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妈妈是白月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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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京圈太子的私生女。

我妈是他的白月光。

为了给他另一个女儿换肾。

他把我从国外接了回来。

和妹妹第一次见面,她泪眼汪汪扑进我怀里却凑在我耳边说:「贱种。」

然后一把推开我,自己摔下台阶。

血缘上的父亲狠狠扇了我一巴掌,他说:「你和你妈一样恶毒。」

哦,他还不知道我妈已经死了。

1

「非回去不可?」

谢灼把玩着打火机,凑过来给我点了支烟。

我没抽:

「我爸应该不喜欢会抽烟的女儿。」

谢灼冷笑:

「他压根就不会喜欢你这个女儿。」

和会不会抽烟无关。

只要是从我妈肚子里爬出来的,他都不会喜欢。

谢灼起身,眉眼锐利:

「回去也行,带上我。」

我朝他勾勾手指,他立刻俯下身,我摸了摸他的耳朵,如愿见它变得通红。

「没见过谁认祖归宗还带个小情儿的。」

谢灼面色几经变幻,还是将脏话咽了回去。

半晌,他憋出来一句:

「保镖。」

「就说我是你保镖。」

会用木仓,靠打黑拳为生的保镖?

多少有点抬举我爸了。

可是看见谢灼像只小狗似的,眼里全是不自觉的央求,我还是心软了,同他约法三章。

「第一,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手;第二,不许干涉我要做的事;第三,……」

我拽过他的衣领,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不许爱上我那个单纯善良的妹妹。」

他反客为主,将我压在沙发上:

「你说不许,我就不做。」

我抬眼:

「那还不从我身上滚下去。」

2

转天一大早,傅斯年派车来接我。

谢灼开车跟在后面。

转机的时候,我坐头等舱,他坐普通舱,怨念大到下机后还黑着脸。

傅斯年的别墅在富人区,我没让谢灼再跟,他自己找了家酒店。

最后一条消息是:

【等你,姐姐。】

我微微挑眉,心被撩动一下,他很少当面这么叫我。

也就只敢隔着屏幕

跟我浪。

「姐姐……」

装修华丽的客厅,傅宝珠穿着高定礼服,露出甜美的微笑。

见我看过来,她招招手:

「姐姐,快来,我带你去看看房间,是我亲手布置的。」

透过她的脸,不难看出把傅斯年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和我妈是如何的相似。

我跟着她上楼,在楼梯口停住,她转身握住我的手,哽咽:

「姐姐在国外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我学她抽搭两下,说:

「没有你妈给我妈当替身苦。」

傅宝珠变了脸色,握住我的手发力攥紧,凑在我耳边狠狠咒骂:

「你这个贱种!」

说完,她猛地推开我,我稳如泰山,只不过往边上挪了一步,摔下楼梯的人就变成了她。

傅宝珠活像陀螺滚到一楼。

我站在楼梯口鼓掌:

「妹妹的表演好精彩。」

大门被推开,傅斯年沉着脸快步走来,一边安排人请医生,一手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他英俊的眉毛拧在一起:

「你和你妈一样恶毒。」

我点头:

「是,那你呢?」

「既然知道我恶毒,还接我回来做什么?」

我的目光落在傅宝珠身上。

我早就查清楚了。

接我回来是给傅宝珠换肾的,她有很严重的肾病,傅斯年不舍得摘心爱女人的肾,更不舍得摘自己的肾,就打起我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的主意。

3

傅宝珠伤得不重。

毕竟楼梯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她穿的礼服繁琐,替她增加了不少阻力。

可她妈妈还是跟死了爹一样在家哭丧。

见我第一眼,沈依柔就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握着傅斯年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斯年,她妈妈……到底是谁?」

傅斯年一言不发,眸色深沉。

我看着沈依柔拙劣的演技冷笑,贴心地从手机翻出我妈的照片给她看,解释道:

「你不知道吗?我妈是你老公的白月光,看看,你们多像啊,就连我和你女儿都跟亲姐妹一样。」

撞脸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沈依柔再像我妈妈,也只是像而已。

她身上永远没有我妈妈那种清冷的气质,反而

因为过于柔弱添了许多小家子气。

沈依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转头想找傅斯年撑腰,却看见他盯着我妈妈的照片入神。

直到她拔高音调,一遍遍叫他。

他才如大梦初醒。

「阿柔,你从来都不是谁的替身,」他说,「我爱的人是你,我很清楚。」

我收回手机:

「你最好是。」

「不然大白天说谎是要遭报应的。」

傅斯年眉眼冷峻,不屑地挑起唇角:

「和你妈那种贱人比起来,阿柔不知好过她多少倍。」

我笑容愈发灿烂:

「那跟我妈这样的贱人滚过床单的你呢?不是更贱?」

傅斯年怒不可遏,巴掌扬得老高,但看着我和我妈相似的脸,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他搂着沈依柔离去前,警告我:

「别让我再从你嘴里听见那个贱人。」

当晚,谢灼告诉我,傅斯年和沈依柔在忙着给我和傅宝珠配型。

挂断电话之前,他说:

「姐姐,我想见你。」

我没答应。

又过了两天,傅宝珠从医院回来了。

比起初见,她更瘦了,可眼里的嫉恨藏也藏不住。

吃饭的时候,她将一碗热汤泼向我,我眼疾手快抄起餐盘挡了个严严实实。

「姐姐,我手滑,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妹妹,那姐姐也手滑,你也不许怪姐姐哦。」

