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是京圈太子,但他情绪和卡皮吧啦一样稳定。
私生子叫嚣:「我是来抢家产的!」
谢钦:「哦。」
心机女星敲诈:「五千万私了,或者,给我当新戏女主角!」
谢钦:「或者。」
始终都是这样要死不活的状态。
唯一一次情绪失控,是我逗他玩,说不爱他了。
他抱着路边的灯柱子,哭得像个烧开的茶壶。
1
谢钦是京圈太子。
不同于圈子里其他乖戾嚣张的二代们,他话少、社恐、情绪像卡皮吧啦一样稳定。
沪上少爷喊他去酒吧嗨皮,纸醉金迷。
谢钦:「婉拒了,刚吃一瓶头孢。」
港城公子邀请他一起飙车。
谢钦:「我明天晕车。」
凭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
后来其他人都明白了,谢钦不跟他们玩,不是不给面子。
而是他,实在是社恐中的社恐,比 i 人还 i 的 i 人。
他们调侃:
看谢钦整天一副清心寡欲、看穿红尘的模样,还以为他从太子爷变成了大子爷。
这话刚传出来的时候,我也龇个大牙跟着他们「嘎嘎」乐。
结果被他逮个正着。
「好笑吗?」他拎住我,眼神危险。
「不如试试?」
然后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2
作为谢钦的未婚妻,我,程知,和他正相反。
他的情绪有多稳定。
我的情绪就多有病。
或许这就是情侣之间的性格互补吧。
我们两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异地期间,聊天记录里,基本上都是我在发大疯。
我:「我是一个精通任性的女讲师,三句话,就能让男人给我花一千万。」
谢钦:「哦?」
我:
「少爷,爆点金币。
「可不可以莫名其妙地给我一千万?」
「我的占有欲发作了!我觉得你的钱都是我的!快还给我!」
谢钦:「……」
3
但最近谢家不太平静。
就在谢钦准备上手继承家业时,一个女人闹上门来。
她是谢钦他爸的外室,姓张,生了一对龙凤胎。
那一双儿女只比谢钦小三岁,现在刚刚成年。
一行三人张扬地来到了谢家,登堂入室,宣示主权。
整个京圈就那么大,传得沸沸扬扬,都在等着看热闹。
私生子叫嚣:
「我也是谢家的正统血脉,家产应该有我的一份!」
谢钦:「哦。」
一个字把在场所有人堵得说不出来话。
听到谢钦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火急火燎地飞到北京。
来之前,我已经在脑袋里上演了八百场家庭伦理大战。
并把自己狠狠地代入了,长矛沾屎戳谁谁死,水瓶装尿滋谁谁叫,把对面三人按在地上,狂扇八百个嘴巴子。
桀桀桀……
代入感很强,我已经爽麻了。
下了飞机,谢钦开车来接我。
一路上我喋喋不休:
「对付这种私生子,首先就是一定不能心软!千万不要退缩!」
谢钦面无表情地把着方向盘。
「想要获得全盘胜利,先要稳定局势,拿出气场!接着再用智取!最后再用心理战将他们彻底击溃!」
我慷慨激昂,越说越激动,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手一伸,把我按回座位。
「知知,坐好。」
我不满地嚷嚷:「我刚才讲了这么久,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发表的看法?」
他抿着唇沉思一会儿,最后缓缓地启齿,惜字如金:
「你想吃什么?」
我无语凝噎。
「……早茶。」
茶室。
我一边倒茶一边咬牙切齿:
「他们母女三人这么过分,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反正我要气死了,毕竟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他们分你的钱,就等于分我的钱,居然敢动到我的头上来……哎呀!」
骂得太起劲,没注意茶水溢出来了,手背上烫红一片。
「小心点。」
谢钦捉过我的手,一边帮我涂烫伤药,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
「稳操胜券的事,担心它做什么。」
果然,情绪稳定是一个男人的顶级魅力。
4
电影节,影视圈举办晚宴,谢家作为投资方受邀出席。
按理说,这种商务晚宴应该由谢叔叔出席。
