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童女的献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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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出生那天,我姐失踪了。

从这天开始,家里突然变得有钱了,连我都分到了一件长裙。

半夜,我看见我妈在墙根下烧纸,「闺女,别恨妈,下辈子不要当女娃了。」

可是最近,家里又缺钱了。

奶奶看我的眼神突然透出了一丝诡异。

我捏紧了皱巴巴的裙子,大喊:「你们忘了我是......你们要是逼我献祭,一定会闹得百鬼围宅!」

......

1

弟弟出生那天,我在山上挖菜。

我回来后,我姐失踪了。

家里人也不去找,好像这个家从来没有过我姐一样。

每次一问,我都会遭爸妈一顿毒打。

半夜。

我看见我妈在墙根下烧纸钱,「闺女,别恨妈,下辈子不要当女娃了。」

我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火光。

姐姐已经死了?

缓了一回儿,我提心吊胆的回屋睡觉,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却听到奶奶轻声哄弟弟。

「再等几年,等你二姐也死了,咱们就又有钱了。」

一股凉意从脚底上窜,我不敢相信。

奶奶要杀我?

为什么我死了她们就会有钱?

五年后。

我做了一个梦。

我弟上学后,一直吵着要平板电脑。

奶奶抚着他的头,笑得得慈爱,「买,乖孙要啥奶奶都给买。」

地里虽然收成不错,但村里每年都要收一笔高额的福钱,因此家里一向没有存款,奶奶怎么突然能拿出钱了?

看见我不再是要打要骂的模样,甚至还露出了笑脸。

我看着冲破鞋尖的脚趾,挤出灿烂的笑容。

趁着她心情好,我硬着头皮也开了口,「奶奶,我能不能要一双新鞋。」

她笑着睥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丝阴森诡异。

「你用不上了。」

我吓得一抖,「你又要像对姐姐一样对我了吗?」

屋子里突然安静。

这时,奶奶我弟,还有爸妈都朝我走了过来。

他们咧开嘴角,眼神可怖。

「糟了,让你发现了。」

心脏骤停,我头皮阵阵发麻,不由得后退一步。

咚......咚......咚......咚......

一阵闷响,他们的头一个接着一个掉在我怀里。

我浑身一颤,摔了出去,大声尖叫。

然后猛的惊醒。

冷汗直流,浑身湿透。

过了几天魂不守舍的日子,我忍不住去找村里最好的玩伴。

她听完我的遭遇,颤抖道:「他们该不会要选你做童女吧?」

「啥是童女?」

我捏紧衣角,环顾四周,怕有人看见。

彩燕小声道:「你没发现,咱们村每五年就有一个女娃失踪嘛?她们其实被选作童女,献祭了。女娃失踪后,那家人就会领到补偿金。」

我脑瓜嗡的一下,「不可能吧?」

2

彩燕面色发白,「三十年前,恶灵屠村的事你总该听说过吧,当初还是你外公压住的恶灵。」

我嗯了一声。

三十年前,村西有一户人家被烧死,化作恶灵想要屠村,被我外公压住了。

「这些年之所以太平,是因为每五年都会献祭一名童女镇压,咱们每年交的福钱,都给童女家人做补偿了。」

「童女先在家坐阵三日,然后乔先生带回去,用铁棍从头顶往下钉,直到穿透,童女死的越惨,越能震慑恶灵。」

我外公祖上是道士,乔先生是他徒弟。

听到这里,我的心凉了半截。

难道我姐死得那么惨?

我心里一阵抽痛,「可是不对啊,最近那么多女孩失踪......」

但我总觉得不会轮到我。

因为我是个灾星啊。

小时候和鸡玩,第二天鸡死了。

我去浇苗,苗全趴了。

外公生前曾说,献祭要选有福气的。

我妈曾这样念叨过,「福者祭灵,福泽绵延。灾星冲煞,百鬼出坟。」

那现在,用我献祭,他们就不怕灭了全村?

脚步虚浮的回到家,我听到爸爸在哼着歌杀猪。

院子里,一片血腥。

我红着眼,抱住了爸爸的腿,闷声道:「爸,我不能献祭!」

他惊讶的看了我一眼,「你已经知道了?」

他的眼神刀子一样的目光刺了过来,「能当童女是你的福气,你可别不知好歹!断老子的财路,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奶奶走出里屋,一把扯住我,「死丫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只好把你锁起来了,免得跑了。」

她扬着手,还要打我!

