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清华大学大一学生。
一场车祸让我穿到成绩下游的自卑女身上。
与其自卑内耗自己,不如普信创死他人。
同学嘲我腿粗,是头肥猪。
Ok,fine.
看我穿短裙创飞你。
爸爸骂我蠢蛋,大专的料。
Ok,fine.
看我逆风翻盘上清华。
班主任说我穿短裙风骚,勾引男人。
Ok,fi...xxk!
搞什么?!哥可是纯爷们儿!
1
「你疯了吧?」
男厕所一哥们慌乱地拉起裤子拉链。
哟,尺寸不行,自卑了?
给你见识下什么叫一柱擎天。
我朝下摸索着。
哎,等等,我的二弟呢?
哦,忘了,魂穿后没收作案工具了。
……
我叫梁禾,清华 22 届大一新生。
刚参加完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我直接光速去世。
没错,出车祸,物理意义上的去世。
醒来我便成了九中的高三女生——许心宜。
上一世,九中便臭名远扬。
号称『大专生的摇篮』。
学生们锐利刺耳的尖叫声和歇斯底里的欢笑声夹杂在一起。
「安静一下,这道题谁能做?」
讲台的光头拿起木棍奋力敲着黑板。
上面是一道基础到不行的排列组合题。
台下哄嚷一片,无人应他。
实在是没眼看,我抬手喊到:「我会。」
话音刚落,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教室诡异地安静片刻,继而炸开锅:
「哎哟,许大聪明要给我们漏一手了~」
「她不是早上刚进了男厕所吗?」
「哎,你说她是不是跟周律表白被拒绝之后精神出问题了啊。」
「她要是能做出来这题,我当场把九中的屎吃光。」
……
呵,这种级别的题我用脚趾头都写得出。
于是我温柔地摩挲着说话者的额头。
「吃的时候别噎着了,真是不挑食的小姐姐一枚吖~」
在全班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我完美地解答了此题。
「你没看参考答案?」光头疑惑道。
他惊讶的脸上就差写着:
『拜托,你怎么会解出来呢?你就是个蠢货!朽木!烂人!你怎么可能会写的呢?』
我直接一身反骨:「我看了啊。」
不仅看了,而且这本数学教辅是我参与编撰的。
光头脸上的诧异之色瞬间褪去,「也很不错了,许心宜,还是有进步的,起码对学习上点心了。」
我就好了奇了,这种题目不是有手就行吗?
这个身体的原主成绩究竟只有多差。
心思一飘,下讲台时不小心脚滑摔了个狗吃屎。
台下哄堂大笑,周围讥讽挖苦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你们感受到没有,整个地板都震了一下,吓死我了。」
「就她那体格倒下来,我还以为地震了,正准备钻桌角呢。」
「刘柳你真损哈哈哈哈!」
……
刘柳,那个不挑食的小姐姐。
在这之前,为了尽快了解许心宜的个人信息和人际关系,我冒昧地看过她的日记。
刘柳便是许心宜日记上的常客。
在许心宜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刘柳曾对她实施了近两年的校园欺凌。
诸如在板凳上放卫生巾,在书包里塞死老鼠,在小树林里拍不雅照。
日记上记录的纸张干瘪异常,像是被泪浸湿后留下的痕迹。
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
「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
「我一定要把我经历的一切加倍奉还给她!」
小妹妹。
现在……「如果」成立了。
2
夜里我背着一轮复习资料回到寝室,刘柳直接拽住我的书包,豪横道:
「不是,我说心宜啊,你还是玩会儿吧,别真考上了。」
她身边几个染着七色彩虹头的女生讥笑道:「考什么?烤面筋啊?」
三四个女生哄笑成一团。
「你吃晚饭了吗?」我镇定地移开刘柳的手,拉着书包拉链。
「神经。」刘柳无视我的话。
只是点燃香烟,一脸鄙夷地盯着我。
「别饿着了,我给你准备了点补品。」
我撩开遮挡视野的刘海,从书包里拿出几个空空如也的打包盒,化作推销员:
「这个是猫屎,清肺止咳去湿气。
「这个是牛粪,健胃消食促消化。
「这个是大鼻嘎,没什么用,单纯拿来凑数的。」
刘柳装模作样在一旁干呕。
「哦,有个作用,」我顺顺她的背,轻声道:
「可以用来恶心你。」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落在我的脸上。
火辣辣的。
「许心宜,你真是疯了,」刘柳抓住我的头发向后拽,女孩面庞狰狞,眼底猩红:「不就是跟校草表白被拒了嘛,至于受这么大刺激?」
我调整呼吸,努力扼制住心头冉冉升起的怒意。
魂穿前我可是考过跆拳道黑带。
但我梁禾有个原则——不打女人。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看我用语言感化她!
