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圈太子的私生女。
我妈是他的白月光。
为了给他另一个女儿换肾。
他把我从国外接了回来。
和妹妹第一次见面,她泪眼汪汪扑进我怀里却凑在我耳边说:「贱种。」
然后一把推开我,自己摔下台阶。
血缘上的父亲狠狠扇了我一巴掌,他说:「你和你妈一样恶毒。」
哦,他还不知道我妈已经死了。
1
「非回去不可?」
谢灼把玩着打火机,凑过来给我点了支烟。
我没抽:
「我爸应该不喜欢会抽烟的女儿。」
谢灼冷笑:
「他压根就不会喜欢你这个女儿。」
和会不会抽烟无关。
只要是从我妈肚子里爬出来的,他都不会喜欢。
谢灼起身,眉眼锐利:
「回去也行,带上我。」
我朝他勾勾手指,他立刻俯下身,我摸了摸他的耳朵,如愿见它变得通红。
「没见过谁认祖归宗还带个小情儿的。」
谢灼面色几经变幻,还是将脏话咽了回去。
半晌,他憋出来一句:
「保镖。」
「就说我是你保镖。」
会用木仓,靠打黑拳为生的保镖?
多少有点抬举我爸了。
可是看见谢灼像只小狗似的,眼里全是不自觉的央求,我还是心软了,同他约法三章。
「第一,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手;第二,不许干涉我要做的事;第三,……」
我拽过他的衣领,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不许爱上我那个单纯善良的妹妹。」
他反客为主,将我压在沙发上:
「你说不许,我就不做。」
我抬眼:
「那还不从我身上滚下去。」
2
转天一大早,傅斯年派车来接我。
谢灼开车跟在后面。
转机的时候,我坐头等舱,他坐普通舱,怨念大到下机后还黑着脸。
傅斯年的别墅在富人区,我没让谢灼再跟,他自己找了家酒店。
最后一条消息是:
【等你,姐姐。】
我微微挑眉,心被撩动一下,他很少当面这么叫我。
也就只敢隔着屏幕
跟我浪。
「姐姐……」
装修华丽的客厅,傅宝珠穿着高定礼服,露出甜美的微笑。
见我看过来,她招招手:
「姐姐,快来,我带你去看看房间,是我亲手布置的。」
透过她的脸,不难看出把傅斯年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和我妈是如何的相似。
我跟着她上楼,在楼梯口停住,她转身握住我的手,哽咽:
「姐姐在国外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我学她抽搭两下,说:
「没有你妈给我妈当替身苦。」
傅宝珠变了脸色,握住我的手发力攥紧,凑在我耳边狠狠咒骂:
「你这个贱种!」
说完,她猛地推开我,我稳如泰山,只不过往边上挪了一步,摔下楼梯的人就变成了她。
傅宝珠活像陀螺滚到一楼。
我站在楼梯口鼓掌:
「妹妹的表演好精彩。」
大门被推开,傅斯年沉着脸快步走来,一边安排人请医生,一手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他英俊的眉毛拧在一起:
「你和你妈一样恶毒。」
我点头:
「是,那你呢?」
「既然知道我恶毒,还接我回来做什么?」
我的目光落在傅宝珠身上。
我早就查清楚了。
接我回来是给傅宝珠换肾的,她有很严重的肾病,傅斯年不舍得摘心爱女人的肾,更不舍得摘自己的肾,就打起我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的主意。
3
傅宝珠伤得不重。
毕竟楼梯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她穿的礼服繁琐,替她增加了不少阻力。
可她妈妈还是跟死了爹一样在家哭丧。
见我第一眼,沈依柔就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握着傅斯年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斯年,她妈妈……到底是谁?」
傅斯年一言不发,眸色深沉。
我看着沈依柔拙劣的演技冷笑,贴心地从手机翻出我妈的照片给她看,解释道:
「你不知道吗?我妈是你老公的白月光,看看,你们多像啊,就连我和你女儿都跟亲姐妹一样。」
撞脸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沈依柔再像我妈妈,也只是像而已。
她身上永远没有我妈妈那种清冷的气质,反而
因为过于柔弱添了许多小家子气。
沈依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转头想找傅斯年撑腰,却看见他盯着我妈妈的照片入神。
直到她拔高音调,一遍遍叫他。
他才如大梦初醒。
「阿柔,你从来都不是谁的替身,」他说,「我爱的人是你,我很清楚。」
我收回手机:
「你最好是。」
「不然大白天说谎是要遭报应的。」
傅斯年眉眼冷峻,不屑地挑起唇角:
「和你妈那种贱人比起来,阿柔不知好过她多少倍。」
我笑容愈发灿烂:
「那跟我妈这样的贱人滚过床单的你呢?不是更贱?」
傅斯年怒不可遏,巴掌扬得老高,但看着我和我妈相似的脸,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他搂着沈依柔离去前,警告我:
