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捡了个漂亮的男人回家，向我炫耀。
她不知道的是，每晚她的狗都会到我房间。
因为这只漂亮的流浪狗，是我丢掉不要的……
1
时雅被找回来后，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的宠爱。
可即便如此，凡是我喜欢的东西，她都会占为己有。
人亦是如此。
我已经记不清黑名单中躺了多少人了。
不巧的是，眼前就有一个。
曾经的男友正为了我姐求我，只为再见时雅一面：
「阿澄，求你让你姐再见我一面好吗？」
眼前这个对任何人都得体大方的前男友，此时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狼狈地求着我。
我冷漠地抽出手，「说实话，祁宥。在发现你跟我姐上床的那一刻，我是恨你的。
「可现在我不恨你了。
「因为我发现你跟我姐一样可悲。」
我的暗恋对象、学长，甚至是男友，只要是跟我有关系的人，时雅只要勾勾手，他们都跟着魔一般上钩。
又会被如同草芥一般丢弃。
「她说要分手……可……可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他双手插进凌乱不堪的房间里，看起来不安极了。
我笑着抿了口咖啡，「抱歉。」
他丧气地垂下身子，眼里死寂一片。
2
祁宥走后，我点开手机。
一条娱乐新闻冲上了热搜。
#影后时雅疑似恋爱#时雅被拍到与神秘男子街头接吻。
我扫了一眼照片。
媒体并没有拍到他的脸，可我却知道这位神秘男子是谁。
我握了握手机。
恰巧母亲的电话打了过来。
搬出家的这一年里，她几乎没打过几个电话。
我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刚接起，母亲那不容置喙的语气从电话那头响起：
「时澄，今晚回家一趟。」
「有事？」
我能听出她冷淡的声音中隐隐地欣喜。
我想一定是与时雅有关。
果然，下一刻她无奈又带着宠溺的声音响起，她说：「你姐带来个男朋友，非要领回家让我们都看看。
「今晚你无论如何都要回来，老在外面住这像什么话？」
我轻笑一声。
时雅的伎俩依旧如往常一样。
拙劣。
「时澄？
「知道了，今晚我会早点回去的。」
3
时雅请我看戏。
作为她的妹妹，我又怎么会拒绝呢。
于是。
我推掉手头的工作，特意早早回了家。
只是再早也没做戏的人早。
我到的时候，时雅早已经坐在餐桌上等着我呢。
旁边还坐着照片里的那个「神秘男子」。
我妈端着一盘鲜虾从厨房出来，见我来了，还笑着招呼我，「快坐，快坐，大忙人回趟家可真是少见！」
说着还瞪了一眼时雅，「说了等人齐再吃，你这孩子！」
「妈，这不是你做得太香了吗！比王姨做得还要好吃！」
时雅竖起大拇指，眸光闪闪的让人不忍责怪。
我妈咧嘴笑道：「快吃你的吧！」
「姐。」
我笑着跟时雅打招呼。
时雅只是点点头，就夹起一颗虾放在旁边的男人面前，「江屿，我想吃。」
我顺着她的视线落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男人的黑色衬衣长袖被挽至手肘，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在为时雅剥虾皮。
他微垂着目光，注意力全在那一只只鲜虾上面。
全程都保持着一个姿势。
他们二人形成了一种循环。
她吃他剥。
我勾了勾唇，问道：「这位就是姐的男朋友吧？
「姐姐、姐夫真是恩爱呀。」
他抬起眼皮，淡淡「嗯」了一声。
时雅笑着在我跟顾江屿身上来回巡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支着下巴冲我说：「对了，阿澄，听说你跟江屿是在同一个研究所工作的，你俩不认识吗？」
话落，一家人的视线全都落在我跟顾江屿身上。
4
「不认识。」「见过。」
我俩同时开口。
我抬起头又看了顾江屿一眼，仔细地瞧了一番，才确定地摇摇头说：「我想我们应该是不认识的。」
他放下了手中的虾，对上我的视线。
淡然地笑着，疏离又客套，「那是我记错了吧。」
「澄澄谈恋爱了吗？」我爹突然转移了话题，关心起我的人生大事：
「你姐都带来见家长了，什么时候才能见见你的小男朋友。」
我不好意思笑了笑，「老爸，你见过。」
「我见过？」
「是陈衍……」
「嗯，他是个好孩子。」我爹一声叹息，「研究所里数他最优秀。」
我点点头。
的确。
「什么！」时雅突然炸出声。
「你竟然谈了恋爱？你不是喜欢……」时雅突然停顿一下，狠狠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接着说：「你不是喜欢祁宥的吗？我记得当时你为了他还差点……」
「时雅！」我爹突然怒吼一声。
时雅也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可一直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她，是不可能低头认错的。
也只是在原地欲言又止。
我抚了抚手腕上的疤痕，眼光微沉，看向时雅，「姐，你知道的。他太脏了，太脏的男人我可不要。」
「你——」
