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囚禁在牛村。
牛家兄弟两个,逼我当生育机器。
否则就会剜掉眼睛。
但他们不知道,我还挺感激。
因为被拐之前的日子,比给两个老单身汉当共妻可怕太多
1
这是我被囚禁的第多少年,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趁他们不注意,我拼命逃了出来。
不是为了生。
而是为了去死。
只有死了,我才能永远摆脱他们。
但是我不想死在那座奢华的庄园里。
因为那样,就算死,我的灵魂也会被困在那里,被日日折磨,永不得自由。
我跌跌撞撞在丛林里走了好几天。
最后晕倒在一个湖边。
醒来时候,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在喂我喝水。
他见我醒来,仔仔细细地打量我半天,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眼珠一转,咧开嘴,露出黄牙:「姑娘,这林子里晚上有狼。你跟我回家去吧。我让我妈照顾你,过两天你恢复了,我再送你回家。」
我歪头打量他,点了点头。
他也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同意,一张脸笑得开了花,上下打量我的眼神里赤裸裸地都是贪欲。
他扶我坐上了路边一辆破三轮车,又再试探道:「姑娘,你不回去,家里人会到处找你吧?」
我笑了笑。
「我不会让他们找到的。你带我走吧。」
男人心花怒放,准备开车。
我突然喊道:「等等!」
他一惊,看着我。
我指着湖边:「我的一件外套掉在湖边了,你帮我捡回来一下。」
他放下心来,点点头,忙不迭地跑向湖边,把我刚刚忘在那里的白色外套拣回车上。
沿着一条几乎看不到的土路,他车往丛林深处的村庄走去。
一路上,他似乎怕我逃跑,有些紧张地不停瞥我。
我却很冷静,丝毫没有怀疑他的意思。
这时,我外套里的手机震动了。
是我父亲发来的信息。
「织儿,你又逃跑了。」
「是爸妈不好,昨天下手太重了。」
「我和你妈商量好了,以后一定会轻一些。」
「没办法,爸妈太爱你了,你的身体血肉,都是爸妈的珍宝。」
「那个叫鹊儿的丫头,是她不好,叫得太厉害,你妈才忍不住挖掉她眼睛,扯掉她舌头的。」
「你逃不掉的,我的宝贝女儿。」
一只手猛地伸过来拿走了手机。
正好这时手机没电了。
男人阴恻恻地笑着:「姑娘,我们牛村没有手机信号。」
我乖巧地点头,也不去拿回手机。
男人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土路弯弯拐拐,不知道走了多久,穿过多少丛林,牛村快到了。
夜晚的牛村,笼罩在阴影下,低矮破败的房屋影影绰绰,灯火稀疏,无声无息,像个无人的鬼村一般。
这时我还不知道,这是个地狱村。
2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牛圈里。
牛圈里黑洞洞的,角落里有两条瘦骨嶙峋的老牛,屎尿满地都是,让人作呕。
我动了动手脚,发现脚上锁着一条锈迹斑斑的大铁链,另一头,牢牢地锁在牛圈栏杆上。
我拽了几下,铁链锁太紧,根本拽不动。
喊叫几声,也无人回应。
这时,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别瞎喊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我掉头,眼睛适应了牛棚的黑暗,看清了角落里的人。
应该是个女人,看不出年龄,头发很长,一身污秽,身上只有几片看不清颜色的破布遮挡。
她死死盯着我,可是左眼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血窟窿,眼球已经不见了。
她突然咧开嘴对我笑笑,牙齿明显是被人打掉的,满口都是黑洞。
「他们,要女人生孩子。」
「可我生不了。」
「你来了,也许他们就能让我死了。」
我与她对视,却没有她想看到的惊恐。
可是,老实说,我有些羡慕她很快可以死去。
3
这不是我第一次逃。
上一次,我遇到了好人。
一对年迈的夫妇,见我可怜,把我捡回了家。
可是当天夜里,我就被父母找到了。
我亲眼看到爸妈把无数毒虫蛇蚁释放在老夫妇的身体上。
他们被活生生地撕咬,全身鲜血淋漓,恶毒攻心,痛苦挣扎了足足三天,才断了气。
我被绑在旁边三天,把他们所受的每一寸折磨都看在眼里,甚至不许闭眼。
然后,爸妈慈祥地咀嚼他们的残尸,漫不经心地对我笑。
「织儿,你看,都是你不乖。」
