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亲手掐死了自己,留下一句遗言:
「保护好琳琳,全家得救。」
我就是琳琳。
可妈妈却说:「看好哥哥,他会在 3 天后自杀。」
1
离开学还有几天,我天天睡到中午 12 点。
这天刚睁眼,看到妈妈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看好你哥哥,他会在 3 天后自杀。」
我睁大眼睛重看了两遍,心跳一下子紧起来。
哥哥会在 3 天后自杀?妈妈怎么知道?
我一骨碌爬起床,想去找妈妈。
刚打开门,就看见妈妈站在门口。
「你还知道起床?快洗漱吃饭!」
妈妈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我往客厅瞄了一眼,不见哥哥的动静。
便拉过妈妈,小声问:「妈,你发我的信息什么意思?」
「我给你发了什么信息?」妈妈一点也不忌惮哥哥听见,「有也是让你少看手机,少熬夜!」
我急了,掏出手机,想把那条消息给妈妈看。
可我蒙了。
那条信息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2
吃饭时,我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哥哥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
我偷摸打量他和妈妈的脸色,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想到哥哥今天有家教课,我决定等他出门,再问妈妈怎么回事。
吃完饭,哥哥拾掇了一下,就出门了。
妈妈在厨房洗碗。
我冲到门前,从猫眼往外瞄。
确认哥哥已经离开,我急步来到厨房。
「妈!」
妈妈转过身来。
「琳琳,什么事?」
「你发给我的信息,说哥哥 3 天后怎么样,到底什么意思?」我着急地问。
妈妈皱起眉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愣住了。
看妈妈的表情,她好像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这下我彻底迷茫了。
难不成......妈妈被盗号了?那条信息真不是她发的?
我拿出手机,想要证明她给我发过微信。
却发现,有哥哥两分钟前发来的未读消息。
「琳琳,5 分钟后找个借口下楼,我有事跟你说。」
「别让妈妈知道。」
我抬头看看妈妈。
「没事了,是我看错了......」
妈妈转过身去,继续刷碗。
我回到房间,思忖着哥哥的信息......
还有两分钟,我决定下楼。
迅速换好衣服,带上钥匙。
「妈,我去看看快递驿站开门没有,我取个包裹。」
刚要走,身后传来响亮的一声:「等等!」
我站定,妈妈向我走来。
「家里盐没了,你到超市买一包盐回来。」
「好......」我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关上门,我松了一口气,急忙去按电梯。
等电梯时,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刚才在家里,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电梯来了。
我走进电梯。
就在电梯门合上时,我的余光瞥见怪异的一幕——
我家的门,开着一道缝。
我刚才明明是关了门出来的。
也就是说......
在我等电梯的时候,妈妈悄无声息地把门开了一道缝。
她的眼睛藏在缝后,盯着我的背影......
我顿时不寒而栗。
我想起刚才不对劲的是什么了。
妈妈一向节约用水。
平时洗菜的水她都舍不得倒掉,要用来洗碗。
但刚才,在厨房跟我说话的时候,她却任由水龙头开着。
妈妈很奇怪......
3
我来到楼下,哥哥果然在等我。
「琳琳!」
他神色凝重,把我拉到楼梯间。
哥哥抬头看了看楼上,确定没人,才沉声说:「我怀疑爸爸出事了!」
我心里一紧。
爸爸?
爸爸上周到外地出差了,我这几天没跟他联系。
哥哥说:「我前几天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都没接,理由不是陪客户吃饭就是在忙工作,这也没啥,但是......」
哥哥拿出手机,打开他和爸爸的聊天界面。
「我发现他出差这几天,在微信上回消息都不打标点符号,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他......」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爸爸去扬城出差前,单独跟我说过,那边有座寺庙很灵,要抽空替我去拜拜,让我考研顺利上岸。」
「但我昨天跟他提到这事,他却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紧张起来。
「你觉得......爸爸的手机,被别人拿了?」
哥哥深吸了一口气,说:「不打标点符号,是妈妈的习惯......」
我猛然一个激灵。
想到妈妈早上给我发的奇怪消息,我正要开口,突然,手机震动起来。
是妈妈打来的。
我望向哥哥,说了妈妈让我买盐的事,犹豫要不要接起。
哥哥按了按我的手:「为了不引起她怀疑,我照常去上家教,今天我把地点约在了小区对面的星巴克,有什么事情你随时打给我,我立即赶回来。」
我接起电话,哥哥朝我摆摆手,转身走了。
「回来了吗?我要用盐腌鱼了。」听筒传来妈妈的声音。
我边回答边走出楼梯间,突然,我看到楼外的树底下,走出一个身影。
一个披着红色雨衣、身高超过 2 米的男人,在哥哥离开大楼时,阴沉沉地跟在他身后......
