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桉娶我的那天,举办了整个京圈最盛大的婚礼。
宣誓时,他攥紧我的手喜极而泣,像个孩子。
他哽咽着说:「周聿桉这辈子定不负钟予。」
两年如漆似胶的婚姻生活后,他求我给他生个孩子。
看着他眼中的希冀,我答应了。
可曾经那个仿佛离开我活不了的男孩,还是在我孕期耐不住寂寞,出了轨,背叛了誓言。
1
怀孕六个月时,我赴约参加京圈太太的下午茶聚会。
周聿桉小心翼翼地牵着我,将我安顿在最信任的何太太身边。
在一群女人的围观与唏嘘下,他依然满眼深情,面不改色地屈膝为我掖好飘起的裙角。
「周太太真幸福啊,结婚都快三年了,周先生还这么宝贝你呢。」
「他们两人的感情那是出了名的深,就算你戒指上镶的钻变质,人家两人的感情都不会变。」
「……」
周聿桉弯起嘴角,冲众人轻拍他一直牵着我的左手:
「各位太太就别打趣我了,拜托大家下午仔细照顾我家阿予。」
「我就在楼下咖啡馆等着,聚会结束就来接阿予。」
我和他相牵的手上,闪耀两年多的婚戒依然灿烂。
周聿桉走前为所有人的下午茶结了账,又惹来大家好一阵的羡慕话。
我浅笑不语,应下了这些迎合。
没过一会,手机短信响起,署名写着个「周」字。
身侧的何太太看到后笑着说:
「周聿桉这才刚走没一会,还是不放心给你发消息啊?」
我没有应声,暗自看眼消息,指尖还是没能抑制住地轻跳。
短信是周聿桉司机发来的:
【太太,先生让我送他去梁小姐那里。】
维持着嘴角的浅笑,我将手机扣翻在桌面,让何太太扶着我走到落地窗前。
何太太前阵子刚成婚,和他先生亦是甜蜜得不行。
她带些慕意地同我去看楼下停着的周聿桉的车,她问我:
「你说我和先生也能像你们一样,感情永不变质吗?」
我看着周聿桉加快脚步上车,司机载着他,车开向了背离咖啡馆的方向。
背对着人群,我收敛起幸福的笑容。
摸索着钻戒上的磨损,我回答道:「哪有永不变质的东西?」
曾经那个仿佛离开我便不能活的男孩,不知何时,已经变了。
他还是没能耐住寂寞,在我孕期出了轨。
2
周聿桉有多爱我,我是心知肚明的。
我们家族是世交,我与他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从懂事来,他的一切便都以我为中心,围着我转圈。
幼时,我喜欢城北那家的提拉米苏,他便花重金招来那位甜品师。
中学时,我们全家搬去上海居住,他这个养尊处优长大的太子爷便孤身一人追来上海独居。
只为陪我上下学,上同一所中学。
大学,他二话没说拒绝了瑞士的通知书,来荷兰陪我进修。
我也曾心疼地告诉他,不用一直守着我,你对我这么好,我会记着的。
那时的他说:「阿予你不用管我。」
「你就大步往前走做自己,活得潇洒灿烂,我永远会在你身后,这是我的使命。」
彼时正值圣诞节,漫天烟花绚烂。
我看着满眼都是我的少年,虔诚地低头许愿:
「钟予和周聿桉,白首不相离。」
就是那天我决定,停下脚步吧,和周聿桉有个幸福的家。
答应周聿桉求婚的那天,他高兴得整夜睡不着觉。
他跑遍整个上海城,满城的荧光屏上写着:
【周聿桉要娶他最心爱的 zy 了。】
周聿桉因为这事,可没少被京圈的贵公子朋友打趣。
他们都说,爱上我的周聿桉像个三岁的幼稚小孩。
他们还说,我钟予,就是周聿桉跳动的脉搏。
嫁给周聿桉定居北京的时候,遭到了爸爸强烈地反对。
虽然他也中意周聿桉这个女婿,但他不希望我远嫁。
那时的我,信誓旦旦地和爸妈说:
「我就是周聿桉的命,他离了我活不了的。」
「我相信他不会负我。」
……
现在想来,着实可笑。
这个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呢?
