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一本书中的恶毒女配,穿成了另一本书里的恶毒女配。
在上本书里跳楼没死成,穿进新书的那一刻我正明目张胆地给女主下药,离谱的是居然还成功了。
看着意识不清满脸潮红的女主,仅剩的良知让我做出了选择。
后来,她趁我睡着时轻轻贴过来抱住我的腰,在我回头时露出最漂亮的笑容。
01
我是谢江宁,既是《星光行进之时》的恶毒女配谢家大小姐,又是《春风不渡我》的恶毒女配经纪人,似乎我的一生就和这个词组绑定了,怎么也逃不出这个怪圈。
从明珠大厦顶端跳下来的时候,我没想过自己还会在另一本书中苏醒,也没想过现在的身份会是娱乐圈某公司旗下的经纪人。
更没想过……在我穿来的时候,那个谢江宁已经给艺人令婉下药成功,正准备把她送到某位圈内大人物下榻的宾馆。
这是娱乐圈内最常见的生存规则,以物换物,有时候甚至不管你到底愿不愿意。
令婉是不愿意的,所以原本的「谢江宁」以道歉的名义带她到高级西餐厅吃了一餐,顺便把药粉放进红酒里,像条等待猎物靠近的毒蛇。
刚刚出道的令婉对这些门道并不了解,她高高兴兴地喝下那杯毁了她一生的红酒,最终在男主演唱会开始的那个夜晚被人按着脑袋坠入海中,再也没浮出水面。
现在阻止她喝酒已经来不及了,我看着对面坐着的年轻女孩,目光落在她洁白瘦削的肩头。
她被之前的谢江宁半哄骗半威胁着穿了一件鲜红的低胸吊带鱼尾裙,此时坐在灯光下,露出的皮肤白得仿佛要发光。
这条裙子很适合她,但很快就会让她陷入无间地狱,受尽苦楚。
「别喝了。」我伸手拿走了她的高脚杯,皱着眉说。
「红酒不是这么喝的。」顶着她惊讶又畏惧的目光,我发出一声叹息,让侍者为她拿了一杯加冰的柠檬水。
令婉应该怕「我」的。毕竟原本的谢江宁是个冷酷无情利益至上的笑面人渣,她并不喜欢令婉这样纯净的白纸,一边用合约困住她,一边又在思考如何将她剩下的价值榨取干净。
「对不起,我,我不是……」她手忙脚乱地道歉,语无伦次。
我静静地看着她,从那双圆溜溜的清亮眼眸里看到了畏惧、瑟缩和一丝下意识的依赖。
原本的那个「我」可真是个人渣,如果我来得再晚点,她就真的要把这个笨蛋给 PUA 了。
「没事,本来这顿饭也是我偏要带你来吃的。如果你想喝杯果汁也可以。」我说。
令婉摇摇头。
「我喝柠檬水就可以了,果汁含糖量太高,我现在不能喝。」她小心翼翼地说。
要命,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我从来没看到过一个从未招惹过我的人这么小心翼翼地讨好我。
她同样顶着一张国民初恋脸,但是和温淼那个脑子有病的女人不一样,我并不讨厌她,平心而论。所以当她这样小心谨慎又卑微地对待我时,我如坐针毡,浑身都写满了不舒服。
我没再说话,沉默着喝红酒,感觉一丝涩味从舌尖蔓延到舌头根。
令婉低头,叉了一块圣女果慢慢咀嚼。
她只吃餐前沙律和低温烹制过的蔬菜,甚至还把里面的奶酪球也挑出来放在一边。
我看着她这近乎自虐的身材管理,沉默着思考过去的那个谢江宁到底是怎么对待她的。
对没成名的艺人来说,经纪人有着很大的话语权。
她逐渐习惯逆来顺受,可以说她后面的一系列悲剧都和这可悲的性格有关。
曾经的「我」才是从根源毁掉她的真凶,她将这张白纸揉碎,让令婉今后再也生不出反抗的念头,直到她遇到梁羽。
但那个在雨夜为她弹吉他唱歌的男人最终也没有成为她的光。
原书的结尾,梁羽走出昔日爱情留下的伤痛,破碎的心被另一个女生拼合。亲手毁了她的「我」事业顺风顺水,一路做到了金牌经纪人,风光无限。
很可悲,从始至终受到伤害的,也只有令婉而已。
突然间咣当一声脆响让我从回忆中惊醒。
我下意识地看向令婉,发现她正用手捂着脑袋,似乎头痛难忍。刚刚那声其实是她拿不稳刀叉,让它们掉在盘子里发出的声响。
糟糕,忘记那杯加料的红酒被她喝了一半的事情了。
我走到她面前弯腰,摸了摸她的额头。
温度开始升高,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药起效了。
2
「宁宁姐,我好像发烧了……头好痛,好想吐……」令婉虚弱地呢喃。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端详着她的脸和神情。
柔弱,清纯,美丽,又带着点不问世俗的仙气,像是一株在淤泥中生长的莲花。也难怪能让人气歌王梁羽一见钟情,又让娱乐圈资本大佬严声念念不忘,即使摧毁也不愿放她走。
其实她和温淼长得有点像。《星光行进之时》里,温淼同样是女主角,然而做什么都要靠别人,她也什么都想要。一路顺风顺水的代价,是她毫无愧疚地踩着别人的血泪和尸骨。任何和温淼作对的人都被迫下线,包括我,也包括我最好的闺蜜温燃。我真的很讨厌温淼,但我无法改变剧情,觉醒之后精神崩溃跳楼自杀,没想到居然来到了这里。
但令婉看上去比温淼顺眼多了,没有那股子矫揉造作的感觉。
温淼习惯顶着一张温柔无害的脸掠夺其他人的东西,明明是贪得无厌的魔鬼,却又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她那副极具欺骗性的外表下,隐藏着菟丝子般的可怕内心。
可令婉不一样。
她从来都没想过用自己的外表去索取什么,反倒总被其他人索取,浑浑噩噩过完了短暂的一生。当那朵洁白的莲花被折断时,淤泥便再也生不出第二朵像她一样的花了。
「现在还能站起来吗?」我问道。
「好像……我腿软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令婉急得红了眼眶。
她坐在原地抬头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头顶倾泻而下的光。
四目相对的刹那,我心底忽然冒出一个阴暗的想法。
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而我,是那个掌握她命运的人。
我可以将错就错走原著的剧情,毕竟这对我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巨大的损失。
当然,我也可以选择带她去医院,让她躲开这个几乎贯穿她一生的劫难。
选择权在我手上,生命的重量压在我内心的天平,正在等待我的决定。
沉默半晌,我将西装外套脱下来罩住她雪白的肩膀,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
「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能随意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她应该有自己完整的一生。
至于原本那个谢江宁留下的烂摊子,我来收拾。
温燃总说我像个躲在家族身后的小孩,对我的摆烂恨铁不成钢。现在没有人挡在我面前,我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这次换我挡在令婉面前。
我去帮令婉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她连个能通知的人都没有,无奈之下我只能在紧急联系人那一栏填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看着她被推入病房,我没进去,站在外面看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剧情产生了偏移,她居然对那包药品产生了过敏反应,如果不是送来得及时,她估计会直接死在宾馆的床上。
看着她身上大片的红疹,我内心的负罪感和愧疚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亲身经历过死亡的人不可能对死亡没有畏惧。
我承认我跳下来的那一刻是后悔的,但是当时的我已经没有可以反悔的余地。
落地的那一瞬间,剧痛让我忍不住想要嚎叫,但我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头顶的光晕晃得我看不清东西。那一刻存留在我脑海中的,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我惧怕死亡,也惧怕死亡再带走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我想活着,我也想要令婉活着。
即使我知道这意味着我要单枪匹马和世界意志对抗。
等待令婉苏醒的时间里,我坐在外面把剧情过了一遍。和我第一次觉醒时一样,所有剧情都以记忆的形式被强行植入我的脑海,像极了一遍遍查杀以后还留在电脑里的病毒。
原剧情中,半小时后《X 日报》将会以第一手消息爆出令婉和严声的新闻,具体精确到门牌号。严声以为这是令婉威胁他的手段,盛怒之下甩了她一耳光,丢下她一个人面对满屋子媒体。这是一次严重的公关事故,「谢江宁」迅速放弃了她,转而去捧另一个新人。
现在还会有热搜吗?我看了看腕表,静静地等待着微博的变化。
3
出乎我意料的是,热搜居然还是爆了,连标题都和原著中的一模一样。
我看着不断飙升的搜索指数,刚准备看看狗仔到底在写什么,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热搜爆掉的那一刻,无数消息挤爆了我的聊天界面。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我还没接起其中一个,第二个就挤掉了前一个的位置。
最后还是发行总监强行打通了我的手机,让我赶紧到公司总部来开会。
他问我在哪,得知我在医院后笑了笑,迅速挂断了电话。
晚上十一点钟,星川娱乐的宇宙会议室灯火通明。
公关团队的报告投在公共屏幕时,我才知道热搜到底讲的是什么。
很讽刺,我扶着令婉从餐厅出来的照片被送上了热搜,结果他们用的还是令婉攀附某高层的标题。现在网友都在骂我丧尽天良,居然明目张胆地给自己的艺人下药拉皮条。
他们说的有板有眼,仿佛亲眼看到我把令婉带到了 XX 宾馆,连并不存在的细节都编得详细至极。
很显然这不是「谢江宁」安排的。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安排狗仔做这种断自己后路的事,潜规则都是暗地里进行,根本不可能把这件事拿出来大肆宣扬。
会做这种事的到底是谁?我一边听报告一边绞尽脑汁地猜。
但很快我就没心思去猜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了,因为公关团队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处理方式。他们想要令婉认下这盆脏水,趁着流量最大的时候走黑红路线,给接下来要播出的剧引流。
这群家伙……根本就没给我任何发表意见的机会。
或许是我过于糟糕的表情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宣传部门的负责人 Michel 笑着朝我点点头,问道:「小谢,你对此有疑问吗?」
「有。」我迎着她饱含深意的眼神,淡淡地回答。
她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负罪感,好像只是在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丝毫没考虑过令婉的感受,也没想过这样会给一个事业刚起步的艺人带来多么沉重的打击。
话音未落,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齐刷刷投到我身上,朝我施加无言的压力。
「小谢,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决定。」Michel 眯着细长的眼睛,轻声细语地警告我。
「令婉不适合走黑红路线。这次确实是乌龙,澄清的相关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将医院的挂号单和诊断说明放在桌子上推过去,「我有信心把她带出来,绝对比现在的流量更多。」
我不想退让。
令婉是有天赋的,只可惜她一直被严声控制着,根本没办法自由自在地演戏。
唯一参加的电影还是在她死后才上映,她根本看不到自己爆红全国的那一天。我不想让她的天赋被埋没,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给她创造机会。
没有人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都在赌我扛不住压力率先妥协。
就在气氛陷入胶着时,有人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出现在我面前。
4
Michel 气愤地回头,却又在一瞬间哑火,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 boss。我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西装革履,胸前口袋里还别着一支玫瑰的老板楚玦站在门口。