沉重的闷响传来,可我却没有半点疼痛。

睁开眼,看见我妈挡在身前,替我挨了这一下。

她把我护在身下,上下打量着我的伤,嘴唇抽搐。

「春妮啊,我的孩子......」

这个家里,只有我妈和我姐疼我。

我弟出生前,我妈流掉过一个孩子。

那时候她卧床不起。

我偷偷给我妈送米汤,被奶奶发现,她揪着我的头直往墙上撞。

「赔钱货,还敢偷东西,咋不饿死那贱人!」

她目露凶光,恶狠狠道:「你们三个讨命鬼,克死了我的大孙子,老天咋不把你们收了?」

我妈抱着我哭,「春妮啊,下辈子别做女人!」

我的下辈子,怕是快到了。

这时,爸爸一脚接着一脚踹在我妈肚子上。

「周云!你要替她挨打是吧,有种你别躲。」

我抱住爸爸的脚,在地上被拖的好远,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

我大喊,「我是灾星啊,灾星怎么献祭,恶灵会来索命的。」

咣当一声。

铁锹掉在地上。

爸爸和奶奶张着嘴,呆愣住。

他们怕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灾星冲煞,百鬼出坟。

3

晚上,我听见奶奶和爸爸的谈话。

「大柱啊,春妮不会真是灾星吧。」

奶奶咽了咽口水,紧张不安道:「我就惦记着那五万福钱补偿,一着急,把灾星犯冲的事给忘了。」

顿了顿,她纠结道:「要不然,别送春妮献祭了,那个恶灵很邪的......」

我的心终于落了地,因为后怕,浑身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其实,这算是我姐救了我。

小时候,邻居家的姐姐失踪了。

我正在和小鸡赛跑。

我姐说,这村子里就容不下有福气的人。

越有福气越短命。

半夜我吓得睡不着,连夜起来扎死了一窝鸡。

爸爸让我去浇苗,我烧了一锅开水。

直到他每日咒骂我是灾星,我才放心。

此刻,爸爸还有些犹豫。

「可小云说过她不是灾星。她从小在她爹身边长大,不会看错吧。」

他尴尬道:「再说了,她的生辰咱们谁也不知道,咋能确定就是灾星呢。」

「也是,那可是五万块钱。」奶奶嘀咕着。

「周云......能信得过吗......」

门外,我妈拍了拍院子里玩泥巴的弟弟,趴在他耳边。

「听见没有,你奶不要你姐去献祭了。」

「你买不了电脑,同学们要笑话你了。」

他哇的一声冲进屋。

哭闹声冲破房顶。

窗前映着一道人影,那是奶奶抱起弟弟在屋里打转。

「大宝不闹哦,给买,奶奶都给买。」

月光下,我妈露出阴恻的笑容。

我倒吸口凉气,觉得浑身发毛,缩回了脑袋。

经我弟一闹,奶奶为了给大孙子买电脑,心一狠,什么也不怕了。

我最终还是被锁了起来,等着祭祀。

可当晚天气反常。

狂风造作,鸡犬低嚎,家禽发疯似的往外冲,撞的头破血流。

村子里更是怪事连连,献祭过的童女家人说,半夜看见童女回家,满身是血,一直喊疼。

转眼间,人又不见了。

地上,明晃晃多了一滩血。

这些年村子里一直安宁,从未发生过这种情景。

我不由得暗想,难道我真的是灾星?

