紧关上门，惊魂未定。
这是什么鬼运气，上次去海岛遇上台风，这次来江南小镇还能碰上火灾？
我只想出来摄影采风，怎么这么不容易？
冷静下来，我拨通了救援电话。
还好，那边告诉我已经有人报警，救援人员正往这边赶来。
安下心后，我用为数不多的安全常识将被褥打湿放好，随后又拧了块毛巾，整理了下贵重物品，蹲在墙角默默等待救援。
还好起火点在走廊，不然我这条小命没准今天就要交代到这里了。
我怀里紧紧抱着相机包，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千万不能丢下了。
没多久就听见熟悉的警笛声，我弹射起身，趴在窗户边向下瞅，果然是救援人员来了。
我也算福大命大，等会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我的救命恩人。
这样想着，我又乖乖蹲回角落，紧紧地盯着门，等待他降临。
突然听到敲窗户的声音，我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
一名消防员正攀着绳索示意我开窗，我赶忙回过神，上前打开了窗户。
没等我反应，他就稳稳地跳进了我的房间。
当我一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时，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神色惊恐，颤抖着叫了声：「江煜？」
我一步一步退到墙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我不会已经被烧死了吧，他是来接我的？
是的，江煜是我的前男友，但他早就在五年前就因为意外离世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来救我？
与他相识三年，我绝不可能认错那双眼睛！
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2
「这位女士？走廊火势太大，只能从窗户下到二楼再逃生，你还要继续站在那里吗？」
那名消防员皱起眉，不悦地望着我开口。
他的声音居然也和江煜的一模一样！
这一刻，我十分确定他就是江煜！
我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回过神，「好。」
他麻利地将另一份绳索绑在我的身上，见我还死死地抱着相机，眉头拧得更紧了，但是没有说什么。
我和他走到窗前，就见他伸出手向上面做了个手势，随后站上窗台朝我伸出手。
片刻恍惚，我握紧了他的手，他也稳稳地环住了我的腰，向外一跳。
随着上面的绳索缓慢下降，我和他顺利落在了二楼的阳台上。
站稳后，他迅速解开绳索，「二楼没有起火，尽快从东侧楼梯撤离。」
随后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也没有再犹豫，立马就跑到了屋外。
我站在围观的人群里，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听说是有人将烟头扔在了走廊，引燃了地毯才起的火，但我却并不关心这些，死死盯着出口。
终于看见所有消防员出来，我也重新找到了江煜的身影，心里直打鼓。
「江队！」
我看见另一个消防员跑到他面前，听见这称呼，我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他明明就是江煜，为什么还装作不认识我？
见他们开始收拾东西，整顿小憩，我再也忍不住了。
「江煜，是你吧。」我强装平静走到他面前，对上他波澜不惊的目光。
他低头瞥了我一眼，随后就移开了视线。
我攥紧了双手，压抑着内心的冲动。
「你现在跟我装失忆？当初提分手的是你吧，要装不认识也是我装吧？」
江煜放下手里的水瓶，微微蹙着眉，「这位，你可能认错人了。」
我顿时觉得有点好笑，轻嗤一声，「江煜，你以为你在演电视剧吗？」
旁边有位消防员见我们气氛不对，默默凑上来问了句，「江队，你们认识？」
「不认识。」
他轻飘飘地撇下这句话，就转身上了车。
只有我还愤愤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的车离开。
江煜，我会让你都想起来的，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3
我和江煜是大学同学，大二时就在一起了。
他是体育系的，而我是学传媒的，看似毫不沾边的专业却丝毫都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越来越亲密。
据我所知，江煜的亲生父母早就不在了，他是由奶奶抚养长大的。
也正因此，他的性格冷漠孤僻，直到我出现后，他才渐渐开朗起来。
我们本打算毕业后就结婚的，但是大四那年，却突然出现了变故。
江煜意外离世了。
那天本是我们两周年纪念日，我正想着他会给我准备什么惊喜，就收到了他发来的短信——我们分手吧，我喜欢上别人了。