「我吃饱了！」时雅黑着脸把碗筷一推，气冲冲地上了楼。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妈为了缓解气氛，连在我碗里夹了许多虾肉鱼肉。
我望着碗里的鱼虾，苦笑地放下手上的碗筷。
「怎么了？」
「妈，我不爱吃这些的。
「妈，你难道忘了吗？鱼虾蟹肉这些我都不爱吃的。
「只要是海里游的我都讨厌。」
说着，我意有所指地望了跟在时雅身后的顾江屿一眼。
我妈尴尬地扶了扶额，讪笑着，「我竟忘了。」
她轻叹了口气，劝我，「澄澄，你让让你姐。你也知道她……」
「妈，这话我从小到大听得多了，我不想再让了。
「就因为她小时候丢过一次，就要让我为你们的错误买单？这未免也太没道理……」
我冷着脸打断她：
「饭也吃了，人我也见过了，没什么事先走了，我男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呢。」
5
临走前，我爸叫住了我：
「澄澄，过几天把陈衍带回来让你妈看看。」
「我知道。」
「我已经联系了搬家公司，过几天你就搬回家里吧。女孩子家家住在外面总归是不安全的。」
我下意识想拒绝。
可我看着他发间的几缕花白，拒绝的话突然说不出口：
「好……」
我哽了哽喉咙：
「爸你先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陈衍马上就要到了。」
「好，好，好。」
……
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工夫，陈衍就来了。
似是一直在等着我。
他张开双臂温柔地笑着向我走来。
我抽了抽鼻子，钻到他怀中，埋怨着说：「你就用这破玩意儿来接我？」
我嫌弃地瞥了眼放在一旁破旧不堪的自行车。
他冷哼一声，「还不是某人放跑了实验体，害得我赔得裤衩子都快没了？
「有就不错了！」
听到这我噗嗤一声笑了。
别说他了，就连我银行卡都刷爆了好几张。
恐怕这几天，苦逼的我俩都要窝在我那小两居的出租房里了……
「走吧，大小姐。」
「老奴带你回家。」
刚要迈开脚步，突然感受到身后有道视线还在似有若无地盯着我，像是被什么黏腻的毒蛇盯上一般。
我顿了顿脚步。
回头。
发现顾江屿正在二楼阳台那里站着，直愣愣地注视着我。
他整个身子被阴影笼罩着，看不清表情。
我勾了勾唇。
差点忘了。
狗逼急了是会疯的……
6
维持了半天「温柔」人设的陈衍，终于在看到如同被打劫一般凌乱不堪的房间时瞬间破防。
「卧槽，你家这是被哪只疯狗盯上了？打劫就打劫，怎么还整得这么恶心？」
我：「……」
我看着如今满室的狼藉，一时陷入了沉默。
知道他会发疯，但没想到他是这么个疯法。
整个房间都被他分泌的黏液所布满，角落里还散落几条不知道从哪里钓来的小鱼。
如同公狗占领属于自己的地盘一般。
两个卧室更甚，而且就连洗手间的角落都没放过！
见到这样的场面，我不禁有些头疼。
突然开始质疑起自己能不能驯化这条不听话的「公狗」。
7
第一次见到顾江屿还是在导师的实验室里。
那时的他还不叫顾江屿。
准确地说，他没有名字。
他是生物实验室的人鱼实验体。
老实说，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的时候，我第一次对自己所处的世界产生怀疑。
我竟有种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荒诞错觉。
我是真的没有想过有天我会看到活的人鱼。
透过那层困住他的玻璃水箱，我看到他此时正奄奄一息地漂浮在水中。
刚经历过电击的人鱼还很虚弱，银白色的长发在水中如水藻般散开，眼睫因为痛意抖得厉害，皮肤苍白得可怕。
不得不说，他美丽极了。
而这种美丽往往会勾起人的破坏欲。
据陈衍说，在我之前，已经有好几个研究员差点死在这条人鱼手里。
都是因为这条人鱼实在太过美丽导致他们放松了警惕。
而我的工作就是驯化这条试图自毁的实验体。
这对于一个生物学家无疑是极大的诱惑。
驯服一只破碎，浑身上下布满伤痕又充满野性的人鱼，很有趣……
不是吗？
我已经做好他会应激的准备。
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肯让我接近他。
久而久之，他不再自毁。
可他有些不太听话，他似乎将我当成了他的猎物。
会企图袭击其他接近我的人。
他淡蓝色的瞳孔里除了欲望，还有另外一种恶。
我知道。
如果我再不采取些措施，恐怕我将被他当成猎物吃掉。
于是我故意将他扔到时雅脚边。
就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狗」一般。
8
因为家里被那只「小狗」弄得一团糟，于是我不得不提前搬了回去。
搬回家的那天，时雅正不知和他说着什么。
见我来了，她突然拉起顾江屿的手，十指交扣，一副十分恩爱的样子冲我挥挥手：
「时澄，你回来了呀。」
我点点头，目光却穿过她落在顾江屿身上。
他今日换了一件价格不菲的衬衫，是当季的最新款。
看来时雅将这只漂亮的宠物养得很好。
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却不像是很好的样子，唇畔伪装的那抹淡淡笑意也僵在了嘴边，他看起来烦躁极了。
我知道，
这副漂亮的皮囊下压抑着疯狂。