所以对我好的人才会一一离去。

我天天盼着妈妈肚子里的宝宝,后来那个孩子流掉了。

我姐偷偷藏肉给我吃,然后死了。

同村的二狗喜欢我,最后也下落不明。

一群女人堵在我们家门前,骂骂咧咧。

「姓刘的,滚出来,我闺女是不是被你们藏起来了。」

还有人哭喊道:「你那媳妇,平时装的跟女菩萨似的,每次献祭推着拦着的说什么残忍,轮到自家闺女献祭,你们咋不拦了。」

「适龄童女咋就都失踪了,偏偏剩你闺女一个,你敢说不是你们做的?」

还有更尖锐的声音,「你们一家缺大德了,快把我闺女交出来。」

从她们的吵闹中,我才知道,童女只要十三到十八岁的女娃。

村里只剩了我一个,其他全部失踪。

爸爸甚至以此要挟,漫天要价。

看来我的运气,确实不算太好。

4

外面叫骂不断,爸爸拎了把菜刀出来,一顿挥舞,砍伤了两个人。

「老子藏人你有证据吗,别是你们家闺女胆子小逃了。」

「选我闺女是我闺女有福气,谁贱嘴老子宰了她。」

刀间滴血,人群逃窜。

没人敢再吭声。

刚过晌午,乔先生来了,后面跟一群凑热闹的人。

村里人心惶惶,所以祭祀提前。

他是我外公的徒弟,在村里和外公一样声望高,外公去世后,村里祭祀一类事都由他主持。

我妈不愿见他,躲在屋里。

爸爸揪着我的头发,恶狠狠地警告我不准乱说话,不然,他立刻宰了我。

我吓得浑身发抖,小心的点了点头,他才满意地带我见乔先生。

院里早已布好八卦阵。

乔先生向四方各撒一把白米,持香在我身上绕了三圈。

之后拜了拜,插进香炉。

三缕烟汇成直线向上飘。

越来越细,直到消失。

突然,香啪的一声断了。

我心一咯噔,跟着紧张的放缓了呼吸。

灾星冲煞,百鬼出坟。

八个字一直在我脑海中回荡。

众人也大惊失色。

乔先生皱紧眉头,好像思索着什么。

奶奶这时候突然知道害怕了,脸色惨白,踉跄上前。

指着香炉瞪大了眼,疯了般扯嗓子喊,「她来了!她来了是不是?」

乔先生厉声斥责,爸爸黑着脸架走她,捂住她的嘴。

只见乔先生用朱砂在黄纸上写了什么,然后烧成灰。

重新点香,这次,香着了个彻底。

他的眉头稍见舒缓,「童女能量弱些,不必惊恐。」

众人也才放下悬着的心。

我失望地跪坐在地上。

乔先生拉起我,指向阵中,眸光温和。

「春丫头,你就坐在这,待三天。」

「村子接下来五年的安宁就指望你了。」

我低着头,余光看到爸爸正盯着我,目光如刀。

我心直打鼓,不敢吭声。

双腿发软,像钉在原地一样,挪不动步子。

「赶紧滚过去,别耽误老子时间。」爸爸从后踹了我一脚。

我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向前,狼狈的扑在地上。

双掌擦出去好远,流了一地血,疼得我直咧嘴。

「姐姐狗吃屎喽。」弟弟开心的跳了起来。

人群哄堂大笑。

我把头垂得更低,不敢露出眼底的恨意。

乌云密布,让夜空颜色愈发的沉。

屋内没了灯火,一家人早已睡了过去。

我蜷缩成一团,不停的朝着四处张望。

心中忐忑不安。

一道雷打下,我一激灵。

旁边的黑犬也跟着凄厉嚎叫,声音瘆人。

好像看见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一样。

我跟着抬眼,突然看到树下有一立人影。

空气仿佛静止,我的心提在嗓子眼,血液瞬间凝固。

「春妮啊,春妮来啊......」

声音莫名熟悉。

又劈下几声惊雷,夜空明暗迅速交错,映的人影轮廓清晰起来。

那是,我姐!?

她正站在树下,满身是血。

5

我姐在家过得并不开心。

尤其是每次爸爸把她叫到屋里时,她都会进去很久,出来时头发凌乱,眼睛微红。

我刚想张口想问她,这些年去了哪?

可突然发现她有些不太对劲。

她低着头,阴森发笑,眼眶里全是眼白。

肚子敞开了一道口子,肉皮耷拉下来,里面清晰可见。

一股寒意瞬间遍布全身。

我张了张嘴,嗓子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一转眼,她又不见了。

砰砰砰......

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吓得我一激灵。

砰砰砰......

我竖起耳朵,心脏狂跳。

好像,有人在敲门。

这么晚了,会是谁?

我不敢出声,站在院中,屏住呼吸。

「翠芬在家吗?」一道女声透过门缝传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那声音尖锐,每个字都拉得好长。

听得得我汗毛直竖。

转念一想,我都快死了,还怕什么。

我深吸口气,硬着头皮走到门前。

「啊......」

猛然间看见门缝中有一只眼睛,布满血丝,正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吓得得尖叫出声。

