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玉琼被抓走后,闻家彻底没人了,村里正愁谁以后照顾小傻子,蒋衡就自告奋勇地把自己家的鸡鸭鹅,还有两头猪撵去闻家,自己也连窝搬了过去。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他图啥,但再也没人觉得是为了闻玉琼。
而且现在正是收苞米的时候,村里就连十来岁的孩子都要跟着爹娘在自家地里掰苞米,收杆子,闲话也被秋收的劳累和喜悦挤跑。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过了立秋,天气渐渐转凉,风吹的苞米叶子沙沙晃动。
蒋衡大高个子站在苞米地,麻利地掰下一棒苞米,扒好皮扔进背筐,闻玉书撅着屁股,捡掉出来的放好。
他前几天刚拆了线,后脑勺头发还没长出来,像一个猕猴桃似的,有一个小疤。
蒋衡看了他后脑勺好几眼,停下来,从带饭的筐里抓了把糖塞给他,对那一堆叶子一抬下巴:“坐着去,这点活哥一会儿就干完了,用不着你。”
闻玉书乖乖地“哦”了一声,坐在一堆叶子上啃着麦芽糖,没有头发的后脑勺被风一吹凉嗖嗖的,他一边啃一边看着他哥宽阔的背影发呆。
到了中午歇着的时候,苞米杆子和叶子遮挡住其他吃饭的人,男人坐在他旁边左右看看,趁没人注意,一双糙到不行的手捧起他脸蛋,尝着刚吃过糖的嘴巴甜不甜,小傻子好欺负地乖乖张着嘴,给他哥尝尝自己嘴巴甜不甜,最后被尝眼泪花都冒出来了,他哥才一脸餍足地退出来,叼着根烟抽。
闻玉书眼泪汪汪地吸着气,嘴巴被男人咬吮地红了,怀念他哥被他逗逗就脸红的时候。
地里离家远,来回跑太折腾,村里人都带了干粮,吃完饭就坐在各家田吹着风休息聊天,有的孩子撑不住,也会倒在衣服上,闭着眼午睡一会儿。
天空没被污染过,蓝的像水洗过一般,白云慢悠悠飘过去,微风吹得人很舒服。
闻玉书挨着他哥坐,看着他哥叼着烟,粗糙手指捋了捋叶子,给他编小孔雀,美滋滋地咬了口肉包子。
……
卖了粮,弄完地,村里彻底清闲了,蒋衡也有时间带着他的小媳妇去约会了。
闻玉书天天跟他哥上山,男人给他摘榛子,偷蜂蜜,运气好,还能抓到兔子和野鸡,回去拿大锅一烧,香的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往闻家探头瞧,当然,夜路走多了容易见鬼,有一回他们在山里碰到了黑瞎子,吓得蒋衡抱起他拔腿就跑。
幸好那位熊大哥并不怎么饿,舔了舔爪子,没注意到他们。
他们去过小溪,摸过鱼,黄鳝,爬过山,看过野花,累了就回去睡在一个被窝。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冷,闻玉书穿上了新袄,后脑勺的头发也长了,蒋衡叼着根烟,拿剪子唰唰给他修头发,精致的眉眼露出来,又乖又秀气。
冬天的时候王二结婚了。
蒋衡跟王二关系不错,带着闻玉书去参加对方的酒席,这时候结婚远没有后世繁华,但一家办喜事家家户户都来帮忙,两个做饭好吃的婶子守着大锅炒菜,王二带着他媳妇出来敬酒,笑得大白牙几乎没收回去过,处处都充满了烟火气。
热热闹闹的气氛很喜庆,很淳朴,闻玉书瞧着心里也高兴,津津有味地四处打量。
不过回去的时候他屁股就遭了殃,他哥根本没喝醉,还耍酒疯,非要和他在土炕上入洞房,边做边逼问他愿不愿意当他的小媳妇,闻玉书还能这么说,他屁股都肿了,只能哭着说愿意。
日子就这么没羞没臊地到了新年,闻玉书在村里过了第一个年,和他哥过得。
他们吃了饺子,放了烟花,堆了雪人,过了一个热闹年,蒋衡把剩下的那两头猪卖了,收拾了两个大编织袋,带着他的小媳妇去城里坐火车,回部队。
他有本事,脑袋聪明,是个当兵的好苗子,当初老部队的长官一直惦记着他,听说他娘还是没撑过去,来信几次问他愿不愿意回去。
蒋蒋衡思索再三,决定回去。
现在外面发展的很快,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他也想让闻玉书尝尝。
……
火车“呜呜”地喷着气,缓缓停下,列车员拿钥匙打开车门,穿着冬衣的百姓们乌泱泱的一个接一个从绿皮车厢里面出来,走向站台。
蒋衡拿的东西多,大包小包的,怕闻玉书丢了,粗糙燥热的大手紧紧牵着他,走到宽敞的地方,放下一个编织袋,准备调整一下姿势,闻玉书看他哥太累了,就自告奋勇道:
“哥,我来,我有劲儿。”
他穿着新袄,小脸精致白嫩,没有土气,反而娇憨,向他哥炫耀自己的力气似的一把提起编织袋,憋了一口气,往后一甩。
“别——”
东西挺沉的,蒋衡还没来得及拦他,就被一编织袋“咣当”拍了个头晕眼花,他眼前直冒金星,伸手扶了好几下,才勉强扶住旁边的柱子。
用尽全身劲憋的脸蛋儿通红的闻玉书后背一僵:“……”
眼前金星转了半天,渐渐消失,蒋衡扶着柱子,缓了好几秒才重新看清了,视线里立马出现一张写满担心的小脸儿,忍不住笑了两声:
“小混蛋你要砸死你哥了。”
闻玉书心虚地偷看他。
“行了,走吧,哥拿得动。”
蒋衡知道他只是想帮自己分担点,心里暖洋洋的,懒懒地揉了一把他脑袋,重新拎起编织袋,另一只手牵着对方,往站台外走。
现在还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火车能载人,也能载活物,不过班车上东西难吃却是一成不变的。
站台上各种售卖车在叫卖,有的百姓犹豫了一下,停下来买点吃,有的看了看就离开了。
闻玉书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地瓜香,蒋衡也闻到了,带着他走到一个把手拢进衣口里的老人摊子前,给了几角钱,买了个烤地瓜。
外面飘起了小雪,一辆火车“呜呜”喷着蒸汽行驶而来,站台上卖声热热闹闹。
蒋衡扒好皮,吹了吹,喂给闻玉书,闻玉书咬了一口,被烫到似的呼出一口热气,甜滋滋的地瓜香在嘴巴里化开,他开心地眯起眼。
“好吃吗?”
“好吃,哥也吃。”
小傻子连忙催促他。
“好,哥也吃。”
天上飘着小雪花,他们站在烤地瓜的摊子前,背后是富有年代感的站台和喷着蒸汽的老式绿皮火车,一人一口的,吃完了香甜的烤地瓜。
——农村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