说完,我将她的脑袋按进了油腻腻的盘子里。

傅宝珠的尖叫响彻整个别墅。

保姆连滚带爬地过来,将她护在怀里,指着我鼻子骂:

「畜生!你真是个畜生!宝珠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我眯着眼瞧她:

「吴妈?」

保姆迟疑着点头。

我笑了:

「真是你啊,我妈妈提起过,当初你女儿重病,你带着她来大城市看病,走投无路,是我妈妈帮你付清了医药费,还给你介绍了工作。」

吴妈眼神躲闪:

「祝小姐对我的恩情,我心里记着,可一码归一码,你也不能这样欺负你的亲妹妹。」

傅宝珠狼狈地在她怀里啜泣。

吴妈心疼得不行,腰杆也硬了几分:

「这件事我肯定是要和先生汇报的。」

4

傅斯年知道傅宝珠被我欺负了后,提出将她接走,别和我住一起。

可傅宝珠犯贱,死活不同意。

他只好又警告我一番。

那天之后,吴妈防贼一样防着我,我连吃饭也被差别对待。

在大餐桌的旁边支了张矮矮的茶几。

她耸着肩说:

「这也是先生吩咐的。」

我看了眼菜色:

「给我吃咸菜和窝窝头也是他吩咐的?」

吴妈两手握紧:

「你肝火太旺,吃点素的对身体好,等、等你不欺负你妹妹了,我会和先生说让你回餐桌上吃饭的。」

无所谓。

我当着她和傅宝珠的面掀了茶几,转身回房。

半夜,谢灼敲响窗户。

我面无表情和他对视:

「约法三章是说给狗听的吧?」

他的眼神炽热张扬:

「汪!」

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没脸没皮。

谢灼得寸进尺地翻身进来,还不忘关好窗户。

床头只留了一盏夜灯,他蹲在我身侧:

「不把我藏进被窝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心硬如铁:

「被发现了就说你是私闯民宅。」

他也不气,讨赏似的跟我汇报这两天的成果。

待他说完,我才开口:

「把妈妈给吴秀兰女儿看病的付款单子整理一下,还有她当初签的欠条。」

吴秀兰就是吴妈。

如此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配不上我妈妈的善心。

谢灼不问为什么,点点头:

「什么时候让她还钱,你说了算。」

我从他口袋抽出一根烟,捏在手里玩:

「就明天吧。」

「知道了。」

谢灼看着我:

「办好了这事给我什么奖励?」

我用脚踩住他的手指,碾了碾。

谢灼耳廓泛红。

「还满意吗?」我笑,「你的奖励。」

他像是条摇着尾巴的狗狗,注视着我说道:

「那我要奖励加倍。」

5

我和谢灼远不止越界过这一次。

他是我亲手捡回家的小狗,我对他总是心软。

可这次

不知道是因为身处傅家令他兴奋,还是几天不见确实想我,他闹得过火。

我垂眸:

「怎么不接着叫我姐姐了?」

谢灼动作一顿,翻身关灯,明晃晃地转移话题:

「睡吧,我守着你。」

我:......

这点出息。

清晨醒来,床上只有我一人,谢灼走得干净,像从没来过似的。

但不可否认,有谢灼在,我睡了这几天来第一个安稳觉。

谢灼办事效率向来很高,尤其是在预支够奖励后。

厚厚一沓账单在午后送到我手上。

然而没等我找吴妈算账,傅宝珠就先一步敲响我的房门。

门后,她面色苍白,手里拎着一块破布。

「有事?」

「姐姐……」

傅宝珠一秒红了眼眶: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这条裙子是我参加宴会要穿的,你为什么要把它剪碎?」

她还真是不厌其烦地自导自演。

可惜我不是傅斯年,更不吃她这套。

我抬手将她拽进屋子,当着她的面,把那块破布踩在脚下,冷笑着看她:

「你跟你妈真像,只会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

难怪我妈会把傅斯年当做人生污点。

能把这种母女放在心尖上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傅宝珠开始哭,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我毫不留情给了她两巴掌,扇出两抹对称的红。

「一巴掌是替我妈打的,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再不滚,我让你肿成猪头去参加宴会。」

傅宝珠连滚带爬跑出了房间。

不一会,楼下传出惊天动地的哭喊。

吴妈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带着傅宝珠重新杀回战场,手里还攥着和傅斯年通话的手机。

「你怎么能打你妹妹?!太过分了,你简直太不像话了!」

吴妈跳着脚骂我,傅宝珠就可劲对着手机听筒哭。

我烦得眼皮都懒得抬,将账单扔到她脚下:

「对,我过分,我不像话,那您这么像话的人应该不会欠钱不还吧?」

一瞬间,吴妈仿佛被掐住了脖子。

半截声音戛然而止。

傅宝珠抽搭两声:

「什么欠钱啊,吴妈?姐姐借过你钱吗?」

吴妈嗫嚅一下

嘴唇:

「不是,是祝小姐借的。」

傅宝珠眸中划过一丝嫌恶。

「祝小姐?哦,是姐姐的妈妈啊。」

傅斯年那头忽然寂静下来,只有傅宝珠的声音字字句句在屋里回荡。

她说:

「爸爸说过的,那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她怎么会借给你钱呢?是不是姐姐缺钱,随便找了个借口啊。」