周聿桉又怎么可能,真的非我不可呢?
3
下午茶聚会进行了三个小时。
结束时,还没等我给周聿桉打电话,他已经准时地出现在大厅门口。
他如视珍宝地向我奔来,第一时间护住我的腰,一如既往地用右手牵起我的左手,对戒相碰。
旁人都称赞我们坚不可摧的爱情,可我只闻到了他身上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还有廉价的香水味。
车辆启动后,驾驶座的司机不停地躲避后视镜中我的视线。
周聿桉拿出为我打包的咖啡,包装袋上的 logo 正是楼下那家咖啡馆。
他掀开杯盖为我轻轻吹气:
「你前段时间不是想喝咖啡了吗?还是你最爱的那个口味。」
「为了宝宝再忍忍,你只喝一口,剩下的我喝。」
怀孕前,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家咖啡馆的卡布奇诺,半糖。
刚怀上孕的那段时间,我常常半夜犯起咖啡瘾。
周聿桉不厌其烦地深夜开车跑到这里,为我打包一杯卡布奇诺回家,只为让我闻着这浓稠的香味入睡。
那时,可能是我最折腾周聿桉的日子,我控制不住地闹情绪,为了肚子中的宝宝放弃自己喜爱的一切时,总感到委屈。
我不开心,周聿桉就跟着受罪。
我平复情绪后向周聿桉道歉,他却红着眼攥紧我的手:
「早知道生孩子让你这么痛苦,就不让你怀了。」
这么想来,我好像很久没对周聿桉无理取闹了。
是从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从知道梁小姐的存在后吧。
我心底暗自苦笑。
周聿桉如今倒是主动地为我买来卡布奇诺,究竟是因为心疼我怀孕辛苦呢,还是为你刚刚背着我见梁小姐欲盖弥彰。
我闭上发酸的双眼,靠近咖啡杯用力地闻。
再闻不到曾让我心安,依赖的浓醇香味,只剩周聿桉身上不属于我的,刺鼻的香水味。
我没忍住干呕出声,周聿桉连轻拍我的背。
他只以为我是正常的怀孕反应,让司机停下了车。
胃里止不住地泛着酸,我抚摸痛到发麻的心脏,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胃是情绪器官。
眼泪顺着我的眼角滴落,我呛红着脸,平静地说:
「周聿桉,我恶心。」
他心疼地看我:「阿予现在连喜欢的卡布奇诺都闻不得了吗?」
我扯起嘴角摇头:「是你身上的味道,让我感到恶心。」
周聿桉瞬时滞在了原地,他映射着我的眸子颤抖不已。
他干涩出声:「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周聿桉不知道,其实我和梁小姐已经背着他见过面了。
4
梁白安是周聿桉公司附近财大毕业的研究生。
她有着年轻女孩该有的青春活力与天真浪漫,有着与我不同的通情达理。
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在我孕期陪伴在周聿桉身侧。
可她没有的,是我从小生活在富贵圈独有的眼界与心胸。
与她的见面,是我提起的。
梁白安第一次见我时,穿着与她格格不入的奢侈品牌西装。
崭新的面料表示她是专程为见我,昨日刚购买的。
而她除去西装外浑身上下的朴素,又可见她下了多少心血。
我坐定在她面前,她整个过程都在轻微地颤抖着。
我把与周聿桉的婚戒摘下来放在我们二人中间。
我问她,知道周聿桉有家庭吗。
她苍白着脸,许久后还是硬着头皮,摇头说不知道。
我哂笑却没有拆穿她。
在我怀孕前,做完设计稿便会去周聿桉公司闲坐。
他公司上下无人不知,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周聿桉,是怎么屈膝为我穿鞋的。
就算她梁白安刚来公司,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没有说为难她的话,而是给她讲了很多我与周聿桉无关的事。