「别让我再从你嘴里听见那个贱人。」
当晚,谢灼告诉我,傅斯年和沈依柔在忙着给我和傅宝珠配型。
挂断电话之前,他说:
「姐姐,我想见你。」
我没答应。
又过了两天,傅宝珠从医院回来了。
比起初见,她更瘦了,可眼里的嫉恨藏也藏不住。
吃饭的时候,她将一碗热汤泼向我,我眼疾手快抄起餐盘挡了个严严实实。
「姐姐,我手滑,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妹妹,那姐姐也手滑,你也不许怪姐姐哦。」
说完,我将她的脑袋按进了油腻腻的盘子里。
傅宝珠的尖叫响彻整个别墅。
保姆连滚带爬地过来,将她护在怀里,指着我鼻子骂:
「畜生!你真是个畜生!宝珠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我眯着眼瞧她:
「吴妈?」
保姆迟疑着点头。
我笑了:
「真是你啊,我妈妈提起过,当初你女儿重病,你带着她来大城市看病,走投无路,是我妈妈帮你付清了医药费,还给你介绍了工作。」
吴妈眼神躲闪:
「祝小姐对我的恩情,我心里记着,可一码归一码,你也不能这样欺负你的亲妹妹。」
傅宝珠狼狈地在她怀里啜泣。
吴妈心疼得不行,腰杆也硬了几分:
「这件事我肯定是要和先生汇报的。」
4
傅斯年知道傅宝珠被我欺负了后,提出将她接走,别和我住一起。
可傅宝珠犯贱,死活不同意。
他只好又警告我一番。
那天之后,吴妈防贼一样防着我,我连吃饭也被差别对待。
在大餐桌的旁边支了张矮矮的茶几。
她耸着肩说:
「这也是先生吩咐的。」
我看了眼菜色:
「给我吃咸菜和窝窝头也是他吩咐的?」
吴妈两手握紧:
「你肝火太旺,吃点素的对身体好,等、等你不欺负你妹妹了,我会和先生说让你回餐桌上吃饭的。」
无所谓。
我当着她和傅宝珠的面掀了茶几,转身回房。
半夜,谢灼敲响窗户。
我面无表情和他对视:
「约法三章是说给狗听的吧?」
他的眼神炽热张扬:
「汪!」
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没脸没皮。
谢灼得寸进尺地翻身进来,还不忘关好窗户。
床头只留了一盏夜灯,他蹲在我身侧:
「不把我藏进被窝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心硬如铁:
「被发现了就说你是私闯民宅。」
他也不气,讨赏似的跟我汇报这两天的成果。
待他说完,我才开口:
「把妈妈给吴秀兰女儿看病的付款单子整理一下,还有她当初签的欠条。」
吴秀兰就是吴妈。
如此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配不上我妈妈的善心。
谢灼不问为什么,点点头:
「什么时候让她还钱,你说了算。」
我从他口袋抽出一根烟,捏在手里玩:
「就明天吧。」
「知道了。」
谢灼看着我:
「办好了这事给我什么奖励?」
我用脚踩住他的手指,碾了碾。
谢灼耳廓泛红。
「还满意吗?」我笑,「你的奖励。」
他像是条摇着尾巴的狗狗,注视着我说道:
「那我要奖励加倍。」
5
我和谢灼远不止越界过这一次。
他是我亲手捡回家的小狗,我对他总是心软。
可这次
不知道是因为身处傅家令他兴奋,还是几天不见确实想我,他闹得过火。
我垂眸:
「怎么不接着叫我姐姐了?」
谢灼动作一顿,翻身关灯,明晃晃地转移话题:
「睡吧,我守着你。」
我:......
这点出息。
清晨醒来,床上只有我一人,谢灼走得干净,像从没来过似的。
但不可否认,有谢灼在,我睡了这几天来第一个安稳觉。
谢灼办事效率向来很高,尤其是在预支够奖励后。
厚厚一沓账单在午后送到我手上。
然而没等我找吴妈算账,傅宝珠就先一步敲响我的房门。
门后,她面色苍白,手里拎着一块破布。
「有事?」
「姐姐……」
傅宝珠一秒红了眼眶: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这条裙子是我参加宴会要穿的,你为什么要把它剪碎?」
她还真是不厌其烦地自导自演。
可惜我不是傅斯年,更不吃她这套。
我抬手将她拽进屋子,当着她的面,把那块破布踩在脚下,冷笑着看她:
「你跟你妈真像,只会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
难怪我妈会把傅斯年当做人生污点。
能把这种母女放在心尖上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傅宝珠开始哭,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我毫不留情给了她两巴掌,扇出两抹对称的红。
「一巴掌是替我妈打的,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再不滚,我让你肿成猪头去参加宴会。」
傅宝珠连滚带爬跑出了房间。
不一会,楼下传出惊天动地的哭喊。
吴妈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带着傅宝珠重新杀回战场,手里还攥着和傅斯年通话的手机。
「你怎么能打你妹妹?!太过分了,你简直太不像话了!」