这个似乎刚从酒会出来的男人没理她,走到我面前打量着我,隐藏在金丝边框眼镜下的那双眼里透着几分久经沙场的算计。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红酒味。
令人匪夷所思,热搜事件的危机程度还轮不到他这种级别的人出面处理,但现在他出现在我面前,似乎还要加入这场暗含腥风血雨的谈判。
「谢江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这之前,你对这个新人并不看好,」楚玦说着,俯身靠近我,「是什么让你改变了看法?」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我从中感受到的却是隐隐约约的恶意。
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他的潜台词是这样告诉我的。
沉默的十几秒里,我在脑海中搜索了和他相关的记忆,并没有找到原主和他的。按理来说原主就算是个能力很强的经纪人,也不会现在就能接触到他这个层次的决策者。
那么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我有点紧张,衬衫被冷汗打湿了一片。
「说话。」楚玦说。
我深吸一口气,说:「她拿到了《风雨》的试镜资格。」
这句话一出来,我敏锐地察觉到其他人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包括楚玦。他们对视一眼,似乎在交流某种无言的信息,暗流涌动间似乎有什么在发生改变。
《风雨》是一部投资巨大且有希望进入好莱坞的科幻电影。他们应该都听说过这部电影的豪华阵容。作为「先知」,我更是知道这部电影将来会在国内外爆红,拿遍上映那一年的所有奖项,在国内电影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原来的「谢江宁」并不觉得令婉能通过试镜,所以放弃了她。
但我不同,我相信她。
如果没有那杯加料的红酒,令婉会凭借《风雨》中的女配一炮而红。
现在我把她应该有的机会还给她了。
楚玦还在用那种充满恶意的目光看着我,嘴角玩味的笑意始终不曾消散。我在他眼中仿佛一个玩物,这样的目光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但我不能反抗。
「好吧,给你一次机会。」他说。
就凭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整个公关团队的风向就变了。
热搜压得很快,新的澄清又登上了榜单。
西餐厅菜单、打车行程单以及医院就诊挂号单经过检查后被放在星川娱乐微博官号主页,而后作为经纪人和事件主角的我发布澄清长文,整个流程无比丝滑。
热搜又爆了,但我没有再关注,因为助理小何告诉我令婉醒了。
5
我开车去医院时顺便给她们两个买了早餐。
等我推开门进入病房时,令婉已经完全清醒了,正拿着镜子瞧着自己的脸和脖子。
经过一夜的处理,她身上那些可怕的红疹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留下的印子很浅。但令婉实在太白了,导致那些浅色的印子在她身上也显得很明显。
「宁宁姐,我会毁容吗?」她绝望地看着我,眼睛里没有光。
「不会。」我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走之前跟医院打过招呼,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是普通的过敏,她不知道那些肮脏的内幕。这才是她应该担心的事情,只不过这种过敏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她不会毁容的。
得到我亲口承诺的令婉放下手,缩在被子里叹了口气。
「你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她偷偷地看了我一眼,自以为没被发现,「我还以为你要放弃我了,毕竟我……是个没用的废物。」
我削苹果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是「谢江宁」给她的评价。
即使有所准备,可我听着她轻到近乎呢喃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酸。
「你不是废物,之前是我的错。」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说。
「《风雨》的试镜安排在一周后,最近你不用跑通告,也不用接拍平面广告,好好准备。」
令婉睁着大眼睛看着我,好半天才低声问道:「不会影响收入吗?」
她还是习惯被「谢江宁」打压,心甘情愿为了她的一句肯定牺牲休息时间去拍广告,即使她明知道结算的钱都落在了「谢江宁」手里。
这就是没火起来的艺人的悲哀。我想。当年我也和她一样。
「不会,我希望你能拿到那个角色,这段时间好好琢磨剧本吧。」我摸着她的脑袋,顺手把厚厚的资料丢在她的床上。
她看着我,愣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像抱住宝贝似的抱住剧本。
刚才来的路上医生和我聊了几句,说现在她的情况已经不需要待在医院了,回家休息一两天就能恢复。我准备去给她办理出院手续,却又被她拽住了衣角。
「你要走了吗?」令婉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她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依赖,纯净得让我只能在心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张还在等待颜色晕染的白纸,完全不知道她亲手将画笔交给了曾经差点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太好骗了,而且完全没有攻击性,怪不得总被虐来虐去。
见我不说话,她焦急地握住我的手腕,握得紧紧的,似乎很怕我就这么走掉。
「我只是去给你办理出院手续,你现在不需要再住院了,回家休息几天就会恢复之前的模样。」我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看着她仿佛被烫到似的松开手,躲进被窝里不出来。
「过会儿小何回来了记得让她把她那份饭吃掉。」我推开门,回头说。
令婉正用被子捂着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看。发现我在看她,她又慌里慌张地把脑袋埋进被子,像只鸵鸟。
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没有。我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培养影后之路任重而道远。
但这是个好的开始,万事开头难,只要迈出第一步,剩下的也都能慢慢走完。
6
把手头最要紧的事情做完之后,我才有时间一点一点去翻微博的帖子和评论。
被推在最上方的几条微博都是知名的营销号工作室发出来的,用词不堪入目,完全就是在用失真的事实作为噱头恰烂钱。
更可笑的是评论区画风还挺统一,用词让我不禁惊讶微博的审核制度形同虚设,连这种低俗到恶毒的发言都不屏蔽。
Michel 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会有人再记得。
确实,在其他人看来,这件事似乎就这么翻过去了。
等到互联网的热度一过,没有人会再记得当时被营销号带节奏时的群情激愤。
生活归于平静,日子该过还得过,直到下一个受害者出现再掀起巨浪。
但是对我来说,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令婉回家之后一直在埋头钻研剧组给的文件,我让小何去照顾她,就再也没问过她的进度。
很突然的,一天深夜,令婉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宁宁姐,我们真的要追究那些……人的法律责任吗?」她犹豫着问出了我最近在做的事情。
「为什么不?」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啊,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令婉被我噎了一下,「我……我只是担心……」
她语无伦次,但我听得出来,她只是在犹豫。
犹豫这样会不会给公司带来麻烦,会不会让我承受更大的压力,唯独没想过她自己。
我不相信她没看微博,可是就算看着那些恶心的东西,也还是习惯退让的令婉,到底在经历怎样的痛苦呢?我不敢想。
这会让我觉得这本书里的其他人都他妈是人渣。
令婉和温淼不一样,这是我和她接触下来感触最深的一点。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总是下意识去考虑别人,于是不可避免地要牺牲自己。
这种牺牲型人格注定了她的人生是一场悲剧。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他们在侮辱你,在随意践踏你。」我打断了她的解释,叹息一声。
「令婉,你要原谅他们吗?我要听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她陷入沉默,我能听见电话另一头她浅浅的呼吸,以及一声幻觉似的哽咽。
「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诽谤。令婉,你要记住这一点,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这次轻描淡写地过去了,那下次呢?你只是去医院就被写成这样乱七八糟的新闻,你考虑过未来吗?」
「造谣是没有成本的,利用大众激化谣言更是零成本。」我叹息一声。
这就是营销号肆无忌惮的原因,换个号再来,赚流量恰烂钱屡试不爽。
「能意识到自己的言论是否会对他人造成伤害的人还是占少数。最讽刺的是,网络上的键盘侠或许也是现实中一些看起来温和有礼貌的人。」
「说得再残酷一点,你我或许也曾经短暂地用语言攻击过其他人。」
「在无法控制他人的情况下,你能做的只有保全自身,令婉,这不是你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的事。」我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微博。
几个看起来格外眼熟的 ID 还在各个评论区跳来跳去,搬运只有更离谱没有最离谱的谣言。
我随手截图了他们的主页和链接,而后又回到和令婉的通话中。
「你是公众人物,自然不能和他们比谁骂得更狠,谁更龌龊。但这不是忍气吞声的理由。」我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空。
「你想过以后吗?这个圈子的出名方式确实有很多种,黑红也是红没错,但我希望你在有得选的情况下,保护好自己的名誉,干干净净地活着。」我说。
她一直没说话。
就在我以为她又睡过去时,令婉轻轻开口:「那我们要告谁?」
「交给我就好,你专心准备试镜,这次机会对你来说很重要。」我说。
我很高兴。至少令婉看起来还是有救的,没有像温淼那样无可救药。
就在我准备挂断电话时,令婉忽然说了一句等等。
「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呀?」她委屈巴巴地说。
这属实是没想过的,我捏着电话陷入沉默。
「我会去看你的,只是不是现在。」随口找了个理由,我挂掉了电话。
7
Michel 说我像条疯狗,逮着谁咬谁,大有在互联网上当一回赛博暴徒的气质。
随便她怎么说,我只要公关团队和宣传部门帮我干活就行。
温淼让她的粉丝常年网暴我时,我也曾经期待过有这么一个人从天而降拯救我于水火之中。
看着现在一无所知的令婉,我总是会想到当年的自己,有时候新仇旧恨叠在一起,我做事就带了一股子不管不顾的疯劲儿。
但这些事情都是有效的。
造谣最凶的几个营销号出来道歉,其他造谣的人发现真的会收到律师函和传唤电话时,都不敢再乱说话。一时间互联网上都是对令婉的澄清和同情,给她吸了一波路人粉。
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她总算走运了一回,在网上有了一定的曝光度。
很快,《风雨》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发来消息,问什么时候约试镜比较合适。