怎料下一秒,几个女生将我推至死角,用胶布封住嘴。
我穿着的校服体恤被人一把扯开,缝在上面的纽扣不堪一击地脱落,在地面滚动几圈,最终躺平。
我也选择躺平,饶有兴趣地勾起唇。
我今天倒要看看,同学一场,她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刘柳猛吸一口烟,嘴里呼出的白色烟雾喷洒在我脸上。
是我讨厌的味道。
魂穿前,我父母做的是棋牌室生意。
占地三十平方米的空间,熙熙攘攘挤满人,麻将机响着摇骰子的叮咚声。
地上扔满烟头,侵入鼻腔的是焦油与尼古丁气味。
正如此刻。
眼前本该在自习室苦读的高三少女,却手拿冒着点点火星的烟头欺身而来。
可悲,可叹——
我双眸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些许的嘲讽和不屑。
「靠!个逼婊子。」
刘柳气急败坏地把我的内衣扒开,拿烟头去烫我的胸部。
是你们逼我的哈。
现在我是个柔弱女子,可别说我仗势欺人、以强凌弱哈。
我轻而易举挣脱她们的束缚,撕下胶布。
「你是哪个班的?!」
随着一声呵斥,刺眼的白光照进墙角。
3
次日,许心宜的父母便被请到学校喝茶。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父母。
男人穿着纯白背心,脖颈上搭着皱巴的毛巾。
擦汗时可以注意到甲缝里有着褐色污垢,看样子是名建筑工人。
女人面黄体瘦,毫无质感的体恤上溅着几处油渍。
在与光头交流期间,频频欲言又止,想必是名家庭主妇。
「许心宜,你说说昨天为啥动手?」
喊许心宜管我梁禾什么事?
光头抿了口茶,唾沫星子喷我一脸:「许心宜!愣什么呢?」
我双唇微张,突然回过神来。
「她们先惹得我。」
「混账!」
回到家,许父发狠地揪着我的耳朵,将我摁在水泥墙。
力度之大,我的脑袋被水泥墙板磕得闷疼。
「你知道刘柳的爸爸是什么人吗你就惹?」他用手指夹住我的耳朵,在空中拧了个圈。
「老老实实把最后半年混过去,拿个高中文凭就皆大欢喜了,别他妈天天给我找事儿!」
我捏紧拳头,忍着没还手。
责骂声再次响起,他指着墙上某中学的奖状:「你弟弟初中一百二满分的卷子都能考八十,你一百五满分,连个六十都考不到,你是头猪吗你?」
答案很明显。
猪可能会上树,但绝不可能上清华。
况且,初中的难度跟高中有得比吗?偏袒弟弟偏袒得不要太明显。
我神色从容,牙缝里抛出几个掷地有声的字眼:「下次联考我能考全校第一。」
话音一落,二人皆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旁沉默许久的许母开口道:「孩子啊,别为难自己,你爸他就只是一时心急,你可别受什么刺激。」
为难?前世在重高读书时便常年位居第一。
九中的话,考不到第一那才真是为难我自己。
「呵,」许父拿着起瓶器撬开酒瓶口,猛灌一口:「你要是能考到第一,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好,成交。」
4
我回到房间,胸口隐隐作痛。
脱下衣物,照着镜子。
我发现方才被烫伤的地方已经褪去一层皮,正泛着脓水。
在许心宜长袖下,掩盖的是自残留下的伤疤。
肥大的长裤里,遮蔽的是触目惊心的淤青。
厚重的齐刘海,挡着一汪湖水般灵秀清澈的双眸。
我心头一抽。
不知是出于生理性的,还是出于痛心,两行清泪从我的眼眶滑落。
这个叫作「许心宜」的高中女生。
究竟经历过什么?