忽略掉那道炽热的目光，我上了楼。
我以为有了新主人，他多少也会克制自己。
可没想到的是。
当晚他。
就背着时雅爬上了我的床。
9
是我忘了。
即便装得再像，他也终究不是人类。
黑夜中，我狠狠掐着指尖逼自己清醒。
能感受到一双大手缓缓握住了我的脖颈。
紧贴肌肤的指尖在缓慢摩挲着，即使看不到他的神色，我也能猜到他的想法。
他在犹豫。
他依旧对我存有杀意，哪怕依赖我，渴望我。
在他的观念里，只有将我一块一块拆下来吞进肚子，我才是真正的属于他。
他的手摸着我的手臂，在抖。
因为激动。
我心中隐隐划过一丝黯然。
看来他依旧没有学乖。
主人怎么能被自己驯养的狗吃掉呢……
想到这。
我抬手冷冷地甩了他一巴掌。
他悚然一惊，似乎没有想到我会醒，原本平静麻木的脸庞，突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可这抹慌乱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他蹲坐下来，将自己的被打的那张脸贴进我的手心里：
「主人，我好疼……」
我垂下眸，敛了眼底的冷意。
撒谎。
埋在我手心的头还在轻蹭着，柔软的发丝拂过略带几分痒意。
感受着手心的温度，我手指微动，心头一软，却还是抽出手，唇畔带笑，「你喊错了，你的主人不是我。」
我曾尝试过心软。
可根本没用。
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他隐藏的杀意会毫不犹豫地释放出来。
他微低头，纤长的眼睫低垂，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他像是没听到的样子，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渴求我的垂怜。
见我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轻眨了眨眼，硕大的泪珠竟不受控制地如雨点般滴下。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落泪。
面前的男人就连哭都美到了极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不得不说，他完完全全长在了我的审美上。
就如同为我而生一般。
即使清醒地知道此时的我不该对他心软。
可我依旧忍不住抬起小狗的下巴，抚摸他泛着红润的唇，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他面孔呆滞一秒，反应过来后便想伸出手按住我的头，可我早已推开了他：
「想吻我？」
「嗯。」他声音低哑诱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嫣红的嘴唇。
那双泛着光的眼睛还在直勾勾盯着我。
我不由暗骂一声，妖精。
10
那晚过后，顾江屿像是寻到了什么乐趣般，每晚都要爬上我的床索要亲吻。
他看似乖巧，像是已经被驯化的样子。
可我心里却隐隐不安起来。
我总觉得我忽略了什么。
他最近真的太乖了，乖得可怕。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得了小道消息，他们打算启动摧毁计划了。若你还是不能成功驯化他，恐怕他面临的是死亡的下场。
「我可以帮你救他，但我觉得你最好有把握驯服他，否则他说不定会做出一些偏激的举动。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弃猫效应，没准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回想那时陈衍说过的话，我不由得有些迷茫。
我分明已经按陈衍所说的那样去做，结果也确实在朝我希望的那样发展。
那我又为什么感到不安？
为了搞清楚这不安的由来，我决定约陈衍出来。
恰巧，陈衍也发来消息说要让我回研究所一趟。
「去见陈衍？」时雅突然抬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嗯。」
「对了，你明天把你那个小男友带回来瞧瞧呗？」因为要减肥，所以时雅的晚餐只有一颗苹果。
她啃着苹果，还不忘见见我那「小男友」。
我知道她是不相信我跟陈衍交往。
她的脑海里还依旧认为我深爱着祁宥，甚至不惜为他自杀。
没准正因如此，时雅她才没向陈衍伸出她的「魔爪」。
我随口应付她，「等爸妈他们回来再说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跟爸妈最近外出有些频繁。
搬回家后，几乎没有在家里见过他们。
也导致他在家里肆无忌惮。
我这边想着，脚踝处蓦地感到一阵凉意。
我诧异地低下头。
却见，他那条泛着银色冷光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伸了出来。
此时正一点一点蹭着我的脚踝，小腿，大腿，最后竟在我的小腹上停了下来。
我神经紧绷着，生怕他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按住了他想要捣乱的尾巴。