4
我连忙发消息告诉哥哥。
哥哥很快回复:
「我没看见他」
「看来事情比我想象中还要诡异」
我买了盐走回家,又收到哥哥的消息。
「我到星巴克了,目前安全,你也小心,保持联系」
走出电梯,妈妈站在家门口等我。
「驿站开门吗?」她问。
我点点头:「开、开了,不过没有我的包裹。」
我妈拿着盐走进厨房。
到了门口,她忽然转过身,直直地看着我。
「驿站上礼拜已经倒闭转让了,你个骗子。」
我心里猛地哆嗦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我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冲过去开门。
是两名民警。
「是魏勇家属吗?」一名女警问。
我点点头:「他是我爸,发生什么事了?」
民警告诉我和妈妈,他们得到消息,扬城警方发现了一具中年男性尸体。
经核验,死者身份是我爸爸魏勇。
他把自己关在车里,窒息自杀。
我听完,大脑一片空白。
妈妈捂着脸抽泣起来。
女民警坐到妈妈身边,拍着她的肩膀,劝她节哀。
突然,妈妈抬起头,面上无泪。
她一脸冷漠地指着我:「这件事,我女儿早就知道。」
我皱起眉头,我怎么会知道?
妈妈扭头对民警说:「上个礼拜,她跟我说,千万要阻止我老公出差,不然,他会寻死。」
我目瞪口呆。
5
两位民警对视了一眼。
他们对我和妈妈分别进行了单独问话。
问到妈妈对我的指控,我只好解释,我不知道爸爸会自杀。
而且,今天一起来,我就觉得妈妈很奇怪,像是精神不太对劲。
加上有扬城警方对案件的鉴定结果,两名民警很快放弃了对我的怀疑。
哥哥赶回来了。
得知噩耗,他难过得抽泣起来。
哥哥怎么也不相信爸爸是自杀。
警察只提醒我们,尽快到扬城领取家属遗体,便离开了。
我忍不住质问妈妈:「为什么要污蔑我?我根本不知道爸爸会那样!」
妈妈却皱起眉头。
「上礼拜二,我睡到半夜,你突然来到我房间门口。」
「我问你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妈,明天别让爸爸出差。」
「不然,他会自杀。」
「我当时不知道是自己做梦还是你梦游,没放在心上。」
「谁知......」
妈妈说不下去,又低头呜咽起来。
我只感到,一股凉意像蛇一样,从背脊爬上我的头顶。
难道妈妈说的是真的?
我在无意识的时候,预言了爸爸的自杀?
那么,妈妈早上的预言......
我担忧地望向哥哥。
我们决定先前往扬城,见到爸爸。
6
抵达扬城,已是晚上。
我们在小饭馆囫囵填了肚子,找了间旅店住下。
哥哥独自一间房,我和妈妈一间。
虽然我有点害怕妈妈,但还是硬着头皮入住了。
一身的疲惫与困倦,让我很快入睡。
半夜,我莫名其妙地清醒过来。
室内一片漆黑,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传来妈妈的鼾声。
我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半夜 3 点。
我准备继续睡,妈妈的鼾声却突然停止了。
房里响起了一阵微弱的窸窣声。
像是衣服摩擦的声音。
妈妈醒来了?
我现在背对着妈妈,窸窣声来自我身后。
我谨慎地睁开眼睛。
我的床靠着浴室,借着浴室的反光玻璃,我看见,妈妈床边立着一个高高的影子!
那影子披着红色的衣服。
他是白天那个穿红雨衣的高个子男人!