其实这件事本来应该在热搜澄清之后就开始对接,然而他们还是等到了现在才来找我。我能理解导演的顾虑,他不想让自己的作品被舆论裹挟,也不想启用一个不稳定的演员。
娱乐圈里,伸手不打笑脸人。
既然导演愿意再合作,我也不会再说什么容易节外生枝的话。
很快,我和对方敲定了试镜时间,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之前答应过令婉要去看她,于是挑了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开车去她家。
地址是小何给我的,但是等我到了附近,才发现车根本开不进去。
古海市有一片老小区,都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弄堂连着弄堂,电线扯得乱七八糟,将走廊上方的天空分割成七零八落的碎块。
令婉家就在这片小区里,我只能徒步过去。
最可怕的是这种老小区完全没有方向感,门牌号也七零八落,像个巨大的迷宫。
地图导航全部报废的情况下我花了半小时找到令婉的家,敲了敲那扇同样也有点年头的门。
她确实在家。
只是在开门时手忙脚乱,一头栽进我怀里,把我撞得一个趔趄。
我一手提着刚买的红颜草莓,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从身上拔起来。
过程有多狼狈暂且不提,令婉支支吾吾半天,才想起来这样站在门口不太好,急忙拉着我进门。
令婉有着虐文女主的标配: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性格软糯,习惯逆来顺受。
她自己一个人住,但依旧把不算大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还购置了很多小物件,把老房子装点得很温馨。
我看着门口铺着的柯基地毯,又看了看她拿给我的柯基拖鞋,沉默着换好走了进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穿这么可爱的拖鞋。
令婉手忙脚乱地给我泡茶。
我来之前她还在忘我地模拟试镜,纸张铺的满地都是,客厅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趁着她去泡茶和洗草莓,我捡起一张纸。
08
这些纸都是我给她的材料。
但那些打印出来的方块字旁边是无数行娟秀的手写字,她用彩色马克笔勾勾画画,标注出一些关键句。让我惊讶的是,每一页她都做了批注,一笔一划,写得务必认真。
我捏着台词页看完,又捡起附近的纸,发现这是她给角色阿暮写的传记。
很多真正用心琢磨角色的演员都会给角色写小传,设身处地分析这个角色的心理历程,甚至还会给它添加更多有血有肉的细节。
令婉给阿暮写了很长的人物分析,我顺着纸张的页码依次捡起,读完了她给阿暮的一生。
阿暮是个很矛盾的角色。
在天灾入侵的背景下,她从小接受机甲师培训,年纪轻轻便踏上剿灭外星巨兽的战场,然而却又在最光芒万丈时背叛人类,成为巨兽的同盟。但在最终一战时,她又对曾经是战友的男女主角手下留情,从容死在他们的手里。
这是剧组给出的人设,令婉把她的故事补充得很细致,将她落入巨兽营地时的心理活动写成了大段大段的文字。
在她笔下,这个曾经的战士给主角们留下了一份遗产,让他们在对战中摸出了巨兽的弱点,从而力挽狂澜,拯救人类的命运。
我看完了她对这个人物的分析,顺手将这些珍贵无比的手稿收起来放在茶几上。
等到令婉端着草莓过来时,客厅已经恢复了整洁。
她大概也意识到我看了那些分析,红着脸坐在沙发另一边,僵硬的像一尊雕塑。
像是要缓解尴尬,她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盘手工烘焙的小饼干,让我搭配红茶吃。
嘴里塞满小饼干时,我才想起来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是通知她试镜的准确时间。
「时间定在明天下午,我本来是想过来看看你的,但是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不需要我的帮助。」我笑着喝了一口红茶,感觉心情也好了很多,轻飘飘又暖洋洋的。
「啊?真的吗?我感觉我做的还不够好。」令婉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
她很适合演阿暮,无论是外形条件还是气质,所以导演挑中了她。
但有一点很致命,她对自己的能力并不自信。
这一点在她的微表情和动作就能看得出来。谦虚是美德,但过分谦虚很容易就会转化为不自信。
「自信一点,这是一次很珍贵的机会,不要提前想象事情的结果,你只要把这个角色演出来就好了。」我站起来,走过去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宁宁姐,我真的可以吗?」她抬眸看着我,又期待又忐忑,「我没有任何经验,我……」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我打断了她的自我怀疑,肯定地说。
令婉懵懵懂懂,顺着我说的话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她了,她就像一块璞玉,越雕琢,就越精致。
如果说之前我还会有几分犹豫和隐形的排斥,现在我再也没有顾虑,只想把她送到她应该到达的高度。
我忽然 get 到了当经纪人的乐趣,这是我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9
小何生病了,我陪令婉去试镜。
导演林清许坐镇试镜,她没有遇到设计陷害,也没有遇到关系户拿名额的剧情。
经过一轮纯粹的实力比拼,最终她成功拿到了角色,将自己的名字写入了 staff。
只要这部电影上映,令婉的星途将会光华万丈。
什么小白花金丝雀,虐恋情深,都不再是她人生的标签。
刚出道就有电影演,她也算是新生代里比较亮眼的了,接下来片约不断几乎是板上钉钉。
最重要的是她很省心,我也不用担心她走什么歪路子,只要安静等待她和梁羽相遇即可。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剧组的相关资料,越看越觉得舒坦,忍不住露出会心的笑容。
「在想什么,笑得这么高兴?」
楚玦推开门,完全没打招呼,仿佛这里是他自己的办公室。
「听说令婉拿下了《风雨》的女二,恭喜,你说到做到了。」他走到我面前,俯身撑着桌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无法从他人为制造的狭小空间里起身,但我不喜欢这种被人桎梏的感觉。
偏偏他就喜欢这样,似乎要将世间一切都掌控在手中,包括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命运。
我抬头看着他,这个精于算计的商人同样看着我,目光含笑,但那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平心而论,他并不难看,皮相斯文清俊,但骨子里散发出的腐败破坏了他皮相的美。
「严总也得知了令婉拿到角色的事情,托我向你问声好,」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让我提心吊胆的话,「他顺带让我捎一句话给你,你猜是什么?」
「那天怎么没人呢?」
我瞳孔紧缩。
严声,原著中将令婉作为金丝雀圈养的大人物。
我一直期待这件事能彻底被我蝴蝶效应掉,但我似乎一直都不太走运,严声还是找到了我,让我为那个曾经的谢江宁收拾烂摊子。
她和他约定好将令婉送过去,但我没有,他现在来找我麻烦了。
「不要紧张,谢小姐,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帮朋友传达一句话而已。」
10
楚玦又在用那种看待玩具的眼神看我。
「你帮我拿到了一个远期收益很不错的电影,我不会苛责你,只是……」他拖长了语调。
「只是什么?」我问道。
「严总很不满,到嘴的肉没了,总得要点补偿吧?」他说。
又来了。
在这个规则制度有很大漏洞可以钻的地方,让艺人去陪酒陪玩已经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
他可以高高在上地说出这样的话,但我不愿意听懂其中的潜规则。
我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方式吗?」
「你和之前那个你不太一样,说用令婉换资源的是你,一意孤行保她的也是你。谢江宁,你到底在想什么?」楚玦捏住我的下巴,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要看到我的灵魂。
我不想回答。
「如果有别的方式,还请楚总通融一下。」但我没办法不求他。
这个人摆明了挖坑让我往下跳,但现在我和令婉都在他手里,就算前面是天坑,我也得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他主动来找我,还说这么多,一定有所图。
「那你又能付出什么呢?」楚玦问我,「商人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情。」
「我这里还有个解决我们各自问题的好方法……」他笑眯眯地凑过来,直视着我的眼睛,「谢小姐,我有一份协议,你签了,我就放过令婉。」
这个距离,已经可以判定职场性骚扰了。我想。
「协议稍后会发到你的工作邮箱,签不签随你,令婉就不一定了。」他松开我,转身离开。
我靠在座椅上,把思维放空了一会儿。
傍晚时分,那份协议被投递到我的邮箱。
楚玦要求令婉在三年之内为公司带来 2 个亿的收入,否则就剥夺我带她的资格,将她送到严声那边去。
这是一个对刚入行的新人来说过分苛刻的赌注。
同样对我来说也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签了,就得做好失败的准备;不签,令婉就要回到原轨道。
思索良久,我把协议打印出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我落下最后一笔时,一旁的手机忽然传来了铃声,小何打来了电话。
她在令婉家,正在准备吃火锅,喊我一起过去庆祝令婉进组。
「好,等我一下,我去拿一点无酒精的饮料。」我笑着挂了电话,发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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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我送令婉进组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签协议的事情。
她拖着行李箱快快乐乐进组,小何跟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话,两个年岁相仿的女孩沉浸在对未来的期待里,完全不曾想过那些背地里的阴私。
我只能为她再拖延三年。
刚觉醒时每一分钟都像一年那样漫长,可我现在却觉得三年好短,短到我总担心一觉醒来,就到了约定的最后期限。
我经常和小何通电话,从她口中得知令婉过得还算不错,刚开始因为过于热血单纯吃过几次亏,后面慢慢学会保持中立,没再出什么岔子。
令婉进组拍戏的时候,我在带另一个新人言绪。
言绪是公司高层硬塞过来的关系户,出身影视圈世家。
看到他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他姐姐言华也是恶毒女配之一,为了梁羽总是为难令婉,甚至还跟严声通风报信。
言绪偏偏又对令婉一见钟情,为了拆散男女主做了不少幼稚的坏事。
我知道带着偏见看言绪不太好,但我还是很不喜欢他,除了必要的工作外不愿意和他多待哪怕一分钟。
言绪脾气骄纵,我和他总是吵架,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很想念令婉。
某个深夜我还是没忍住开车去了剧组所在地,想看看令婉到底过得怎么样。
然后就被过度兴奋的令婉拉去吃宵夜,还是吃的烧烤。
她还没卸妆,穿着设计得非常后现代的剧组服装,挑染的银发在灯光下闪着碎光。而我一身西装,踩着高跟鞋坐在塑料凳子上,和她一起成为这片烧烤摊上最显眼的存在。
说实话,两辈子加起来我都没吃过路边的烧烤摊。烤盘里那堆刚从炭火架上拿下来的烤串还冒着滋滋声,我看了看正兴高采烈打开零度可乐的令婉,决定暂时入乡随俗,也试试。
「宁宁姐,这家是经过剧组认可的,怎样,好吃吧?」她笑得弯了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鬼畜的剧组,居然还允许演员出来吃烧烤?