一条轻描淡写的短信，否定了我们两年的感情。
我当然不相信他的说辞，直觉也告诉我他肯定在骗我。
赶到男生宿舍楼下，却发现他们系已经结束了毕业答辩，多数同学都已经离校了，包括江煜。
我只记得我蹲在学校林荫道一侧哭了很久，才想起来去他奶奶家看一眼。
坐了很久的车，终于到他家，但是如我所想，他并没有回来，甚至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已经离校了。
自此之后，江煜就与我失去了联系，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学校浑浑噩噩待了几天，我也终于熬过了答辩。
临走前，我好似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于是决定最后再去他家看一眼。
还未进门，里面就传来老人细碎的哽咽声，我顿时心里一紧。
映入眼帘的是江煜的遗像，端端正正的摆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还在冲我笑。
那一瞬间，我像被人扼住喉咙一样喘不上气，双手无助地颤抖着。
我瘫坐在老人身边，握紧她的手，「奶奶，江煜怎么了……」
奶奶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感觉几天苍老了许多。
碰巧这时邻居进来，我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天江煜从学校准备回家，路上却无意遇上三个小孩子溺水。
我知道江煜是会游泳的，所以他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但是，所有人都上来了，唯独他没有。
后来沿着河岸搜救了好几天，仍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最后才宣判了他的死亡……
4
听到这里，我颤着声追问，「所以没有人见到他的身体是吗？那他有可能还活着啊……为什么要放弃搜救？」
邻居摇摇头，后来确实打捞出一个人，但已被水泡的面目全非，从身高体型看，应该是江煜。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望着他的遗像抽泣。
是啊，如果他还活着，像他那么孝顺的人怎么可能不回家呢？怎么忍心把老人孤零零地丢下？
我已经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回家的了。
只记得我临走前将身上所有钱都偷偷塞到了奶奶枕头下面，她还拉着我的手喃喃道，「渺渺，你是个好姑娘，这孩子与你无缘，听奶奶的，忘了他吧……」
回到家后我依旧颓然不堪，脑海里全是江煜，尽管他已向我提出分手。
他的体育成绩在学校是拔尖的，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现在，都见不到一条关于他见义勇为的新闻报道，这根本配不上他的付出。
这也不该是江煜的结局。
后来的两年里，我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直到这次来这个小镇摄影采风。
我的房间并没有受到火灾的影响，回去后，我收拾好了所有行李，搬到了江煜所属消防队对面的一家民宿。
我趴在阳台上，刚好可以看见他们的大门。
从今天凌晨遇到火灾，再到下午换民宿，我感觉到极度的疲倦，不知不觉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眯了多久，我突然从梦中惊醒，满身淋漓，不住地喘着粗气。
因为，我又梦见了一个火灾现场。
这个场景，可比我早晨经历的要凶险得多，火就在我面前熊熊烧着。
回过神后我爬起来，大口大口地灌了一杯水，才渐渐镇定下来。
我不禁感叹了句，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全当这是今天受惊吓的后遗症，并没有在意……
5
出门吃过晚饭，我优哉游哉地晃在小镇上，缓解了不少恐惧与疲惫。
但我始终在想江煜的事。
今天遇见的明明就是他，但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总不能是真的失忆了？
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这种戏码应该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思索间，又有一辆消防车呼啸而过。
我心头一紧，一时间就想到了江煜。
于是赶紧打了辆车，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消防车终于停了，原来是一个饭店的仓库失火了。
我站在马路对面，混在其他凑热闹的人里，搜寻着江煜的身影。