红衣男从红色衣袖中伸出两只枯朽苍白的大手,要掐妈妈的脖子。
「妈!」
我急忙起身,大喊一声。
妈妈醒过来,打开了床头灯。
那个红雨衣高个子却不见了。
「你鬼叫什么?」妈妈受了惊,生气地斥道。
我环顾房间,不见那人的影子,哑口莫辩。
整夜,我再也没有睡着。
因为刚才有一瞬间,我看见了那个红雨衣的脸。
她不是男人。
而是一张老态龙钟的,女人的脸。
很像......老去的妈妈。
7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我们就出发去认领爸爸的遗体。
见到爸爸,我才说服自己,他确实死了。
悲伤之余,我们发现,爸爸脖子上竟有两只黑手印。
哥哥立即质问随行民警:「你们不是说他是自杀吗?」
民警似乎早已料到我们的疑问,打开了一直拿在手里的文件夹。
是法医鉴定报告。
上面图文并茂地证明了,爸爸脖子上的手印,来自他自己。
爸爸掐死了自己?
「这不可能......不可能!」哥哥坚决不信,「太荒谬了,我从没听过有人这样自杀!」
民警只有一句,以法医鉴定为准。
可是,爸爸不可能莫名其妙自杀。
我们拒绝签署同意火化书。
可民警说,凭借法医鉴定报告,他们有权在十日后进行强制火化。
我们领了爸爸的遗物,气愤离开。
遗物中,有警方从爸爸车子里取得的行车记录仪。
我们找来电脑,打开了爸爸死亡时间段的视频。
当时,爸爸刚好把车子停在反光的消防箱前,记录仪得以拍到了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爸爸慌慌张张地冲上车,显然身后有人在追他。
不一会儿,爸爸看着窗外惊叫一声,好像那人已经追了上来。
可是,画面中除了爸爸,看不到别人。
紧接着,爸爸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挣扎起来,可掐住脖子的手却死死不放。
直至窒息......
我和哥哥都认为,爸爸掐自己脖子,绝非他的本意。
更像有一股力量,控制了他的双手。
我想到了昨晚的那个红衣老妇......
她第一次出现在哥哥身后,第二次出现在妈妈床边。
她昨晚就想掐妈妈的脖子......
哥哥看不见她。
记录仪可能也拍不到她。
难道是她害死了爸爸?
这时,哥哥把视频进度条往回拖了一段。
「你们看这里。」
爸爸逃回车上时,没有立即启动车子。
而是低着头在干什么。
看到他脸上的亮光,我脱口而出:
「手机!」
我们立即从遗物袋中找出爸爸的手机。
果然,在便签里,发现了他当时写的遗言——
「保护好琳琳,我们才会得救。」
8
这句话让我们都茫然极了。
什么叫「我们才会得救」?
难道我们一家人,都会死?
我把见到红雨衣老妇的事告诉了哥哥和妈妈。
至于她的长相就像老去的妈妈,我只告诉了哥哥。
哥哥悄悄对我说:
「看来我之前对妈妈的误会是错的,爸爸的手机,一直在他自己手里。」
「我猜爸爸临死前,一定是见到了你说的那只红衣鬼。」
「我们要弄清楚红衣鬼的来历,才能跟她斗。」
我不安地点点头。
红衣鬼到底是谁?
她为什么长得像老去的妈妈?
恐怖的气息笼罩在我们头顶。
我们返回殡仪馆,同意了将爸爸火化。
然后带着他的骨灰回了家。
晚上,我和哥哥还有妈妈,一起睡在客厅。
如果红衣鬼来了,不管她要害谁,我们都可以互相帮助。
我在忐忑中入睡。
9
一夜无事。
天亮后,妈妈托人介绍,找来一个道士。
请他帮忙看看,那女鬼到底是什么来头。
道士站在屋中,捏了几下指头。
突然,他脸上闪过惊骇之色,扭头瞪了我们三人一眼,竟扭头就走。
妈妈拦住道士,让他说个明白。
道士甩开妈妈的手,厉声道:「天道不可违!」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妈妈追着道士离去的背影,斥道: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害我家人?祸害无辜,算哪门子天道?」
妈妈无奈地哭起来。
我想到我们面对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怪力乱神,以及可能失去哥哥的恐惧,我忍不住浑身颤栗。
哥哥见我和妈妈这样沮丧,一脸淡然地安慰我们:
「妈,琳琳,不用担心我,这几天我就在家好好待着,你们看着我,不会有事的。」
我别过脸,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我已经失去了爸爸,不想再失去哥哥。
到了下午,我发现哥哥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他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打量自己。
我忍不住来到他身后:「怎么了?」
哥哥回过头,看到是我,说:「没事。」
我握住了哥哥的手。
「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不怕。」
哥哥有些惊愕地看着我。
他回头看了一圈卫生间,小声对我说:
「琳琳,那只红衣鬼,好像就躲在家里......」
10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她在哪?」
哥哥指了指卫生间的镜子。
「每次我从镜子前走过,总能从余光里看见她。」
「可等我盯着镜子看,她就不见了。」
我望向哥哥身后的镜子。
镜子中,只有我和哥哥。
为了验证哥哥的说法,哥哥再次从卫生间门外走过。
我躲在不远处,能看见镜子的地方。
可是,我明明看到镜子里只有哥哥走过。
「看到她了吗?」哥哥问。
我摇摇头,又说:「要不,我亲自试一下。」
我让哥哥在客厅等着我。
我独自从卫生间门口走过。
并且,故意放慢脚步。
果然!