怪不得这电影上映时所有人都圆了一圈,搞半天原来不是过劳肥,就是吃烧烤吃的。
不过看她这么快乐,我默默地把话咽回去,准备等杀青再督促她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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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半夜开车来一趟是有正事要做的。
在烧烤摊热闹又嘈杂的背景音里,我开始询问令婉的一些感受。在这种时候她是最放松的,即使还有某些习惯性的微表情,我也能看得出她到底是不是在说实话。
「听说你的戏份快要拍完了,感觉如何?」我拿起一串烤香菇,「小何说你适应得很不错。」
令婉用力地点点头。
「大家都很照顾我,教了我很多东西,导演也没骂我。有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太顺利了,拿到名额进组,又饰演了戏份不少的女二。」她喝着可乐,喃喃道。
我很想和令婉说,如果这不是一篇虐文,你的生活会比你现在认为是梦的还要好。
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会意识到自己生活的地方是一本书,其他人也不知道。
「现在的生活都是你给我的,宁宁姐,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直接退圈了……」令婉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怅然,「当时我还以为你要放弃我,害怕极了。」
「再这么吃下去你的体重就要先放弃你了。」我说。
我不想和她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只能选择说点别的。
「半夜少吃这种影响第二天状态的东西,你把这些带回去给小何吃,你一点都不能再吃了。」我无视她可怜巴巴的眼神攻击,冷酷无情地剥夺了她吃烤串的权利。
「现在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有一场很重要的戏要拍,我送你回去。」我说。
令婉眼神一亮。
她美滋滋地问我:「宁宁姐是不是一直在关注我的动态呀?」
那是当然。我不明所以,点点头。
「那……我听说你又带了别人,他也是我这样的待遇吗?」她忽然又低下头,垂头丧气的,「我知道的,你不可能只带我一个。」
她又是在哪里知道的这些?小何说的吗?我皱了皱眉。
「言绪,我知道他,他应该很好吧?」令婉问道。
她好像又入戏了,我感觉她的状态和一分钟前不一样。
现在她就像一只被二次捡回家的流浪猫,明明有地方住,但还是会恐惧再被抛弃。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心软了。
「言绪只有脸能看,其他的都不如你。别多想。」我摸了摸她的脑袋。
「真的吗?」令婉眨眨眼,「我会努力拍戏的,我想成为让你拿得出手的艺人。」
这话我爱听。我笑起来,心情变得很愉快。
临走时,我启动车子,突然想起来看了一眼后视镜。
令婉站在原地朝着我挥手,她的身影越来越小,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真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我们都没有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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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在三年内让令婉赚到 2 个亿。
她和言绪不一样。
言绪可以走综艺和电视剧的路子,但她不能,她背着硬性指标,只能在各个剧组之间辗转。
等待令婉杀青的日子里,我给她挑了日后基本都会大热的影视剧本。
可能这有点胜之不武,但我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快的渠道了。
绝对不能让令婉落在严声手里。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是促成令婉悲剧的直接凶手,即使有一副混血儿的精致外表,也掩盖不了他性格有缺陷的事实。偏执,多疑,性格暴躁,这样的人注定不适合谈恋爱。
他还不如梁羽。
至少梁羽不会强迫令婉为他做出改变,也不会用爱情作为借口限制令婉的行动。
如果必须为令婉选择一个恋爱对象的话,我更希望是梁羽,而不是严声。
整整一年的时间,令婉辗转于各个剧组,几乎远离古海市的核心圈层。她从未对我的安排表达过不满,默默服从我的安排,高强度拍戏的同时不参与任何商业化的酒会和宴会。
临近新年,公司对令婉的价值进行了新一轮评估,将她列为重点培育对象。
Michel 来贺喜,约我喝了杯咖啡,话里话外都是希望继续合作的意思。
我没什么异议,和她握手言和。
拍完第六部戏以后令婉回古海市过年,问我要不要搬过来陪她住几天。
「谢江宁」似乎没有直系亲人。我查了一圈她的交际网,也没看到这具身体的父母和亲戚。反正也是独居,我答应了令婉的邀请,顺便去机场把她接回来。
在机场等她时,我还遇到了过来接机的粉丝。
同样青春年少的女孩们举着接机牌在出口等着,时不时讨论她最新流出的剧照,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偶像出来。
她们的爱是那样真诚炽热,仿佛令婉就是她们的光。
站姐以为我也是粉丝之一,还热情地跟我安利,科普偶像的行程。
等我接到令婉时,我再回头,发现她扛着相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嘴巴张成了 O 型。
到家以后我和令婉说到这件事,她笑得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等她笑完了,又贴过来按着我的肩膀,叽叽喳喳说着这一年的见闻。
她靠得很近,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檀木香水味道,温润的香味萦绕在我鼻尖。
她变得自信了,眉眼间的怯懦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份由摸爬滚打积攒起来的自信驱散了她外貌自带的柔弱,让她看起来自带气场,多了几分未来登顶的气势。
我听着她在剧组里的经历,悬在半空的心缓缓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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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那天我们在家吃火锅,小何回家过年,隔空发来了新年祝贺。
窗外黑黢黢的,鞭炮声在远处响起,过年的气息让一切都显得无比真实。我和令婉窝在沙发上看春晚,穿着同款珊瑚绒睡衣,惬意的像是在度假。
「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我戳了戳她,「有的话快点说,过了十二点就是春节了。」
令婉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啊。
她又往毯子里缩了缩,闷闷的说道:「可是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啊?」
我:「……」居然无法反驳。
她忽然又睁开眼睛,一边盯着我看一边问:「宁宁姐,你有什么愿望吗?」
「你说的,说了就不灵验了。」我把皮球踢给她。
令婉沉默了几分钟,漂亮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和憋屈。
但她看起来不想放弃,又贴过来在我耳边说:「那我们悄悄地发给对方,这样就不算说了。」
我拗不过她,和她互发了新年愿望。
我发出去的是平安顺遂,她发给我的是希望新的一年和我一起走。
这又能算什么愿望呢?我们本来就应该一起走,我是她的经纪人,也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但令婉很高兴,抱住我亲了我一下。
我摸着脸颊,刚想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又拉着我在公司群里抢红包。
群聊消息分分钟 99+,平时潜水的人也在漫天红包雨中探头,所有人都在拼手气,而我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
我破天荒地熬到黎明,摇了摇昏睡的令婉,让她赶紧洗漱。
大年初一,她出演的《风雨》正式上映,属于贺岁档。我们要赶紧去看电影。
她特地赶回来拉着我过年,为的也是这个。
说实话我知道这部影片会大火,但是当我真正作为一个观众去看时,才意识到那种直击灵魂的震撼是比爆火更为珍贵的存在。
令婉没有说谎,她确实在剧组里受益颇多,演技得到了质的飞跃。
阿暮被她演活了。
《风雨》上映后好评如潮,新年期间票房爆满,饰演阿暮的令婉也被大家所熟知,微博粉丝数暴涨。正如我猜测的那样,她凭借这部电影彻底红了。
片约和广告代言雪花般飞来,她在家拉着我跳来跳去,最后蹲下来捂住脸哭了。
一年前她还是个被解约恐吓的新人。
一年后她挂在全网热搜上,凭借的是演技,不是黑红的流量。
我陪着她一路走来,看着她从一片泥泞中艰难前行,终于迎来了属于她自己的高光时刻。
新年假期里,令婉一遍又一遍刷着 B 站上和阿暮有关的剪辑,笑得像个吃了糖的小孩。
那些辛辛苦苦做剪辑的小姑娘不会想到,她们喜爱的主人公会开着小号熬夜给她们三连。
毫无悬念的,她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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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新年热潮过去之后,令婉主演的电视剧也开始播出,又给她的花期续了一把火。
我看着她从一个二三线艺人摇身一变,咖位直逼一线,身价也涨了一大截。
现在圈子里再提起她时,都尊称她一声令老师。
期间也不是没有狗仔想要捕风捉影,靠着令婉的热度和流量赚钱。但令婉完全没给他们机会,不用我说也主动远离名利圈,又恢复到一年连轴转的状态。
她像个转动起来就不会停止的陀螺,灵魂从一个又一个的剧中角色躯壳里掠过,留下片刻的光影。
言绪也被这样近乎恐怖的传奇经历唬住了,开始主动耐心接近我,听我的话。
在他不算特别聪明的小脑袋瓜子里,我是个亲手将令婉从三线开外小透明带成当红明星的有用工具人,不再是他所认为的「编外人员」。
但我不会在这三年内捧他,我只会竭尽全力让令婉赚够 2 个亿,废掉那个协议。
这里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战场。
令婉在外奔波拍戏,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古海市。
楚玦明里暗里给我施加过很多次压力,但我始终没松口,只咬着牙坚持按照协议来。
渐渐的,几个国际知名品牌的中国区域负责人找到了令婉,她接到了全新且昂贵的代言,这还只是个开始。后来她又拍了《风雨》系列电影,终于在第三年年初当了一次女主角。
第三年年终,她给公司带来的净收入超过了协议定的数额。
我和楚玦签署的那份协议彻底失效。
我以为他不会来找我,但他还是来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不再对我抱有恶意,看起来正常了很多,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那份失效的协议被他带走,我把自己的那份备份好放在家里,准备和过去的这三年做个道别。