吴妈跳着脚骂我,傅宝珠就可劲对着手机听筒哭。
我烦得眼皮都懒得抬,将账单扔到她脚下:
「对,我过分,我不像话,那您这么像话的人应该不会欠钱不还吧?」
一瞬间,吴妈仿佛被掐住了脖子。
半截声音戛然而止。
傅宝珠抽搭两声:
「什么欠钱啊,吴妈?姐姐借过你钱吗?」
吴妈嗫嚅一下
嘴唇:
「不是,是祝小姐借的。」
傅宝珠眸中划过一丝嫌恶。
「祝小姐?哦,是姐姐的妈妈啊。」
傅斯年那头忽然寂静下来,只有傅宝珠的声音字字句句在屋里回荡。
她说:
「爸爸说过的,那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她怎么会借给你钱呢?是不是姐姐缺钱,随便找了个借口啊。」
这话给了吴妈一个台阶,她顺势而下:
「小姐说的也有道理,过去那么久了,我怎么知道你手里的账单是真是假?」
她又嘟囔:
「就算是真的,我也是欠祝小姐的,又不是欠你的。」
我没心思和她们扯皮,还钱和起诉,我给了吴妈两个选择,然后将人轰了出去。
当晚,傅斯年和沈依柔放下手里的工作赶回来给傅宝珠撑腰。
他们坐在沙发上,傅宝珠依偎在沈依柔怀中。
我下楼的时候,正听见她说:
「爸爸不要生姐姐的气,我能理解的,毕竟我有妈妈教,可她没有。」
6
我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我妈不教我,总比你妈教你怎么做小三强。」
是的。
不管傅斯年再怎么替沈依柔遮掩,再怎么将他们之间描绘成真爱。
也无法改变沈依柔出现在他和我妈还没分手的时候这个事实。
傅斯年眸色阴鸷,死死盯着我:
「那个贱人都怎么跟你说的?」
我一步步在他面前站定:
「别总一口一个贱人,当年你爱我妈爱得死去活来,在她出国后,一个又一个替身找着……」
我扫了一眼沈依柔:
「她在你心里是最像的一个?你眼光真不怎么样。」
傅斯年猛地将桌子上的玻璃杯扔在我脚边,怒不可遏:
「是你妈先抛弃我的!是她先践踏我的尊严!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真以为我没了她不能活吗?当年要不是她执意和我分手……要不是……」
傅斯年浑身颤抖,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沈依柔双手攥紧了他的衣角,如临大敌。
我笑弯了双眼,看向沈依柔:
「他没这么为你哭过,为你失态过吧?」
傅斯年眼睛通红,喊我闭嘴。
可我凭什么闭嘴?
我偏要说
个痛快。
「承认吧,你还是爱着我妈,不然为什么说起她,你会这么激动。」
傅斯年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坐回沙发上。
我继续刺激他:
「其实……当年我妈妈没有打算和你分手,她是被你亲妈逼出国的,走的时候,她百般不舍,可为了你的继承权,为了你的前途,宁愿狠心伤害你,让你对她死心。」
傅斯年抬起头,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不信你大可以去问你妈,」我看着他,「我妈从没想过和你分手,可你却在她忍痛离开后,爱上了别人,哦不,准确来说,那时候你们还没有正式分手,可你已经和沈依柔滚上床了。」
不就是 PUA 吗?
傅斯年会的,我也会。
良久,鸦雀无声。
沈依柔率先开口,低声叫他。
傅斯年抹了把脸,恢复冷酷:
「别以为你三言两语我就会相信,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呵,我最清楚。」
他拿出我甩给吴妈的账单,晃了晃:
「50 万而已,也值得你闹得这样难堪,你和你妈很缺钱?」
我挑挑眉,没吭声。
傅斯年目光定在桌面反光处,半晌才开口道:
「我给你 500 万。」
「你给宝珠一颗肾。」
7
我没想到。
傅斯年还真是个法制咖。
竟然没有半点委婉就这么把目的直接说了出来。
沈依柔神色霎时间舒缓下来,转而握紧了傅斯年的手。
傅宝珠望过来的眼神充满得意。
傅斯年继续道:
「只是一颗而已,对你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至于吴妈的 50 万,就算了吧,她照顾宝珠照顾得不错,不必太过苛责她。」
「等会。」
我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如果我没记错,这 50 万是我妈借的,不是你借的,你有什么资格说算了?」
傅斯年眉头紧锁:
「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把别人往绝路上逼?」
我无语。
当初要不是我妈,她吴秀兰早就走上绝路了,还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见我不说
话,傅斯年叹口气,认命似的闭了闭眼:
「手术后你需要人照顾,把……把你妈也接到傅家来吧。」
话音落下,沈依柔和傅宝珠一块炸了。
「我不同意!」
沈依柔很少这般撕下柔弱善良的假面,露出尖锐的面孔来。
可对方是我妈妈——傅斯年的白月光,她不得不保持十万分警惕。
傅宝珠也泪眼朦胧:
「爸爸,你到底是想给我治病,还是想把那个女人接回家?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妈妈了?」