但一个一个地盯过去，并没有见到他。
应该是这次没出警吧，这样想着，我略带失落地转过身就要走，抬眸却看见了一家便利店。
我身体一僵，定定地望着这家门面，突然想起了什么。
因为，这家店和我在梦中看到的，完全一模一样。
也正在火场对面。
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我揣摩着，应该只是巧合吧……
但我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脚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终于等到火扑灭，人们都散了。
我大着胆子走到饭店老板面前，「老板，我能进你们仓库看一眼吗？很快就出来。」
老板满头大汗，皱起眉头，当我只是好奇火灾现场，最后还是同意了。
「里面全是水，你当心点。」
我点点头，一步一步地走到里面，找到了烧得最严重的地方。
只一眼，我就心头一悸。
因为，和我在梦里的一模一样。
即便这里已经满是疮痍，但我能确定，梦里着火的地方就是这儿。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顺着面前的小窗往外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刚刚见到的便利店。
我瞬间有种呼吸停滞的感觉，差点站立不稳，怎么会一模一样？
这真的是巧合吗……
6
「丫头，你快出来吧，里面熏得慌。」
听见老板喊我的声音，我才缓过劲，最后看了一眼，才抬腿出去了。
我装作无意问，「老板，你们这里是怎么烧起来的？」
老板回过头叹了口气，「堆放的东西太多了，我们也不知道。」
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只好转身离开。
回到民宿，我的心里依旧忐忑，默默地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楼发呆。
这算是我提前预知了火灾现场吗？真的不是巧合吗？
这说出去不会有人信的，肯定会当我是神经病……
那万一要是再梦到，我应该怎么做？
脑海里有无数问题在打架，扰得我心烦意乱。
百般思索下，我决定找机会去江煜那里混个脸熟，借机打探一下他的想法。
毕竟他是专业的，应该知道的比较多。
刚好也顺带着揭开他装失忆的真相。
主意打定，我心满意足地上了床，翻来覆去，却迟迟不敢睡着。
因为一次次的经历火灾，看着大火在自己面前燃烧，还要忍受被高温炙烤的感觉，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我只在内心默默祈祷，希望这只是一次巧合，也希望不要再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挣扎间，我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清晨被外面的口号声吵醒，我睁开惺忪的睡眼，浑身畅快。
细细回想了一下，昨晚好像真的没有做梦！
我顿感雀跃，看样子应该只是一场巧合了。
那现在的任务，就只剩攻略江煜了。
我伸了伸懒腰，一边刷着牙，一边思考着怎样才能接近他。
临近中午时，我懒洋洋地下楼，想去周边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时机。
刚到一楼，民宿娘热情地和我打招呼，知道我是摄影师后，她问我能不能给店里拍点宣传照片，可以抵房费。
思索间，我灵光一闪。
对啊，我也可以帮消防队免费拍宣传视频之类的，这样不就能接近江煜了。
一时兴奋，我点了份外卖，又重新回到了楼上，在各种社交媒体上翻找。
终于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江煜所属分队的官方账号，然后偷偷私信了后台，说可以免费拍摄安全知识的宣传视频。
接下来就是耐心地等待了……
7
凭着在平台上小几万的粉丝量，我分外有信心。
而且在这种景区比较密集的地方，做好宣传是很有必要的。
果然在晚上，我收到了后台的回复，留了一个联系方式，让我可以和他们对接。
对接员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男生，叫周白。
于是当天晚上就定好了第二天下午过去录制视频。
我的心里顿时美滋滋的，这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消防队了。
区区一个江煜，还难得倒我？
一时兴奋，我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终于等到中午吃完饭，我拿着摄影器材跟着门卫走进消防队。
应该是周白提前做了准备，里面的消防员排得整整齐齐，还举着一些宣传标语的横幅。
我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最中央的江煜，意气风发，像极了大学时的他。