然而就在我准备预约一个新的餐厅给令婉庆祝一下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令婉没有在我们约定好的时间出现在餐厅里。
在我约时间之前,她刚好被我送去参加了一个综艺节目。
我本来打算让她和梁羽在正当且正常的时候来一场浪漫的初见,然而我并没有想过世界的意志不会轻易放过我和她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它一直在制造各种各样的偶然事件来阻挡令婉前进,这次似乎是它的最后一击。
我坐在餐厅里拨打令婉的私人电话。
一遍又一遍响起的忙音让我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焦躁状态。
我打不通她的电话号码,这不正常。
之前我每次给她打这个号,她都是秒接,要么也会等有空了再回拨给我,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长时间打不通的情况。
我站起来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然而就在我踏出大门时,我接到了综艺节目组官方工作人员的电话。
对方说了很多,而我只听清了一句话。
他们说,令婉出事了。
这种时候我应该慌张,但我意外的冷静,迅速定了机票,直奔他们给出的地方。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升入高空的震颤里,我出现了很严重的耳鸣,耳边全是电流的滋滋声,混杂着一段听不清楚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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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用很恶毒的心思去揣测别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允许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害令婉。
从下飞机到赶到令婉失踪的地方的三个小时里,我回顾了那档综艺的所有视频。
参加综艺的艺人名字被我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除了梁羽,我还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名字,言华。
言华并不是一个人来参加综艺的,她还带了她同公司的师妹虞夏夏。
如果一档综艺同时聚集了男主,女主,女配这三种类型的人,那么所有事情的发生都不再只是偶然。特别是在一个种种设计都不科学的虐文世界里。
令婉大概率是被人摆了一道。
我从工作人员口中得知,她是在去森林里采摘菌菇时失联的。
现在已经是深夜,节目组请了当地最有经验的向导带着搜救队进山寻找,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
他们把我带到了营地,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了梁羽。
他看起来和小说描写的没什么区别,只是此时下巴上冒出一片胡茬,样子有点邋里邋遢,双眼因为长时间熬夜充满红血丝。
我知道他也在找令婉,我也知道他不待见我,即使令婉无数次对他说我是个好人。
但此时我们面对面坐着,共同沉默着。
直到虞夏夏披着保温毯进来,我才抬起头看向她,露出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微笑。她似乎很怕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走在她身后的言华。
「没事吧?」言华扶着她,关切地问道。
「没事……」虞夏夏似乎有点怕她,拘谨极了,哪有节目里天真烂漫的样子。
我看着她们表演,面无表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原著里这个时候,令婉同样也出事了,在她出事的地方曾经拍到过这两个女人的身影。
她被人绑住手脚丢进海里时,言华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摇上车窗走了。虞夏夏坐在她旁边,脸色是像现在一样的苍白。
这是一本书,作者为了情节的曲折离奇什么都可能会写。
现在换成了综艺遇险,虞夏夏是令婉的搭档,她们本该一起回来,结果现在只有她回来了。
我盯着虞夏夏的背影,看得她忍不住回头,又惊恐地转过身去。
她们一定做了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我还不能做什么,我必须先找到令婉,她的安危才是我应该首先关注的事情。
搜救队还在漫山遍野地找,向导将他们带到了平时蘑菇比较多的地方,树木丛生,信号很差,传来的消息也时断时续。
我盯着手机,像是要把手机屏幕盯出个窟窿。
他们找了一夜,我在营地里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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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一缕阳光照进营地时,我才发现我的眼睛里也出现了红血丝。
但好消息是,令婉找到了,受的伤不太重,人还清醒着。
收到通知的那一刻,巨大的疲惫差点将我击垮。我靠在树上深呼吸几口气,按着胀痛的额头走到营地门口,朝着远处望去。
梁羽沉默着站在我旁边,和我一起等待令婉回来。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令婉躺在担架上,被抬到了营地。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在非片场的地方这么狼狈。
注意到她不自然的左手的那一刻,滔天的怒火烧灼着我的理智。但她的目光安抚了我,我几乎是小跑着过去,蹲在她的担架前,拾起她完好的右手放在脸颊上。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有同样的感受。
见到她的那一刻,某种无形的枷锁从我身上碎裂了,我感觉我的灵魂是那么放松,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风是那样温柔,阳光是那样温暖,眼前的人是那样的真实,让我舍不得移开视线。
「宁宁姐,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哭……」令婉笑着摸了摸我的脸,指腹抹去我脸上的水痕,「我还好,你看我现在不还是清醒着吗?不要担心,我没事。」
「但是我错过了和你共进晚餐的机会,以后还有机会弥补吗?」她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目光软软的,带着几分湿漉漉的请求。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送你去医院。」我哽咽着说。
她的左手好像骨折了,得先把她送去医院,再回来处理那些手伸得太长的家伙。
医院距离营地不是太远。等走完所有流程,把简单洗漱完的令婉扶进病房以后,我又拨通了另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对方刚听见我的声音就挂掉了。
我又拨回去,连拨五次才听见虞夏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想做什么?」她问道。
「虞小姐,我想跟你了解一些事情,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尽可能地将声音放平缓,「如果你没空的话,我也可以直接到你的病房里看望一下。」
她沉默了一会儿。
「给我点时间。」她颤抖着声音说。
「希望虞小姐不会让我失望。」我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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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变得很陌生。
我会用记忆中「谢江宁」的语气和思维习惯,去给同样年纪不大的虞夏夏施压。
她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言华已经是个熟悉各种规则的圈内老人,而她还没被同化掉,还有说真话的可能。
我承认,这种时候我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任何企图踩着令婉得到好处的人都会被我的怒火席卷,烧到骨头都不剩。
我挂掉电话,正巧小何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提着一只玉桂狗保温饭盒。她看到我时下意识地挺直腰站好,却又耷拉着脑袋,脸有点红。
「对不起,宁宁姐,我没照顾好令婉。」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跟我道歉。
「这不是你的错。」我摸了摸她的脑袋,从她手里接过饭盒提进病房。
令婉正窝在床上刷手机。不知道她到底刷到了什么,那张被粉丝盛赞为神颜的脸上露出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奇怪笑容。
她看得很专注,连我走到她身边都没察觉。
直到我按了按她的脑袋,她才忽然间回过神来,像是被逮到上课玩手机的小学生一样,飞快地把界面隐藏起来。
「宁宁姐,你打完电话啦?」她乖巧地笑了笑,把手机藏进被窝。
「嗯,刚好碰到了小何,她带了粥给你吃。」我一边说,一边打开玉桂狗饭盒的盖子。
山药紫薯粥还冒着热气。
我盛出一碗放在她面前,但她只是看着我,压根没有要拿起勺子吃饭的意思。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没有人先开口,也没人率先有所动作。
最后还是我忍不住开口:「你不饿吗?」
「饿。」令婉眨眨眼,说完肚子就发出了咕噜声。
「那你怎么不吃?」我不理解,「难道要我喂你吗?」
她没说话,看了我一眼,有点不好意思。
我要被她这明明很想但是又装得不想的样子逗笑了。
如果是三年前的我,或许还真会被她糊弄过去,以为她只是在我面前放不开。但是大家相处这么久,她想做什么我一清二楚。
「我记得你受伤的是左手。」我故意吊着她的心思,慢条斯理地说。
「右手也有擦伤,刚刚结痂还很不舒服。」令婉依旧用那种湿漉漉的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没有再逗她,决定照顾她一次。
这还是我第一次给人喂饭。对我来说,能做到不把饭抖落就已经很好了。好在令婉也不嫌弃我生疏的喂饭技术,一勺一勺吃着山药紫薯粥,满意地眯着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
后来小何再说起这件事时,感叹说她简直就像个无处安放的电灯泡。
等令婉吃完早饭,我让小何留在医院里照顾她,到外面接了个电话。
19
打电话的人并不是虞夏夏,也不是言绪,而是许久未见的 Michel。
每次她主动给我打电话,都代表着舆论风向发生了某种改变,这次也是。
「谢江宁,现在你也上热搜了。」Michel 懒洋洋地说。
「哈?」我惊讶极了,「令婉出事的消息被提前透露出去了?」
「对,但是这次并不是什么坏事,你和谢江宁已经挂在热搜上三小时了。」Michel 发出一声低低的笑,语气很莫名,像是在调侃。
「推荐你去看看他们到底写了什么,亲爱的。」她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又挂断了电话。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开了微博。