从书包里掏出许心宜的日记本,我认真翻阅起来:
【2022 年 9 月 5 日
弟弟自从上了初三就变得好叛逆
抽烟打架不爱学习
妈妈因为他经常在夜里偷哭】
……
【2022 年 9 月 7 日
凭什么弟弟想要两千的电脑就直接给他买
而我想买几十块的 mp3 都不允许】
……
【2022 年 9 月 23 日
今天体测穿了短裤
刘柳他们嘲笑我腿粗
好想把腿上的肥肉全部用刀割掉】
……
【2022 年 10 月 2 日
因为一道数学题
今天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骂我蠢猪
如果我是美术生就好了
这样上大学会不会容易一些】
……
【2022 年 10 月 14 日
好想把喝醉酒的爸爸关在门外
这样他就不会打妈妈了】
……
字里行间,无一不体现着她深埋尘埃的自卑与隐忍。
我翻至最后一页——
没有日期,入目的五个字眼刺痛我:
【我不想活了。】
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长久以往的每一根稻草。
无论是压抑黑暗的家庭氛围,还是充斥着暴力与歧视的校园环境。
都充当着她离开人世的推手。
次日,我对着镜子,夹起遮住眉眼的刘海。
露出饱满的额头,精致清秀的面庞映入眼帘。
穿上短裙,空气下暴露着并不完美无瑕的小臂肌肤。
拜托了,小许同学。
仅此一次的人生,不要再这样活了。
5
「许心宜?」
清润的男音在学校走廊后方响起。
愣神片刻,我僵硬地回过头。
只见男生肤色白皙,戴着银框眼镜。
「你前几天找我借的书。」
即使穿着一身肥大的蓝白色校服,也不难看出他精瘦的体型。
不同于九中其他学生的反叛气质,那男生看着乖顺又亲和。
我半张着唇,故作淡定地收下他手中的地理五三。
「你腿怎么了?」他眉头一蹙,干净的面庞透着担忧与疑虑。
垂眼小腿有两三处浅淡的淤青,我摆摆手,淡定道:
「没事,之前不小心摔到了。」
待男生走后,刘柳一行人叫住我。
「许心宜,都这样了还对周律死缠烂打啊?」
她是说刚刚那个男生?
周律……好像是许心宜表白的那个男生。
我抱着怀里的五三,头也没回。
刘柳扣住我的肩膀,一把拉过我。
在看清我的那刻,她瞳孔微震。
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一张清丽可人的面庞。
「放开我。」
铁青着脸,我眼里燃着挑衅的目光:「刘柳,我警告你,我不管你爸是什么人,你再敢动我一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拿起厚重的五三狠拍肩膀上的手,刘柳疼得瞬间龇牙咧嘴。
一张白色纸条从书中滑出。
刘柳弯腰拾起,只见纸条上的字整洁漂亮,清晰写着:
【希望那天我的告白没有让你感到苦恼,打扰你的生活并非是我本意,一切等六月的高考结束后再说吧。】
【许心宜,高考加油!】
时间仿佛静止,我正沉浸在疑惑之中。
而刘柳捏着字条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她眼眶涨红,高声嘶吼着:「周律怎么可能会跟你表白?他怎么也不可能喜欢你的!」
刘柳脸上写满不可遏制的怒火,发疯般地将字条撕成碎片。
走廊上,已围满看戏的人群,无数的嘴唇一张一合:
「校草竟然跟许心宜表白了!」
「其实仔细一看,许心宜长得还挺好看的。」
「就是说啊,把刘海掀起来好看多了,腿也很细很直。」
「刘某人要抓狂咯,平日里趾高气昂,遇事煽风点火的,周律能喜欢她才是稀奇。」