「嘻嘻嘻,女娃娃,你别怕。」

「我是来找翠芬的,她在家吗?」

「我叫红梅,是她朋友。」

翠芬是奶奶奶,红梅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不起是在哪听过。

我打开门闩,她一溜烟的挤了进来。

我抬起头,呼吸一滞。

她整个人,像纸一样惨白。

一袭红裙,披散着头发,嘴唇也不见血色。

而且,她只有一只眼,另一只眼眶黑漆漆空荡荡。

我不禁打个冷颤,心里直发毛。

「翠芬在哪呀?」她继续问道,吐气冰凉刺骨。

我朝奶奶的房间指了指,她欢快得跑了过去。

「嘻嘻嘻,谢谢你。」

「你的眼睛真漂亮。」

奶奶的朋友,还挺年轻。

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奶奶门前。

天亮了。

我被一阵尖叫声吵醒。

我妈慌慌张张的从奶奶房间跑出来,边跑边喊爸爸。

弟弟跟着爸爸一起进去后,没好动静的嚎叫。

奶奶死了,死状凄惨。

整个人被吊在房梁上,裤子尿了一片,生前好似受到极大惊吓。

两只眼珠和心肝都被挖了出来,满屋都是令人做呕的血腥气。

村里人吓坏,跪成一片求乔先生救命。

我看见我妈躲在角落里,悄悄勾起嘴角。

乔先生的眉头拧的更深,目光幽深,脸色越来越差。

「不应该啊。」

他扭头转向我。

「春丫头,昨天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我的心一沉,难道和昨天那个红梅有关。

可她是我放进来的,爸爸会不会打死我。

爸爸我妈刀子般的目光扎在我身上。

我嗓子里一阵干涩,吞了吞口水,还是艰难的开了口。

「昨天,有个姐姐来找奶奶,她说她叫红梅。」

「陈红梅?!」爸爸瞪圆了眼,声音拔得老高。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6

有几个老人拍着大腿,嘴里念叨。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躲不掉了啊。」

「那个祸害,不害死我们全村不肯罢休啊。」

爸爸举起斧子,朝我劈来。

「灾星,灾星,我就不该留你。」

「都是你害的。」

好在乔先生一把拉开我,惊魂未定,我半天没缓过神来。

爸爸又一巴掌打在我妈脸上,「贱人,灾星犯冲,你咋就不提醒我。」

其他乡亲也开始七嘴八舌的指责我。

「坐阵都压不住恶灵,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我们村啊,都被你们一家给害了。」

看大家的反应,我隐约想起了红梅就是那个恶灵。

小时候听奶奶讲过,恶灵一家姓陈,其中的小女儿,就叫红梅。

她不守妇道,村里男人恨她到牙痒痒。

后来,一家子死于大火。

他们化作恶灵,想要屠村,幸好被外公压制住。

「闹够没有,还要不要活命了。」乔先生大声训斥。

乔先生和外公一样,在村里颇有威望。

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爸爸小心翼翼的问着,「乔先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没言语,咂着嘴。

「没道理啊。」

「找不出镇不住恶灵的原因,我们都要陪葬。」

「春丫头,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反常的地方。」

我向前一指,「我还看到了我姐,浑身是血,在那棵树下。」

乔先生一听,脸色大变,忙叫人去挖。

结果真挖出一具白骨。

他直跺脚,「作孽啊,法阵被冲了,难怪镇不住。」

这具尸骨左臂骨有一道裂缝。

我姐姐小时候被爸爸打骨折过,这真的是我姐姐。

我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幕。

疼爱我的姐姐原来就在这棵树下。

这样说,她并没有像我一样被献祭。

那她为什么会死?

乔先生抓起我的胳膊,用刀划破我的手腕,接了一大碗血,叫人给大家分发下去。

「童女血辟邪,大家回去涂在身上,可保无恙。」

然后移走尸骨,重新点香,叫我进去压阵。

等人走后,爸爸朝我过来又剜了一刀,带着血心满意足的走了。

他有些后怕,带着我弟躲到了乔先生家,只留我妈和我在家。

这夜仍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鸡犬狂吠,屋顶掀翻,草垛四窜。

村民也克服着恐惧,依旧死守在这里。

一方面在于,他们相信乔先生。

另一方便在于,村子的经济发展比别的村子好很多。

年年丰收,产销链成熟。

没人愿意离开。

爸爸这样的懒汉,把撂荒的土地租出去,也能换些钱。

突然,一道凄咧的哭声划破夜空。

隐隐绰绰夹杂着女人哼唱的声音。

「哎呦呦......红梅染红,魂归无依啊......」

道道黑影乱窜,桀桀的笑声刺耳。

家家户户都响起了敲门声。

「爸妈,我回来看你们啦。」

「嘻嘻,你不开门那我就直接进来咯。」

笑声不绝。

之后是重物摔落的声音,还有惊恐的尖叫。

7

「招?招娣!」

「添丁!饶了我吧!」

「婷妹......啊......我是你爸啊......」

名字一个接着一个从各户喊出,都是几年来献祭的童女。

原来真的会百鬼出坟。

他们来接家人了。

一声雷划破天空,我缩了缩脖。

雷声不断,皮肉分割的闷响还有惨叫声相伴。

很快,空气里萦绕的都是血腥气。

砰砰砰!