我恍惚了两秒，立马就调好设备，拍了很多照片。
随后在周白的安排下，江煜作为队长，自然而然地担任了这次宣传视频的男主角。
我噙着淡淡的笑，看着他向我走来。
「好久不见，江……队长。」
江煜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漠然，甚至都没有多看我一眼。
他站在镜头前，神色严肃，背着提前记好的宣传词，我盯着取景器里的他，竟有一瞬鼻酸。
因为从前，他也曾这样出现在我镜头里。
换往第二个场地时，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不知道江队长来这里几年了？」
江煜眸里微闪，沉默了片刻正要开口，就被周白抢先道，「江队在这儿起码两年了吧。」
我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刚好对得上。
我抬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就见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继续装吧，看你还能装多久……
「摄影姐姐，你一个人出来玩啊，没有男朋友吗？」周白好奇地问我。
正入我的下怀，我故作落寞，「没有，被人抛弃了。」
周白很同情我的遭遇，斥责了一路。
江煜紧闭双唇，神色似乎有一点微妙。
后来换了好几个场地，才完成了今天的拍摄。
8
那些器材很沉，扛了一天我的胳膊隐隐开始发酸，手也有点颤。
周白知道我就住在对面后，非要送我过去，还拉着江煜一起。
我不禁在心里感慨，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江煜顺手接过了我手里的东西，仍是一副淡漠的模样。
临走时，周白提前下了楼，我趁机将江煜堵在门口，「江队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不方便。」
呵，我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
不过不要紧，我拔下了门上的钥匙，转身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江煜转了转上锁的门把手，咬紧了牙关，默默转过身。
「钥匙。」
「联系方式。」
我指尖上勾着钥匙打转，似是在挑衅，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很想捏死我。
碰巧此时周白在楼下喊他，我扬起一抹笑，静静地等着他。
江煜抿了抿唇，还是念出了他的号码。
我存好后，拿着钥匙上前，假意开门，实则拿出手机飞快地拍了一张我们的合照。
「回头记得通过，不然这个照片我就发给周白……」我给他让开门，略带威胁。
江煜往前一步，将我逼到门板上，「林渺，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无赖？」
他皱着眉看了我一眼就转身下楼了。
我愣了两秒，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因为在这里，我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的名字……
回过神后，我坐回沙发上，手机屏幕上还是刚刚那张照片。
他一脸诧异，我满脸笑意。
他明明已经承认了自己是江煜，可我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手机一声响，是他通过了好友申请。
我定定地盯着他的头像发呆，竟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晚上我闷在房间喝了点酒，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在梦里，我又身处一场火灾中，炙热的火焰好像包裹住我的全身，一种极致的缺氧感侵袭了我。
我用最后残存的理智，粗略观察了下这里的地理位置，刚好窗外可以看到一块巨大的广告牌。
临闭眼前，我瞥到了墙上的时钟，显示下午三点钟，随后就彻底倒在火焰中……
9
天色刚亮，我醒了。
一睁眼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冒汗。
我细细回想了一下梦里发生的，顾不上其他，直接拨通了江煜的电话。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但江煜并没有说话。
不管他会不会相信，我一股脑地将这些天发生的都讲了一遍。
那头依旧沉默，我攥紧了手机，「江煜？你在听吗？」
又过了很久，他才出声，「我今天休息，现在来找你。」
我能理解他的沉默，这种事说出去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