可最近私生子女的事传开了,谢叔叔丑闻缠身,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他不想露面。
于是只能用「接触更多人脉资源」的借口让谢钦代去。
谢钦只能不情不愿地硬着头皮上了。
他想带着我一起去。
毕竟我们还没有以未婚夫妻的关系公开露面过。
但我拒绝得很干脆。
前天晚上吃辣吃嗨了,醒来脸上长了三颗大痘。
本来就不想出门见人,更别提晚宴上都是一群光鲜亮丽的电影明星。
谢钦看起来有点失落:「哦好吧…」
「等等!」
我叫住他,他满怀期待地回过身来。
「今天我最喜欢的那个男明星也去!你记得帮我跟他要张 to 签!」
「……」
5
第二天早,谢钦出事了。
某女星怒斥昨晚谢钦酒醉,在酒店房间里对自己做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本来能睡到十一点的,结果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十点被人从被窝里拽起来,迷迷糊糊地往酒店带。
房间里传出两人争吵的声音。
女星哭哭啼啼:「五千万私了!或者,给我安排郑导新戏的女主角!」
谢钦:「或者。」
那人恼羞成怒,声音扬起来几分:
「你不想负责?衣冠禽兽!你就等着被媒体曝光,然后身败名裂吧!」
谢钦嗤笑一声:
「重申一遍。我昨天晚上是醉了,不是死了。
「想算计到我头上来?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聪明。」
他声音沉冷地警告:
「劝你,回头是岸,否则你只能从我这里得到律师函。」
争吵间,已经有人带着我推门而入了。
看见我来了,谢钦赶紧朝周围人递眼神。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把女星强行架走,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走出房间,最后一个人还没忘记把门带上。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他拉住我。
「知知,不是这样的!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认识十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慌乱。
谢钦昨天晚上在干嘛,没人能比我更清楚。
他喝完酒容易失眠,然后就喜欢玩手机到天亮。
所以从今天凌晨十二点四十三分,到早上五点五十九分。
我的社交平台账号上,收到了来自谢钦的共计一百二十六条艾特。
其中,六十三条段子视频、三十五条美食种草、十七条清理藤壶解压视频和十一条 emo 文案。
还有他习惯发的睡前晚安消息:
【知知,你什么时候醒啊?醒了我去接你吃饭。
【我好困啊,先睡一下,不用担心我听不见你的消息,我设了个超级吵的提示音。】
刚才在路上打开手机的我——地铁、老人、问号。
所以,他有没有和女星发生什么,我能不知道吗?
但我看着他,突然起了一点顽劣的心思。
「她说的是真的吗?」我打断他问道。
谢钦眼底划过一丝慌乱。
我装作心痛刀绞:
「是因为昨天我没有和你一起出席晚宴,还让你帮忙要男明星签名照的原因吗?
「我好伤心……算了,我不爱你了。」
他一下就怔住,身体僵硬。
「知知,我……」
我头一扭:「我现在不想说话,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
谢钦强迫自己平复下来,语气尽量地维持着镇定。
「知知,你冷静一下,我先出去,我们等一下再谈。」
他起身。
临走前,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过来。
「对了,你要的 to 签。」
「……」
此时此刻,我愧疚得想死。
谢钦步子很快,没一会儿便离开了房间。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
我听见谢钦在门外,「哇」地一下,爆哭出来。
6
大事不妙!
我抬脚就去追。
谢钦走得很快,外加上这间套房的楼层很高,等了很久电梯才上来。
所以当我追出酒店时,谢钦已经抱在路边灯柱子上了。
他在给助理打电话,丝毫没有察觉到我就站在他身后。
「那女的有病吧!呜呜呜……你说她找谁碰瓷不好非要找我碰瓷,我看起来很像愿意跟人说话的样子吗?我就差把『老实本分,生人勿近』八个字写在脸上了!