这话给了吴妈一个台阶,她顺势而下:

「小姐说的也有道理,过去那么久了,我怎么知道你手里的账单是真是假?」

她又嘟囔:

「就算是真的,我也是欠祝小姐的,又不是欠你的。」

我没心思和她们扯皮,还钱和起诉,我给了吴妈两个选择,然后将人轰了出去。

当晚,傅斯年和沈依柔放下手里的工作赶回来给傅宝珠撑腰。

他们坐在沙发上,傅宝珠依偎在沈依柔怀中。

我下楼的时候,正听见她说:

「爸爸不要生姐姐的气,我能理解的,毕竟我有妈妈教,可她没有。」

6

我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我妈不教我,总比你妈教你怎么做小三强。」

是的。

不管傅斯年再怎么替沈依柔遮掩,再怎么将他们之间描绘成真爱。

也无法改变沈依柔出现在他和我妈还没分手的时候这个事实。

傅斯年眸色阴鸷,死死盯着我:

「那个贱人都怎么跟你说的?」

我一步步在他面前站定:

「别总一口一个贱人,当年你爱我妈爱得死去活来,在她出国后,一个又一个替身找着……」

我扫了一眼沈依柔:

「她在你心里是最像的一个?你眼光真不怎么样。」

傅斯年猛地将桌子上的玻璃杯扔在我脚边,怒不可遏:

「是你妈先抛弃我的!是她先践踏我的尊严!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真以为我没了她不能活吗?当年要不是她执意和我分手……要不是……」

傅斯年浑身颤抖,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沈依柔双手攥紧了他的衣角,如临大敌。

我笑弯了双眼,看向沈依柔:

「他没这么为你哭过,为你失态过吧?」

傅斯年眼睛通红,喊我闭嘴。

可我凭什么闭嘴?

我偏要说

个痛快。

「承认吧,你还是爱着我妈,不然为什么说起她,你会这么激动。」

傅斯年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坐回沙发上。

我继续刺激他:

「其实……当年我妈妈没有打算和你分手,她是被你亲妈逼出国的,走的时候,她百般不舍,可为了你的继承权,为了你的前途,宁愿狠心伤害你,让你对她死心。」

傅斯年抬起头,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不信你大可以去问你妈,」我看着他,「我妈从没想过和你分手,可你却在她忍痛离开后,爱上了别人,哦不,准确来说,那时候你们还没有正式分手,可你已经和沈依柔滚上床了。」

不就是 PUA 吗?

傅斯年会的,我也会。

良久,鸦雀无声。

沈依柔率先开口,低声叫他。

傅斯年抹了把脸,恢复冷酷:

「别以为你三言两语我就会相信,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呵,我最清楚。」

他拿出我甩给吴妈的账单,晃了晃:

「50 万而已,也值得你闹得这样难堪,你和你妈很缺钱?」

我挑挑眉,没吭声。

傅斯年目光定在桌面反光处,半晌才开口道:

「我给你 500 万。」

「你给宝珠一颗肾。」

7

我没想到。

傅斯年还真是个法制咖。

竟然没有半点委婉就这么把目的直接说了出来。

沈依柔神色霎时间舒缓下来,转而握紧了傅斯年的手。

傅宝珠望过来的眼神充满得意。

傅斯年继续道:

「只是一颗而已,对你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至于吴妈的 50 万,就算了吧,她照顾宝珠照顾得不错,不必太过苛责她。」

「等会。」

我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如果我没记错,这 50 万是我妈借的,不是你借的,你有什么资格说算了?」

傅斯年眉头紧锁:

「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把别人往绝路上逼?」

我无语。

当初要不是我妈,她吴秀兰早就走上绝路了,还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见我不说

话,傅斯年叹口气,认命似的闭了闭眼:

「手术后你需要人照顾,把……把你妈也接到傅家来吧。」

话音落下,沈依柔和傅宝珠一块炸了。

「我不同意!」

沈依柔很少这般撕下柔弱善良的假面,露出尖锐的面孔来。

可对方是我妈妈——傅斯年的白月光,她不得不保持十万分警惕。

傅宝珠也泪眼朦胧:

「爸爸,你到底是想给我治病,还是想把那个女人接回家?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妈妈了?」

傅斯年捏了下眉心:

「你们不要乱想,宝珠,说到底她是给你捐肾,忍一忍,嗯?我答应你们,只要她身体恢复好,就把她们母女送走。」

看着自说自话的三个人,我厌烦到了极点。

傅斯年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为什么从和我联系上到接我回国这段日子,我妈从来都没出现过。

等他安慰好沈依柔母女,才施舍我一个眼神,吩咐道:

「明天就给你妈打电话,我很忙,没时间等她太久。」

「不用了。」

我轻描淡写:

「我妈已经去世六年了。」

傅斯年想都没想,说:

「别闹了。」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好在我手机里存着我妈妈死亡证明的图片。

傅斯年先是扫了一眼,嗤笑:

「你们母女又想玩什么把戏?这种 P 图以为我会相信?」

我耸肩:

「不信就自己去查,反正你要她来,她来不了。」

说完,我转身回房。

至于捐肾……我可从来没答应过。

当晚,傅家风平浪静。

次日一早,傅斯年不顾礼节将我从床上挖出来,握着我肩膀的手青筋爆起。

「你妈没死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们做的局,就是为了看我发疯是不是?!」

8

傅斯年看起来有些狼狈。

用发胶精心打理的头发乱成一团,白眼球充斥着红血丝。

沈依柔紧随其后,哭着想要把他拉开。

谁知傅斯年头也没回将人甩开,骂道:

「滚!」

沈依柔愣在原地,嗓音颤抖:

「斯年……?」

可傅斯年没理她,直勾勾盯着我:

「说,你妈在哪?」

我微微一笑:

「在天堂,你这么接受不了,不如也死了去陪她?」

尽管他再不相信,想来也还是找人去调查了一番。

我又补了一刀:

「这么多年,凭你的能力,要想查到我妈妈的生死易如反掌,现在来扮什么深情做派。」

傅斯年颓唐跌坐在地上。

喉咙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之前说的是真的?你妈妈……真的是因为爱我才离开我的?」

我点头,装作回忆:

「我妈妈经常捧着一枚项链,心形的,可以翻开,里面是她珍藏的照片,连我都不给看。」

闻言,傅斯年痛苦地扯住头发,压抑破碎的声音从唇间溢出:

「晚晚……」

祝晚,是我妈的名字。

沈依柔面色惨白如纸。

我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问:

「既然你查了我妈的生死,那你查没查我妈是因为什么死的?」

傅斯年抬眼:「车祸?」

我扯扯唇角:「那么巧合的车祸?」

沈依柔脸色更白了。

这些年,她在傅斯年面前装无辜,装作不知道自己是个替身,一次次利用愧疚让傅斯年对她怜惜。

可背地里,她那双手脏得令人作呕。

那场车祸根本就是她雇的人。

本来我妈是可以躲过的,她是为了护住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如愿听见傅斯年说会查清楚的承诺。

从这一刻开始,傅斯年也好,沈依柔也罢,都别想再有任何安生日子过了。

第一个被迁怒的是吴妈。

傅斯年丧心病狂地在家里设了我妈妈的灵堂。

吴妈被两个保镖按在黑白照片前面磕头。

她吓得六神无主,朝傅宝珠的方向伸手:

「小姐,小姐,您替我说说情啊!」

傅宝珠还没张嘴,傅斯年就扇了吴妈两巴掌,阴沉道:

「你是还钱,还是让我剁掉你两根手指?」

吴妈抖如筛糠:

「还钱……我还钱!祝小姐的大恩大德我应该还的!」

傅斯年这才满意点头。

吴妈被押着出了傅家,就算钱还清,她也不能再回来上班了。

傅宝珠流着泪看了全程,怯生生道:

爸爸,下一个轮到我了吗?你是要把我和妈妈的手指也剁掉给那个女人吗?」

傅斯年沉默地看着她。

良久,他走过去摸了摸傅宝珠的发顶,说:

「宝珠,爸爸会给你再找其他肾源。」

傅宝珠哭得更凶了,拼命摇头:

「爸爸,我等不起了,我等不起了啊!再不换肾我会死的!」

傅斯年收回手,慈父面孔之下掩藏着残酷:

「不会的,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院,用最先进的设备帮你续命。」

傅宝珠似乎看见了自己浑身插满管子,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画面,抱着脑袋拼命尖叫起来。

不过短短一夜,所有人的位置都颠倒了。

当得知我妈妈死去,傅斯年才愿意面对自己还深爱她的事实。

可迟来的深情……

又下贱,又恶心。

傅斯年不是个东西,他的爱也一文不值。

我找了个借口出去躲清静。

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被人捂住嘴拖了进去。

谢灼凑在我耳边吊儿郎当道:

「不许动,打劫。」

我踩住他的脚,又给了他一击肘。

谢灼捂着胸口,假模假样地怨道:

「你对我好不留情。」

我一言不发朝前走,谢灼跟在我身边:

「怼完我就想跑啊,去哪?」

我瞄他一眼:

「回酒店,帮你看看伤。」

9

当然,伤是没看成。

我那一下没怎么使劲,谢灼的胸膛光洁一片。

他却耍赖地拽着我的手,嚷嚷着让我负责。

真奇了怪了。

他到底从哪学来的,这么不要脸皮?

依稀记得,当年刚捡到他的时候,还是个逗两句就脸红的纯情小奶狗。

见我显露疲惫,谢灼正色起来:

「后面你打算怎么做?」

我仰面躺在床上:

「看戏。」

「狗咬狗的大戏可不多见。」

谢灼好奇道:

「咱妈真是因为爱那个人渣才出国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翻了个身冷笑:

「爱个屁。」

当年的确是傅斯年的妈妈棒打鸳鸯,不过我妈早在傅斯年和沈依柔酒后乱性的时候就看出来他不可

托付,顺势收了傅母给的分手费潇洒出国了。

要不是那场车祸……

我闭上了眼睛。

谢灼挨着我躺下:

「我就说呢,咱妈那会换男朋友比我换衣服都勤。」

屋里沉默下来。

我之所以明知道傅斯年是想要我的肾,却还愿意回来,除了要替我妈报仇以外,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妈车祸去世那年,傅斯年和沈依柔已经结婚十多年了。

两个人还有了一个女儿。

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沈依柔才想起来要害我妈?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着,我迷迷糊糊睡过去。

后半夜,谢灼把我喊起来:

「沈依柔给你打电话了。」

我看了眼手机,紧跟着电话之后的是一条短信:

【我们谈谈。】

屏幕的光亮刺激得我眯了眯眼睛,回: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沈依柔:【你就不想知道祝晚真正的死因?】

思索三秒后,我把短信截图,发给了傅斯年。

他秒回:【你不要去,爸爸会处理。】

我嗤笑着把手机扔到一边。

谢灼问:

「真的不去?」

我摇摇头:

「这里是傅斯年的地盘,咱俩累死累活也不见得真查出来什么,还不如让他去。」

「还是姐姐聪明。」

谢灼难得当着我的面喊姐姐,尾音带着点睡醒的沙哑。

我抿唇,单手将他的脸推开,只觉耳畔滚烫。

「睡觉。」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却听见他的轻笑。

10

我没能清净太久,傅斯年看不到我,疯了似的给我打电话。

不仅如此,我在傅家,他就挪到家里办公,满眼都是慈爱。

我烦得不行。

更烦的是他没完没了地跟我追忆他和我妈的过去。

傅斯年:

「晚晚最喜欢吃蛋糕,记得有一次,我用蛋糕扎成一束花送给她,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我打了个呵欠:

「我从没见过我妈吃蛋糕。」

傅斯年攥拳:

「一定是她不愿意想起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

不。

因为她要保持身材好撩小奶狗。

傅斯年颓唐垂头:

「我怎么会不相信她呢?我怎么可以不信她!我早该知道的,我妈一向不喜欢她。」

我有点好奇:

「那你妈喜欢沈依柔吗?」

论出身和气质,沈依柔远远比不上我妈。

傅斯年久久地沉默了。

我哦了一声:

「懂了,你没能为我妈抗争,却为她抗争成功了。」

傅斯年说,不是这样的。

可更多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将蛋糕推到我手边,小心翼翼:

「你妈妈和你经常提起我吗?她……你和她在国外这些年过得好吗?」

我心里替我妈痛快几分,嘴上开始不着边际地胡扯:

「提起过吧,但是那会我不太记事,后来提的就少了。」

小时候天天听我妈骂他,长大点,我妈就用他的照片教我投飞镖。

「过得不太好,你知道的,国外不太平,我妈经常带着我搬家,我们没有固定的居所,吃也吃不惯,还总有人上门骚扰我妈。」

我妈工作能力出众,到国外不久就连着升职,搬家是真的,不过是从小房子搬进大别墅。

吃不惯倒是真的,后来我妈选男朋友的首要标准就是做饭好吃。

上门骚扰我妈的是她前老板,舍不得她跳槽,动不动就来求我妈回去。

我没有说谎,只是没有说出全部实话罢了。

傅斯年痛彻心扉,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我赶紧趁机补刀:

「你接我回来就是为了给傅宝珠捐肾吧,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想起过我和妈妈吗?」

傅斯年胸口起伏更大了,艰难吐字:

「不,不是的,我的确想让你救救宝珠,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呢?

一颗肾 500 万,他亲口说的。

高高在上、施舍一般说出来的。

傅斯年红着眼眶,哽咽半天,说:

「你原谅爸爸好不好?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接茬,又继续说起我和我妈的「辛苦艰难」来。

11

在我接连不断地精神折磨下,傅斯年开始躲我了。

施压的好处就是,他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我妈出事的真相。

我猜,他应该已经有想法了。

毕竟……

沈依柔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傅家了。

一天夜里,倾盆大雨。

沈依柔拍门吵醒了我和傅斯年。

她浑身湿透,哭得梨花带雨:

「斯年,求你救救宝珠吧,她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再没有肾源,她真的会死啊!」

傅斯年眸色复杂。

良久,他将沈依柔攥紧他衣角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说:

「别碰我。」

「晚晚会嫌我脏。」

沈依柔的脸在惊雷下显得惨白。

「宝珠……宝珠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是。」

傅斯年点头:

「我说过,会保住她的命,但仅此而已。」

沈依柔跌坐在地上,和初见时的楚楚可怜全然不同,俨然像个疯婆子。

傅斯年毫不留情地关门。

见我脸色不是太好,他手忙脚乱地解释:

「爸爸也是被那个贱人骗了,我要是早知道她是这个样子,绝对不会这么多年都对你和你妈妈不闻不问的。」

以前,他喜欢叫我妈「贱人」。

现在,他又叫沈依柔「贱人」。

其实最贱的是他自己。

我坐在沙发上,不愿意看他:

「所以你查到我妈妈的车祸是谁做的了,对吗?」

傅斯年双眸晦涩:

「是……沈依柔。」

「她雇了一伙专门做这种事的清道夫。」

和我查到的一样。

我接着问:

「为什么是那一年?」

傅斯年愣住:

「什么?」

我看着他:

「那时候你和沈依柔应该已经结婚了吧?她还生下了一个女儿,你妈也不再阻拦你们,她为什么要选择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对我妈出手?」

明明她已经是最大的赢家了。

那时的傅斯年爱她如命,她说什么信什么,坚定地认为是我妈心狠背叛了他。

如果沈依柔真的那么忌惮我妈,她不会等这么久才下手。

起初我以为傅斯年也不知道原因。

直到……

他哆嗦着手点了一根烟。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子里潮气弥漫,我喉头哽塞,喘不上气来。

「你知道了。」我说。

傅斯年几乎不可见地点头。

为什么?