放下电话，我才有了片刻的安心，蜷在沙发上等他过来。
江煜应该是住在宿舍里，没几分钟他就到了。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一进门就微微皱着眉问。
我呼出一口气，「一遍一遍被烧死，脸色能好就怪了。」
江煜没有接话，先让我去洗了把脸，才又跟我细细复盘了下。
「既然你说时间是下午三点，那我们就提前去看看。」他语气淡漠，看向我。
我有点不可思议，「你？相信我？」
江煜顿了顿，「不管是不是真的，去一趟没什么损失，不能拿群众生命开玩笑。」
这确实是他的行事风格，我在心里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出去吃了早饭，才带着地图，挨着每一条街道寻找那块广告牌。
彼此都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气氛显得平静又微妙。
好在快中午时，我们顺利找到了地方，是一个小型商场，正对面刚好是梦里的那块牌子。
一进商场，江煜就拧紧了眉心。
「怎么了？」我以为他不舒服。
江煜抿着唇，神色凝重，「如果真的是这里，人流太密集了，里面商铺众多，救援难度很大。」
听着他的话，我环视了一圈，确是如此。
「那如果我能找到起火的那家店，会对你们有帮助吗？」
江煜点点头，「当然。」
闻言，我一家一家地穿梭在店铺里，观察着与那块牌子的对应位置。
终于，我正对窗前锁定了两家紧邻的服装店，应该就是这里了。
「如果没有出错，应该就是这两家中的一家，但里面陈设很像，梦里几乎都被烧毁了，我确定不了具体是哪个。」
江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已经很好了。」
随后他就仔细打量着这里，但并没有发现什么起火隐患，楼道里的消防设施也都很齐全。
无奈我们只能暂时离开。
「现在只能等报警，我们不能因为你的一个梦就随意出警。」江煜解释道。
我也理解，朝他笑了笑。
10
之后我们就各自回去了。
但是我一直都紧紧盯着时钟，等着那一刻，心里分外忐忑。
我想江煜也同样难熬。
终于，等到了下午三点。
但是对面消防队并没有一丝动静。
我又屏着气等了十五分钟，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时江煜打来了电话，语气略显轻松，「没有人报警，这是好事，你不用再担心了，之前那次应该只是巧合。」
我也暗暗庆幸，但是还是有点不安。
这一整天果然都很平静，我也才彻底放下了心。
大概真的是上次留下了阴影吧，多缓几天就好了。
第二天我醒来，也并没有再做什么梦，于是就回归了正常生活。
下午我正在给周白传输上次拍摄的照片和视频，突然就听到了对面消防队拉响的警报声。
我心里一颤，下意识地望向墙上的时钟。
此时显示，三点刚过几分钟。
我如坠冰窟，在原地愣了两秒，下楼就往昨天去过的小商场跑去。
果不其然，大批的消防员已经进去了。
我捏紧了手指默默站在人群中，昨天已经告诉江煜具体位置了，应该不会很严重的。
只是，我的梦竟然都是真的……
这场火灭得很快，没多久我就看见江煜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来了。
他似乎也在人群中看见了我，朝我慢慢走来。
我对上他略显沧桑的双眼，却不知道说什么。
「已经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晚点我来找你。」江煜的声音嘶哑，嘴唇也有点干裂。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也很复杂。
江煜敲门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发呆，他进来后坐在我旁边，我们都沉默着。
「林渺，我们以后可能需要你的协助。」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我随意点点头，又问道。
「他们会信吗？」
江煜迟疑了一刹，语气坚定，「我信，我会慢慢跟他们说清楚的，今天多亏你提前指出了位置，减少了很多损失。」
我挤出一个笑，没有再接话。
他望向对面的消防队，又眼神复杂地垂眸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我搬到这里的原因。
「走吧，一起出去吃饭，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从前，心里一紧，默默跟在他身后。
11
江煜带我去了一家很有江南特色的小酒馆，他好像跟这里的老板很熟悉。
点菜时，他还特意强调了不放葱姜。
我心头颤了颤，那是我的忌口，他居然还记得。
他却表现得很淡然，开始讲起两年前的往事。
「我那时候溺水，已经失去了意识，是这家老板救了我。」
「等我恢复过来，再回到家时，奶奶因为遭受打击太大已经去世了。」