我讲我在荷兰进修时取得的优异成绩,讲我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谈下的生意。
我说,我足够优秀的自身,决不允许自己做祸害别人家庭的小三。
那日我说完这句话,提起包转身便上了周聿桉来接我的车。
他不明真相,柔情地抚摸我发梢:「是去和老朋友叙旧了吗?」
在周聿桉看不到的地方,我将刚刚与梁白安的音频保存:
「是劝一个人迷途知返。」
周聿桉专心操控着方向盘:「我的阿予真善良。」
我望着周聿桉带些陌生的眉眼。
可是周聿桉,在我这里你没有知错能改的机会。
等我做好一切准备全身而退,我的世界便再容不下你了。
5
因为心底藏着的计划,我到底还是没揭穿周聿桉。
我强迫自己笑起来,把锅甩给司机小李:
「我闻错了,应该是小李身上的消毒水味,前阵子他和我说,他大舅来甲院看病。」
小李猛地攥紧方向盘。
我假装看不到他与周聿桉在后视镜中彼此慌张的眼神。
小李连声应道:「是的,最近下班我就去医院陪床了。」
「太太要是闻着不舒服,下次我换身衣服再来。」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还转过身与周聿桉开玩笑:
「看我这孩子怀的,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可周聿桉笑不出,他用力将我揽入怀中,像是怕失去什么般,用力到像要把我揉入他身体中:
「阿予,不要离开我。」
「我们发过誓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将下巴抵在他肩,轻轻「嗯」了声。
可先背叛誓言的人,是你啊。
6
荷兰学校发来邀请帖,是我所设计的一款珠宝要参加这次发布会。
周聿桉知道后,下意识地劝怀着身孕的我不要奔波。
我看向他的眸冷了几分:
「设计师是我一生的梦想,你想拿孩子干涉我的事业吗?」
周聿桉愣在原地,回过神后连慌张地蹲在我身侧:
「对不起阿予,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我没有想羁绊你。」
他焦急的语气代表着他的情真意切。
担心我是真,不想羁绊我也是真,可下意识地阻止我,还是真。
或许曾经那个深爱我的少年,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慢慢消失不见的吧。
7
为了弥补我,参加完学校的邀请会后,周聿桉带着我留在荷兰游玩了半个月。
他没再说过一句否定我的话,我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去哪便去哪,大有回到曾经他说的那样——
我只管向前走做自己,他永远在我身后。
可当我走在异国街头,看到一个小男孩吹着泡泡玩耍,回头想要与周聿桉分享时,他依然在我身后,却不再看着我。
他低头用手机打着字,与相隔万里的梁白安联系。
我收起笑容,没有多做停留,转过身继续大步流星地走着。
再没为周聿桉回一次头。
8
我们在山野别墅定了一整月的房。
在我上大学时,我和周聿桉经常把约会地点定在这里。
这里能看到全世界最好看的夜景。
抬头望去,无数星星闪烁不停,流星常常经过。
周聿桉曾指着最亮的那颗星星对我说:
「阿予,只要你想,我就把最闪亮的星摘给你。」
那时我总笑着说周聿桉幼稚,但我知道自己心里已然溢出的欢喜。
所有人都知道周聿桉离不了我,那我呢?
我早已对他产生了依赖,离了他,我会怎么样?
一直以来,我从不敢想这个问题。
带着凉意的晚风袭进我的衣襟。
我转头看去不远处将手机背对着我打字的周聿桉,平静地自己掖紧了裙角。
周聿桉的手机不断地有短信提示声响起。
随着我们在荷兰居住的时间,频率越来越高。
可突然有一天,我听不到那提醒声,原来是周聿桉调成了静音。
说好与我一同欣赏夜景的周聿桉,此刻指尖飞快地回复消息。
「周聿桉……」
我想问问他,真的有那么忙吗?