「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不就是家里有点小钱嘛,也不知道天天在拽什么。」
……
「别说了!」我彻底被他们的言语激怒。
舌尖是带刀的,眼眸是带刺的。
这些都足以杀死一个人。
「有看热闹的这点时间,不如多做一道数学题,多记一个英语单词。」
我的目光冷如冰窖,再次移向眼前濒临崩溃的女生身上。
「至于你,好自为之。」
6
指针指向晚上十点。
我仍坐在书桌前写题。
许心宜选的是纯文组合,而我高中学的是纯理。
花几个小时尝试自己做了全套的高考模拟卷,批改后的结果并不理想:
语文 136、数学 140、英语 143、历史 71、政治 72、地理 62、总分 624。
虽然足以考取九中的第一,但离目标清华大学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而今天距离高考只剩不到半年时间。
正焦虑着,客厅传来一阵吊儿郎当的男音。
「妈!给我搞点儿钱,我明天想跟朋友出去耍!」
从门缝睨了一眼,只见那男生不羁地将校服袖子挽到大臂,内里的衬衫花花绿绿,印着装逼的英文。
想必他就是许心宜的弟弟——许志鹏。
「上周不是刚给了你一百吗?又花光了?」
许母蹙起眉头,枯黄的脸似石子坠进湖泊般泛起褶皱。
「那钱我用去买教辅资料了啊,你再给我点嘛~」
真是个混账!
我直接推门,双手环胸问道:「你跟谁出去玩?去哪儿玩?预计要花多少钱?」
「还有,把你买的教辅资料拿给我看看。」
许志鹏被我一连串的追问打得措不及防,愣神半秒。
「又没问你要钱,管你什么事?」他底气瞬间弱下来。
「我是你哥,啊呸,你姐!」
虽说魂穿并没有义务教育许心宜的弟弟。
但许志鹏那副无端索取的丑恶嘴脸,以及许母脸上的皱纹让我无法坐视不管。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撕烂别人的伞:
「语文古诗都会默写了吗?英语单词背了吗?数学几何弄懂了吗?
「离中考只剩不到六个月,真不知道你哪儿还有时间出去玩。都初三的人了数学才只能考八十来分,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去学校。」
许志鹏的眉头拧作一团,咬紧牙半晌从唇缝中憋出两字:「疯子。」
见一旁的许母欲言又止,我忿忿道:「以后少给他钱。」
凌晨起夜时,一道模糊的黑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主卧。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许志鹏在许母的钱包里摸着票子。
好家伙,还偷起钱了。
「喂!」我猛地打开灯。
许志鹏惊得顿时面色如土,手里攥着的钞票散落在地。
许父许母被惊醒,睡眼朦胧地看着我们。
「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许父不满地问道。
「你看看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都学会偷钱了。」
「你说谁偷钱?」许志鹏矢口否认。
「谁慌了说谁呗。」我双眸微微眯起,嘴角玩味地勾着:「需不需要姐姐叫警察叔叔来查个究竟呀?」
「你!」许志鹏哑口。
我神情闲适,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还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了?