话题搜索榜最前面的就是令婉和我的名字。Michel 说得没错,这次确实,我又跟着令婉上热搜了,只不过是以一种我完全没想到的方式。
有人拍摄了我在营地里蹲在担架旁边握住令婉的手的视频。
这条视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热度席卷微博,催生出一群嗑 CP 的粉丝,她们甚至还给我和她的 CP 取了个很诗意的名字,叫将晚。
怪不得 Michel 说不需要他们出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负面热搜,让我又迷茫又想笑。
我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令婉在病房里看的是什么。种种猜测连接成线的那一刻,一种奇妙的情绪包裹着我的心脏,我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去想正事。
得尽快和虞夏夏聊聊,我必须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和左手骨折,全身多处擦伤的令婉相比,虞夏夏可以说是几乎没受伤,但她受了很严重的惊吓,入院的几天都会半夜突然惊醒。
这也是我听护士说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后来她约我在咖啡厅见面时,我吓了一跳,无法把面前的人和少女偶像联系起来。
虞夏夏过得很不好,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差,皮肤苍白,衬托得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很明显,像是被人对着眼眶打了两拳。
她瘦了一圈,脸颊上丰富的胶原蛋白流失得很快,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贴着面部骨骼,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我不懂到底是怎样的精神折磨才会让她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虞夏夏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我刚坐下,她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腕,苍白冰凉的指尖像一团冰。
「谢老师,救救我。」她的声音很小,小到我需要认真听才能听清楚她说的内容。
「我不想死,也不想被送到严声那里,谢老师,你能救令婉,你也救救我……」她越说越激动,突然开始落泪,「我对不起令婉,但我不是故意的,我都可以告诉你,都可以……」
20
我被虞夏夏这段信息量巨大的话震惊了。
「怎么了?」我按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试图以平静的语气安抚她。
「她是个恶魔!」虞夏夏哭肿了眼睛,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是被她胁迫着做事的,是她要我抹掉令婉做的路标,我没想过她会直接把节目组的路线图也换掉,对不起……」
果然是言华做的。我垂眸看着桌面,证实了心里的猜测。
从虞夏夏支离破碎的语言表达中,我猜到了她这么反常的原因:她重生了。
和我这样的带着剧情直接套壳子的人不同,她经历了完整的一个轮回,一个令婉作为虐文女主挣扎着死去的轮回。
在她的描述中,言华带她离开,又在她最不设防的时候将她卖给了失去令婉以后濒临疯狂的严声。她经历了生不如死的五年,在一个雨夜被失去理智的严声打死,灵魂却回到了现在。
然而这辈子的种种和她印象中的出入很大,她几乎瞬间锁定了我,认为是我改变了这一切,我可以救令婉自然也能救她。
虞夏夏说她之前隐约觉得不对劲,和言华说话时打开了录音笔,现在手头有一份完整的录音。
她又说自己之前是言华的小跟班,知道她是怎么让那些曾经和梁羽走得稍近一点的女孩们是怎么消失的。
她在向我表达诚意。
「你想离开这个圈子吗?」我听完她的诉说,就问了她一个问题。
言华是作者描写最多的恶毒女配。
她从小在娱乐圈长大,没有正确的善恶是非观念,很多对我们来说不能接受的事情在她看来不过是弹指间的一粒灰尘。
最要命的是,她对梁羽有一种膨胀到极致的占有欲,她不会允许他身边出现任何异性,连助理都不能。后来梁羽遇到第二个心仪的女孩以后就出国了,去了她无法插手的地方生活。
对付这样一个思想本来就歪的人,我们都得做好离开这个圈子的准备。
特别是虞夏夏,她本就是依托言华火起来的,如果要扳倒言华,她受损最大。
「我连命都没了,还在乎这个吗?」虞夏夏松开手,神情怅然。
「之前我觉得火了就能改变命运,赚很多很多钱,但是我错得很离谱,在这里哪有天堂那样美好的生活呢?没有权势的人都只是一件商品,任人宰割。」她说。
她又用那种满怀希望的目光看着我。
「谢老师,我真的可以离开这个圈子吗?我想重新开始。」
「可以。」我摸了摸她的脑袋,第一次对这个曾经是恶毒女 N 号的女孩露出温和的表情。
她完全可以离开这个污浊与光鲜亮丽同在的名利场。
我不会再找她麻烦,她向我提供的证据已经足够抵消我对她的厌恶。
但我不会替令婉原谅她。
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我会询问令婉的意见,让她们两个私下里见一面。
21
令婉骨折以后就退出了综艺阵容,我将她带回古海市,让她在一家私立医院养伤。
虞夏夏等到综艺拍摄结束才回来,在此之前,我聘请了私家侦探去查她交给我的一份名单。名单上列着五个女孩的名字和身份资料,但侦探带给我的是五份死亡报告。
这些可怜的女孩全部死于意外。
但意外的次数多了就不再只是意外,我看着她们的死亡记录,再一次对言华有了新的认识。
自然的,我无法再面对言绪,即使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和言华是亲姐弟,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我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偏见和迁怒。
证据全部收集完的那个深夜,我把言绪送到了另一位同事的工作室。
我不想让我和言华的战火波及到他,这是我对他最后的关怀。
但他不知道,他只是久违的发了一通脾气,把能砸碎的东西都砸个稀碎,用手背抹着眼泪夺门而出。
我没追出去。
警方已经收到了虞夏夏实名举报的材料,现在就差互联网世界的一次大震荡了。
按下发布键的前一刻,我给令婉打了个电话。
她没有丝毫被我吵醒的不满,只是带着鼻音问我怎么了,是否需要她过来陪我。我听着她的声音,又看了看那些仿佛浸透了鲜血的证据,最终只是笑着摇摇头。
「好好睡吧,我没事,晚安。」
我说着,按下了发布按钮。
早点休息吧,令婉,等你醒来时,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
我相信很多人都会记得 3 月 14 日的深夜。
那个让无数人难眠的夜晚,言华做的事情被公布,整个互联网世界确实如我所想的那般大震动。
言家根本遏制不住群众的愤怒,即使他们拼命给热搜降热度,词条还是不停地被顶到最前面。
言华被警方带走接受调查,她所在的公司股票狂跌,高层紧急出来辟谣,字里行间和她撇清了关系。
我并不在乎他们,我只想让她付出代价。
死去的五个女孩,以及出事的令婉,或许还有曾经的虞夏夏,她们都需要一个解释。
言华事件的性质太恶劣,最终惊动了更上层的人。
这一切来得太顺利了,得知她被判处死刑时我仿佛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还是虞夏夏打来电话,一边哭一边说着这件事,才把我从那种仿佛梦游的状态中唤醒。
她说严声也被言华牵连,目前在集团内地位不稳,被董事会集体弹劾。
世界意志终于站在我这边了。
虞夏夏在微博给令婉道歉的视频被顶到前面,她的出现给言华又加了一记重锤,其他被言华打压过或者使过绊子的艺人也都站了出来。
令婉打电话过来,第一次朝着我发了火,指责我丢下她一个人做这样危险的事。说到后面她也哭了,很不要面子的那种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用古海市方言骂我傻。
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内。
只是我没想过言绪会再来找我。
22
即使表现得很冷静,通红的眼圈也还是出卖了他。
我站在言绪面前,下意识地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但下一刻又想起了我和言华之间的对抗,沉默着将手插在口袋里。
「你是因为我姐姐做的那些事,才一直对我若即若离吗?」他哽咽着说。
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他不再是那个骄纵无知的小少爷了。
言家经历这一遭元气大伤,不得不从圈子里退出,他也不再出演任何影视剧,即将跟随长辈们出国定居。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不是他的错,但承担错误的人却加了他一个。
言绪的神情中,已经有了几分超越年龄的成熟。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出我的办公室。从此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倒是即将被执行死刑的言华提出要见我一面。
据联系我的警察姐姐说,她拒绝了和其他家人的见面,只想见我一面。
我有点惊讶,但我还是同意了她的见面申请,在警察的陪同下去见她最后一面。
言华坐在玻璃对面。
她微笑着看着我,眼神很平静,却又仿佛带着一股子毁灭一切的癫狂。很快,她拿起电话,嘴唇微微颤动。
「我养的狗狠狠地咬了我一口。那你呢?你仿佛是令婉的一条狗,你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咬她一口吗?」
恶意扑面而来,我一愣,下意识地去看她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人类应该有的感情。看着她丝毫没有悔意的样子,我只觉得悲哀。
「希望你下辈子看到的都是人。」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半个月后,我和令婉送虞夏夏去机场。
我不知道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两个全副武装得仿佛要去 cos 木乃伊的人躲在一旁嘀嘀咕咕,而后令婉跑过来挽住我的手臂,和拖着行李箱的虞夏夏挥手告别。
我们看着她消失在机场入口,40 分钟后,一架飞机从古海市机场离开,飞往大洋彼岸。
令婉靠在车里的座椅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我准备带她离开机场时,她若有所思,扭头看着我,突然问了一句话:
「宁宁姐,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吗?」
「会的,所有人都会越来越好。」我笑着启动车子,在引擎的声音中回答道。
她活过了原著中死亡的节点,那些有名有姓的反派也得到了惩罚,未来的日子由她自己说了算。所有人的生活都会越来越好的,脱离束缚,不做提线木偶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走吧,我们把之前那顿没吃上的晚餐补上。」我说。
风,从车辆的两旁路过,为远方带去了笑声和自由的气息。
[全文完]
后记和番外是是百合,不能接受的话就停在结局吧~
后记
01
令婉和星川娱乐解约之前,曾经旁敲侧击问过我的意见。