他抬起头看我,我还来不及问出口,便被他的手机铃声打断。
周聿桉低头看着来电署名,我捕捉到他收紧的双手。
他犹豫片刻,故作轻松地回望我:
「公司的电话,可能有急事,我接一下。」
我不语点头。
以往在我身侧,他从不接公务电话的。
周聿桉特意当着我的面接通电话,面不改色地用「嗯」来回复对方。
若不是我早接过梁白安打来的电话,我都要被周聿桉这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哄骗了。
9
在我与周聿桉定下来荷兰的行程后,我与梁白安第二次见了面。
是她约的我。
与第一次见的她相比,她宛如换了一个人。
她戴上了高定的珠宝,手上是镶钻的手表。
她故作不经意地向我炫耀,这些东西都是周聿桉买给她的。
我不得不承认,人靠衣装马靠鞍。
在金钱堆砸装扮下的梁白安,倒是有了几番韵味。
她不再紧张得发抖,不再否认某些不堪的事实,甚至得意洋洋地威胁我: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如果人爱上第二个人,只能说明他遇到的第一个人不够正确。」
「钟小姐也是体面人,既然知道了现实,何必耗着聿桉,不给自己留脸面呢?」
她开始向我攻击。
我只是淡淡地抿口茶,当着她的面给周聿桉发语音短信:
「我想回荷兰那家别墅看星星,你订一个月的房吧。」
梁白安听着周聿桉回给我的消息,气得脸通红。
「好,阿予想住多久,我就陪你待多久。」
在梁白安开启下一轮毫无意义的言语攻击前,我站起了身结束这场争论。
临走前我只和她说了一句话:
「梁小姐知道自己在无意中模仿我的形象吗?」
或许就是这句话刺痛了她的虚荣心,她开始疯狂地联系陪在我身侧的周聿桉。
我们在荷兰的第二十天,她给我打来电话,歇斯底里地发疯。
一如现在接听电话的周聿桉的表情,我平淡地听着她痛哭流涕。
不同的是,不知对面说了句什么后,周聿桉猛然蹙眉。
他落荒而逃般躲开我的视线,他忙出声告诉手机对面:
「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再抬起头来看我时,双眼开始泛红。
他如同星星般的黑眸剧烈颤抖,诉说着他此时此刻的不知所措。
我装作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地继续刚刚的话:
「周聿桉,以前那颗最闪亮的星不闪烁了。」
「你帮我摘下来吧,我想看看,它怎么就坏了呢?」
可此时此刻如临大敌的周聿桉,已顾不上我这无厘头的话。
他开始收拾行李,带些颤抖地说:
「阿予,公司出事了,我得回去一趟。」
我没有应声,静静看他胡乱地将衣物丢进行李箱中。
临走前,他抱着我向我道歉:「阿予对不起。」
「等我处理好公司的事,就回来陪你。」
我看着他,缓缓点头后转过身,继续看漫天璀璨。
就连周聿桉拉着行李箱关门,我也没回头相送。
想必这次的事真闹大了吧。
不然,曾经那么宝贝我的少年,怎么会察觉不到我现在异样的情绪。
手机屏幕闪亮,司机发来短信:
【太太,梁小姐她……怀孕了。】
「啪嗒——」
不知何时盈眶的泪水,悄然滴落在屏幕上。
10
我自己一个人,守护着肚中的孩子,回了国。
我沉默地收拾着我和周聿桉家中的点点滴滴,将属于我的东西,与周聿桉剥离。
我瞒着所有亲朋好友,独自承受着背叛的痛苦。
过往信誓旦旦向别人展露的,周聿桉对我的爱意,如今化为尖刀利刃直直刺向我心。
自我怀孕来,所有衣物都是周聿桉帮我收纳整理。
所以现在要拖着肚子独自收拾时,一切都显得尤为困难。
行动困难,呼吸也困难。
从知道梁白安的存在后,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再不平静。
它翻涌咆哮,似要将我完全吞噬。
肚中孩子仿佛感知到我的痛苦,我的肚子也开始胀痛。
我扶着肚子缓缓跌坐在地上,咬牙忍着眼中的水雾不聚集。
而爸爸打来的电话,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司机小李是我嫁来北京时,爸爸暗地安插在周聿桉身边的。