「现在好了!知知生气了,她说她很失望,不想理我了,还说她不爱我,我怎么办啊,呜哇——」
他哭得很沉浸,像只刚烧开的水壶,发出尖锐爆鸣声。
……
我虽然站在一边旁观,却已经感受到了电话那头助理的弱小、无助和怨气。
「现在就帮我联系律师,三天之内!我要看见那个女的变成法!制!咖!」
他挂断了电话,继续靠在灯珠子上,背影落寞且无助。
我叹口气,走上前去,摸摸他的头顶。
「我错了,不该逗你玩的,别哭了。」
他转过来,一双眼哭得像兔子。
「你不相信我……」
连话都快说不清了,眼泪像喷泉。
「逗你玩的,我当然信你。」
「那你还说你不爱我。」
「爱爱爱,当然爱…」
他觉得我在敷衍,哭得更厉害了。
「你说清楚,你爱谁?」
我扶着额头。
「爱你,我爱你,我不爱你还能爱谁!」
最后,那位女星如愿以偿地升咖了,捧起了铁饭碗。
日后她将在监狱里的文艺舞台上,继续发光发热。
而我筋疲力尽,才把这个烧水壶哄好。
至于怎么哄的,别问。
我可真是造孽啊。
7
那一对龙凤胎兄妹,哥哥名叫谢宸,妹妹叫谢棠。
他们暂时还住在京郊附近的别墅。
谢叔叔五十大寿将近,他为此筹办了一场家宴,还特意叫上了那母女三人。
看来他是铁了心地要接那三人进谢家大门。
家宴开始前,我路过餐厅前,看见谢棠了。
她比其他人来得都早,把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提前藏在桌子底下。
她没见过我,也不认识我。
但她看我的第一眼,脸上就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应该是看我穿得太普通了的原因。
今天的主角是谢叔叔,作为配角,我只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裙。
与此同时,我也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妆容浓艳,衣着繁复。
法式黑色大檐帽,上面夹着一朵白山茶,珍珠项链,大裙摆上镶着水钻,踩着「哒哒」作响的高跟鞋。
这么隆重……她要干嘛?喧宾夺主吗?
谢棠目光鄙夷:
「你谁啊?谁让你来我们家的?」
她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我真的严重怀疑谢叔叔的基因——
她真的是谢钦同父异母的妹妹吗?素质怎么这么差?
我笑了。
「你爹本人。」
她急了。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你怎么也不好好地打扮一下?」
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我在自己家,穿衣打扮只要得体就好啊。」
「难道你在家也要打扮得这样刻意吗?」
我表情夸张:「不会吧?不会吧?你不累吗?」
「你!」
她气得跺脚,接着又冷静了下来,试探着问道:「你不会就是我哥的女朋友吧?」
我懒得理她。
我的态度八成印证了她的猜想。
「这么普,真不知道我哥看上你什么了?」
「大概……」我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大概看上我有八栋楼了吧。」
「什么?!」
8
如她所说,我确实很普通。
我和谢钦两人爷爷是战友,过命的交情。
退役后,两人一个留在北方,一个去了南方。
谢家赶上下海经商的第一批浪潮,而那时候我爷爷还在给人修自行车。
确实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家。
直到我爸结婚,我妈怀上我,命运的齿轮开始「呼啦啦」地转。
从医院检测出怀孕的第二天,意外突然降临。
政府发布文书公告,这片区域将要划地拆迁,改造成商业中心区。
一夜之间,这座温馨的小家,变成了一串冰冷的数字。
……
我出生的第四年,变故措手不及。
那天妈妈叫我下楼打酱油,我在门口穿鞋,突然被爸爸叫住。
「小知啊,去顺便帮爸爸买一张彩票。」
他随便地拽了张纸,「唰唰唰」地写了一串数字,递给我。
「喏,就按这个买。」
我应下了。
彩票站里,我念着纸上的数字,老板帮我打号码。
但因为我年纪太小,脑袋稀里糊涂地,把所有「6」念成了「9」,又把所有「9」读成了「6」。
这一举动,直接导致我爸与八等奖二十元奖金擦肩而过。
转头含泪领走三千万头奖。
……
十岁,命运再次跟我们全家开了个玩笑。
那年我爸已经成了小有资产的老板。
有位合伙人还不上欠款,便转让一块楼盘地皮用来抵债。
因为卖不出去,没法变现,我爸妈愁得差点吃不下饭。
某天晚饭他们又谈起怎么处理这块烫手山芋。
我一句话都没听,埋头吃饭时忽然来了一句:
「别卖了,留着吧。」
我爸犹豫了一会儿,叹气:「也不是不行……将来都留给小知。」
后面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那片地皮上的楼盘,房价一路暴涨,从四位数无人问津,飙升至六位数供不应求 。
就这样,我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稀里糊涂地拥有了八栋楼。
有时候,身边会有人质疑我拿了锦鲤文女主的剧本。