我说只要她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那就随便,怎么来都可以。
反正现在她也是红透半边天的影后级人物,只要没出现什么爆雷的大新闻,其他的随便她自己玩。更何况星川还有苛待她的前科,过了这么久,她大概也知道当年那个协议的存在了。
所以她想走,我不会阻拦,甚至还会给她找一个更好的经纪人。
在这个大染缸般的圈子里摸爬滚打近八年,别的不说,我看人的眼光是基本不会出错的。在令婉表达要解约的想法之后,我迅速联系了同为经纪人的圈内好友谈闻歌,把令婉的名片推给了她。
然而谈闻歌却回了我一个问号。
就在我也一头雾水时,她打来了微信电话,开口就问我是不是要退圈。
「这和我退圈有什么关系?」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我没打算退圈啊,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想走的?」
谈闻歌在屏幕另一侧轻轻地哈了一声。
「你和你家令婉不是绑定了吗?」她含含糊糊地说着话,似乎有人在她旁边,我听见了一些不该出现的杂音。
「她要跳槽了,我就想问问你带不带她。」我说。
「你还说你不退圈,这又算什么?哦,我知道了,你不带她了?」谈闻歌笑出声,「难道你发现了?」
发现什么?说话只说一半真的是能把对面的人急死。
我还想问问她到底在说什么,忽然就听见她那边一阵丁零当啷的响,紧接着电话也被挂断了。
我再打回去就是对方正在通话中,很显然还有人找她。
我坐在办公椅上看着对面的摩天大楼,脑子里雾蒙蒙的。
难道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我是穿书人,熟悉这个世界的各种设定,连令婉小时候喜欢吃什么都知道。现在居然还有我不曾注意过的东西?可我明明和令婉朝夕相处,到底是什么让我下意识地忽略了?
完全想不到。我捏了捏额角,准备抽个时间和谈闻歌见面聊一下。
但令婉先来找我了。
02
她带着一身酒气来的,很大声地砸我的门,大有一副我不开门她就破门而入的架势。
等我开了门,她却又把自己蜷缩起来蹲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在表演迟到的叛逆。如果我不是住在高档小区,那她明天早上就会出现在热搜上,连带着这副仿佛失恋的样子。
我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酒,我只知道她这样闹腾大概和我找谈闻歌有关。
那女人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还是没改,早知道我就不该提前跟她说这件事。
「起来,在门口这样要做什么?」我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还知道戴着口罩,进来,我给你煮醒酒汤。」
令婉默默地站起来,摇摇晃晃跨进门,手撑着玄关处的柜子。
下一刻她摘掉口罩,捂着嘴冲进洗手间,一句话都没留给我。
我慢慢走过去,隔着一道门,听见她痛苦的干呕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水声,等门被打开时,她站在我面前,水顺着乌黑发亮的长发往下淌,无数水珠从她细密卷曲的眼睫上坠落。
「为什么喝这么多酒?」我把毛巾递给她,「洗完脸记得擦干,大明星的皮肤护理可不能落下。」
但令婉没有接。
她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注视着我,似乎要从我的眼睛里看到我内心深处。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她也在说和谈闻歌一样的话。
我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说什么,这让我有一种被隔绝在秘密之外的感觉。
我没有接话,打算先给她来一碗醒酒汤,再面对面谈一下她解约以后的事情。
但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令婉忽然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肩膀。
「你知道了,」她没有哭,也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你要把我推给其他经纪人。」
她……在说什么?
03
我就像是一瓶被暴力摇晃以后的可乐,脑海中的想法纷乱庞杂,飞速闪现时如同那些因外力而产生的密集气泡,却又在我即将抓住时消失不见。
令婉喜欢我。
她的喜欢,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喜欢。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天气太冷了,你这样会感冒。」
「有什么意义吗?」令婉枕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
「宁宁姐,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和其他人不一样,而你和其他人一样。所以你要把我转给谈老师,对吗?」
我感觉到后背的衣服布料被什么浸湿了。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总是飞速运转的大脑终于得到了一次罢工修整的机会,让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个机器人。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她,也不知道她这到底是酒后的冲动,还是早就这么想。
又或者,是突然要从一种模式转向另一种模式的茫然无措。
「先不说这个,我介绍谈闻歌给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要去 X 计时,而她刚好是那个公司的金牌经纪人。」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令婉说。
「我喜欢你,我也知道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让你感到不舒服,但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她抱紧了我,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我以为,你会和梁羽在一起,你们看起来相处的很不错。」我咽了口唾沫,感觉嗓子干涩得厉害。
所以我到底还是改变了太多东西,包括她的姻缘。
本该和梁羽共度一生,弥补错过的遗憾的令婉,现在却在说着喜欢我。
我曾经想过要让她过得比其他人都好,但现在让她借酒浇愁的人却还是我。
「你喝太多酒了,现在还不清醒,我们明天早上再说这些事。」我轻轻移开她的手,改为搀扶着她。
「客房一直给你留着,今天先住一晚,所有的事情明天再说。」
我也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
04
令婉睡着了,但我没睡。
我对着落地窗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什么,抓起手机给梁羽发消息。
但他比我想的要快,我还没开口,他就打来了电话,希望和我见面。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梁羽极其讨厌我,他不喜欢看到我和令婉一起行动,但我没想过现在会是这样。去见他时,我甚至有几分微妙的心虚,仿佛我抢了他的爱情。
我们约定的见面地点在一间古老的茶社里头。
我上楼时,梁羽正在沏茶,那张仿佛由上天精雕细琢的脸沐浴在阳光里,漂亮得惊人。
说实话我觉得他和令婉真的非常般配,本来就应该是一对官配,无论是性格还是爱好,都很合适。但现在他们被我拆散了。
他看过来时,我在他并不算友善的目光中心虚不已,就差面红耳赤坐立难安。
「谢老师,我找你来只有一件事。」他对着我挥挥手,示意我坐下。
「红酒那件事,是你做的吧?」他微笑着看着我,乌黑的眼眸里满是厌恶,「我都想起来了。」
又是一个重生的。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桂花茶,没有说话。
「你就不怕我给你加点东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梁羽惊讶地看着我,「万一我加了东西,你……」
我摇头,喝完了一整杯茶。
他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以为你会辩解。」
但我辩解什么呢?就算不是我做的,可这具身体还是「谢江宁」,我接下它,就无法摆脱它带给我的一切。证据就是那样,即使我用灵魂互换的理由来解释,有谁会相信呢?
「所以真的是你吗?」另一道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
令婉从屏风后面出来,扶着屏风,和我四目相对。
她动了动嘴唇,眼神从一开始的充满希冀变得支离破碎,而我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
05
我能说什么呢?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令婉离开茶社时,我想要伸手挽留她,但我没有资格,也没有力气。
「谢江宁」做的恶,最终还是由我来支付代价。
我看着她踉踉跄跄的身影,隔了好久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梁羽什么反应我已经没心思去关注了。
他选择以令婉受伤的方式揭开「谢江宁」的真面目,本质和严声也没有区别。或许是小说给我的滤镜太厚,现在我才觉得他好像也逃不过现实的打磨,变得面目全非。
在那之后,令婉破天荒地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小何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令婉来说,当她知道自己真心实意爱慕的人曾经想过给她下药,将她送到宾馆去时,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她大概率不会再喜欢我了,可我这时候才觉得难过,仿佛灵魂和身体被强行割裂开。
我们都没错,可我们又都错了。
星川娱乐问我要不要带新人,我拒绝了,交了一封辞职信给楚玦。
谈闻歌这次总算灵验了一回,她说得没错,我确实要退圈了。
我曾经想过就这么瞒下去,毕竟不是我本人做的错事,但现在这件事被突然揭开,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它带来的后果。
以及,那一瞬间突然想明白的感情。
事到如今,我再回忆过去时,已经无法自信满满地说我和她之间没什么这句话。
但可惜的是,我在这时候才想明白。
强逼着谈闻歌接了令婉以后,我彻底关闭所有电子设备,给自己准备了一个漫长的假期。可能对我来说,这样的生活才能让我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事情。
但我没想过,一个月以后那扇门又在一个深夜被敲响了。
令婉回来的第一件事,还是来见我。
06
令婉依旧蹲在门口,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把自己裹成了一个雪球。
我从猫眼里看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
她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在感情方面。每次遇到难以处理的问题时,她都会这样蹲在信任的人家门口。
可现在,我还是她信任的人吗?