想必小李已经把梁白安的事告诉了爸妈。
接通电话后,那边没有说一句话。
只有明明动了怒气却又无奈的粗喘气声。
心里涌起万般委屈。
我想起当初说要陪周聿桉来北京时,对坚决不同意的爸爸说的话:
「从上海到北京算什么远嫁?不就一趟飞机的事儿嘛。」
爸爸浓眉皱起:「我告诉你什么是远嫁。」
「周聿桉这小子让你委屈了,两小时后我的巴掌没到他脸上,这就是远嫁!」
那时的我只被爸爸逗笑,幸福地望着给我切水果的周聿桉。
我说,爸,我和你打个赌,周聿桉肯定比你更舍不得我委屈。
……
曾经我对周聿桉有多信任,现在就有多没脸面对爸爸。
他或许严厉地斥责我,怪我当初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他或许会故作轻松地说我赌输了,然后安慰我。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沉声说:
「我们去接你。」
这是我知道周聿桉的背叛后,第一次放声大哭,仅仅是因为爸爸的这五个字。
11
我回国的第三天晚上,周聿桉回家了。
当他累得满脸胡渣打开灯,看到一半东西被收纳起的家,与地上流干眼泪的我时,他如雷轰顶。
我看出他尽力地想让自己放轻松,欺骗自己般地低声询问我:
「阿予,发生什么事了?」
我再忍不住地哂笑他。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伪装。
周聿桉被我的一笑吓得扑向我,身上是极其陌生的气味。
他颤抖不堪地拥紧我:
「阿予,你别这么看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一刻,我对周聿桉只感到陌生。
我挣脱开他的拥抱,平静地问他:
「你什么时候变得敢做不敢当了?」
周聿桉跪在我面前,抓得我手直发疼:
「阿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只是同情梁白安,她寒门苦读了很多年才来到北京,可她妈妈在生她时就难产死了,她爸爸又得了骨癌在医院。她孤零零一个人,身上扛着巨大的医药费……」
「啪——」
我一个巴掌直接扇在周聿桉的脸上,毫不留情的力气直让他歪了头。
我打断他的话,语气冷漠得发寒:
「她有着什么样的身世,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与周聿桉近三十年来,别说动手,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讲过。
他被我扇打得滞在原地,眼中噙满的水雾不知是因委屈还是忏悔。
我甩开他试图搀扶的手起身,走向书房。
比起他痛苦的喘息声,我平静得像无事发生:
「是不是我怀孕后没怎么在事业上拼搏,你就把我当傻子了?」
女人的第六感永远是最及时且最准确的。
早在第一次我站在家里落地窗前,看梁白安从车里下来欲搀扶应酬后东倒西歪的周聿桉时,
我就记住了这个女人。
我摘下手中的钻戒,透过书房的灯光看里面细微的裂痕:
「可那时我并没把梁白安当回事,因为你说过,这辈子不负我。」
提起这句话,我低嘲出声。
周聿桉这时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自己犯的错有多该死。
他扑通一声直直跪在我面前,接二连三地扇自己巴掌。
他哭出声乞求我的原谅,小心翼翼地牵着我的指尖:
「阿予你打我吧,你想扇我,想踢我都可以。」
「求求你原谅我,我一定和梁白安断得干干净净。」
我低眉摇头:「你记不记得我曾劝过一个人迷途知返,那个人就是梁白安。」
周聿桉轻蹙起的眉头,表示他没想到。
原来我和梁白安在那么早前就已经见过面了。
「我给过她机会,让她保留自己的尊严,可她没有珍惜,一错再错。」
「甚至还跑来我的面前耀武扬威,可我只当她是个笑话。」
周聿桉颤抖着,不断向我道歉:
「阿予对不起,我没想到她敢直接骚扰你。」
「我一定让她向你道歉,求求你原谅我。」
我抽离手,将钻戒递向他:
「周聿桉,在我这里,你一次犯错的机会都没有。」