傅斯年捏了下眉心:
「你们不要乱想,宝珠,说到底她是给你捐肾,忍一忍,嗯?我答应你们,只要她身体恢复好,就把她们母女送走。」
看着自说自话的三个人,我厌烦到了极点。
傅斯年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为什么从和我联系上到接我回国这段日子,我妈从来都没出现过。
等他安慰好沈依柔母女,才施舍我一个眼神,吩咐道:
「明天就给你妈打电话,我很忙,没时间等她太久。」
「不用了。」
我轻描淡写:
「我妈已经去世六年了。」
傅斯年想都没想,说:
「别闹了。」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好在我手机里存着我妈妈死亡证明的图片。
傅斯年先是扫了一眼,嗤笑:
「你们母女又想玩什么把戏?这种 P 图以为我会相信?」
我耸肩:
「不信就自己去查,反正你要她来,她来不了。」
说完,我转身回房。
至于捐肾……我可从来没答应过。
当晚,傅家风平浪静。
次日一早,傅斯年不顾礼节将我从床上挖出来,握着我肩膀的手青筋爆起。
「你妈没死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们做的局,就是为了看我发疯是不是?!」
8
傅斯年看起来有些狼狈。
用发胶精心打理的头发乱成一团,白眼球充斥着红血丝。
沈依柔紧随其后,哭着想要把他拉开。
谁知傅斯年头也没回将人甩开,骂道:
「滚!」
沈依柔愣在原地,嗓音颤抖:
「斯年……?」
可傅斯年没理她,直勾勾盯着我:
「说,你妈在哪?」
我微微一笑:
「在天堂,你这么接受不了,不如也死了去陪她?」
尽管他再不相信,想来也还是找人去调查了一番。
我又补了一刀:
「这么多年,凭你的能力,要想查到我妈妈的生死易如反掌,现在来扮什么深情做派。」
傅斯年颓唐跌坐在地上。
喉咙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之前说的是真的?你妈妈……真的是因为爱我才离开我的?」
我点头,装作回忆:
「我妈妈经常捧着一枚项链,心形的,可以翻开,里面是她珍藏的照片,连我都不给看。」
闻言,傅斯年痛苦地扯住头发,压抑破碎的声音从唇间溢出:
「晚晚……」
祝晚,是我妈的名字。
沈依柔面色惨白如纸。
我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问:
「既然你查了我妈的生死,那你查没查我妈是因为什么死的?」
傅斯年抬眼:「车祸?」
我扯扯唇角:「那么巧合的车祸?」
沈依柔脸色更白了。
这些年,她在傅斯年面前装无辜,装作不知道自己是个替身,一次次利用愧疚让傅斯年对她怜惜。
可背地里,她那双手脏得令人作呕。
那场车祸根本就是她雇的人。
本来我妈是可以躲过的,她是为了护住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如愿听见傅斯年说会查清楚的承诺。
从这一刻开始,傅斯年也好,沈依柔也罢,都别想再有任何安生日子过了。
第一个被迁怒的是吴妈。
傅斯年丧心病狂地在家里设了我妈妈的灵堂。
吴妈被两个保镖按在黑白照片前面磕头。
她吓得六神无主,朝傅宝珠的方向伸手:
「小姐,小姐,您替我说说情啊!」
傅宝珠还没张嘴,傅斯年就扇了吴妈两巴掌,阴沉道:
「你是还钱,还是让我剁掉你两根手指?」
吴妈抖如筛糠:
「还钱……我还钱!祝小姐的大恩大德我应该还的!」
傅斯年这才满意点头。
吴妈被押着出了傅家,就算钱还清,她也不能再回来上班了。
傅宝珠流着泪看了全程,怯生生道:
「
爸爸,下一个轮到我了吗?你是要把我和妈妈的手指也剁掉给那个女人吗?」
傅斯年沉默地看着她。
良久,他走过去摸了摸傅宝珠的发顶,说:
「宝珠,爸爸会给你再找其他肾源。」
傅宝珠哭得更凶了,拼命摇头:
「爸爸,我等不起了,我等不起了啊!再不换肾我会死的!」
傅斯年收回手,慈父面孔之下掩藏着残酷:
「不会的,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院,用最先进的设备帮你续命。」
傅宝珠似乎看见了自己浑身插满管子,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画面,抱着脑袋拼命尖叫起来。
不过短短一夜,所有人的位置都颠倒了。
当得知我妈妈死去,傅斯年才愿意面对自己还深爱她的事实。
可迟来的深情……
又下贱,又恶心。
傅斯年不是个东西,他的爱也一文不值。
我找了个借口出去躲清静。
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被人捂住嘴拖了进去。
谢灼凑在我耳边吊儿郎当道:
「不许动,打劫。」
我踩住他的脚,又给了他一击肘。
谢灼捂着胸口,假模假样地怨道:
「你对我好不留情。」
我一言不发朝前走,谢灼跟在我身边:
「怼完我就想跑啊,去哪?」
我瞄他一眼:
「回酒店,帮你看看伤。」
9
当然,伤是没看成。
我那一下没怎么使劲,谢灼的胸膛光洁一片。
他却耍赖地拽着我的手,嚷嚷着让我负责。
真奇了怪了。
他到底从哪学来的,这么不要脸皮?