刺耳的敲门声再次传来,声音清晰响亮。

这次是我家。

「开门呀,我是冬妮。」

那是我姐,她也回来了。

来接家人吗?

我吓得不敢呼吸。

「爸在家吗,我儿子在吗。」

我缩成一团,浑身一阵一阵的发冷。

我妈探出头,回了嘴,「冬妮啊,你爸带着你儿子去乔先生家了。」

「谢谢妈,我去看我儿子去了。」

外面逐渐安静下来。

又一道雷打落,我转过头和我妈相视,共同勾起嘴角。

我弟其实是我姐生的。

她不是刘大柱和周云亲生的,我也不是。

刘大柱和周云进城打工,捡了我们两个,回村后说是自己生的。

一开始,只是为了让我们俩个招弟,养大后再卖个好价钱。

我俩来了没多久,周云果然就怀了。

可惜八个月的时候流产,是个成型的男婴。

后来肚子再没了动静。

那时候我姐 16 岁,我 9 岁。

刘大柱把主意打到了我姐身上。

我总能听见,我姐在刘大柱屋子里的哭嚎和刘大柱的咒骂。

周云坐在台阶上,捂住我的耳朵直叹气。

后来,她怀孕了,好吃的都往她屋子里送。

周云也挺了几个月的假肚子。

直到生产那天,我姐难产,奶奶用力挤按她的肚子。

「死丫头,连个孩子都不会生,白养你了。」

「再生不下来,小心我刨了你的肚子。」

我姐浑身是汗,头发浸湿打成绺。

嘴巴被刘大柱紧紧捂住,怕被人发现。

「别出声,忍着些,能有多疼。」

她的脸色由惨白逐渐铁青,可孩子还是生不出来。

刘大柱拿起镰刀,气冲冲的奔向我姐。

周云拦着,被他一脚踹翻,头磕在桌子上,流了好多血。

刘大柱缩紧瞳孔,眼神狠厉,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我姐的惨叫响彻村落。

从此,我再没见过我姐。

而家里,多了个弟弟。

当被选做童女后,我怕的要死。

刘大柱指着拿我给弟弟换彩礼,没碰过我。

生孩子会死,做童女也会死。

命运对女人真不公平。

我睡不着,坐在院子里发呆,周云悄悄靠近,坐在我旁边。

我把头埋在她的臂弯,她轻拍我的背。

「春妮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冬妮走了,我只有你了。」

「你姐的债,是时候讨回来了。」

目光炯炯,神色坚毅。

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8

每天乔先生走后,周云也会烧一道符,削弱法阵力量。

再加上我姐的尸骨冲煞,压不住恶灵。

他们,根本活不到我献祭那天。

院外惨叫声此起彼伏。

我有些不安。

「恶灵,不会把我们也杀了吧。」

周云摇了摇头。

「恶灵,只会杀害过他们的人。」

「再说,梅姨,她是好人。」

我不明白,从我记事起,村里每个人都在骂她。

骂的最多的就是,不守妇道。

周云向我讲起了过往。

三十年前,村子里出了唯一的大学生,陈红梅。

她毕业后,没有奔向大城市,反倒回乡创业。

引进许多先进机器,促进产品增收。

还在村子里创办企业,村民一下就富了起来。

最主要的是,她教村里的女人读书识字,带他们看外面的世界,给他们提供就业岗位。

很多女人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可村里的男人不乐意了,他们不想劳作,只想等着女人赚钱养他们。