「如果不是你,他们就不会死了。」
「他们真是好人呢,救了好多孩子。」
「可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救了你。」
「其实,你才是最坏的那一个。」
那一晚,我被翻来覆去地折磨。
我身体上的肉,被一条一条地割下来。
拌着鲜血,被爸妈美滋滋地吃下去。
我很想死,但是死不了。
爸妈的禁锢之术让我无法动弹。
伤口愈合得很快。
新肉一夜就能长出,保证我爸妈每天都有最新鲜美味的食材。
有时候,我爸会放水故意让我逃出去。
每一次,我都会被他们抓回来。
从无例外。
因为我爸说,要保持肉类的活力,才能让口感更爽。
这一次,我又逃了。
不知道爸妈会怎么对待我的「救命恩人」。
4
我在牛棚里被关了三天。
带我回家的牛武,和一个老妇人出现了。
牛武抬起我的下巴,狞笑着,让老妇人看我的脸。
她凑近了我,佝偻着身体,脸上皱得像个核桃看不清五官。
和角落里那个女人一样,只有一只眼睛,几乎只看到眼白。
另一只眼睛只剩下空荡眼眶。
她的独眼,眼神凶狠恶毒,死死盯在我身上。
「你给我听着,你来我家,就是给我两个儿子留后的。」
「一年生不出,就挖一只眼睛。」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指角落里的独眼女人:「看到没,我可不是吓唬你。」
「我们牛村自古以来就是这规矩。」
「你也可以试试看逃跑。」
「那时候你就会知道,能死都算你运气好。」
我突然想笑,放肆的目光在老妇人身上流转。
身材粗壮的牛武,抬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我的脸立刻肿起来。
「不知好歹的东西!」
牛老太婆看上去瘦弱矮小,没想到力气大得惊人。
我来不及反应,她一把揪住我头发,另一只手铁钳一样掐在我脖子上。
「你这样的,老娘见得多了。刚来个个都是烈女,过几天就晓得厉害,求着老娘饶命。」
我被掐得翻起了白眼,几乎断气,心里倒是高兴可以死了。
突然喉咙一松,我被放了下来。
另一个男人走进来,把老太婆轻轻拽开了。
他长得和牛武很像,戴着一副眼镜,面相更柔和一点。
「妈、二弟,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样。」
老太婆和牛武都掉头看他一眼,似乎非常忌惮,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他扶我在墙边坐下,从身后的包里掏出几样东西。
是纱布酒精剪刀。
他低头细心处理我脚上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的伤口。
我听见他声音低柔:「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我缓缓回答:「我叫织儿。我没家。」
他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家?你没有家人会找你吗?」
听到家人两个字,我摇摇头:「不会找我。」
他唇边浮起一丝说不清楚意思的微笑。
「那你就住在这里吧。听话,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从来没有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
一时间我有些犹疑:「你愿意放我走吗?」
他唇边的微笑还在,一瞬间,却突然像冰一样凝固了。
眼中蓦地凶光大盛,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轻轻把我的手拿开。
「要听话。不然,会很惨。」
突然我有一种感觉。
比起狡诈粗鲁的牛武,和凶残恶毒的牛老太婆。
眼前这个男人,要可怕得多。
我在他凶戾的视线下缓缓点头,看戏的兴趣盖过了方才的犹豫:「我会听话。」
5
这里是牛村。
牛村偏远,贫困至极,村民暴虐及愚昧。
牛村的女性,几乎不能被当作人。
她们只是村民生育后代的工具。
和牛羊牲畜的地位差不多。
她们住在牛棚猪圈里,被铁链牢牢锁住,吃猪食喝脏水,苟活着一条性命。
活着对她们来说,意义就是不停地生育。
如果不能生下孩子,那女人的境况就会更加凄惨。
对于牛村男人来说,无法生育的女人就像只吃饭没用处的家畜,动辄毒打虐待。
没有生育价值的女人,会被赶进村外祠堂旁边的废弃牛棚里,供村里所有男人随意共同使用。
如果反抗,或者逃跑被抓住,村里就会施私刑。
用一柄尖利的石刀,将一颗眼珠活生生地剜出来。
再跑,再剜另一颗。
这里是个人间地狱。