「你但凡有了念头,我们就再没可能。」
泪水不断地从周聿桉眼中夺眶而出,他像个孩子般固执地摇头,拒绝接过我的戒指。
我便毫不动容地松手,任由戒指落在地上,滚落到沙发角落。
「阿予,别这样,我不能没有你。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周聿桉狼狈地从沙发底捡出钻戒,跪着爬到我身侧。
我拉开抽屉,从自己满满的设计稿中,拿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
「我们代表着两个家族的脸面,都各自体面些。」
「周聿桉,签字吧。」
周聿桉不信命般地撕毁那张协议书,痛哭流涕地向我乞求。
我曾以为这一刻真正到临时,我会感到难过,或许会为他感到心软。
可我现在只觉得坦然,还有几分替过去自己的不值。
我冷眼看着周聿桉将协议书撕碎,问道:
「你把梁白安现在安排到了哪里?」
他乍然泄气,再没了勇气乞求我:
「我把她送去了美国……」
我冷笑着闭上了双眼:「如果不是我今天拆穿,你还想瞒我多久?」
「瞒到她把那个孩子生下来吗?」
「周聿桉,我对你真失望。」
12
周聿桉没了脸阻止我,他红着双眼跟在继续收拾行李的我身后。
在我够不到高柜上的东西时,他违心地帮我取下,然后低声下气地唤我的名字:「阿予。」
「钟予。」
最后的最后,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坐在沙发上等待。
周聿桉静静地跪在我面前,目光巴巴地紧盯着我。
我依然平淡地对他说:「周聿桉,我们离婚吧。」
「钟予,你杀了我吧。」
周聿桉痛苦地摇头,无力地说:「离开你,我真的不能活。」
泪水再次翻涌,他尝试压抑自己的哽咽。
这副模样像极了当初婚礼上,他哽咽着庆幸终于把我娶到手的样子。
只是那时,他坚定说的话是「周聿桉这辈子定不负钟予」。
而现在是他做尽对不起我的事后,还妄想得到我的原谅。
我看着周聿桉那双深邃的桃花眼:
「人们都说,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周聿桉,我不需要你做这些,我只想问问你,当初那个深爱我的男孩,去了哪里?」
周聿桉向我靠近,想得到我的片刻动容:
「阿予我还在这,我一直都爱着你啊。」
我默声摇头否认。
正是我看过周聿桉那般深爱我的样子,所以当这份爱意变质时,我才能最清晰地感知。
周聿桉缓住了情绪,恢复理智后开始想尽办法留住我:
「阿予,我们的孩子就要诞生了。」
「你就原谅我一次,给我们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我发誓,再也不会犯错了,好吗?」
我猛然皱起眉,嫌恶地避开他想要触碰我的手:
「你想用孩子困住我?」
胃里又一次翻涌恶心,这一次只因面前这个男人:
「当初你求着我生孩子时,是怎么保证不会让孩子困住我的生活的?」
「也对,就连婚礼上的誓词你都能违背,何况这些无足轻重的保证。」
「周聿桉,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13
及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还想要辩解的周聿桉。
他安抚我好好坐着,转身去开门。
还没能来得及看清来者,他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周聿桉被揍在地上,蹙起的眉头在看清来者是我从上海赶来的爸妈时,瞬间泄了气。
他知道,一切再无挽救的余地了。
他不敢反抗,挨下我爸拳拳到肉的挨打:
「周家小子,我记住你了。我家小予在你这受的委屈,我定要找你整个周家算账!」
若不是我妈扶着我来到二人身侧,我爸大抵是真要把周聿桉揍到半身不遂。
我拿出一份新的离婚协议书,连带着一个 U 盘放到全身挂彩的周聿桉身侧:
「这个 U 盘里记录着你所有出轨的证据,给梁白安买了多少东西,背着我和梁白安上了多少次床。」