不动声色地向餐桌的时雅看去，见她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她新接的剧本上，我刚要松口气，就听时雅突然出声：
「时澄！」
我身体一颤。
慌乱地向时雅看去，以为她发现了什么。
没想到她只是嫌弃地提醒我道：「水洒出来了。」
「啊……好……」
我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将杯子房好。
心底莫名升起几分心虚感。
一时间，突然有些佩服时雅起来，当初她在被我发现她和祁宥滚床单后还能安定自若地当没事人频繁出现在我眼前，也算是一种本事。
这场不算愉快的晚餐吃到最后桌上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
我看了看手表。
与陈衍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
我皱起眉头，口气冷淡，「顾江屿，我警告你最好别惹我生气。」
他只是沉默了一下摇摇头道：「我没有想要惹你生气。
「我只是想提醒你，它又突然冒出来了。」
说着，他委屈地甩了甩鱼尾。
我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说的不像是假的。
可。
也不像是真的。
他的身体曾被改造过，大多数情况下他的鱼尾几乎不会突然冒出。
除非是在水里。
可现在又不是在水中。
「所以，要怎么做它才能收回去？」我喉咙发紧。
要一个「鱼尾象征力量」的雄性人鱼收回他的尾巴，未免有些残忍。
听到我的疑问，他也只是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被这抹笑惹得烦躁。
我将他拉回房间里，用毛毯盖在了他的鱼尾上。
做完这一切我抽身离开。
他突然拉住我：
「你是要去找陈衍吗？」
11
见我点头。
他唇边的笑意突然淡得要消失不见，视线缓缓定在我的唇上，眸色变得晦暗不明，浮起一层诡异的颜色，轻飘飘说：「吻我。」
我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他变得不对劲起来。
可还是晚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沉了再沉。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走向他。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紧绷到了极点。
想要说话，可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
他低低笑着，下达指令，「阿澄，你可以说话呢。」
「我……」
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带着凉意的吻堵了回来。
他根本就没打算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被吻得近乎窒息。
他微凉的指腹，轻轻蹭了蹭我的眼睑：
「我没有想要惹你生气，可你却总是惹我生气呢。」
接着，他低下头与我对视，我望着他的蓝色眸子，我整个人如同受蛊惑一般陷入沉睡。
失去意识的前几秒，我听他叹息的声音说：
「我说过，任何企图接近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
12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那年他撞见我跟实验室的另一个男生聊天，他双手贴在水箱的玻璃之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们。
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就连那个男生给他注射药剂，都没有任何如往常一样的挣扎举动。
当时的他异常的乖巧。
可下一刻，他便突然露出獠牙冲男生狠狠撕咬了上去。
我猛然惊醒。
身边的男人早已消失不见。
终于知道这几天的不安来自于哪里了！
这场梦境十分真实，真实得都快让我以为切实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可我记忆中却又分明没有这一段，想了想还是给时雅拨了个电话。
那边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怎么了，时澄？」
「姐，你最近几天怎么总是不在家？家里就我跟顾江屿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怕我跟他发生点什么吗？」
没想到那边沉默了一下，说：「顾江屿是谁？」
我的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我想说，他是你捡来的男人，是你为了激怒我而故意带回家的人啊！