我不知道,我隔着一道门和她坐在一起,没有开门的勇气。
她同样踌躇,没有像之前那样不断敲门,只是轻轻地敲几下,便陷入了沉默。
时间流逝得太慢了,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计时,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忽然,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发信人是我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我点开,怔怔地看着那两行字。
「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我最喜欢的也只有你。」
「即使那个我曾经差点就扼杀了你的一生?」我推开门,注视着那张漂亮的脸,轻声说。
「但是你拯救了我,虽然很荒谬,但我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人。」令婉站起来,抬头看着我,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把我送到医院去的人是你,陪着我一路走来的人是你,让我心动的也是你。」
她握住了我的手,放在她的心口。
「这颗心现在依旧在跳动,也是因为你的存在。」她说的很认真。
「还好我等到你开门,不然我就要在零下十度的低温里坐一晚上了。」她笑得很开心,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我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她固执,还是该说她傻。
「进来,我给你煮点热姜茶去去寒气。」
我栽了。
番外
--令婉--《心动的时刻》
我爱上了我的经纪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在娱乐圈里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但我从未和别人说过,我爱上的是另一个她。
很荒谬,我能感觉得出来,她们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之前我还会以为这是她回心转意,但梁羽说完他的重生以后,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和之前那个人不一样。她不是对方迟来的良知,也不是分裂出来的人格,她是一个完整的活生生的人。
所以我爱的是现在这个谢江宁。
她和那个企图把我送到严声床上的人不一样。
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想通了这件事,鼓起勇气跑去找她,却又胆怯到只能蹲在门外。
我很怕被抛弃。
当年楚玦私下里找到我,给我看那份协议时,恐惧就在我心中牢牢扎根。
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里,我看着难掩疲色的谢江宁,也曾经有过让她直接把我送走的念头。可我还想再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我始终胆怯,却又不曾开口。然而她没有放弃我,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透露半分,始终牢牢地拉着我的手。
现在我也不想放弃。
如果她没给我开门,我会一直等,等到她早上打开门出来。
但是她还是给我开门了,我好高兴,比得到影后奖杯的时候还要高兴。我喝到了她亲自煮的姜茶,虽然还是很不好喝,但我还是都喝完了,美滋滋在她家里休息了一晚。
我们在一起之后,她重新回到娱乐圈,继续担任我的经纪人。
谈闻歌知道这件事以后还专门过来嘲笑我当时的冲动,都被她挡了回去,看得我很快乐。其实我应该感谢谈闻歌,如果没有她推波助澜,我可能还要等很久才有勇气表达。
还好一切都很及时,像是有谁在推动一样,环环相扣,最终在我这里达成一世圆满。
--小何--《嗑 CP 还得靠我》
谢老师和令婉在一起,我一点都不惊讶。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看得比她们俩都清楚。谁先谁后并不重要,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是玄学,或许从她们产生交集的那一刻,命运的红线就把她俩打了个死结。
一个是颜值不输明星的金牌经纪人,一个是当红天才型影后,这 CP 我嗑得很带劲。
最关键的是,这 CP 是真的,和那些营业的假 CP 不一样。
谢老师会在压力最大的时候站出来,宁可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也要扳倒言华。
令婉一步步走到星光璀璨之地,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并不会分给其他人半分。
作为助理,我每天的任务就是现场嗑 CP,嗑到满腔热情无处发泄,只能暗搓搓写点东西。然后就被同样高强度嗑 CP 的令婉扒掉了马甲。
她一边看一边笑得倒在谢老师身上,而我尴尬地仿佛要现场抠出一个豪华城堡。
谢老师纵容她的恶趣味,也跟着看起来,还说要追更。
谢邀,这就是被正主发现的乐趣吗?
后来我过生日,令婉送了我一个机械键盘。
行吧,那我勉为其难,多写点。
–令婉–《那个人》
谢江宁心底似乎还藏着一个人。
无论是在一起之前,还是在一起之后,她总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给自己倒一杯红酒,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城市出神。
我不知道她在缅怀什么,直到我听见她用无比怅然的语气念出一个名字。
温燃。
怎么会有人用这样反差的字作为名字呢?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让谢江宁一直记挂着,念念不忘呢?
联想到最近刚拍完的一部剧的剧情,我忽然有些惶恐,下意识地不想把温燃和」白月光「这样的词语联系起来。
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时,我就偷偷记下来,利用自己在圈子里的人脉去查她的背景和履历。但我始终查不到,这个人不存在于我所熟知的圈子,也不在其他地方。
重名的人有很多,可我看过照片,第六感告诉我他们不会是谢江宁记挂的那个人。
所以,温燃到底是谁?她是否真的存在过,又是否是谢江宁在另一个世界的梦?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谢江宁。
她还是那么好,对我也很好,但是我心中却始终梗着一根刺。
和她一同飞往 F 国参加时装周的时候,我自己偷偷跑出来喝酒,没想到在酒吧遇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言绪。
听说那次事件之后他就跟着家族离开国内了,没想到我们还会在异国街头的酒吧遇到。
他在我身边坐下,点了一份和我一模一样的酒,神情已经彻底褪去当年的青涩。
我不知道他在国外经历了什麽,但可喜可贺,他终于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少爷了。
「怎么自己出来喝酒?谢老师呢?」他笑着问道。
「她在看行程。」我说。
好像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不会过问更多的细节,我也不愿意和比较陌生的人聊天,于是只能沉默着喝酒。
喝到第二杯时,乐队开始表演,吉他声里言绪忽然按住我的手,冲着我摇摇头。
「你有心事,这时候喝酒很伤身。」他说。
我看着他,又看看杯子里的酒,晃了晃那些还未融化的冰块。
「我确实是有心事,我喜欢的人心里似乎还藏着一道白月光。」
没等他问,我就把这件困扰我很久的事情说了出来。
酒精麻痹着我的大脑,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但我还是说了。
或许在异国他乡找到一个曾经认识的人也不容易,我的倾诉欲望随着酒精的吸收而膨胀。
「谢老师?」言绪似乎毫不吃惊,「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她呢?」
「万一那只是她的好友呢?你要知道,只有在永远无法见面时, 人才会用那种目光和神情去怀念对方。」
……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他又让侍者送来一份冰淇淋, 推到我面前笑着说了一句:「令婉, 有些时候你应该学会主动去问, 不然会错过很多东西。」
我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忽然想起了从前。
「言绪,你是在通过我弥补遗憾吗?」我问道。
曾经我将他视为我和谢江宁之间的阻碍,有他在, 我始终无法独占她的目光。他大概也是知道的, 在我回到公司, 回到谢江宁身边之后就逐渐收敛了那些臭脾气。
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对谢江宁有过特别的想法,我只知道他始终对谢江宁赶他走耿耿于怀, 即使他知道她是想保护他。
他怔怔地看着我,好半天才点点头。
「当年我很想告诉她, 我是我,姐姐是姐姐, 我想继续跟着她演戏, 她是个很好的经纪人。」
「但是你没有,你跟着家族离开国内, 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我摇摇头。
「是这样,当时还是太年轻, 碍于面子不想解释,于是一直在后悔。」他擡手撑着下巴,神情带着几分怀念。
「不过你……和她之间的情况更特殊吧?」他又看着我,眨了眨眼,「恋爱关系里,有什么事更要主动去说,不要让误会越积越多。」
「我只是胆怯,如果对方真的是白月光一样的人物……」我苦笑, 「我又怎么可能争得过她?」
爱情里总有人更贪婪,想要独占爱人的一切。
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爱谢江宁,我不能允许有白月光一样的人占据着她内心深处的某一块地方。
可越是贪婪,就越是胆怯。
我不敢去问, 惴惴不安又嫉妒那个人。
」如果不是呢?如果只是她去世的或者再也无法见面的朋友呢?勇敢一点去问问比较好。「言绪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还有点事, 先走了。「他起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我看到他和一个穿着黑裙的金发女孩手牵着手, 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朝着门外走去。他只留给我一个后脑勺,再也没往后看,像是彻底放下了过去, 迎接新的生活。
或许我确实……应该去问问。
谢江宁比我想的还要坦然,但是也更恶趣味。她明明知道我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问温燃的, 非要我说出个原因来,又因为我的坦白而笑得瘫倒在沙发上。
」算了, 我不需要知道了。「我垂头丧气地说。
其实光看她这样的反应,我就知道我想多了,对方顶多是她的好朋友,根本不是什么白月光。
」阿婉, 在两个世界里,我只爱你。「谢江宁凑过来搂着我的脖子,笑眯眯地在我耳边说。
她轻轻亲了我的脸, 甜蜜的香气扑面而来,将我牢牢裹住。
真好啊,我也是。
(完)
作者署名:横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