更可怕的时候,渐渐地,被害者会变成加害者。
年纪较长,育有男丁的女人,会稍微有一些地位。
这些女人,渐渐都成了牛村男人们都帮凶。
甚至是凶首。
囚禁我的牛家便是。
牛老太婆,当年被锁在这个牛棚之中,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她也逃跑过,所以被剜去了一只眼。
后来,她认了命,生下牛文牛武兄弟。
然后,她便成了囚禁虐待女人的最大帮凶。
牛棚里另外那个女人,也是被他们从外地带回,关押了许久。
她的眼睛,是牛老太婆亲手剜下的。
她一直抵死反抗着,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但没能怀上孩子。
对牛家来说,她几乎已经是个没用的废物。
我到了牛家的第二天,她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牛棚里。
从此后,我便继任她的命运,成了牛家兄弟共用的一件生育工具。
等待我的,是地狱一样悲惨的生活。
我却期待极了属于他们的地狱到来那天。
6
我被剥得赤身裸体,扔在牛棚里一堆恶臭破布上。
每个夜晚,都会有一个黑影来。
或者是牛文,或者是牛武。
比起粗暴的牛武,牛文比他可怖百倍。
他语气总是轻轻柔柔,可在那轻柔之后,隐藏着更凶残的暴虐荒淫。
我身上都是被皮带抽打的伤痕,旧伤未愈,新的鞭痕又层层叠叠抽上去。
伤口无法处理,一直淌着脓血。
甚至长满了小蛆虫。
我痛得无法入睡,夜夜呻吟不止。
牛老太婆带来半瓶烈白酒,直接倒在我伤口上。
我痛得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老太婆嘿嘿冷笑着说:「赶紧怀上我牛家的儿子,你就能出去了。」
每天蜷缩在暗黑的牛棚里,我已经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
我在不过半尺大小的窗口,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她惊慌地看着遍体鳞伤的我,然后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出现,手里捏了半块粗糙的面饼,塞进窗口。
「你吃吧,我帮你偷的。」她声音怯怯的。
我吃下那半块饼,对她笑笑。
「小妹妹,谢谢你。」
她紧张地看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低声对我说:「我明天再带吃的给你。」
我抓住她的手:「你能帮我个忙吗。」
她吓得脸色惨白,赶紧用力抽回小手。
「我……我不敢,我没有钥匙……爸爸会打死我的……」
「不用你放我,你只要悄悄去牛老太婆房间里,帮我找到一件白色的外套,带给我就行。」
小姑娘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满脸都是恐惧。
她同情地看我一眼。
掉头跑掉了。
我平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7
也许我的余生就会像牛棚里死去的那个女人一样了。
可惜死去的过程有些太漫长。
谁知道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有一天,牛棚的门突然被大大打开了。
牛文带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走了进来。
老人身穿深灰道袍,面目慈爱可亲。
见到我,他目光一震,几乎倒退几步。
他急切地上前来,扶住我的手,细细打量。
牛文在他身后,毕恭毕敬地说:「道长,除了我母亲,我家就这一个女子。」
老道长猛然抬头,指着牛文的鼻子,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畜生!赶快把她扶进屋去,找村里的医师来好好医治!」
牛文一脸惊讶,茫然看着老道,没有动脚。
老道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孽障!你都干了什么!她不是凡人!」
原来,在牛村后山深处,有一个道观。
这位老道长,修道多年,宅心仁厚,牛村里人人都十分敬重。
这日道长来村里,突然发觉村中有一股异样之气。
似有什么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留在了村子里。
他四处搜寻,最后找到了牛文牛武家里。
家中并无外人。