依稀记得,当年刚捡到他的时候,还是个逗两句就脸红的纯情小奶狗。
见我显露疲惫,谢灼正色起来:
「后面你打算怎么做?」
我仰面躺在床上:
「看戏。」
「狗咬狗的大戏可不多见。」
谢灼好奇道:
「咱妈真是因为爱那个人渣才出国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翻了个身冷笑:
「爱个屁。」
当年的确是傅斯年的妈妈棒打鸳鸯,不过我妈早在傅斯年和沈依柔酒后乱性的时候就看出来他不可
托付,顺势收了傅母给的分手费潇洒出国了。
要不是那场车祸……
我闭上了眼睛。
谢灼挨着我躺下:
「我就说呢,咱妈那会换男朋友比我换衣服都勤。」
屋里沉默下来。
我之所以明知道傅斯年是想要我的肾,却还愿意回来,除了要替我妈报仇以外,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妈车祸去世那年,傅斯年和沈依柔已经结婚十多年了。
两个人还有了一个女儿。
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沈依柔才想起来要害我妈?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着,我迷迷糊糊睡过去。
后半夜,谢灼把我喊起来:
「沈依柔给你打电话了。」
我看了眼手机,紧跟着电话之后的是一条短信:
【我们谈谈。】
屏幕的光亮刺激得我眯了眯眼睛,回: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沈依柔:【你就不想知道祝晚真正的死因?】
思索三秒后,我把短信截图,发给了傅斯年。
他秒回:【你不要去,爸爸会处理。】
我嗤笑着把手机扔到一边。
谢灼问:
「真的不去?」
我摇摇头:
「这里是傅斯年的地盘,咱俩累死累活也不见得真查出来什么,还不如让他去。」
「还是姐姐聪明。」
谢灼难得当着我的面喊姐姐,尾音带着点睡醒的沙哑。
我抿唇,单手将他的脸推开,只觉耳畔滚烫。
「睡觉。」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却听见他的轻笑。
10
我没能清净太久,傅斯年看不到我,疯了似的给我打电话。
不仅如此,我在傅家,他就挪到家里办公,满眼都是慈爱。
我烦得不行。
更烦的是他没完没了地跟我追忆他和我妈的过去。
傅斯年:
「晚晚最喜欢吃蛋糕,记得有一次,我用蛋糕扎成一束花送给她,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我打了个呵欠:
「我从没见过我妈吃蛋糕。」
傅斯年攥拳:
「一定是她不愿意想起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
不。
因为她要保持身材好撩小奶狗。
傅斯年颓唐垂头:
「我怎么会不相信她呢?我怎么可以不信她!我早该知道的,我妈一向不喜欢她。」
我有点好奇:
「那你妈喜欢沈依柔吗?」
论出身和气质,沈依柔远远比不上我妈。
傅斯年久久地沉默了。
我哦了一声:
「懂了,你没能为我妈抗争,却为她抗争成功了。」
傅斯年说,不是这样的。
可更多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将蛋糕推到我手边,小心翼翼:
「你妈妈和你经常提起我吗?她……你和她在国外这些年过得好吗?」
我心里替我妈痛快几分,嘴上开始不着边际地胡扯:
「提起过吧,但是那会我不太记事,后来提的就少了。」
小时候天天听我妈骂他,长大点,我妈就用他的照片教我投飞镖。
「过得不太好,你知道的,国外不太平,我妈经常带着我搬家,我们没有固定的居所,吃也吃不惯,还总有人上门骚扰我妈。」
我妈工作能力出众,到国外不久就连着升职,搬家是真的,不过是从小房子搬进大别墅。
吃不惯倒是真的,后来我妈选男朋友的首要标准就是做饭好吃。
上门骚扰我妈的是她前老板,舍不得她跳槽,动不动就来求我妈回去。
我没有说谎,只是没有说出全部实话罢了。
傅斯年痛彻心扉,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我赶紧趁机补刀:
「你接我回来就是为了给傅宝珠捐肾吧,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想起过我和妈妈吗?」
傅斯年胸口起伏更大了,艰难吐字:
「不,不是的,我的确想让你救救宝珠,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呢?
一颗肾 500 万,他亲口说的。
高高在上、施舍一般说出来的。
傅斯年红着眼眶,哽咽半天,说:
「你原谅爸爸好不好?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接茬,又继续说起我和我妈的「辛苦艰难」来。
11
在我接连不断地精神折磨下,傅斯年开始躲我了。
施压的好处就是,他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我妈出事的真相。
但
我猜,他应该已经有想法了。
毕竟……
沈依柔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傅家了。
一天夜里,倾盆大雨。
沈依柔拍门吵醒了我和傅斯年。
她浑身湿透,哭得梨花带雨:
「斯年,求你救救宝珠吧,她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再没有肾源,她真的会死啊!」
傅斯年眸色复杂。
良久,他将沈依柔攥紧他衣角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说:
「别碰我。」
「晚晚会嫌我脏。」
沈依柔的脸在惊雷下显得惨白。
「宝珠……宝珠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是。」
傅斯年点头:
「我说过,会保住她的命,但仅此而已。」
沈依柔跌坐在地上,和初见时的楚楚可怜全然不同,俨然像个疯婆子。
傅斯年毫不留情地关门。
见我脸色不是太好,他手忙脚乱地解释:
「爸爸也是被那个贱人骗了,我要是早知道她是这个样子,绝对不会这么多年都对你和你妈妈不闻不问的。」
以前,他喜欢叫我妈「贱人」。
现在,他又叫沈依柔「贱人」。
其实最贱的是他自己。
我坐在沙发上,不愿意看他:
「所以你查到我妈妈的车祸是谁做的了,对吗?」
傅斯年双眸晦涩:
「是……沈依柔。」
「她雇了一伙专门做这种事的清道夫。」
和我查到的一样。
我接着问:
「为什么是那一年?」
傅斯年愣住:
「什么?」
我看着他:
「那时候你和沈依柔应该已经结婚了吧?她还生下了一个女儿,你妈也不再阻拦你们,她为什么要选择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对我妈出手?」
明明她已经是最大的赢家了。
那时的傅斯年爱她如命,她说什么信什么,坚定地认为是我妈心狠背叛了他。
如果沈依柔真的那么忌惮我妈,她不会等这么久才下手。
起初我以为傅斯年也不知道原因。
直到……
他哆嗦着手点了一根烟。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子里潮气弥漫,我喉头哽塞,喘不上气来。
「你知道了。」我说。
傅斯年几乎不可见地点头。
为什么?