他们堵在红梅家,非要她给个说法。

红梅说,我能带着你们致富。

男人说,「我不要,我就要个能挣钱能干活的媳妇。」

「你把村里的女人都送出去,我娶不着媳妇,你诚心要我家断子绝孙。」

「我才不出去学习,你个害人精,不守妇道,你要反天。」

「要不你给我们每人生个孩子也行啊,哈哈哈哈哈。」

他们多次去红梅家闹事,打伤她父,打残了她哥哥。

红梅实在伤心,决定离开村子。

她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奶奶奶知道后,邀请她去家里吃饭,给她践行。

一杯水下肚,她开始浑身乏力,站不起来。

门外涌进来一帮男人,撕扯着她的衣服。

「贱人,害了我们还想一走了之!」

一直到深夜,他们才散场。

奶奶把红梅锁在屋子里,每日继续。

等红梅哥哥找到她时,她早已没了呼吸。

红梅哥哥提着刀想给红梅报仇,可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被人活活砍死。

「她们不是好朋友吗,奶奶为什么会这么做?」

「因为嫉妒。」我妈攥紧拳头,眼里都是愤恨。

奶奶和红梅的学习成绩都很好。

可是奶奶早早辍学嫁人,给她哥哥换彩礼。

而红梅的哥哥,自觉成绩不如红梅,就去城里打工,供红梅念书。

毕业后的红梅回到村子,想带着大家一起摆脱穷困。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

村里人索性把红梅的父母也杀了,尸体丢进家里,放了一把火。

「如果不是你奶奶害了红梅,村子里的女人,就不会是这样的命运。」

七天后,红梅一家的冤魂回来,挨家去找那些害过她的男人。

可外公好像早有准备一样,镇住了恶灵。

从此,每五年都要献祭一名童女。

9

周云想要超度红梅一家。

「等红梅报了仇,我们就送她投胎。」

「还有那些无故失踪的童女,八成和乔先生脱不了干系。」

「我们一并超度了,孤魂野鬼很可怜的。」

我擦着眼泪点了点头。

红梅的经历让我心酸不已。

村里的女人,本该有更好的命运。

是那些男人的自私,奶奶的自利害了全村。

月光惨淡,就如同红梅的一生一样晦暗。

周云挪来长桌,摆好生米、清水、黄符。

我呆坐在一边,不解的问道。

「外公既然没有怜悯恶灵,为什么不直接给她们钉上消魂钉一了白了,反而要一年接着一年压她们呢。」

周云一怔,眼神有些不太自然。

半晌后继续说道。

「大概是为了钱吧,摆一次祭台,村里就会给他好多钱。」

我点了点头,就像选我献祭,家里能拿到钱一样。

她忽然想起什么了一样,冲进屋里,翻箱倒柜。

「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准备了。」

在我询问下,才知道是朱砂不见了。

红梅他们杀了太多的人,错过今天,就会成煞,就不能投胎。

周云不停跺脚,眼里尽是懊悔。

「都怪我,都怪我。」

「我救不了梅姨。」

我的心情也很沉重,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我去找朱砂。」

「乔先生家一定有。」

周云眼睛一亮,随即立刻暗下去。

「可是......」

「你不是说过吗,恶灵不伤害无辜之人,我没害过人,怕什么。」

她还是有些犹豫,不肯让我离开,许是怕我有危险。

可拗不过我,临行前,她再三嘱咐。

「绝不能让乔先生知道我开坛的事。」

一路上,黑风阵阵,空气腥咸,惨叫声此起彼伏。

我翻窗摸进乔先生家里,到处是血迹。

刘大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坐在凳子上,肚子被刨开,他一手扯开肚脐,一手往里面塞棉花。

肚子被撑得鼓鼓囊囊。

他还剩一口气,眼神呆滞,嘴巴一直在动,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姐坐在桌子上,晃着腿,仰头大笑。

那笑声,阴森刺耳,听得叫人汗毛倒立。

「生儿子喽。」

「生不出来儿子,我是可要打折你的腿的,嘻嘻嘻。」

周云说她虽不会伤害我,但也有可能被恨意迷了本性。

我小心翼翼的从后绕到里屋。

所幸,屋里没人,我猫着腰,轻声翻找。

终于在抽屉里找到朱砂,我放下心来。

这些可怜的冤魂有救了。

一只手悄悄攀上了我的后背。

10

乔先生眯着眼看了我手里的朱砂,冷笑。

「周云要开坛?傻丫头,可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我横眼回怼。

「胡说八道,我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她要超度亡灵,让她们不再做孤魂野鬼。」

不像你这种人,用活人献祭,根本不懂什么叫人性。

他哼了一声,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瞧我。

「她如果有这本事,咋不早超度,非等着今天。」

他的话如一盆凉水浇下。

是啊,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她早一些超度亡灵,村里就不会死那么些献祭的女孩子了。