「哦对了,你以为与梁白安的第一次是因为对家想要给你挖坑,却误打误撞进了梁白安房间。」
「其实一切都是你所同情的梁白安策划的,里面有她给你下药的证据。」
「如果你还是犯贱,舍不得她,我钟予自己有能力让她把牢底坐穿。」
我决然地离开了那个家,丝毫没有感到不舍。
因为从周聿桉看向我的双眸开始变质的那天起,我就开始联系律师暗中争夺我的股份,将孩子的抚养权揽于手中。
我就事不关己地观望着,看着周聿桉毫无防备心地将梁白安留在身侧,看着他一步步落进梁白安为他设下的温柔陷阱中。
自始至终我都清醒,如果连这种底线问题都需要我看守着周聿桉,那这份感情只会成为我前进的羁绊。
我所要活的精彩的一生,不能被一个不坚定的男人困住。
如今周聿桉的一切,不过是他的咎由自取。
而那个发誓要对我好一辈子的男孩,我只当作他被时间扼杀,连带着那个曾无比依赖他的我。
14
或许这个世上永不变质的,只有爸妈对我的爱。
他们接我回了上海,在圈中高调宣布我与周聿桉离婚的事实。
众人对惊雷般的消息惊讶之余,不停地猜测着我们感情变质的原因。
我毫不避讳地对外公布周聿桉婚内出轨的事实。
怀着七个月大的孩子再度回到属于我的战场。
我新画的一幅设计稿发布。
人人向往的坚不可摧的钻石中,透露着密密麻麻的裂痕。
我将其命名为《自然变质》。
祭奠那个曾说要为我摘星星的少年。
……
周聿桉对外承认自己所犯的错误。
耗费十多年经营的公司一夜间股价大跌。
他还是不断地试图联系我,不再妄想得到我的原谅。
他说想要尽全力弥补我。
我没有再多关注他与梁白安。
只知道周聿桉动用所有关系寻找金牌律师,把梁白安告上了法庭。
再见到梁白安时,是她如同疯了般冲向我,却被我爸安排在我身边的保镖拦住。
她冲我骂着最恶毒的话,将她现如今的下场归结在我身上:
「钟予你不得好死!是你,一定是你逼聿桉打掉了我们的孩子!」
「凭什么,凭什么到头来周聿桉还是爱着你?凭什么生来就能得到我这辈子够不到的一切?」
「凭什么我就连唯一的爸爸都保护不了,昨天他还是因为癌症死了……呜呜呜,一开始我只是想让周聿桉帮我救救我的爸爸……」
梁白安没了上次见面时向我耀武扬威的风采,也见不到我在周聿桉公司初次看到她时,她身上那与生俱来不服命的拼搏劲头。
她拖着残破不堪的身心,在我面前痛哭流涕。
埋怨我,埋怨周聿桉,埋怨世道的不公。
梁白安不止一次地挑衅过我。
她说我没了周聿桉的宠爱便什么都不是。
可她眼里只看到我身边的周聿桉,却从看不到我从小为自己苦练的钢琴,也看不到我为了设计一件珠宝而熬的夜。
我不屑于打她骂她,因为她根本与我不在一个层次。
我睥睨着这个扼杀我曾深爱的少年的帮凶,淡漠的语气中夹杂几分嘲意:
「我提醒过你的,是你非要自贱招惹我。」
「就算你真的蛊惑了周聿桉,我就凭自己也完全能弄死你。」
「梁白安,你真可悲。」
15
周聿桉没有丝毫心软地把梁白安告得坐了牢。
他公司以前加上我微信的员工给我发消息说,离婚后的周聿桉像是变成一具只会处理公务的行尸走肉。
脾气变得很暴躁,大家再也没见过他的笑容。
我没有回复,只是当过眼云烟般看完,然后删除了这个员工的微信。
京圈里再有人向周聿桉提起我时,他只会瞬间红了双眼,然后吱声不出地灌自己酒。
喝醉后的他,常常当着众人的面流泪,述说着他对不起我的罪行。
他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几次喝进了医院。
有些心软的朋友看不下去联系我。
他们劝我回头看看周聿桉,原谅他一次吧。
我没有应声,逐渐疏远了这些朋友。
我所受过的背叛与伤痛,他们永远不会懂。
而早在荷兰的街头,我就已经回头看过周聿桉。
只可惜当时他低着头,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也曾为他心软过。
16
爸爸接我回家后,说到做到地针对周家生意,抢了他家很多大单。
心思根本不在公司的周聿桉无力反抗,周家在国内的生意直线下降。
周聿桉父母也登门拜访多次。
想起一直以来视我如掌上明珠般的二老,我还是见了他们。
他们看着我已经九个月的身孕,眼中只剩下惋惜:
「是小桉糊涂啊,他没能好好珍惜你,是我们周家没福气。」
