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宝你、你的眼睛……』
震惊之后，二华子甩了甩头，再次看向灵宝，想着是自己的错觉吗？他好像看见灵宝的眼睛变色了。
沈素娥这时候从厨房走出来，冲二儿子的方向喊：『杵在门口干啥啊？还不赶紧过来！』
『哦。』应了一声，二华子忙朝他娘走去。
『这些钱你拿去，一共十块，看看能买多少粮票，』沈素娥把一张五块钱和五张一块钱叠得整整齐齐的，递出去，说，『别耍心眼儿，听见没？』
『我能耍啥心眼儿啊？放心，这钱最后剩多少我就还你多少，一分都不藏。』
两个人说话时，灵宝跑回到屋里。
『爹爹，爹爹，』她对正低头穿破布鞋的爹爹说，『二哥哥来啦，爹爹，二哥哥他是不是大坏蛋呀？』
『啊？』姜庆山愣了下，想着灵宝会这么问也正常，从她被带回家那天，二华子就没干啥好事儿。
摸了摸灵宝的小脑袋，他说：『你二哥不坏。』
『可他之前惹娘亲不高兴，还和坏阿姨们来家里抢肉肉，灵宝不喜欢他，让娘亲生气的人，灵宝都不喜欢。』
『你二哥他呀，咋说呢，』姜庆山认真想了想，『就是长大了，觉得他媳妇儿更重要了，啥都听他媳妇儿的，生怕他媳妇儿不高兴，灵宝你明白不？』
小奶娃摇了摇头，『不明白，媳妇儿怎么会有娘亲重要呢？灵宝以后娶了媳妇儿，也最爱娘亲的。』
她爹爹被她逗得眉眼俱笑，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哈哈哈哈，小傻瓜，你是女孩子，娶不了媳妇儿……』
『啊？』灵宝呆呆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为什么呀？哥哥们可以娶媳妇儿，灵宝怎么不能娶呢？』
姜庆山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了，『总之啊，男孩子才能娶媳妇儿，女孩子不能娶。』
小丫头似懂非懂，『反正灵宝觉得媳妇儿没娘亲重要。』
『其实男人娶了媳妇儿，更偏袒媳妇儿也是应该的，就是你那二嫂太那啥了，爹爹我也说不清，总之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的，等灵宝长大就会明白了。』
小灵宝皱着小眉头，试图努力理解爹爹的话，『所以，二哥哥他不是大坏蛋？』
『嗯，你那几个哥哥虽然各自有不少缺点，但都不算是坏人。』
『灵宝懂啦。』
点了点小脑袋，灵宝心想，二哥哥既然不是大坏蛋，那灵宝是不是要帮帮他呀？
他眉心飘着黑气，如果不帮他，他今天一定会遇到特别不好的事情。
外头，二华子解开旧棉袄上的两颗扣子，把钱小心翼翼放进里层的衣服口袋里，『娘，那我走啦？』
『赶紧走吧，』沈素娥催促说，『别错过了马车。』
二华子目光看向厨房，吞咽着口水，『娘，能不能给我喝口面汤啊？我不要面，就想喝口汤暖暖身子。』
到底是自己儿子，虽然这几年她对他颇多怨言，但见他缩着脖子瑟瑟发抖，还是有点儿于心不忍。
『进来吃吧，』沈素娥走回厨房，边拿碗装面，边说，『里头有灶，你坐这儿吃更暖和。』
除了面汤，她还给他夹了几筷子面条。
『谢谢娘。』二华子接过碗，吹了吹热腾腾的面，先是喝了口汤，然后将面条夹了起来，又吹了两口气。
面条虽然只放了盐和碱，但却非常劲道好吃，咸香中弥漫着一丝来自面粉自身的清甜，味道难以形容的美味。
二华子眯着眼睛，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面条了，以前赶集在面摊吃的面条和这碗面根本没法比。
馋得猴急，他吃完一口面，又立马用筷子挑起面条，还没吹就往嘴里送，烫得他直吸凉气。
『嘶……好吃，娘，你做的这面真好吃！』
沈素娥笑道：『你吃慢点儿，舌头别烫起泡了。』
『这富强粉做的面就是不一样啊，又顺滑又弹牙。』二华子一口气吃完面条，把汤也都喝光了。
闭着眼回味了一会儿面条的滋味儿，他把碗筷放在灶台上，说：『娘，我走啦！你放心，我今天保证完成任务，给你把面粉买回来。』
『快去吧……』
沈素娥刚摆了摆手，外头一个甜糯糯的小嗓音响了起来，『娘亲，灵宝要和二哥哥一起去。』
一霎那，屋里两个人都朝她的方向看去，『啊？』
二华子愣了不到两秒，眼眸一弯，笑了起来，弓着身子朝小奶娃问：『灵宝是不是想和二哥去玩儿啊？』
『嗯！』小家伙点点头，『去玩儿~』
她娘急忙走上前，『灵宝啊，你二哥他不是去玩儿，是去镇上买东西，你不能去哦，他没空照顾你。』
『灵宝不用人照顾，娘亲放心，我会照顾自己哒！』
二华子挺喜欢灵宝这小娃娃的，一来觉得她长得灵气可爱，二来觉得她可能真有点儿福运，『娘，灵宝这些天窝在屋里没伴玩儿，要不我带她去走走吧？』
『这……』沈素娥犹豫，『你别把人弄丢了。』
『我有那么不靠谱吗？灵宝她是你和爹的心头肉，我肯定牢牢抓着她，咋可能把人弄丢呢？』
这么说着，似想到什么，他又接着道：『对啦！要是买完面粉还剩些钱，我给灵宝买点麦芽糖吃，咋样啊？我记得供销社南边的巷子口有个卖麦芽糖的摊子，好多孩子聚在那儿呢，灵宝肯定也爱吃。』
沈素娥想着下雪，村里的孩子们都窝在屋里，灵宝没伴玩儿，确实挺无聊的。
一番斟酌后，她同意道：『那成吧，你看好灵宝啊，要是她少了根头发丝儿，我不饶你。』
二华子又连连保证，他娘才终于把灵宝交给他。
把灵宝送出门之前，沈素娥忽然抓紧灵宝，说了句『等会儿』，然后急匆匆跑回家，找出之前藏起来的最后两根红薯，用油纸包好后，塞进灵宝衣服里。
之前刚煮好面条，她就给灵宝装了一大碗几乎全是面条没有汤的面，看着她吃光了。
这会儿生怕灵宝路上饿着，塞完红薯后，她又给她塞了两块钱，『多买点好吃的，别饿着自己。』
一旁二华子笑道：『娘你对闺女可比儿子好多啦。』
沈素娥拍了下他的头，『我对你不好吗？你小时候，家里剩一个窝头，我一口没吃，都给你们几个小子吃了。』
『我知道，哎呀，我这不是开玩笑嘛。』
『行啦，快去坐车吧。』
二华子牵着灵宝的小手，一路走到生产队，付了车夫三毛钱，坐上马车，等人全都坐满后，车夫挥动鞭子，喊了一声『驾』，车子开始前行。
坐在一辆车上的村民们好奇地看着灵宝，玩笑地朝二华子问：『你和你媳妇儿不是讨厌这孩子吗？你咋会带她去镇上啊？该不会想偷偷把人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