可此时我却犹如失声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我哑声道：「那你还记得你跟祁宥上床的事吗？」
她比我沉默更久，「如果今天你是想要来埋怨我的，那你就把电话挂了吧。」
「可我想听你的解释。」
她深呼了一口气说：「没错，我是喜欢祁宥，可我再喜欢，也做不出抢妹妹男朋友这种龌龊事。」
「所以……」
「那天我不知怎么的，醒来就突然跟祁宥躺在一起了。」
我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催促声，像是在录节目，时雅匆匆说了句「不说了」就挂断了电话。
我无力地垂下身子。
我确定我们的记忆被消除篡改了。
他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接触到了时雅，还用幻觉控制了她！
我原以为他是我无聊消遣的玩具，没想到的是我早就被他盯上了。
我被这想法骇得头皮发麻。
如果在昨天之前，我是根本不会相信这件事。
可我清楚地经历过身体不受控制的情况。
我忍住双手的颤抖给陈衍打了个电话。
可电话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
脑海突然闪过梦境中那名男生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努力让自己镇静。
是我想多了。
只是我想多了！
现在是凌晨，按照他的作息时间，他应该是在睡觉。
13
我还是不放心，我打车到了他家楼下。
好在他家离我家并不远。
匆忙地冲上楼，却发现他家的大门还在诡异地敞开着。
而陈衍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还带着轰隆的雷声。
我焦急地往研究所赶去，内心不断地祈盼着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不料。
心中的预感还是成了真。
实验室里漆黑一片，我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在黑暗中摸索着。
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我忍不住问，「陈衍？是你吗？」
可回应我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不知不觉中，我已走到了那个从前囚禁那只人鱼的水箱前。
我抬起手电筒，向着那照了过去。
却发现诡异的一幕。
陈衍在水里摇摇欲坠，他紧紧闭着眼睛不知死活。
我惊愕大叫：「陈衍——」
眼前不由得一阵阵发黑。
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浅水域的那扇玻璃门，那扇连接外界通道的玻璃门。
往常外界可以轻松打开的门，此时却关得死死的。
手心因为慌张早已经沁出一层汗，我不停地拍打着玻璃。
该死！
这玻璃是被加固过的玻璃，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打碎它。
幽暗的水光里，他的鱼尾有力地摇曳着，银白色的鱼鳞泛着冰冷。
他伸出手掌贴在我拍打玻璃的手上，温柔地笑着，轻声说：「不觉得他现在这副样子很美吗？」
我扫了一眼陈衍的状况，他的脸已经渐渐发紫，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我拼命地摇着头：
「救他，求你！」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眼里皆是淡漠。
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我，不为所动。
「你救他，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我简直快要疯了。
「真的吗？」
他歪着头似是在思量我话语的真实性。
「真的！」
我语气诚恳得简直不能再诚恳。
「不可以将我扔给别人？」
「不会了。」
「不许说不认识我。」
「认识你。」
「剩下的以后再想。」
「好……」
不论他说什么，我都一一应下。
他唇角弧度加深，湛蓝色的蓝眸中流淌着莹莹光辉，带着捕猎成功的愉悦。
银白色的鱼尾感受到了主人的愉悦摆动得更加畅快。
一眼不错地凝着他颀长的背影，直到看到他拎起水中嘴唇乌紫的陈衍，我才失了力气瘫软在地。
那扇玻璃门被他从里面打碎，几乎是玻璃破碎的一瞬间，水柱瞬间喷出，很快地漫过了手掌。
我抬眸错愕地盯着他。
原来困住他的从来不是这道小门……
鱼尾也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回去，他拎着陈衍缓缓从里迈出。
实在是今晚的冲击太多。
我犹如一块没有灵魂的尸体般，站直身子想接过他手上的陈衍，却被另一只手拦了下来。
陈衍被他如丢垃圾一般丢在地上。
他将我扣在怀中，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我的脸颊。
那处传来的刺痛我才知道，方才四处飞扬的残渣竟划破了我的脸颊。