许父泛黄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抬手狠狠扇了许志鹏一巴掌。
「混账!是不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了?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责骂声彻夜在主卧响着。
我躺在床上,翻过身嘤咛一声。
嗯,这一夜睡得真香啊。
7
联考如期而至。
拿着熟悉的题目,我文思泉涌。
一时间考场里只有笔尖与试卷接触时产生的沙沙声。
无意抬眼,发现刘柳一直有意无意地瞟着监考老师的方位。
当了十二年学生,我自然清楚这个动作的含义。
果然不久后,刘柳偷偷摸摸地掏出衣袖里的手机。
考完试,我一个反手直接举报她。
「老师,许心宜污蔑我,我之前跟她有点矛盾来着。」刘柳白我一眼。
「同学你没有证据,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没有说服力啊。」
「你可以调监控。」
「这……」
见监考老师为难的样子,刘柳唇角得意地上扬三分。
「我可以作证。」
办公室门口传来一声干净不含杂质的男音。
夹杂着春日万物复苏的清新空气,一同融进我的耳膜。
「周律,你来凑什么热闹?」老师微妙的表情带着怒意与惊愕,精准地被我捕捉。
周律扶了下眼镜框,神情严肃又认真:「考试的时候她把手机藏袖子里了。」
话毕,身边的刘柳则是一脸失魂落魄。
我脑子里响起 bgm: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怎料隔壁桌光头喝了口茶,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沉默:
「刘柳,晚上问下你爸周末有没有空,谈一下学校建图书馆的事。」
什么?建图书馆?!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三日后,成绩公布。
刘柳凭借着自己高超的作弊技术名列第三。
第二名是周律。
至于我,自然是从全校二百名的成绩升到第一名。
同时也是全市第一。
不过是我的正常水平而已。
而我的「意料之中」却是众人的「意料之外」。
光头抠着脑袋,语气带着哄诱意味:
「心宜啊,老师们都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你偷偷告诉老师,这次联考答案是在哪里弄的,老师不批评你。」
我双手抱胸,满脸惬意:「先这样再那样最后再这样,就弄好了。」
「许心宜你别太过分了!这都到高三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搞这些歪门邪道的,」光头将桌上的茶杯敲得叮咚作响,刺耳的嘶吼声响彻空间不大的办公室:
「还有,我问你,你天天穿着个短裙是想引起谁的注意?」
我满脸黑人问号。
拜托,哥可是纯爷们儿。
穿短裙不过是为了打刘柳的脸。
我要让她知道,今日的许心宜已非昨日,我梁禾绝不允许许心宜再继续过着任人欺辱打压的生活。
一时间,办公室的其他同学一概用审视货物般的眼神打量着这边。
我了然一笑,不慌不忙道:「如果我能证明自己没有抄袭,敢问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
光头冷哼道:「但凡你有那个水平,我就可以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好,有在场所有的同学老师作证,如果我能证明自己有考第一的实力,」我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我要你给我手写一封道歉信。」
8
花了一天时间,我当着全体老师的面做完一整套全新模拟卷。
当场做完,当场核分。
总分 667,比联考成绩还要高六分。
所有的验算与思考的过程我都详细地做好笔记。
在座的老师同学无一不是对我的实力感到心服口服。
「老师,道歉信用正楷字写哦,别写得太潦草了。」我轻拍着光头的肩,笑得肆意。
光头满脸的不可思议,挠掉了头顶最后一根毛发。
到家时,许父正在打电话。
时不时嗞着的黄牙尽显他的得意之色:
「啊对,是我家心宜考了全市第一……
「平时也没怎么管教,这孩子随我,脑瓜子转得快……
「总分六百六十一,估计是上清华北大,真是光宗耀祖了……
「好,等考上了一定请你喝酒。」
听见推门声,许母的围裙都没顾得脱,赶忙从厨房里钻出来帮我提书包。
「怎么不声不响就回来了,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我有些恍惚,好似踏入梦境。