就在我经过镜子前的时候,我余光瞥见,镜子里有一抹红色的身影。
分明,就是那只红衣鬼。
我索性站定了脚步。
一点点向镜子转动视线。
随着余光看到镜子的画面越多,我越发明确,红衣鬼就和我站在一起。
甚至可以说,紧紧贴着我,和我并立。
可等我完全看向镜子时,镜子里又只剩下我自己。
我快步来到客厅,避开妈妈,小声对哥哥说:「我看见她了!」
「怎么办?」我着急地问哥哥。
哥哥看出我整个人都在颤抖,轻轻拍拍我后背,说:
「别怕,如果她有能耐直接把我搞死,就不用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
「她一定是想击溃我的心理防线,再通过精神操控让我自杀。」
哥哥不屑地笑了笑。
「我才没那么容易被吓倒。」
「恐怖片里也说了,对于恐惧的事物,我们越是避而不谈,越会放大心中的恐惧。」
「不就是鬼吗?下次我们再见到她,喊她出来聊聊。」
「问问她为什么心里这么阴暗,我给她开导开导。」
听哥哥这么说,我忍不住噗嗤一笑。
心里竟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
妈妈不知从哪里要来各种辟邪的东西,摆放在各处。
确保它们的能量场覆盖全屋,才安心。
尽管我和哥哥都认为这些治不了红衣鬼,但能给妈妈带来心理安慰就够了。
况且在这时候,勇气才是对付红衣鬼最强大的力量吧。
晚上,我们照旧一同睡在客厅。
第二天醒来,哥哥不见了。
11
争执声将我吵醒。
我睁开眼睛,看见妈妈和一个陌生小哥在屋里对峙。
「琳琳,这个人说他是你哥哥,你好好看看他,是不是?」
妈妈指着陌生小哥对我说。
「琳琳,我是你哥,你也不认得我了吗?」陌生小哥着急地望向我。
我愣愣地看着陌生小哥的脸。
「你、你不是......」
「你听见了吧?你是从哪里进来的?立刻离开我们家!」
妈妈驱逐陌生小哥。
不管小哥怎么解释,也无法改变他长着一张陌生的脸的事实。
妈妈终于将小哥推到门外,关上门。
「为什么这个人要冒充哥哥?哥哥去哪了?」
我诧异地找来手机,打给哥哥。
电话铃声却在门外响起。
电话接通的同时,听筒和门外同时传来刚才小哥的声音:
「琳琳,我真的是哥哥!」
「他拿走了哥哥的手机?」妈妈惊讶地问。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突然陷入一种困惑。
「妈妈,我突然不记得,哥哥长什么样子......」
「怎么会这样?明明昨天我还跟哥哥在一起......」
妈妈愣了一下,说:
「总之不可能是外面那个人,他是上个礼拜来家里维修洗衣机的工人!」
「他一定是趁我们没注意偷了家里的钥匙!」
听了妈妈的话,我更加困惑了。
洗衣机维修工,为什么要谎称是哥哥?
真正的哥哥又去了哪里?
我在家里找了一圈,不见哥哥的身影。
「琳琳,我们昨天在家里做过镜子实验,你不记得了吗?」
手机里传出陌生小哥的声音。
我心里一颤。
为什么他会知道?
难道......他真的是哥哥?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一切又是红衣鬼的把戏!