「就算你与小桉断了联系,也记得常念起我们夫妻俩,我们是真的把你当女儿对待。」
「我们已经决定搬去欧洲生活了,小桉以后不会打扰你了。」
「孩子出生后……有一切需要的尽管找我们。」
他们满眼深意地对我依依不舍,我笑着答应他们。
送走二老时,爸爸还是赌气不肯给周伯父好脸色看。
周伯父自知没理地轻拍我爸爸的肩膀,沉重地叹口气:
「这事儿怪我们周家,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爸爸还是没忍住,看着自己好了一辈子的兄弟:
「哼,看在你的老脸上我这次就放过你周家。」
「不过你家小子,我钟毅这辈子碰上一次揍一次。」
周伯父连声应和:「是,该揍,该揍!」
17
十月怀胎结束,我进产房的这天,周聿桉和二老还是从欧洲赶了回来。
我生完宝宝后听妈妈和我讲。
周聿桉跑到手术室外时,二话不说就想冲进去见我。
护士告诉他手术已经开始, 不能再见孕妇了。
他这才冷静下来, 头也不敢抬地面对我爸爸:
「爸……钟伯父, 今天您就是把我揍进手术室, 我也还想见阿予一面。」
而彼时, 这两个世界上最为我忧心的男人,哪还顾得上远比不上生死之大的事。
所幸这一年来,我将自己与孩子保护得极好, 生产顺利, 是个健康的小男孩。
被推出手术室时, 不知原地踱步了多久的周聿桉第一时间冲来,柔声问我:「阿予, 疼吗?」
不过数月未见,他沧桑许多。
尽管西装熨得整洁, 也难掩他眼下的乌青与消瘦的皮骨。
可这再与我无关,他离了我究竟能不能活, 我不在乎了。
我避开他的目光, 看去爸妈和周家二老。
庄严一生的爸爸眼中噙满水雾,声音颤抖:
「孩子和你刚生下时一模一样。」
……
后来那几天, 周聿桉还是不断地想见我。
我阻止试图用暴力解决问题的老爸,选择再见周聿桉一面。
他打开病房门时, 世界仿佛静了下来。
我们相顾无言,知道彼此间再无可能。
他放下一张卡,躲闪着我的目光:
「这是我作为父亲的责任,我不会和你争夺抚养权,只求你肯让我偶尔见见他。」
我浅笑摇头:「就算你想争,也争不过我的。」
「我没在你出轨的第一时间和你离婚,就是为了收集证据,给自己和孩子铺后路。」
「等孩子懂事后,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他。到时他原不原谅你,就是你们父子的事了。」
周聿桉指尖颤抖,低头苦笑:
「阿予,我怎么会舍得与你争?」
有某一瞬间, 他与我记忆中犯错时会低头的少年重叠。
「阿予, 我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
「但可不可以允许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弥补你?」
过往与现实剥离, 我看去周聿桉的眼里不含任何情感:
「周聿桉,你能做到最好的弥补就是别再打扰我的生活。」
「下辈子也不要再出现了。」
「滚吧。」
别再继续扼杀我回忆中的少年。
18
我给孩子起的名字很简单,周乐。
漫长充满变化的一生, 我只求他永远平安喜乐。
带着周乐再回荷兰时,是为参加我四年前设计的《自然变质》获奖仪式。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异国街头, 圣诞节漫天飞雪降临之际,心里又想起永远走在我身后的少年。
「妈妈, 走快点呀!」
稚嫩的童音把我从回忆中唤醒。
他吹着泡泡蹦蹦跳跳地,邀请我一起向前走。
当过往的甜蜜与疼痛逐渐模糊,我只剩下满怀庆幸。
庆幸自己不是偶像剧里的女主,没有为爱情放弃所有。
我还有热爱的事业, 坚守的本心,和那个永远爱惜自己的我。
……
我买下了那套山野别墅,将这片最爱的星空这辈子据为己有。
抬头望去时, 我已经想不起来曾经那颗不再闪烁的星星的位置。
但银河中永远会有最闪亮的一颗星。
怀中的周乐指着那颗星对我说:
「妈妈,等我长大,就把那颗最闪亮的星摘给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