他抵死追问,牛文见隐瞒不过,只好承认牛武带回了一个女子,关在牛棚里,供两兄弟生育用。
道长连忙让牛文带他见一见。
谁知,见到的,便是浑身是伤,蛆虫满身,趴在牛棚地上奄奄一息的我。
牛村人对道长十分尊崇,不敢怠慢。
我被扶进卧室躺下。
见牛文牛武满脸迷惑不解,道长连连摇头叹息:「冤孽,冤孽。你们胆大包天啊,可知道她是谁?竟敢犯下这样的逆天大罪。」
我,不是凡人。
我是冥女织儿。
我的父母,便是冥玉皇与冥王母。
茹人肉、饮人血的极凶妖物,连自己的孩子也是豢养来食用的。
我自家中逃出,来到人世间躲藏。
不料却落入虎口,被牛文牛武兄弟囚禁在这,法力尽失,被人当成畜生一样的折辱到只剩半条命。
道长道行深厚,能见到我身上异人之气。
他心知牛文牛武闯下滔天大祸,赶紧让他们把我安置好,请来医生好好治伤。
道长安慰我:「你放心,牛家兄弟已经不敢再对你怎样,你安心养好伤,再考虑以后。有老道在,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他白发飘逸,面目慈悲,手心温暖,声音低沉,让人不由得安心。
我淡淡看着他,一言不发。
8
醒来时,我床边有张熟悉的小脸。
依旧是脏兮兮的,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我难得安慰人:「别害怕,我没事了。」
她依然紧紧抓住我的手,神色紧张。
「姐姐,你是仙女,对吗?」
我的视线在她不安的小脸上掠过,顿了顿才微微点头。
可是小姑娘依然满脸恐惧,她转头看看门口,压低了声音:「姐姐,不要轻易相信牛村里出现的任何人。」
我看着她,没接话。
「记住,我说的是,任何人。」
她说完,从窗户跳出去。
又从窗口探出头来。
眼睛晶亮,对着我一笑。
「仙女姐姐,我叫喜鹊。」
「如果你有一天能逃出去,一定要救救我和我妈妈。」
说完,转头跑没影了。
目送她的背影,我垂下眼眸沉思片刻,赤着脚,从院子旁边悄悄走近牛家正房。
房内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是牛家三口,和老道的声音。
「道长,难道我们真的要放了她?」牛老太婆语气急切,满是愤愤不平。
道长还没有说话,牛武便吼:「放什么放!我好不容易才骗回来的!我们牛家传宗接代还得靠她。」
牛文声音冷静:」道长,就算是现在我们放她回去,她能放过我们一家?我们还不是死路一条。」
老太婆的声音有些慌:「是啊,是啊,如果真是什么妖什么仙,那他们肯定会杀了我们全村。」
老道长的声音,和之前我都听到的温暖柔和语气,全然不同了。
「放虎归山,终成大患。」
「那怎么办?」牛文急切问道。
道长沉默了一会儿。
「我有法子救你们。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我会教你们如何把她困住,掩盖住她的仙气不被人发现,这样,她就是个寻常女子,永远没法离开牛村。」
「我的条件是,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你们必须送给我。冥仙之后,精血难得。我要用他来修道。」
牛家人一听,犹豫了片刻。
半晌,牛老太婆才讪讪道:「道长,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万一她怀不上孩子……」
道长的语气变得冰冷,他冷笑了一声:「她腹中已经怀上你们牛家的骨血了。」
屋内众人皆是一声惊叹。
而我站在门外,意料之中的扬起一抹笑。
9
老道教给牛家人的方法很简单。
藏好我的羽衣,我就逃不掉。
我的那件白色外套,正是我化仙的羽衣。
只要能穿上那件外套,我就能恢复神力。
区区牛村几个凡夫俗子,根本就不能留我。
可他们实在多此一举,因为我也不会离开。
那位道长能掩盖我的仙气倒是比我想象中厉害些许,可惜的是,这可是我唯一一次逃跑后,想看我那对父母过来后他们的下场,想象着那副场景,我竟然连被发现都有些兴奋。
至于这个孩子,呵。
我淡定的回到房间里躺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晚上,有人推门进来,动作轻柔。
是牛文。
他端了一碗米粥,一碟小菜,在床边轻轻喊我的名字。
我装睡不理会。
他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帮我理理棉被。
「织儿,我知道你怪我们。不过,你知道吗?现在你已经有了我们牛家的孩子。」
「你已经是个母亲了,不要再任性,我和我弟、我妈以后都会好好待你。」
「你就安安心心留在牛家,生儿育女,好好过一辈子。」