我动了动嘴唇,但好像也不用问了。

看他的德行就知道一定和他脱不开关系。

果然……

傅斯年痛苦开口:

「你知道的,宝珠生下来就有严重的肾病,可沈依柔却没有生育能力了。」

「那一年,因为给宝珠寻找肾源,我们经常吵架……」

我冷冷接住他后面的话:

「吵架的原因不会是你提出想把我妈接回来,和她再生个孩子,用这个孩子的肾去救傅宝珠吧?」

傅斯年不敢看我。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妈出国前就怀上了我。

一心只想救他和沈依柔的女儿。

「是我没看清自己的心,其实不是真的想要让她生下孩子去救宝珠,我只是……我只是想找个理由见她……」

我反胃地干呕:

「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到底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离开傅家前,我一字一句道:

「害死我妈的不是沈依柔。」

「是你。」

黑暗中,傅斯年蜷缩在地上,痛不欲生。

12

后面几天,我都没再见傅斯年,也不接他的电话。

每当他给我发消息忏悔,我都会让谢灼帮我回:

【这么后悔不如去死,跟我妈当面道歉。】

他是没有勇气死的。

傅斯年最爱的只有自己。

又过了两天,谢灼陪我去了趟傅宝珠所在的疗养院。

那些骄纵的、恶毒的、不择手段的种种劣根从她身上飞快褪色,如今只剩下一把病恹恹的骨头。

傅斯年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不管怎么样都会吊住傅宝珠的命。

就在这时,傅宝珠突然面色涨红,呼吸急促地拍打着床边。

沈依柔蓬头垢面地端着个水盆,神情麻木地走进病房。

不远处有小护士在讨论,傅宝珠尿床严重,一天至少得擦洗七八次,身上的皮都快擦烂了。

沈依柔给她擦的时候,她就一边尖叫一边哭,说要爸爸。

听见这话,沈依柔也跟着哭。

等她再出来,我迎面走过去,见了我,她眼中全是恨意:

「你来做什么?看我们笑话?

我挑眉:「你们也配?」

沈依柔立刻跳脚,狰狞低吼道:

「当初我就应该让他们把你也撞死!把你撞成一滩烂泥!」

我勾起嘲讽的弧度:

「我要是你,与其在这恨天恨地,不如想想傅斯年会怎么对付你。」

「什么意思?」

沈依柔神情惶惶:

「斯年他心里还是有我的,一定还是有我的!」

「要真的有你,会让傅宝珠躺在这自生自灭?」

沈依柔还是摇头,嘴里念叨着不会的。

我悠悠叹气:

「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这辈子我妈都会是傅斯年最爱的女人,而作为害死我妈的你,傅斯年一定会把全部怒火都发泄到你身上,他手里有你买凶的证据,却始终没提交给警方,你猜……他会不会亲自折磨你?」

和傅斯年在一起这么久,沈依柔不可能不了解他。

虽然她嘴上说着不可能,但眼神已经相信了。

我又看了眼病房里的傅宝珠:

「要是你出了事,那傅宝珠可就没人管了,过个一年半载,恐怕傅斯年会彻底忘了这个女儿。」

话音落下,沈依柔惶色更甚。

我的话说完,给她留下一支录音笔后离开了。

那支录音笔是傅斯年对我妈的愧疚和爱意,以及……

对沈依柔的恨和谩骂。

转身时,她问我:

「你为什么要提醒我?」

我没回头:

「他和你没什么不同,都是害死我妈妈的凶手。」

离开疗养院后,我第一次主动给傅斯年打了电话。

他语气堪称讨好:

「你……你原谅爸爸了是不是?」

我没和他废话:

「我要你开记者发布会,公开承认我的存在。」

他现在对我和我妈愧疚得不行,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然而记者发布会当天,他除了承认我的身份,还将名下的傅氏集团股份也转给了我。

一直盯着沈依柔的谢灼说:

「沈依柔看着好像疯了,在病房里又哭又笑又砸东西。」

能不疯吗?

她不惜抛弃尊严做我妈妈的替身也要留在傅斯年身边,坏事做尽,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

不仅没得到,还让我——祝晚的女儿得到了。

沈依柔怕是以前有多爱傅斯年,现在就有多恨傅斯年。

我告诉谢灼不用再盯了。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后面沈依柔和傅斯年是怎么狗咬狗的,说实话我兴趣不大。

早在傅斯年查到沈依柔雇凶杀人的证据时,我就去他书房复制了一份。

现在只等他俩斗个你死我活,我再直接把沈依柔送进监狱。

13

「今天天气不错,要出去散散心吗?」

谢灼拉开窗帘,从身后抱住我。

我能清楚地感知,他在害怕。

我依旧闭着眼睛:

「不去,懒得动。」

谢灼叹气:

「你总不能在床上躺一辈子吧?咱妈要是看见你这样,也会心疼啊。」

我转个身,和他鼻尖碰鼻尖:

「谢灼。」

「你是不是怕我报完仇后寻死啊?」

谢灼俊秀的眉毛拧成一股:

「瞎说什么,不吉利,快呸呸呸。」

我笑了笑,一脚把他踹下床。

半晌,他认命地去给我做饭,我看着他的背影说:

「过段日子,陪我回一趟妈妈的老家,给她立座碑吧。」

谢灼熟练地翻炒:

「……好。」

我妈家里人都走得早,如今世上便只剩下我一人同她血脉相连。

我想,我是不能死的,还要长命百岁。

否则还有谁会记得她呢?