我微微蹙起眉，江煜的奶奶去世我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那么早就……
「当时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我就又回到了这里。」
「我从不后悔当时下水救人，甚至引以为荣，所以我选择加入了消防队。」
江煜的神色如常，但他却字字句句都没有提到我。
我嘴角勾起一抹苦涩，「那我呢？」
江煜躲开我的目光，故作轻松，「那条短信，是我失去意识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所以那是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才提的分手……
注意到我神色落寞，他半开玩笑，「当时手机防水还不错。」
「江煜，你。」
我终究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菜刚好上齐，我们都保持着沉默。
吃完饭我们漫步在街上，但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停下了脚步。
「所以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江煜很明显不愿意提起这个，但我执拗地站在原地。
他无奈地拉着我走到一边，「因为我们该有各自的生活了。」
我冷嗤一声，这就是他给我的答案？
「可我从来都没有开启过新的生活，因为你，江煜。」
他的神色终于微变，像是隐忍着什么。
我缓缓从后面抱住他，「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他的身体明显僵住，许久才转过身垂眸看向我。
「之前有个队友，因公牺牲了，那天，他的妻子在队里哭到昏厥。」
「我不想让你也面对这些。」
「我以为你会有自己的生活了，但是你一直追着我，我控制不住才叫出了你的名字。」
说完这些，江煜明显放松了不少，但神色却更加悲凉。
「你觉得我怕吗？」我唇角上扬，无比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眼里水光流转。
江煜抿着唇沉默着，随后将我一把拥入怀里，声音略带哽咽。
「林渺，对不起。」
我们还是重归于好了。
江煜说，就算是为了我，他也会保护好自己。
12
接下来的几天，江煜休了年假，和我走遍了这个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我还好奇自己最近怎么不做梦了。
江煜握着我的手说，「哪有那么多火灾？没有梦才是最好的，对你也好。」
我扬起一抹笑望着他。
谁料当天晚上我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梦魇。
这次比以往几次都要严重。
因为闻到熟悉的气味，我确定位置是在一家火锅店。
我身处那家店的过道，看着人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然后仔细观察着店里的陈设布置。
然后就听到一声尖叫，我看见冲天的火光从角落的一桌窜起，向每一个地方蔓延。
人们慌乱地四散而逃，我的脚却寸步难行。
这正是最难熬的地方，要想得到更多的信息就不能逃避，只能任由大火将我吞噬。
我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热浪将我席卷，随后就是一股强劲的冲击，声音巨大，我整个人几近昏厥，随后倒在地上。
直到我醒来，那股冲击力都让我胆寒。
我才明确意识到，那是爆炸，不是普通的火灾。
想到这里，我颤着手拨通了江煜的电话，声音也不停发抖，全身冒汗。
江煜到的时候我正蜷在沙发旁，浑身冰凉。
他轻轻抱起我，我才回过神。
顾不上其他，我就将梦到的所有东西全盘复述了一遍，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这次，我没有看时间。
时间……时间是……
我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的头，仔细回想。
终于，我好像记起了什么。
那时，服务员好像提醒某位顾客，「不好意思，中午座位比较紧张……」
「是中午！」我抓紧了江煜的胳膊。
话一出口，江煜就眉头皱起，因为此时已经接近十点了。
我随手拿起外套就拉起他往外走，我们要尽快找到具体的位置。
凭借着我当时的观察，我能确定那是一家独立的店面，二层楼，装修偏民族风。
可惜当时没有看到窗外。
我和江煜奔跑在每一条街道，可是都一无所获。
眼看离中午越来越近，我越发着急，紧攥着拳头，到处张望。
这时，有两人从我身边走过，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尽管很微弱，但我能确定是那家火锅店的味道。
我连忙上前拉住他们，「请问你们是刚刚吃过火锅吗？在哪家店吃的？」