他见我不语,以为我默认了他的话。
轻轻放下食物,便出去了。
午夜里,四下一片寂静,村里连鸡鸣狗叫都没有。
我听见隔壁几人发出的如雷鼾声,站起来穿上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月光下的牛村,房子破败不堪,黑洞洞的门窗好像怪物口鼻。
我隐约听见,那些屋内,似乎传来女子的呼喊哭泣声,凄厉惨淡,无助到绝望。
我赤着脚,慢吞吞的往村后的密林走,把自己的味道暴露得更彻底些。
林子里根本没有路。
远远的,村里的狗开始狂吠。
有人发现了。
星星点点的火把燃起,村里人都集结起来,开始往密林深处追。
我突然想起被剜去眼睛的牛家老太婆和那个死在牛棚里的独眼女人。
她们是不是也像现在的我一样,在黑暗中为了活命而狂奔过。
然而,等待她们的,就是更为悲惨的命运。
我对路不熟悉,在林子里随意走动,思绪放空时还有兴趣猜自己被找到的下场。
火把队伍很长,似乎全村都出动了。
我似乎听到狗的狂吠,夹杂着牛武的怒吼声,越来越近。
我一脚踩空,发出噼里啪啦压碎树枝的巨大声音。
「在那边!」
有人发现了我这边的动静,很快呼号着往我这方向跑过来。
我脚踝一阵剧痛,没想到走个路还能把自己摔了,果真没穿羽衣有些太弱了。
眼看人声越来越近。
我静静呆在原地。
这时,有人猛地拽了我一把。
我竟然被拽进了坡下巨石后面。
这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山洞。
黑暗中,我急剧喘息着,眼睛渐渐适应模糊的光线。
喜鹊紧紧抓住我的手,目光炯炯地望着我。
10
我死里逃生,颇为意外的看着喜鹊。
正要说话,她一把捂住我的嘴,眼神警惕地盯着洞口。
找我的人群已经近在眼前,洞口火光摇动,人声鼎沸。
牛武的声音恶声恶气传来:「刚刚都在这里,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这个贱货,我要是找到她,非扒掉她的皮,剜了她的眼睛!」
似乎是牛文抬手阻止了他。
我听见牛文的声音,放得很高,应该是想让我听见。
「别胡说,她现在是我们牛家的媳妇,怀着我们牛家的孩子。」
「以后我们全家都要对她好,一起把孩子养大成人。」
「以前的事,大家都别再计较了。」
我心中觉得可笑。
事到如今,恐怕也没人会相信他的鬼话?
他们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山洞,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喜鹊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我尝试着站起身。
脚踝剧痛,根本就无法行走。
喜鹊也焦急万分地看着我,无计可施。
「姐姐,你不是仙女吗?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知道她寄希望于我能救她和她妈妈,也或许有对我的真心。我摇摇头。
「没有羽衣,我就是个凡人,一点神力都没有。」
她听到这,眼睛一亮。
「你等我!」
小喜鹊一个人头也不回地顺着山路跑回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梦里醒来。
她拿着一件衣服,使劲摇晃我。
一张小脸上,黑黑红红的,竟然是被火烧出来的大片燎泡,可怖异常。
我望着她的脸,心绪触动,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举起手里的衣服来。
「姐姐,牛文太狠毒了。我跑回去的时候,发现他要烧了你的羽衣。我拼了命,只抢到半件回来。」
我看看她手里,羽衣已经被烧得七零八落,看不出黑色白色,半个袖子吊在一旁,几乎已经不成形。
我忽而心疼地把她揽在怀里,临时变了主意,想带她出去。
「有这半件,我已经有些功力,虽然神力不够,行走是勉强没问题了。」
她惊喜地抱着我。
「姐姐,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11
「离开?你做梦。」
牛文的声音,从洞口阴冷地传来。
他缓缓走进山洞,牛武紧紧跟在他身后,满脸狰狞。
「哥,果然还是你聪明,跟着这小妮子,真能找到她。」
小喜鹊一听这话,浑身颤抖起来,吓得连连往后退。
我平静的把她护在身后,手里攥着剩下的半件羽衣。
牛文冷笑一声,摊开手,手心上一把灰烬。
「道长说,烧了你的羽衣,你就算是个仙女,也得乖乖留在牛村。」