魂穿前,我自小成绩优异,考取第一是家常便饭,一直都是别人家口中的孩子。
可父母忙于棋牌室的生意,甚少参与我的成长,也从未在意过我的成绩。
只有高考成绩出分的那一刻,轻描淡写地一句:「不错,梁禾,考得不错。」
而此刻,眼前的许父许母正发自内心地为我感到自豪。
这种喜悦与骄傲,是真切的,可以触摸的。
我鼻头一酸,伸出手抱住许母瘦小的身子。
「做什么都行,我都爱吃。」
许母用袖套偷偷拭了下泪,嗓音沙哑道:「嗐,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
这时,坐在沙发上的许志鹏不合时宜地开口:「爸妈,学校要收二十块钱班费。」
许父原本展开的眉宇又紧蹙起来,他指着许志鹏破口骂到:「你少在那儿找借口要钱!滚回房间复习去!」
许志鹏眼圈微红,沉默地关上房门。
「心宜啊,说吧,想要什么,爸都给你买。」
「心宜……」
对啊,我现在是「许心宜」。
我要帮她完成生前的心愿,而不是像个贼人一样偷偷窃取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脑海里浮现许心宜日记本上的话,我抬眼坚定道:「mp3,我想要 mp3。」
许父点头应下,难得豪爽地递给我两张票子。
趁着许父许母歇下,我扣响许志鹏的门。
开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发红的眼睛。
许志鹏见到我,有些错愕与不耐。
「干嘛?」
我拉住他的手,于他掌心放置一百元现钞。
「记着,为人处世光明磊落,你是我弟弟,别让我瞧不起你。」
许志鹏眼底发红,声线颤抖道:「对不起姐,我知道错了。」
男人都是鳄鱼的眼泪,我再了解不过。
于是我满不在意地摆着手,欲要离开。
「你这次是不是考了全市第一?」
我没回复,只听见许志鹏坚定的声音响在我身后:
「我会跟上你的脚步的。
「一定会。」
9
全市第一破天荒地出现在九中,一时间『许心宜』成为全校上下耳熟能详的名字。
班上的同学看我的眼神也开始含着敬意与崇拜。
「许心宜,你听力是怎么学的啊?全是满分,好牛逼!」
「还有还有,数学最后一道导数题全市做对的人都不超过十个,能告诉我们导数部分怎么复习吗?」
「还有语文!作文是怎么能拿五十七的,真特么逆天。」
「开班吧,许老师,我跪着听。」
……
我很欣慰,这些原本对学习毫不上心的学生能够真正重视起高考。
同时我也很遗憾,因为我根本就不是许心宜,我的学习方法可能并不适合他们。
于是我深思片刻,缓缓开口:
「听力的话,我每天都会用 mp3 听英语音频。
「数学导数部分需要多画图,其实你们把第一问的分拿到就很棒了,可以多花点时间在前面的题上。
「作文可以背模板,几乎没有人会在考场上现写一篇新的,多输入才能稳定输出。」
这些都是我亲测过的很有效的方法,基础差起点低的同学也可以尝试。
虽然高考并不能够决定我们的一生。
但却能够多给一条供我们选择的道路。
我也真心希望能够帮到这些迷途知返的学弟学妹,让他们不会在高考留下遗憾。
「许心宜。」
门外不知何时起站了一道笔直的身影。
「哦~周律来了。」同学们起哄到。
我无奈地耸着肩,起身走向周律。
他站在初夏的光影里,斜阳疏疏浅浅打在他的侧脸,温柔无限。
讲道理,我好像突然能理解许心宜为什么会喜欢周律了。
这般礼貌正直的男生,女孩子很难不心动吧。
「马上要毕业了,可以麻烦你帮我签个名吗?」
我回神,接过他的笔。
下笔时,「梁」的三点水写到一半,我赶忙改成「许」的言字旁。
而这个微小的失误,却被周律精准捕捉。
他双眸微眯,脸上的疑虑之意转瞬即逝,继而浅浅一笑。
无暇考虑高中生的恋爱,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做。
放学后,我尾随刘柳一路跟至她家。
某次无意间听到许父与工友的对话,承包他们工程的是 f 区的区长刘强,然而这个刘强为了从中牟利,购入的原材料多是不符合标准的劣质产品。
如果能证明刘柳的区长爸爸就是刘强,就能够借此扳倒他们家。
然而从下午六点蹲到晚上十点,刘柳家没有任何异常与人员来往。
就在我打算失望而归时,别墅后院的一个不起眼的仓库引起我的注意。
从窗户翻进去后,屋内的场景险些惊掉我的下巴。
左边靠墙的木架上摆满琳琅满目的金银玉器。
右边堆满了放置现钞的皮箱,层层叠叠,摞成一座小山。
好家伙,抓到了个大的。
后来,刘柳的父亲刘强因涉嫌贪污受贿,情节特别恶劣,数额特别巨大,处无期徒刑,并没收全部财产。
刘家,就此彻底没落。
10
临近高考,为鼓舞高三学子,年级主任让我准备演讲稿,在周一当着全体师生发言。
魂穿前,我便多次登上主席台,演讲什么的信手拈来。
更何况,这次我可是「有备而来」。