我动了动嘴唇,但好像也不用问了。
看他的德行就知道一定和他脱不开关系。
果然……
傅斯年痛苦开口:
「你知道的,宝珠生下来就有严重的肾病,可沈依柔却没有生育能力了。」
「那一年,因为给宝珠寻找肾源,我们经常吵架……」
我冷冷接住他后面的话:
「吵架的原因不会是你提出想把我妈接回来,和她再生个孩子,用这个孩子的肾去救傅宝珠吧?」
傅斯年不敢看我。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妈出国前就怀上了我。
一心只想救他和沈依柔的女儿。
「是我没看清自己的心,其实不是真的想要让她生下孩子去救宝珠,我只是……我只是想找个理由见她……」
我反胃地干呕:
「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到底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离开傅家前,我一字一句道:
「害死我妈的不是沈依柔。」
「是你。」
黑暗中,傅斯年蜷缩在地上,痛不欲生。
12
后面几天,我都没再见傅斯年,也不接他的电话。
每当他给我发消息忏悔,我都会让谢灼帮我回:
【这么后悔不如去死,跟我妈当面道歉。】
他是没有勇气死的。
傅斯年最爱的只有自己。
又过了两天,谢灼陪我去了趟傅宝珠所在的疗养院。
那些骄纵的、恶毒的、不择手段的种种劣根从她身上飞快褪色,如今只剩下一把病恹恹的骨头。
傅斯年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不管怎么样都会吊住傅宝珠的命。
就在这时,傅宝珠突然面色涨红,呼吸急促地拍打着床边。
沈依柔蓬头垢面地端着个水盆,神情麻木地走进病房。
不远处有小护士在讨论,傅宝珠尿床严重,一天至少得擦洗七八次,身上的皮都快擦烂了。
沈依柔给她擦的时候,她就一边尖叫一边哭,说要爸爸。
听见这话,沈依柔也跟着哭。
等她再出来,我迎面走过去,见了我,她眼中全是恨意:
「你来做什么?看我们笑话?
」
我挑眉:「你们也配?」
沈依柔立刻跳脚,狰狞低吼道:
「当初我就应该让他们把你也撞死!把你撞成一滩烂泥!」
我勾起嘲讽的弧度:
「我要是你,与其在这恨天恨地,不如想想傅斯年会怎么对付你。」
「什么意思?」
沈依柔神情惶惶:
「斯年他心里还是有我的,一定还是有我的!」
「要真的有你,会让傅宝珠躺在这自生自灭?」
沈依柔还是摇头,嘴里念叨着不会的。
我悠悠叹气:
「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这辈子我妈都会是傅斯年最爱的女人,而作为害死我妈的你,傅斯年一定会把全部怒火都发泄到你身上,他手里有你买凶的证据,却始终没提交给警方,你猜……他会不会亲自折磨你?」
和傅斯年在一起这么久,沈依柔不可能不了解他。
虽然她嘴上说着不可能,但眼神已经相信了。
我又看了眼病房里的傅宝珠:
「要是你出了事,那傅宝珠可就没人管了,过个一年半载,恐怕傅斯年会彻底忘了这个女儿。」
话音落下,沈依柔惶色更甚。
我的话说完,给她留下一支录音笔后离开了。
那支录音笔是傅斯年对我妈的愧疚和爱意,以及……
对沈依柔的恨和谩骂。
转身时,她问我:
「你为什么要提醒我?」
我没回头:
「他和你没什么不同,都是害死我妈妈的凶手。」
离开疗养院后,我第一次主动给傅斯年打了电话。
他语气堪称讨好:
「你……你原谅爸爸了是不是?」
我没和他废话:
「我要你开记者发布会,公开承认我的存在。」
他现在对我和我妈愧疚得不行,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然而记者发布会当天,他除了承认我的身份,还将名下的傅氏集团股份也转给了我。
一直盯着沈依柔的谢灼说:
「沈依柔看着好像疯了,在病房里又哭又笑又砸东西。」
能不疯吗?
她不惜抛弃尊严做我妈妈的替身也要留在傅斯年身边,坏事做尽,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
不仅没得到,还让我——祝晚的女儿得到了。
沈依柔怕是以前有多爱傅斯年,现在就有多恨傅斯年。
我告诉谢灼不用再盯了。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后面沈依柔和傅斯年是怎么狗咬狗的,说实话我兴趣不大。
早在傅斯年查到沈依柔雇凶杀人的证据时,我就去他书房复制了一份。
现在只等他俩斗个你死我活,我再直接把沈依柔送进监狱。
13
「今天天气不错,要出去散散心吗?」
谢灼拉开窗帘,从身后抱住我。
我能清楚地感知,他在害怕。
我依旧闭着眼睛:
「不去,懒得动。」
谢灼叹气:
「你总不能在床上躺一辈子吧?咱妈要是看见你这样,也会心疼啊。」
我转个身,和他鼻尖碰鼻尖:
「谢灼。」
「你是不是怕我报完仇后寻死啊?」
谢灼俊秀的眉毛拧成一股:
「瞎说什么,不吉利,快呸呸呸。」
我笑了笑,一脚把他踹下床。
半晌,他认命地去给我做饭,我看着他的背影说:
「过段日子,陪我回一趟妈妈的老家,给她立座碑吧。」
谢灼熟练地翻炒:
「……好。」
我妈家里人都走得早,如今世上便只剩下我一人同她血脉相连。
我想,我是不能死的,还要长命百岁。
否则还有谁会记得她呢?