一时间空气仿佛静止,我心底冒出丝丝凉意。

但转念间,我还是决定相信从小照顾我的周云,她定有她的道理。

乔先生转过身,不再理会,收拾起包袱,看样子是要跑路,不管村民死活。

这就是他们一直敬重的乔先生。

「别怪我没提醒你,回去你可就是死路一条。」

我心一颤,手不知不觉顿了一顿。

不会的,周云不可能害我,她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心善。

连只鸡都舍不得杀。

上次来闹事的人也曾说过,每次献祭前,周云都推着拦着。

她舍不得那些女孩枉死。

更不会害我。

「今年村里失踪的那些童女,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八成要练纵鬼术了。」

「用你献祭你不过一死,生人引路,你可就永不超生了。」

「我和我师傅一辈子都没练成,就凭她?呵,不自量力。」

话里话外尽是对周云的不屑。

她爹的秘法传男不产女,周云因为偷学被赶了出去,无家可归才嫁给了刘大柱。

又是看不起女人,我的火气顿时窜了上去。

「你自己学艺不精,难道别人也和你一样蠢。」

「我妈是我外公的亲生女儿,我外公表面上是赶她走,其实留给她的秘籍里什么秘法都有。」

「秘籍就在案台上,我亲眼所见,就是超度。」

他瞳孔一缩,眼神意味深长。

「你外公给你妈留了秘籍?难怪。」

我没理他,匆匆赶了回去。

我带回了朱砂,周云很高兴。

她拿起木剑,不停念叨些什么。

向四方撒着白米,指沾朱砂,在黄纸上涂写。

回过身,招呼我坐在前面。

「超度亡灵,需要一个引路人,春妮,你可怜可怜他们,帮他们引个路。」

我呆愣两秒。

刚刚乔先生说,生人引路......?

我有些不安,犹豫半天没有动。

她好像察觉到不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随即温和说道,「怎么还不过来?」

就像小时候她偷偷藏糖给我吃,喊我过来那样自然。

见我还是不动,她脸色一沉,皱起眉头。

「难道你碰上姓乔的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信他,他是坏人啊。」

她嘴角噙着笑意,一步步朝我走来。

11

我总觉得她突然变得陌生,连连后退。

周云平时的慈眉善目荡然无存。

我又惊又怕,原来,一切的好,都是假的。

她突然一个大步上前,抓起我的手,目光逐渐凶狠。

刺骨的夜风冻的我发抖。

我倒吸口凉气。

而周云的表情越发可怖。

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一把刀,抵在我脖子上,强迫我坐下。

随即拿出一枚消魂钉。

我眼里噙着泪,疯狂摇头。

「乖哦,别怕,就一下,什么痛苦也没有了。」她勾起一边的嘴角,眼神阴森。

草丛外人影躁动。

我紧闭眼,缩起脖子,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听劝。

绝望的等待疼痛来袭。

我听见,尖物刺入皮肉的声音。

我感到,一片湿热扑在脸上。

空气仿佛静止。

我睁开了眼。

周云缓缓倒地,身后渐渐露出乔先生的脸。

「早就告诉你要小心。」

「好孩子,我救了你,快告诉我,秘籍在哪。」

惊魂未定,我坐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自顾的去案台上乱翻一通。

直嘟囔。

「老头子总说我笨,感情是把真本事都留给自家闺女了。」

「什么传男不传女,都是骗子。」

外公的秘术,传男不传女,可周云实在聪明,只看了几眼,就能参透外公一生也领悟不到的东西。

而乔先生学不会,觉得外公没有全教给他,故意留一手。

符咒散了一地,他抓着我的肩怒吼。

「秘籍呢,秘籍呢。」

我冷冷看着他的急迫,悠悠开了口。

「其实,你也想练纵鬼术吧。」

「只不过天资愚笨,不得要领。」

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狗,龇着牙,用力捏着我的肩,怒吼。

「胡说八道,我不笨。」

我静静的欣赏着他的狂躁,愤怒。

「有件事,你真的冤枉了周云。」

「第一,恶灵不是她放的,是因为我根本不是童女。」

童女献祭,反之,百鬼出坟,恶灵索命。

「第二,失踪的那些童女,是我杀的。」

12

村里有个男人叫二狗,对我好,说喜欢我。

他在后山不顾我的反抗把我压在身下,又褪去了我的裤子。

周云在荒山下找到我衣衫不整的我。

「这事,可千万不能让你爸知道,他会卖了你的。」

那天起,每天晚上我都悄悄的到后山去拧滕条。

整整用了一个月。

我约二狗老地方见面。

他抹了抹嘴,嗞着黄牙笑,把头埋在我的颈间。

我忍住恶心,拉下滕条,顺势向凹进去的山岩躲去。

二狗当场脑浆飞溅。

我在他脖颈上钉了消魂钉,推进河里。

我要他魂飞魄散,找我寻仇的机会都没有,然后装作没事一样回家。

童女献祭,反之,百鬼出坟,恶灵索命。

村里的人都够讨厌的,不如都送走吧。

我用同样的方法,杀了其他五个适龄女孩,同样,打上消魂钉。

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喃喃自语。

「难怪,难怪压不住,我还以为是周云学了什么密法。」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一切都是你做的局?」