在众人的掌声与欢呼声中,我走向主席台。
手扶话筒,全程脱稿: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三(2)班的许心宜。
「今天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代表全体高三学子发言。
「我认为教育的意义就如点灯一般,提灯人应该去照亮那些正身处黑暗、奋力挣扎的旅人。
「而不是手持炬火便优越自傲,费尽心计与口水,只为浇灭别人的蜡烛……
我平静地看向台下二班的方位:「说的就是你,刘柳。」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我之所以能考到全市第一,就是多亏了我的同学『刘柳』,平日对我的『关怀』与『照拂』。
「是她让我知道巴掌是火辣辣的,被烟头烫过的皮肤是无法愈合的,扯头发的感觉是钻心般疼的,人是可以恶到这个地步的。」
教导主任赶忙上台拉我,我挣脱他的束缚,死死攥住话筒:
「刘柳,我会做那个提灯的人,而你将永远烂在阴暗潮湿的角落,数着过街的老鼠,年复一年,了此一生。
「最后,愿所有渴望光明的同学都能拥抱属于自己的太阳。
「高考加油!」
这一刻,鼓掌欢呼声响破天际。
2023 年 6 月 7 日。
我异常平静地坐在考场上。
之所以平静,不仅是因为有过一次高考的经验。
更是因为刘柳涉嫌违法犯罪行为锒铛入狱,取消高考资格。
我就此完成了许心宜生前的夙愿。
「本场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答题……」
随着广播声响起,属于许心宜的高中生涯就此告一段落。
收拾课本离开九中前,周律找到我。
「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吧,题目不算很难。」
我抬眼朝他露出自信的笑容,手上的动作不慌不忙进行着。
「你不是『许心宜』吧。」
他平静淡定的语气落入我耳里,我一时愣神,手中的复习资料缓缓滑落。
试卷一张张散在地上,仔细一看不难发现前后的字迹有着天壤之别。
「你的书写习惯和走路姿势都和许心宜不一样。」
惊叹他超强的洞察能力之余,他对许心宜的在乎与了解更是可见一斑。
「我只想问你,她到底在哪儿?」
见事情败露,我将【魂穿】一事告知于他。
周律听完半晌没作声。
银框眼镜上泛起一层薄雾,他取下眼镜轻轻擦拭。
「谢谢你。」他声音低哑,「谢谢你帮了她这么多。」
「方便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她吗?」
周律重新戴上眼镜,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仔细回忆起来:
「高二有次去二班检查穿校服的情况,整个班放眼望去,七八十人只有她穿着校服,看着特别显眼。
「班上乱成一团,只有她仿佛与世隔绝般低头写着题。
「许心宜很擅长画画,每次二班的黑板报都是她画的,如果她是艺术生的话说不定我还考不过她呢。」
这一刻,我多么想当面告诉许心宜:
「看啊,有人在那么认真地喜欢你,了解你,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值得留念的事物啊。」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别那么轻易放弃自己,好吗?」
可惜……
这个「如果」永远不会成立了。
11
后来我如愿拿到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许志鹏也诚不欺我。
原先他的成绩只能考职高,好在最后半年发奋,擦了个线,险上重高。
许父许母最近乐得嘴都没合拢过。
办完升学宴,许父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中。
我躺在次卧,听着主卧似乎响起不悦的争论声,再联想许心宜之前的日记,心头一惊。
头靠在门口,我细细听着主卧的动静。
许母:「不行!要买就买最好的,给心宜换个 iPhone14,不能让别人轻看了咱家孩子。」
许父:「好好好,都听老婆的,刚好工地上涨工资,我以后好好干,两个孩子这么出息我可不能让他们失望。」
二人欣慰的笑声灌入耳畔,我长呼口气。
而这些幸福的瞬间本是属于许心宜的。
换好衣服,拿着手电。
趁着夜深我去往附近的烂尾楼。
那是我醒来的地方,也是许心宜的自杀地点。
在烂尾楼前的土坑里,我将 mp3 和道歉信埋入干燥的泥土。
「小许同学,你现在应该已经半岁了,在新家过得还好吗?」
倏地,一只纯白蝴蝶出现在这寂静的黑夜。
「许心宜?」