或许,傅斯年算一个。
但且不说他算不算个人,念着我妈只会让她觉得晦气。
沈依柔彻底疯了。
尤其是在傅斯年用傅宝珠威胁她的时候。
她深爱的男人,掐着她的脖子,说:
「我要你余生都忏悔你的罪过,你可以逃,但你的女儿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连傅宝珠的姓氏都被强行改成了「沈」。
傅斯年将原先的别墅卖了,买了一套大平层,布置成曾经和我妈妈生活过的样子。
傅母觉得他荒唐至极,想要收回股份,却被他送进了偏远的疗养院,这辈子也很难再出来。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傅斯年比沈依柔疯多了。」
我把脚搭在谢灼腿上,吃他给我剥的葡萄。
谢灼神秘眨眼:
「我还没说完呢,后来沈依柔骗傅斯年说手上
有咱妈的遗物,把他骗到医院,当着傅……沈宝珠的面,一刀把人捅了。」
我抬眸:
「捅死了?」
「那倒没有,」谢灼失望道,「人还在医院,好歹命保住了。」
我忽然笑出了声:
「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谢灼秒懂,打电话给律师,告诉他可以开始起诉沈依柔买凶杀人。
证据确凿,沈依柔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开庭当天,我作为原告方出庭,看着疯疯癫癫的沈依柔,我语气温柔:
「代我妈妈问你好。」
沈依柔抱头尖叫: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啊!啊!宝珠,我的宝珠呢?我的宝珠去哪了?」
我笑容依旧:
「你放心,我会让傅斯年继续履行承诺的。」
沈依柔朝我冲过来又被拦住,指甲几乎要将执法人员的手抠烂。
她说:
「你不得好死,你和你那个贱人妈一样!你们都不得好死!」
她被带走了。
谢灼捉住我的手,绕到一棵树下。
我:?
他:「呸呸呸,摸木头。」
我:……
我没拿沈依柔的诅咒当真,可看着谢灼坚持的神色,还是按照他说的拍了下树干。
他这才开心起来,小声嘀咕:
「她才不得好死,姐姐要陪着我长命百岁才是。」
14
我将沈依柔入狱的消息带给傅宝珠。
现在是沈宝珠了。
她比上次看起来更瘦了,见了我,立刻流出眼泪来。
「姐姐,之前都是我的错,求求你让爸爸来看看我好吗?再没有肾我就要死了,我不想死。」
我当着她的面给傅斯年打电话,对方冷漠得像是陌生人。
别说是给她找肾源,傅斯年甚至疑心起沈宝珠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沈宝珠面如死灰。
我安慰道:
「虽然你爸爸不管你,你妈妈又被判处无期徒刑,但是你还有我呢。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
沈宝珠透出几分期盼的神色。
我继续道:
「我会让傅斯年履行他的承诺,用尽一切办法,保住你的命。下午给你安排了透析,多做几次,你就又能活一阵子了。」
沈宝珠
白着一张脸,眼中全是恐惧。
她掀开被子,想要给我下跪,哭得真心实意,求我给她一颗肾救救她。
我反手将她按回床上:
「你妈杀了我妈,我还要给你一颗肾,我看起来像个傻子,是吧?」
沈宝珠终于崩溃大喊:
「又不是我杀了你妈,你去报复我妈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我没再理会她,和疗养院打好了招呼,以后该用药用药,该透析透析,不必再费心替她寻肾源了。
院长刚开始还很同情沈宝珠,觉得她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了。
但是看见钱后,又立刻和我心照不宣起来,说他都明白。
离开疗养院后,我看着太阳,只觉得厌烦。
「这就是人性。」
我对谢灼说: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在自私的人性面前不值一提。」
谢灼垂眸,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还好。」
「我不是姐姐的亲人,也不是姐姐的爱人。」
「我只是你捡回家的一条小狗。」
「小狗没有人性,但是小狗知道忠诚。」
我早就知道谢灼不是什么小可怜。
有一段时间,他在国外靠打黑拳为生。
据说还当过一阵大人物的保镖。
要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被我捡回家的地步。
可此时我靠在他怀里,却感到了难言的安心。
15
去见傅斯年的那天,天空阴沉,黑云滚滚向下压来。
在雨痛快地下起来之前,是无尽的潮湿和闷热。
沈依柔捅的那一刀没留手。
傅斯年养了些日子,但还是面色苍白。
我站在病床前细细打量着这个血缘上的父亲。
他用浑浊的眼珠同我对视,问:
「你在看什么?」
我说:
「看你已经不再年轻了。」
不管他的过去怎样轰轰烈烈,也不能掩盖他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傅斯年朝我招手:
「你来,再和我讲讲你妈妈的事吧。」
「好啊。」
我贴心地在他身后加了个枕头,搬着椅子坐在床边。
「你想听什么?」
提起妈妈,傅斯年眸色柔和:
「什么都好,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她,她还是笑得那样好看。」
「是啊,」我漫不经心,「毕竟我妈妈死在最美的时候,和你不一样,她永远年轻。」
傅斯年脸色又灰败下去。
我知道他不爱听,不爱听就对了。
我扬起恶劣的笑容:
「其实……」
「我妈妈从来就没爱过你。」
傅斯年微微偏头,带着疑惑,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什么?」