那两人虽满脸不解，但还是给我指了具体的位置。
还好离我们不远。
13
我和江煜赶到时，才发现我们没有找到它的原因。
这家店坐落在一个独立的小院内，外面是一个茶楼，里面才是火锅店。
难怪我没有看见它。
我迈着大步上到二楼，心里一喜，正是这里。
我喘了口气，站在梦里的位置，指着角落那里，「江煜，爆炸的地方就是那里。」
听见这话，一旁的服务员皱着眉，打量着我，随后老板就将我们赶了出去。
江煜去交涉了很久，都被他以打扰生意为由拒绝。
「现在怎么办？说出去没有人信的。」我略显苦涩，坐在路边。
江煜也沉默了许久，他决定先回队里。
因为上次的经验，我也不敢确定一定是今天发生，这根本无法提前防范。
临分开前，我叮嘱江煜，「你们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不是火灾，是爆炸。」
江煜神色肃然，点点头就回了队里。
我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到底是中午几点？是 12 点前还是后？
时间流逝，我能猜到江煜那边也没有办法。
因为，这说出去实在是太荒谬了。
我紧紧盯着窗外，走过一个路人，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我可以根据店里客人的服装来确认是不是今天，依稀记得梦里左手桌那位女生穿的是件黑色短袖。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江煜，就飞快向那里赶去。
我进店里扫视了一圈，还好没有看见那位客人。
随后又被老板赶出来了。
我只好蹲在门口，仔细盯着进出的每一个人。
终于，在快接近一点时，我看见了那个黑色短袖的女生，挽着旁边的人上了二楼。
这足以证明就是今天！
我拨通了江煜的电话，随后就挪到了远处，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没多久，我就看见消防车呼啸而来，但是此刻应该还没人报警……
正疑惑，我就收到了江煜的消息——我相信你，他们愿意相信我。
那一瞬间，我热泪盈眶，怔怔地看着装备齐全的他们冲进火锅店。
随后所有的人就都被疏散出来，脸上皆是疑惑。
我刚起身，突然就听到了一声巨响，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整栋楼霎时冒起黑烟，还弥漫着火光。
但是，消防员们还在里面……
14
我攥紧了手，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
终于，院里的黑烟渐渐消散，才看见他们拖着沉重的消防器材走出来。
随后我就看见了江煜的身影。
在喧闹的人群中，我挤到最前面，紧紧地盯着他。
江煜也看见了我，略显疲态地朝我挥了挥手机。
是他发来的消息——无人受伤，放心，回去吧。
我的心这才稳下来，慢慢往回走。
刚到民宿，江煜已经站在门口了，斜倚在门框上等我。
「今天多亏你了。」他的眼神掺着复杂，看向我。
我和他并排坐着，许久我才问，「你们这样随意出警算违反纪律吧？」
江煜顿了下，轻笑，「算，但没有造成不良后果，倒也是立功表现，只是不好解释而已。」
我若有所思着，没有影响他就好。
可是我细细回想，前几次都几乎是提前一天梦到的，但这次时间明显变紧张了，也不知道下次会发生什么。
将这个顾虑告诉江煜后，他也沉默了半晌。
许久才摸了摸我的头开口，「没事，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尽力就好。」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没有说话。
晚上江煜接到队里电话就先回去了，我独自坐在阳台发呆。
夜渐渐深了，我竟有点不敢闭眼，强撑到凌晨，才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被敲门声吵醒，我睁开双眼，匆忙打开门，外面是江煜，提着行李。
见我满头大汗，他拧紧眉，「又做梦了？」
我下意识地抹了一把，坐回去回想了下，还好昨晚没有梦到什么。
「你提着行李去哪里？」我满眼不解。
江煜抿着唇，「我搬到你隔壁，天天做梦那么难受，方便照顾你。」
心里闪过一丝欣喜，我扬起唇角，果然还是那个细腻的他。
接下来的几周里，我也只梦到了一次小火灾，尽管时间越发紧迫，但也好在没有什么损失。
而我和江煜的感情倒是愈发深厚。
直到他腿上受了一次小伤后，江煜看着我满眼的担忧，突然提出要换个工作跟我回去。
我愣住，虽然这对我而言是值得欣喜的事，但是我并不想因为我让他放弃自己的热爱。
见我沉默着，他揉揉我的发丝安慰道，「就是跟你提一下，先不要多想。」
临回房时江煜停下来，温声开口，「林渺，我爱你，所以做什么我都甘愿。」
我定定站着，不知道说什么。
一连两天，我都没有见到江煜，好像是队里检查，全员都在忙碌。
我们都将做梦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15