我的嘴唇略微颤抖,一时间不敢动作,生怕它受到惊吓。
白蝴蝶扇动着轻盈的翅膀,肆意地飞舞着。
末了停驻于我的手边。
眼底的泪悬而未落,我望向它,轻声说着:
「心宜,那些欺负你、看轻你的人都受到了惩罚,你弟弟考上重点高中了,爸爸也没再对妈妈动过手,你喜欢的周律也同样喜欢你,其实有很多人在爱你,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对于「许心宜」。
起初是出于好奇,后来我只想救她。
在漫无边际的黑夜,我想拉她一把。
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我想捂住她的耳朵。
在她遭受痛不欲生的暴力与欺凌时,我只想挡在她身前,护着她。
白蝴蝶停驻片刻, 再次翩翩起舞, 飞至别处。
我赶忙拿起手电筒跟上它。
垃圾堆里溢出的黄绿色的污水静静流淌, 沿着污水看去, 白蝴蝶停在了几张褶皱的废弃纸团处。
走近后,须臾间蝴蝶已然飞至浩瀚的天空。
我拾起那些纸团,展平后惊愕地发现这正是许心宜的字迹。
【2022 年 9 月 1 日
今天去了市图书馆
邻桌的男生在用 mp3 听英语
估计是个大学生 桌子上还放着六级试题
他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梁禾】
12 许心宜番外
跟同龄的孩子不太一样,我有着重度抑郁症。
至于是什么引起的, 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可能是父母过分的偏心,可能是同学长期的霸凌,可能是老师的言语的侮辱。
随便了,具体原因我不关心。
我只关心今天爸爸下班能不能直接回家, 不要去喝酒。
我只关心放学后刘柳能不能少踹我两脚, 早点放我走。
我只关心光头能不能不点我回答问题, 别让我当众出糗。
拜托了, 就让阴暗的内向的我待在角落。
独自枯萎、腐烂。
直到阳光与露水滋润我——
「同学,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是经常坐在我邻桌的男大学生——梁禾。
彼时我正翻阅着余华老师的《活着》,为主人公徐福贵跌宕的悲惨人生啜泣。
光影婆娑,将梁禾的面庞刻画得极为柔和。
我接过他手中的纸巾, 照常道谢。
垂眸这才注意到他透明的文件夹里, 除却那册英语六级习题外,还放着「清华大学」的学生证。
「清华」,国内最高的学府。
是我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地方。
心头燃起的悸动一点点被自卑的苦水淹没。
夜里我将日记本上那页关于「梁禾」的纸张,揉成团投入垃圾桶。
带着我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与渴望,一同化作灰烬,送至充满腐臭的污水沟。
更令我震惊的是,周律在我课桌里留下字条,说他喜欢我。
耳边仿佛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讥讽声:
「撒泡尿照照镜子,你怎么可能配得上人家啊?」
「你就是个蠢货,学习不好长得不行,怎么可能有人喜欢你?」
「周律就只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跟你表白只是游戏的惩罚而已, 别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
「别说了!」
我拍案而起, 才发现教室空无一人。
从那时起,我的病情开始恶化。
失眠, 食欲不振,反应变得异常迟钝。
只有伤害自己才能让我产生快感。
于是在 22 年的初春,我毅然决然离开人世。
可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拜托了,小许同学。
「仅此一次的人生,不要再这样活了。」
原来是他啊, 梁禾。
听闻他在我自杀的同一天,车祸去世, 灵魂入了我的肉身。
阎王看我年轻, 前世凄苦,便允许我化作蝴蝶苟活于世。
我挥舞着翅膀,在无垠的天空下翱翔。
这期间,目睹着梁禾为我所做的一切。
某个深夜,我跟随着他的步伐来到那座烂尾楼。
梁禾一眼就认出我来。
「你喜欢的周律也同样喜欢你……」
他呜咽着, 泪水滴滴落下,湿润着干涸的泥土与我麻木的心。
那一瞬,我真想化作人形帮他拭去泪珠。
然后大声告诉他:
「笨蛋!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全文完)
作者:春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