我犹豫了片刻,对妈妈说:「他真的是哥哥!」
就在这时,门外和电话里同时传出哥哥惊恐的叫声。
12
「哥!」
我箭步冲过去打开门。
哥哥不在门外,不在电梯间。
楼下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我冲到走廊,往下望。
哥哥四肢扭曲,躺在一楼水泥地上。
等我和妈妈赶到一楼,哥哥已经没有了气息。
我和妈妈轮番对哥哥进行了二十分钟的急救。
可是,哥哥终究成了一动不动的一具尸体。
妈妈伏在哥哥身上嚎啕大哭。
「红衣鬼,你出来!」
我对着四周大声嘶吼。
妈妈惊恐地过来捂住我的嘴巴。
我挣开妈妈,还要继续发泄,却发现哥哥的手机,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就好像,在坠落那一刻,想要全力保护它似的。
我把它从哥哥手中抽出。
里面的内容,让我瞬间如坠冰窟。
13
安置好哥哥的遗体,我们回到家里。
绝望的情绪占据了我和妈妈的身体。我们脸上都挤不出一丝表情。
晚上,我和妈妈回到了各自的卧室。
我们似乎已经放弃了求生,只是两具等待死神的空壳。
反正,在一起也无法阻挡红衣鬼下手,我和妈妈都默契地选择了独处。
是的,我对爸爸妈妈,始终有一种疏远感。
似乎自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没有像宠爱哥哥一样爱我。
尽管我的性格更活泼,哥哥却更文静。
可哥哥成绩优秀,长得也好看。
是可以让父母骄傲的孩子。
而我不是。
我童年是个爱吃的胖女孩,中学又进入了叛逆的青春期。
我用处处与他们作对的方式,来博取关注与担忧。
总之,我从未见过他们对我露出对哥哥那样的笑容。
突然,敲门声响起。
「琳琳,你睡了吗?」是妈妈的声音。
我紧盯着门下的缝隙,探手摸进枕头下,握紧从厨房拿来的一把尖刀。
「琳琳,你要在明天天亮之前,杀了妈妈。」这是哥哥坠楼前,打在聊天框里的最后一句话。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点下发送。
「什么事?」我拿着刀来到门边,回应道。
「我刚才好像看见哥哥了。」妈妈说。
我心里一咯噔:「怎么会?」
可我转念一想,既然今天早上,红衣鬼能让我们忘记哥哥的样子,说不定,死的不是真正的哥哥呢?
我顿时激动起来,问妈妈:「哥哥在哪儿?」
妈妈说:「刚刚我把垃圾放到门口,看到 1002 开着门,哥哥在他们屋里。」
哥哥怎么会在 1002?
我们家住在 1001。
更何况,哥哥的手机现在在我手上。
「妈,你看错了。」我沮丧地说。
「我也知道很荒谬,琳琳,你能不能陪我去确认一下?」妈妈恳求道。
我犹豫了一会儿,找了个拒绝离开房间的理由:「很晚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别人,明天再去吧。」
妈妈在门外沉默了一阵。
「我知道了。」
妈妈走开了。
我竖起耳朵,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妈妈关房门的声音。
她回房了。
我舒了一口气,准备回到床上。
刚转身,我听见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我惊恐地回过头。
「嘻嘻嘻我来了!」
门一下子被推开,妈妈手里举着一把刀冲进来,癫狂大笑着扑向我。
14
万幸,我手上也有刀。
我躲开了妈妈的第一下劈刺,妈妈扑了个空从我身旁冲过。
我抬起脚全力往她背上一踢,她摔倒在地上。
接着我拉开门,箭步冲出房间。
然而,在我经过妈妈的房间时,却看到一个人影,被吊在屋里。
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定睛一看。
「妈!」
我瞬间哭了,被吊起来的人,是妈妈。
她已经丝毫不会挣扎。
我回过头,我房间里的「妈妈」四肢扭曲地站起来。
她越站越高,完全站起时,脑袋已经超过了门框。
她是那个红衣鬼。
愤怒充满了我的全身,我好像没有那么害怕她了。
她害死了我的一家人。
「我跟你拼了!」
我提着刀,冲向红衣鬼。
意外的是,我一下子就把刀刺进了红衣鬼腹部。
可是,下一秒,她枯朽的大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抡飞。
我重重地撞到衣柜,摔在地上。
痛得好像五脏六腑都碎了。
但哥哥,一定比我痛几十倍、几百倍吧?
窒息的爸爸妈妈,一定比我难受得多吧?