这天早上，我又从梦中惊醒。
与以往不同，因为我竟然看见了江煜。
这次是在一家书店，我站在走道里看着股股烟雾冒出，几近模糊了我的双眼，熏得我流泪直流。
随后一排排的书架就径直倒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却听见身后传来江煜的声音，「小心！」
刚转过身，就看见江煜将一名队员推到一边，自己却没来得及躲开。
我抬腿向那边跑去，一边哭着喊，「江煜，你快闪开！」
可是他听不见我的声音，也看不见我……
话音未落，他就被一排书架压在下面，身上的呼吸设备也随之碎开。
我帮着那名队员拼命想把书架从他身上移开，可是在梦里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无助地看着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喘不上气。
隐约听到一阵警笛声，我知道我的梦该醒了。
但在最后一秒，我看见江煜挤出一抹笑，嘴巴好像在说什么。
他说：林渺，忘了我吧……
我睁开双眼时，浑身发颤，心脏在剧烈跳动，耳边确实传来警笛声。
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连忙扑到阳台，发现对面消防队的车一辆接着一辆往外开。
我颤着手一遍遍地拨打江煜的电话，然后疯狂往队里跑去，电话并没有接通。
为什么这次时间会这么紧张？
我冲到门卫处，问到了起火的地点，果真是一家书店。
我到达现场时，整栋楼都烧得黑乎乎的，外面聚集着不少消防员。
火已经灭了吗？
我蹒跚着刚穿过马路，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嘶吼，还有阵阵抽泣声。
外面被拉起警戒线，我迈着沉重的脚步钻过去，还有人拦我，我不顾一切地冲进去。
就看见江煜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身上还有残留的灰烬。
旁边是梦里被江煜推开的那个人，他跪在一旁嘶吼着。
「你们为什么不救他？」我瘫坐在地上抱起他的头，无力地环视着周围的队员，他们也都在不住地抽泣。
我看见了与江煜关系最好的那个消防员，我拽着他的衣角，恳求道，「秦烨，你救救他，江煜还活着对不对……」
秦烨默不作声，眼圈早已红透，拳头紧握。
我紧紧地抱着江煜，捧着他的脸，似乎又看见了他说我爱你的那晚。
那晚，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那句我爱你，也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16
再醒来时，我已经在医院了。
旁边是周白和秦烨，我挣扎着坐起身，顿了顿，紧紧抓住他们的胳膊，「我刚刚是在做梦吧？江煜还好好的，对不对？」
两人定定望着我没有出声, 但是他们红肿的眼圈和未换下的制服告诉了我一切。
那不是梦, 江煜真的出事了……
我赶到消防队时, 江煜穿戴整齐，静静地躺在里面, 四周围满了昔日的队友。
他们都认识我，默默为我让出一条路, 路的尽头是江煜。
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 我竟看见他在对我笑，一如初见时那般。
眼前一晃，江煜的笑渐渐收起，唇角微扬, 耳畔似乎响起了他清冽的声音。
「林渺, 忘了我吧。」
接下来的日子，我再也哭不出一滴泪, 一直默默守在他身边, 直到队里举办完告别仪式。
我想, 我该带江煜回家了。
临走时, 秦烨犹豫着递给我一张纸，欲言又止, 「这是江队前几天向队里申请的，他……」
我垂眸，发现那是江煜亲笔填写的转调申请表, 申请日期是两周前, 批准执行日期是这个月底。
原来他早就开始计划我们的未来。
原来只差一周, 他就可以完完整整地跟我回去了。
可惜, 就差一周……
我蹲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重重砸在这张纸上，上面江煜的签名已模糊不清。
直到他的名字彻底晕成一团, 我才站起身, 最后替他看了一眼这个他热爱的地方。
江煜，我该听你的话吗？
17
三年后, 我又来到了江煜的墓前，他的位置紧邻奶奶。
我轻轻笑着, 擦去墓碑上的灰尘，照片上他穿着自己最热爱的制服，依旧噙着笑, 风华正茂。
「江煜, 我要结婚了。」
「他和你一样，对我很好，也很爱我。」
「我再也没有做过梦了, 可我还想再见见你。」
坐了许久，直到肩头落下小雨，我才缓缓抬头，天空阴蒙蒙的。
我伸手接住几滴雨，喃喃自语，「江煜，你不应该为我高兴吗？还是你在责怪我没有忘记你？」
临转身前，我抬手抹去他照片上的水渍，将他深深印在我的眼中。
其实还有一句话, 我没有说出口。
江煜，他，和你很像……
（全文完）
作者：甘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