「一个女人,有了孩子,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就是你的命运。」
「我们牛村这几千年都是这样。仙女又怎么样?仙女脱下衣服,也不过就是个不值钱的畜生!」
「我们不是畜生!姐姐不是,我妈妈不是,我也不是!」小喜鹊突然暴起,手里多了一柄石刀。
那是剜去了多少牛村女人眼珠的石刀,沾染了无数鲜血和冤魂。
石刀锋利,直向牛文的脖颈抹去。
牛文一惊,身子一闪,来不及躲避。
电光火石间,他一把拉过牛武,挡在自己面前。
牛武还没反应过来,刀刃便没入了他的喉咙。
他的喉咙瞬间裂开成小孩嘴巴大小,汩汩地冒出粉红血泡。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看我,看看小喜鹊,又看看身边拉他垫背的哥哥。
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上,浑身不停抽搐,最后渐渐没了动静。
牛文见到弟弟瞬间气绝身亡,眼眶一下充上了血。
他温文尔雅的伪装早已褪下。
满脸尽是穷凶极恶的凶戾。
他伸手抓起牛武身上的一柄刀。
缓缓朝我们走近。
「你不是仙女吗?」
「你还有什么本事拿出来?」
他抬手就是一刀,狠狠对着我砍下。
我的半件破烂羽衣覆盖在肩膀上,突然光彩大盛,夺目刺眼。
他一刀劈下,竟然被反弹回去,摔了几米远,牙齿被磕掉几颗,满嘴鲜血。
我冷冰冰看着他。
他杀红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看自己的刀,再一次冲了上来。
我正欲再挡。
突然,腹中一阵绞痛袭来。
痛得我天昏地暗,站立不住,脚一软,往地上倒去。
不愧是牛家的孩子,要去了都在走前帮着牛家。
羽衣从我手里滑落,掉出去老远。
刀锋,直逼我头顶。
我期待的死亡终于到了?
12
山腹中,突然发出隆隆轰响的声音。
所有人都惊讶地抬起头。
山崩地裂,山石乱滚。
整个地面都在摇晃。
我们站立不稳,看着地面渐渐裂开,裂口深不见底,下面似乎是岩浆,火光冲天。
那裂口,正好把我和牛文分开两边。
半空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织儿,爸妈早告诉过你人间险恶吧。」
「你看这世间人的恶毒多甚?还是爸妈对你好,舍不得你吃苦受罪。」
原来,是我的冥玉皇和冥王母父母到了。
「织儿放心,爸给你划这道银河,深及地底,我看这家伙怎么伤得到你。」
银河越来越宽,深不可测,火光浮动,非常恐怖。
牛文眼看我离得越来越远,恼羞成怒,杀红了眼, 竟然全然不顾自己性命, 将牛武的尸体一把抱起, 扔向裂口中间的山石垫脚, 飞身跃起, 一脚踩上去。
眼看他在山石中跳跃,很快几乎要越过银河来。
出于求死,我并未躲避。
这时候, 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从哪里跃了起来。
从空中拽住了牛文。
拖住他的腿, 把他狠狠朝裂口拖曳下去。
牛文伸手乱抓, 什么也没有抓到,山石滚滚, 直砸在他头上,把他朝着裂口最深处直砸了下去。
是小喜鹊。
她小小的身躯。
沉没在了银河里。
13
牛文没有死。
我爸妈, 很喜欢他。
用我爸的话来说,这个女婿, 心肠狠毒, 手段毒辣,肉质非常鲜嫩美味。
他决定, 把他好好豢养起来,好吃好喝, 供得肥肥嫩嫩,再每日割他的几千条肉,喝他几大碗血。
这次他要小心点儿,既不会让他逃走,又不会让他死掉,就留在他身边,做个永永远远的粮仓肉库。
为了奖励我帮他找到美食,他给了我新的羽衣, 放我自由。
我回到了牛村。
大湖还在。
我羽袖一挥。
从此以后,在大湖里饮水的牛村人,变得不一样了。
牛村的男人,终身不能生育。
如果要离开牛村, 必会全身长满脓疮而死。
牛村的女人, 只要是没有为虎作伥的,都可以离开牛村, 寻找自由。
我特地去救出了小喜鹊的妈妈。
而牛家老太婆,染上了脓疮,日夜剧痛, 在牛村里一天天等死。
很快,牛村就会变成一个死村。
我还特地去了后山道馆。
白发老道见了我, 吓得脸色惨白。
我逼近问他:「冥仙之后,精血难寻, 可增道长功力?」
他战战兢兢,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哪里还有半点仙风道骨可言。
我又是羽袖一挥,他百年道法, 全数尽毁,来世只能入畜生道,再无半点修为可言。
我自由自在游历, 偶尔,会有一只小喜鹊,陪着我嬉戏山水人间。
我也听人讲起过一个《牛郎织女》的美丽故事。
不觉唇边冷笑。
蠢。
真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