我咬牙站起,捡起掉在一边的刀。
可是,红衣鬼没给我刺她第二刀的机会。
我反复被她抓起,撞在墙上、天花板上、床脚上。
血止不住地从我喉咙里呕出。
我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你是谁......」
「为什么......」
红衣鬼一把揪住了我的头发,一张衰老的脸贴到我面前。
「车很快就要来了。」
我第一次听见了她的声音。
可是......
什么?
什么意思?
她捡起了我掉在地上的刀。
刀刃贴到了我的喉咙上。
我要死了。
【保护好琳琳,我们才会得救。】
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应该保护好自己的。
为什么我没能做到……
「再见了——」
15
红衣鬼瞬间在我面前消失了。
在我拿起地上的一块碎镜,并望向镜中的时候。
果然奏效了。
哥哥那个实验,启发了我。
当时,我直视镜子的时候,红衣鬼不会和我同时出现。
这不是红衣鬼的恶作剧,而是这个奇怪幻境里,红衣鬼也要遵守的「规则」
没错,我相信这里不是真实世界,而是幻境。
或者,梦境。
【哥哥会在三天后自杀。】
【别让爸爸出差。】
【要在天亮之前杀了妈妈。】
【天意不可违。】
这是一个噩梦,充满失去至亲和生命的恐惧。
我依然无法理解爸爸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保护好琳琳,我们才会得救。】
难道,这是我的梦?
难道只要我从梦境逃出去,我的家人都会回来?
之前,我和哥哥都以为,红衣鬼是妈妈的精神所化。
但我忽略了一点。
我和妈妈长得很像。
红衣鬼,可能就是我自己。
无论如何,现在我要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车很快就要来了。】
这是红衣鬼要杀我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是梦境给出的,唯一跟「离开」有关的提示。
我来到阳台,用余光迅速瞥了楼下一眼。
又立即盯着手中的半块碎镜。
只要我紧紧盯着镜子,红衣鬼就不会出现。
天快要亮了。
楼下果然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16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镜子,把刀藏在衣袖里,出了门。
按下电梯。
电梯门打开,我走进去,按下 1 楼按钮。
电梯门缓缓关上。
「等等!」
一个人冲过来,挡住了门。
接着,又从不同方向,冲进来两个人。
我被挤到了电梯最里面。
她们进来后,都转过身,背对着我。
但从镜子里,我看到了她们的侧脸。
我全身汗毛耸立。
她们分别是青年的、中年的、老年的,我自己。
不同年龄的四个我,同时进入了这部梯厢。
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我把藏在衣袖里的刀子握紧了一点。
也把碎镜握紧了一点。甚至划破了手,渗出鲜血。
一楼到了,我们先后走出电梯。
来到白色面包车旁,司机探出头,对我们竖起一根手指。
「只有一个座位了!」
看来红衣鬼不会出现了,四个我都放下手中的镜子,互相打量彼此。
谁上车?
「既然我们是同一个人,那就看谁离开这里可以利益最大化。」青年的我说。
「我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幻境里,离开之后是醒来吗?还是什么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如何判断利益?」中年的我质问。
「你会带我们其中一个去哪里?」老年的我问司机。
司机只催促道:「你们还有 5 分钟做决定。」
最后,我们决定看运气。
四个我都把手中的碎镜砸在地上,挑出砸碎后最大块的镜子。
谁的镜子最大,谁上车。
我赢了。
可就在我准备上车时,老年的我突然从身后抓住我的头发,一把冰凉的刀子从我喉咙上划过。
「对不起,魏琳琳......」
老年的我在我耳边说。
我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老年的我朝不远处的绿化带招手:「阳阳,快过来,上车了!」