「你图什么?难道你也要练纵鬼术。」

我对术法可不感兴趣。

他咬着牙。

「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反笑。

「离开你那一屋子的法器,如果恶灵来了,你有几成胜算?」

他脸色一变。

狂风突然冲开院门。

「小云,你找我?」

红梅扑向周云的尸体。

「小云!你怎么了,谁害了你?!」

我推开乔先生,大跑出去,奔向恶灵。

「红梅奶奶,救我,是他,是他......」

乔先生惊悚的一步步后退,红梅不断向前逼近。

屋子里传来阵阵叫喊,窗前绽放一片艳丽。

我让红梅坐在法阵中央,准备超度。

「我替我妈帮你超度,时间紧迫,我先送走您,再送您家人过去。」

「还有那些可怜的童女。」

红梅赞许的点了点头,「真是个好心的孩子。」

「我以为这村子里,只有小云一个好人,看来她的女儿也不差。」

我点了香,顺嘴问道。

「红梅奶奶,当然您办村企业,带着乡亲赚的盆满钵满,但现在,效益越来越差,怎么能能重新扶持起来啊?」

红梅笑得温和。

「村里就剩你自己了,厂子是你一个人的,你按我说的做保证你下辈子衣食无忧。」

她认真的讲,我用心的记。

绕到她身后,我偷偷拿出消魂钉。

兴奋难抑。

我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很快,村子里就剩我一个人。

厂子也是我的了。

我有花不完的钱。

嘻嘻。

她的头突然一百八十度旋转,绕了过来,和我贴面。

仅剩的一只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我。

「丫头,你拿消魂钉做什么呀。」

13

我吓得手一个不稳,钉子掉落在地。

「什么消魂钉啊,我不明白,这就是普通的钉子,木桩松了,我想钉一钉。」

一阵笑声传来,彩燕牵着我弟弟的手走来。

「妹妹还真是爱说笑。」

「那明明就是消魂钉,我还会认错。」

他们还活着?

「彩燕你懂什么,你又没见过消魂钉。」

我很生气。

「我换了身皮,妹妹就不认得我了?」

那是,我姐?!

我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你每杀一个人,就钉一个消魂钉,怕他们来报复你。」

「怎么没给我钉一个?」

「哦对,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们下面, 也讲八卦的啊哈哈哈哈哈。」

「周云的伪善, 我们都知道, 你做的恶,我们也知道。」

周云流产,是因为误食了一种菌子。

我发现了这个秘密, 用菌子熬汤给我姐喝。

谁叫家里的好吃的, 都送进了她屋子里。

我连顿饱饭也吃不上。

不就是生孩子吗, 等我大一些,我也会。

我看见她满头大汗, 捂住肚子喊疼。

吓坏了,跑到山上。

等我回来, 再没见过他。

有了孙子,奶奶高兴, 棺材本都拿出来, 摆了三天流水宴。

原来她都知道。

红梅看着弟弟,弯着眼。

「哥哥, 你挑上了这件衣服。」

弟弟那稚嫩的脸庞发出粗哑低沉的声音。

「是啊,你挑好了吗。」

「挑好了, 这件衣服的眼睛,好漂亮。」

三道目光一齐投在了我的身上。

14

番外一。

周云。

红梅一家死后化作恶鬼,我爹并没有消他的魂,而是把他们压住。

因为他想练纵鬼术。

百鬼听令,唯他独尊。

到时候,无论是金钱,还是地位,都是他的。

恶灵压不住, 每五年要祭祀一名童女,其实根本不需要童女的命。

只要坐阵三天即可。

可我爹非用残忍的方法杀死他们,让怨气越来越重,好扩大恶灵的力量。

只是, 试了多年, 依然练不成纵鬼术,不得要领。

我那蠢蛋师兄也是一样。

传男不传女有什么用,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都没参透。

纵鬼术要求鬼对主人心存感激,才能进行操纵。

所以我到处给童女施恩,给故者烧纸。

许是亏心事做多了吧, 有时总觉得背后有双冰冷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一回头,空无一人。

我一直找不到办法放出恶灵。

直到这一年, 选到了春妮献祭,我知道机会来了。

她不是童女, 届时,百鬼出坟,我用超度之名,骗她们过来, 就可练成。

谁知道我师兄突然闯了进来。

功亏一篑。

刀插在背后那一瞬。

我死不瞑目。

番外二。

红梅。

厂子效益越来越好,村企业复苏。

我哥现在是个八岁的孩子,去镇里重新上学。

老师以为他是个神童。

后来我才知道, 哥哥当年不是学习不好辍学,他是把学习的机会让给了我。

我和姐妹们还办了个孤儿院,专收那些可怜的女孩子。

村里女孩的命运会改变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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