我呆滞在原地。
直到沿着他发丝淌下的水流划过我的胸膛，我才回过神来嫌恶地推开他。
他吃痛地沉闷一声。
14
「看来他伤得不轻。」
身后的陈衍突然出声，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正捂着受伤的左臂。
闻言，我呼吸微窒，顺着陈衍的视线将目光落在他的胸前，只见那处被玻璃残片豁了一个大口子，现在正汩汩往外冒着银白色的液体。
「你真的很狡猾。」我攥紧拳头，轻声道。
他舔舔牙尖，即使胸前有个触目惊心的血洞，他还是漫不经心地对上我的视线。
「你在为我哭泣呢，阿澄。」他肆意地笑着，语气中染了一丝得逞的意味。
我抬手抚过脸颊，才发现我早已泪湿满面。
我恨得咬牙切齿，「你是故意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
若是他没有受伤，恐怕我会甩他两巴掌再扬长而去。
若是控诉我骗他，我也能轻飘飘回怼回去。
毕竟，他本身就是个大骗子。
可现在他就快流血而亡了！
「我带你去医院。」
「不行——」陈衍沉吟道。
「若是去医院，你觉得能瞒住那帮对他虎视眈眈的生物学者吗？」
我哑然。
我知道瞒不住。
「可……可……」可他就要死了。
「阿澄，这附近有片海域, 你是知道的。也许大海会治愈他。」
15
「阿澄,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哪里吗？」
许是他见我的表情太过凝重, 他窝在我膝上沙哑地说。
我眨眨眼, 回过神来。
抿着唇看着他。
「不知道。」反正不是在实验室。
「是在海上的一块礁石上。
「你知道吗？其实十几年前走丢的根本不是时雅, 而是你。」
他的话犹如一道惊雷，轰然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在海上的一块浮礁处发现了你。」
「那时的你浑身脏兮兮的，不知在海上漂了几天, 我本想好好洗涮你一下再吃了你, 结果……咳……咳……」他突然捂住嘴咳了起来。
咳出满嘴的鲜血。
我颤着手擦去他嘴角流下的血。
「结果洗涮一顿后竟发现你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睁着一双大眼睛呆愣愣地瞧着我。我突然想诱导你，我想将你心中最大的欲勾引出来。
「没想到你被诱导后竟然是想自杀, 当时我觉得有趣极了。」
说到这的时候，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别人被人鱼欲诱, 往往会释放自己内心深处最大的欲或是恶，但你一个这么点的小人竟然会自杀。
「后来我想明白了, 无欲无求的人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我摸着我腕间的疤痕, 垂下视线。
原来如此。
原来我这块疤痕是这么来的。
时雅他们都以为我是因为祁宥，可事实上,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什么。
「你想死，可我偏偏不让你死。
「要死, 也只能我允许你死。
「我小心翼翼地养着你，一不留神的工夫，结果你竟被你父母找了回去。
「我分明没有洗去你的记忆，可你却忘了我。」
他的声音委屈极了：
「后来我一生气，就把他们的记忆篡改了，让他们都以为是你姐姐时雅走丢了，我想让他们将他们对你的爱意，歉意都转到时雅身上, 这样你受了委屈没准还能记起我。」
我勾勾唇，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才会觉得所有人都会喜欢时雅。
因为我没去找他，所以他自愿被人抓住，想引我出现。
「我享受你所有因我而起的情绪, 悲伤、喜悦、欲望, 包括恐惧。
「可我更想你爱我。
「不是逗猫逗狗般的爱，而是真正的爱。」
我咬着唇。
原来他都知道。
我一直在把他驯化成一只只会冲人摇摇尾巴的小狗：
「那我将你丢到时雅身边的时候, 你是不是气疯了？」
「我气得要死。」他掀起眼皮恨恨地盯着我。
「我是维尔，才不是什么顾江屿，更不是什么不认识的人。」
我低头对上他的视线。
轻柔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那维尔先生，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吗？」
16
如陈衍所说, 大海将这只人鱼养得很好。
我望着在海面上肆意、畅快淋漓游动的维尔。
落日的余光洒落在他银白色的鳞片上，那束自由的光突然刺到了我。
我突然觉得, 大海才是他的归宿。
之前我觉得冰冷的实验室囚禁了他，可他被我留在我身边，受我驯化又何尝不是一种禁锢呢？
脚踝上的锁链解开了，可脖颈上的呢？
何况脚踝上的锁链根本困不住他, 困住他的从来都是我拴在他脖颈的枷锁。
我承认我被这一幕深深刺到了，慌忙地背过身。
我也是个恶人。
明知如此，却依旧不愿放走他。
我不知道的是, 在我背过身时，海里那条自由的人鱼也停下了动作。
他勾勾唇，用着仅自己能听到的语气说。
被你囚禁。
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