「我说我妈没爱过你,或许谈恋爱的时候对你有点感情吧,但是不多,后来你妈找到她,说给她一笔钱让她出国,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傅斯年瞪大了眼睛,猛烈咳嗽起来。
「你不信?」我问,「可我说的是实话,你和沈依柔滚床单的那天我妈就知道了,就算你妈没找她,她也会把你踹了,因为……你太脏了。」
「闭……闭嘴!」
傅斯年咳得差点没过去:
「你骗我,你骗我!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晚晚不会这么对我,她不会!」
我给他倒了杯水:
「之前才是骗你,现在是真的。你吧,除了有张还说得过去的脸,有点钱,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妈念念不忘的?你当初是怎么羞辱她的,你都忘了?」
傅斯年死死攥着衣领:
「我没忘……是我对不起她。你是故意这么说刺激我,对不对?」
我笑了:
「不啊,我妈生下我之后就开启第二春了,在国外这些年,她身边的小奶狗就没断过,个个比你帅、比你高、比你听话。」
「啊——!」
傅斯年痛苦怒吼,将床边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你骗我,我不信!」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傅斯年露出几分哀求:
「那条项链,你说过的那条项链,她还戴着……」
我从口袋里掏出来,项链的吊坠在他眼前被打开。
里面原本的照片被替换成了我的满月照。
我不急不慢地补刀:
「要不是在国外没买到这个款式的吊坠,我妈早就扔了,她嫌恶心。」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
傅斯年死死攥着那枚吊坠,坐在那里,仿佛石化成一座雕塑。
我没再看他一眼,
他央求挽留:
「未央,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了,傅家也交到了你手里,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平静道:
「我不姓傅,我姓祝,我叫祝未央,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至于傅家……很快就没有了。」
说完,我大步离开,任凭傅斯年在身后质问我什么意思也没回头。
16
圣诞节那天,傅家彻底没落了。
我把股份和房产卖掉的钱尽数捐给了慈善机构。
留的姓名是「祝晚」。
傅斯年的身体从被捅了一刀后每况愈下,半年来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我倒是不希望他死,只有他活着痛苦,才算得上是忏悔。
火鸡的味道飘了出来,我看过去,谢灼系着围裙,正在煎小番茄。
「我不爱吃火鸡。」
我想了想又补充:
「也不喜欢过圣诞节。」
谢灼把半颗小番茄喂我嘴里:
「我也不喜欢,但是我喜欢和姐姐一起过节的氛围。」
他现在喊我姐姐倒是越来越顺嘴了。
窗外烟火升腾。
屋里,谢灼有条不紊地往桌上端菜。
我想……
这或许就是我能朝着未来走下去的原因吧。
番外:捡小狗
捡到谢灼那年我只有 14 岁。
我妈和小奶狗出去约会,我放学自己回家,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谢灼修长苍白的手指就这么攥住了我的脚踝。
我低头寻他,却看见一双格外乖戾的眼。
那时我年纪虽小,却得了我妈真传——偏爱小奶狗。
于是我蹲下去,学着我妈的样子,摸了摸谢灼的脑袋:
「乖狗狗,叫我姐姐,我带你回家。」
谢灼比我大。
但是为了能跟我回家,他咬着牙喊了声姐姐。
我就这么把他捡回了家。
我妈不仅没生气,还高兴地夸我长大了,贴心地宽慰我:
「放心哦宝贝,你捡回来的归你,我保证不碰。」
就这样,谢灼睡在了我家客厅。
他不喜欢床和沙发,经常裹着一条毯子藏进沙发和茶几的缝隙里。
看着更像条小狗了。
我喜欢给他热牛奶,还是他喝了好几
次之后我才知道他乳糖不耐受。
刚把谢灼捡回来的时候,他身上有伤。
养好后,他就神出鬼没起来,经常早晨出去,半夜回来。
我和我妈都懒得管。
直到他把一沓钱拍在我手里。
我说:「我不缺钱。」
他说:「饭费。给你的。」
可是他也没在家里吃过几顿饭。
我妈说,既然他愿意给,你就收下, 帮他存起来,以后他用得上你再还给他。
我便专门买了个存钱罐,存谢灼的饭费。
后来无数个夜晚我都在想, 那恐怕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两年后,我妈车祸离世。
是谢灼第一时间赶到,他跪在我身边,捂住我的眼, 替我看了我妈最后一次。
我的眼泪浸满他的掌心。
他哄我:
「不哭,姐姐。」
那之后,他出门的时间变少了,反而整日陪在我身边,拿着我妈的菜谱学做饭给我吃。
当我提出想要查清真相的时候,谢灼想也不想就应下:
「好, 我帮你。」
他几度出入黑市打听消息, 又偷偷回国几次, 终于为我拼凑出一个真相。
傅斯年派人接我回去和傅宝珠配型, 谢灼第一次逆着我的意思来。
「你想报仇, 有我就足够了,你干什么要自己去?!万一……他真的取走你的肾怎么办?」
我望着他的双眼, 乖戾被温顺取代,我忽然笑了笑:
「谢灼, 不要脏了你的手。」
但我最终还是没拗过他, 带着他一起回去了。
我也时常庆幸,这些年辛苦, 刀山火海趟过来, 好在有他。
像他的名字一样,谢灼不是光, 是我每一个孤寂夜里默默燃烧的火把,静静地待在壁炉里。
但只要他在, 家就是温暖的,我也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