或许,傅斯年算一个。

但且不说他算不算个人,念着我妈只会让她觉得晦气。

沈依柔彻底疯了。

尤其是在傅斯年用傅宝珠威胁她的时候。

她深爱的男人,掐着她的脖子,说:

「我要你余生都忏悔你的罪过,你可以逃,但你的女儿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连傅宝珠的姓氏都被强行改成了「沈」。

傅斯年将原先的别墅卖了,买了一套大平层,布置成曾经和我妈妈生活过的样子。

傅母觉得他荒唐至极,想要收回股份,却被他送进了偏远的疗养院,这辈子也很难再出来。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傅斯年比沈依柔疯多了。」

我把脚搭在谢灼腿上,吃他给我剥的葡萄。

谢灼神秘眨眼:

「我还没说完呢,后来沈依柔骗傅斯年说手上

有咱妈的遗物,把他骗到医院,当着傅……沈宝珠的面,一刀把人捅了。」

我抬眸:

「捅死了?」

「那倒没有,」谢灼失望道,「人还在医院,好歹命保住了。」

我忽然笑出了声:

「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谢灼秒懂,打电话给律师,告诉他可以开始起诉沈依柔买凶杀人。

证据确凿,沈依柔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开庭当天,我作为原告方出庭,看着疯疯癫癫的沈依柔,我语气温柔:

「代我妈妈问你好。」

沈依柔抱头尖叫: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啊!啊!宝珠,我的宝珠呢?我的宝珠去哪了?」

我笑容依旧:

「你放心,我会让傅斯年继续履行承诺的。」

沈依柔朝我冲过来又被拦住,指甲几乎要将执法人员的手抠烂。

她说:

「你不得好死,你和你那个贱人妈一样!你们都不得好死!」

她被带走了。

谢灼捉住我的手,绕到一棵树下。

我:?

他:「呸呸呸,摸木头。」

我:……

我没拿沈依柔的诅咒当真,可看着谢灼坚持的神色,还是按照他说的拍了下树干。

他这才开心起来,小声嘀咕:

「她才不得好死,姐姐要陪着我长命百岁才是。」

14

我将沈依柔入狱的消息带给傅宝珠。

现在是沈宝珠了。

她比上次看起来更瘦了,见了我,立刻流出眼泪来。

「姐姐,之前都是我的错,求求你让爸爸来看看我好吗?再没有肾我就要死了,我不想死。」

我当着她的面给傅斯年打电话,对方冷漠得像是陌生人。

别说是给她找肾源,傅斯年甚至疑心起沈宝珠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沈宝珠面如死灰。

我安慰道:

「虽然你爸爸不管你,你妈妈又被判处无期徒刑,但是你还有我呢。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

沈宝珠透出几分期盼的神色。

我继续道:

「我会让傅斯年履行他的承诺,用尽一切办法,保住你的命。下午给你安排了透析,多做几次,你就又能活一阵子了。」

沈宝珠

白着一张脸,眼中全是恐惧。

她掀开被子,想要给我下跪,哭得真心实意,求我给她一颗肾救救她。

我反手将她按回床上:

「你妈杀了我妈,我还要给你一颗肾,我看起来像个傻子,是吧?」

沈宝珠终于崩溃大喊:

「又不是我杀了你妈,你去报复我妈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我没再理会她,和疗养院打好了招呼,以后该用药用药,该透析透析,不必再费心替她寻肾源了。

院长刚开始还很同情沈宝珠,觉得她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了。

但是看见钱后,又立刻和我心照不宣起来,说他都明白。

离开疗养院后,我看着太阳,只觉得厌烦。

「这就是人性。」

我对谢灼说: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在自私的人性面前不值一提。」

谢灼垂眸,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还好。」

「我不是姐姐的亲人,也不是姐姐的爱人。」

「我只是你捡回家的一条小狗。」

「小狗没有人性,但是小狗知道忠诚。」

我早就知道谢灼不是什么小可怜。

有一段时间,他在国外靠打黑拳为生。

据说还当过一阵大人物的保镖。

要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被我捡回家的地步。

可此时我靠在他怀里,却感到了难言的安心。

15

去见傅斯年的那天,天空阴沉,黑云滚滚向下压来。

在雨痛快地下起来之前,是无尽的潮湿和闷热。

沈依柔捅的那一刀没留手。

傅斯年养了些日子,但还是面色苍白。

我站在病床前细细打量着这个血缘上的父亲。

他用浑浊的眼珠同我对视,问:

「你在看什么?」

我说:

「看你已经不再年轻了。」

不管他的过去怎样轰轰烈烈,也不能掩盖他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傅斯年朝我招手:

「你来,再和我讲讲你妈妈的事吧。」

「好啊。」

我贴心地在他身后加了个枕头,搬着椅子坐在床边。

「你想听什么?」

提起妈妈,傅斯年眸色柔和:

「什么都好,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她,她还是笑得那样好看。」

「是啊,」我漫不经心,「毕竟我妈妈死在最美的时候,和你不一样,她永远年轻。」

傅斯年脸色又灰败下去。

我知道他不爱听,不爱听就对了。

我扬起恶劣的笑容:

「其实……」

「我妈妈从来就没爱过你。」

傅斯年微微偏头,带着疑惑,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什么?」

「我说我妈没爱过你,或许谈恋爱的时候对你有点感情吧,但是不多,后来你妈找到她,说给她一笔钱让她出国,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傅斯年瞪大了眼睛,猛烈咳嗽起来。

「你不信?」我问,「可我说的是实话,你和沈依柔滚床单的那天我妈就知道了,就算你妈没找她,她也会把你踹了,因为……你太脏了。」

「闭……闭嘴!」

傅斯年咳得差点没过去:

「你骗我,你骗我!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晚晚不会这么对我,她不会!」

我给他倒了杯水:

「之前才是骗你,现在是真的。你吧,除了有张还说得过去的脸,有点钱,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妈念念不忘的?你当初是怎么羞辱她的,你都忘了?」

傅斯年死死攥着衣领:

「我没忘……是我对不起她。你是故意这么说刺激我,对不对?」

我笑了:

「不啊,我妈生下我之后就开启第二春了,在国外这些年,她身边的小奶狗就没断过,个个比你帅、比你高、比你听话。」

「啊——!」

傅斯年痛苦怒吼,将床边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你骗我,我不信!」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傅斯年露出几分哀求:

「那条项链,你说过的那条项链,她还戴着……」

我从口袋里掏出来,项链的吊坠在他眼前被打开。

里面原本的照片被替换成了我的满月照。

我不急不慢地补刀:

「要不是在国外没买到这个款式的吊坠,我妈早就扔了,她嫌恶心。」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

傅斯年死死攥着那枚吊坠,坐在那里,仿佛石化成一座雕塑。

我没再看他一眼,

他央求挽留:

「未央,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了,傅家也交到了你手里,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平静道:

「我不姓傅,我姓祝,我叫祝未央,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至于傅家……很快就没有了。」

说完,我大步离开,任凭傅斯年在身后质问我什么意思也没回头。

16

圣诞节那天,傅家彻底没落了。

我把股份和房产卖掉的钱尽数捐给了慈善机构。

留的姓名是「祝晚」。

傅斯年的身体从被捅了一刀后每况愈下,半年来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我倒是不希望他死,只有他活着痛苦,才算得上是忏悔。

火鸡的味道飘了出来,我看过去,谢灼系着围裙,正在煎小番茄。

「我不爱吃火鸡。」

我想了想又补充:

「也不喜欢过圣诞节。」

谢灼把半颗小番茄喂我嘴里:

「我也不喜欢,但是我喜欢和姐姐一起过节的氛围。」

他现在喊我姐姐倒是越来越顺嘴了。

窗外烟火升腾。

屋里,谢灼有条不紊地往桌上端菜。

我想……

这或许就是我能朝着未来走下去的原因吧。

番外:捡小狗

捡到谢灼那年我只有 14 岁。

我妈和小奶狗出去约会,我放学自己回家,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谢灼修长苍白的手指就这么攥住了我的脚踝。

我低头寻他,却看见一双格外乖戾的眼。

那时我年纪虽小,却得了我妈真传——偏爱小奶狗。

于是我蹲下去,学着我妈的样子,摸了摸谢灼的脑袋:

「乖狗狗,叫我姐姐,我带你回家。」

谢灼比我大。

但是为了能跟我回家,他咬着牙喊了声姐姐。

我就这么把他捡回了家。

我妈不仅没生气,还高兴地夸我长大了,贴心地宽慰我:

「放心哦宝贝,你捡回来的归你,我保证不碰。」

就这样,谢灼睡在了我家客厅。

他不喜欢床和沙发,经常裹着一条毯子藏进沙发和茶几的缝隙里。

看着更像条小狗了。

我喜欢给他热牛奶,还是他喝了好几

次之后我才知道他乳糖不耐受。

刚把谢灼捡回来的时候,他身上有伤。

养好后,他就神出鬼没起来,经常早晨出去,半夜回来。

我和我妈都懒得管。

直到他把一沓钱拍在我手里。

我说:「我不缺钱。」

他说:「饭费。给你的。」

可是他也没在家里吃过几顿饭。

我妈说,既然他愿意给,你就收下, 帮他存起来,以后他用得上你再还给他。

我便专门买了个存钱罐,存谢灼的饭费。

后来无数个夜晚我都在想, 那恐怕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两年后,我妈车祸离世。

是谢灼第一时间赶到,他跪在我身边,捂住我的眼, 替我看了我妈最后一次。

我的眼泪浸满他的掌心。

他哄我:

「不哭,姐姐。」

那之后,他出门的时间变少了,反而整日陪在我身边,拿着我妈的菜谱学做饭给我吃。

当我提出想要查清真相的时候,谢灼想也不想就应下:

「好, 我帮你。」

他几度出入黑市打听消息, 又偷偷回国几次, 终于为我拼凑出一个真相。

傅斯年派人接我回去和傅宝珠配型, 谢灼第一次逆着我的意思来。

「你想报仇, 有我就足够了,你干什么要自己去?!万一……他真的取走你的肾怎么办?」

我望着他的双眼, 乖戾被温顺取代,我忽然笑了笑:

「谢灼, 不要脏了你的手。」

但我最终还是没拗过他, 带着他一起回去了。

我也时常庆幸,这些年辛苦, 刀山火海趟过来, 好在有他。

像他的名字一样,谢灼不是光, 是我每一个孤寂夜里默默燃烧的火把,静静地待在壁炉里。

但只要他在, 家就是温暖的,我也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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