一个小男孩从绿化带站起,冲向白色面包车。
老年的我把小男孩放到车上。
「走吧,师傅。」老年的我对司机说。
面包车关上门,缓缓驶走。
老年的我流着泪,向小男孩的背影挥手。
青年的我和中年的我,面无表情地目送着面包车远去。
原来她们早就商量好了。
我不甘地流下眼泪:「你们骗了我……你们欺负我……」
青年的我来到我身旁,蹲下来,轻轻抚摸我的脑袋。
「琳琳,睡吧,所有悲伤和痛苦,都会消失的。」
「别怕,别怕,睡吧……」
17
圳东老人院。
护工小玥领着一家三口,来探望一个叫魏琳琳的老人。
魏奶奶已经 70 多岁,因为患上阿尔兹海默症,一年前被送进这里。
小玥刚接管魏奶奶的时候,对她的印象并不好,不是嫌弃厕所臭,就是抱怨风扇叶上有灰尘,总之,是个尖酸刻薄的老人。
但自从得知小玥有个哥哥后,魏奶奶却一下子和小玥亲近起来。
她不犯糊涂的时候,总是热衷于跟小玥谈论自己的哥哥。
从一次次碎片式的交谈中,小玥渐渐了解这个老人。
魏奶奶从小读书、长相不如哥哥,因此得不到母亲的喜欢。
她父亲又是个不问家事的人,在父亲一次出差的时候,母亲发现了他出轨的事实。从那以后,家庭氛围变得越来越压抑。
唯独哥哥从小到大都护着她,支持她做各种事情,给她提供人生建议。
可是,各自成家之后,魏奶奶的婚姻并不幸福。
她丈夫就像她父亲一样冷漠,争吵声从原来的家来到了新的家,不幸福的话从妈妈嘴里来到了她的嘴里。
幸运的是,她有一个像自己哥哥一样优秀的儿子,学习成绩好,从不用父母担忧。
魏奶奶在谈论自己人生的大部分时候,眉头都是皱起来的。
唯独在说到哥哥时, 变成一个被宠爱的妹妹。
魏奶奶入住老人院之后, 她哥哥跟着魏奶奶儿子来过几次。确实是个彬彬有礼、温和绅士的老爷爷。魏奶奶的家人每个月都会来看她, 孙子阳阳还会带来他最新画的画,给魏奶奶唱新学的儿歌。
被带过来看望老人的孙子辈, 阳阳是最孝顺的一个, 不抱着手机, 也不闹着回家。
但随着病情的发展,魏奶奶的记忆力衰退到底是越来越严重。
说话颠三倒四, 每次上厕所都要找半天路, 有时还憋不住拉兜里。
上个星期, 有个维修工来院里修理洗衣机,魏奶奶把维修工认成了她哥,拉着不让走,让人家好一顿尴尬。
今天一早,还有其他老人投诉,说魏奶奶昨晚睡觉时大喊大叫,吵得大家不得安宁。
但令小玥意外的是,魏奶奶一见到家人,立即响亮地喊了一声:「阳阳乖孙!」
反应比以前还快。
18
小玥看着魏奶奶祖孙俩其乐融融, 不禁惊讶。
难道魏奶奶知道家人今天要来,精神状态一下子变好了?
她也不懂,老人痴呆这病就是很玄。有的老人, 还隔三差五把她当成自己女儿。
这时,魏奶奶的儿子向小玥走来。
小玥打了声招呼:「魏先生。」
「刘护工,我想问一下,我妈这个月状态怎么样?」魏先生礼貌问道。
小玥如实告知。
魏先生叹了口气:「上次她还能认得我,还问我舅怎么没来。我妈跟我舅感情好,没得病的时候,两老人经常打电话,现在吧,我舅住他女儿那,本来就离得远, 来一趟也不方便。这次倒不提我舅了,可她连我也不知道是谁了, 只认得她孙子。」
小玥感到意外, 但她毕竟不是医生,无法作出解释,只好安慰了魏先生几句。
这时,魏奶奶身上的电子器响起提醒。
小玥对魏先生说了声抱歉, 拿来药和温水。
「魏奶奶,到时间吃药了。」
小玥准备喂魏奶奶吃药,魏太太把儿子阳阳拉到一旁。
魏奶奶却茫然地看着小玥,指着自己。
「你叫我吗?」
她有点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我是......魏奶奶?」
「我为什么是魏奶奶?」
「魏奶奶是谁?」
「她是什么人?」
魏奶奶发起一连串的自问,让旁边的小玥和魏太太一时都不知所措。
魏先生急忙过去安抚, 却被魏奶奶推开。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走开!
「阳阳, 快来我这!」
阳阳想过去,但魏太太看到魏奶奶精神如此不稳定,将儿子拉住了。
「你们是谁?
「这是哪儿?
「我怎么不在家里?
「我想回家, 谁把我接回去?
「我要回家……
「妈妈......你在哪儿?」
「妈妈......」
魏奶奶轻轻地、脆弱地抱着自己,她像个孩子般,无助地哭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