我摆摆手——
没有技巧,全靠运气,不提也罢。
9
家宴上,谢叔先拉着我介绍。
「程知,小知,我们谢家未来的儿媳妇。」
接着看向我和谢钦。
「这是你们的张阿姨。」
「谢宸。」
「谢棠。」
五个人尴尬地一笑,勉强地在饭桌上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然后是祝寿。
我站起来,笑得得体:
「谢叔叔,我这次过来,家父让我替他向您问好。听说您最近喜欢品茶,他就亲自选了一些茶叶送给您,祝您健康长寿。」
说完,我送上一盒几万的信阳毛尖。
谢叔叔笑得满面红光。
「谢谢谢谢,小知有心啦,回去帮我向你爸爸问好,有时间我一定去找他喝茶钓鱼!」
我点头坐下。
轮到谢棠了。
「祝爸爸生日快乐。」她从桌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盒,表情有些不自然。
礼盒打开,里面竟然是……
「这是我亲手画的油画,送给您……」
谢叔叔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有些凝滞了。
其他人表情也略带尴尬。
相比我前面送的贵重茶叶,油画确实逊色了些,细品之下,有点「抛转引玉」的意思。
张阿姨连忙打圆场:
「比起能买到的东西,亲手做的更能体现诚意吧,毕竟心意是独一无二的嘛……」
我差点「噗」的一声笑出来。
饭桌下谢钦的大腿都快被我捶烂了。
吃饭时,谢叔叔频繁地问我:「小知,今天菜的口味还习惯吗?」
我点头:「习惯习惯,好吃。」
谢棠不满地撇嘴:
「爸爸,你怎么不问我习不习惯?」
她被晾在旁边,像个装饰的花瓶。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忽视,所以心理落差感太大了吧。
谢叔瞥了她一眼。
「爸爸!」谢棠大声地嚷嚷,「今天的菜太清淡了,我喜欢吃辣的!!」
他不耐烦地瞪了一眼。
「没规矩!小知是客人!」
谢棠吓得赶紧收声。
饭后我在露台吹风。
谢钦喝了点酒,非要赖叽叽地缠着我,往我身上贴。
我一躲,他就委屈:
「知知,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十分嫌弃:「你喝醉了!」
他迷离的眼神中染上几分笑意:
「那你帮我解酒?」
黑夜中,他的低音似蛊。
我被吓得直冒冷汗,一把把他无情地推开。
「死开!死开!」
隐约地有谢棠哭哭啼啼的声音从房间传来:
「爸爸今天都不理我,还教训我了,凭什么爸爸那么偏心她?就因为她家里有钱吗?」
她妈赶紧安慰她:
「你那么计较干什么呀?就算她是儿媳妇又能怎么样?你姓谢还是她姓谢?她就是一个外人,我就不信,你爸爸他能对自己的儿媳妇比亲女儿还重视?」
「没关系,宝贝女儿,等妈妈跟你爸爸领了结婚证以后,保证让你过得比她还风光!」
谢棠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我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
到底谁才是外人?
她们未必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正在出神时,谢钦已经把我拉近到身前。
「知知。」
他捂住我的耳朵,与此同时,染着酒液的薄唇落了下来。
「不要听·」
10
家宴结束第二天,谢钦带我开车出去玩。
「以后,我爸那个女儿不会再来烦你了。」
停车等红灯时,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我满脸疑惑地偏过头,「你不会对她做什么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
他拧开矿泉水瓶,「咕噜」灌了两口,喉结上下滚动。
「我只是提醒她,不许她叫你嫂子,因为我不认她这个妹妹;以后也不许她来招你不痛快,否则我会不客气。」
「感觉你爸挺宠着她的……你不怕他知道了找你麻烦?」
他「嗤」了声:「她不敢。」
嚯,真够强硬的。
我已经想象到当时的场面了。
谢钦本身就生了一张「生人勿近」的脸。
凌厉的眉眼,单眼皮,下三白,眸光清冷,没有表情时,唇角微微地下耷。
外加上他长得高,跟人说话时,眼皮下压,从高处俯视过来,无端地让人生出一股压迫感。
还有他那几句简短却威胁意味拉满的话……
谢棠不被吓死就怪了。
11
虽然从谢棠可以看出来,张女士教育子女的水平令人堪忧,但谢叔还是有意地把一部分资产传给谢宸。
考虑到他才刚刚成年,而且不像谢钦,从小被培养着跟这群做生意的老油条打交道。
所以谢叔只选了一家规模较小的分公司交给他经营。
还给了他一部分海外客户的资源。
谢钦告诉我,过段时间会有一批日本客户来华拜访,估计会带来小一千万的订单。
听到这我可就不困了啊。
虽然谢宸目前对谢钦构不成威胁。
但毕竟也是竞争对立的关系,而且,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私人恩怨的成分。
所以我不想让谢宸谈下这笔单子,免得他小人得志。
我问:「我能进来掺和一脚吗?」
谢钦疑惑:「怎么掺和?」
「如果你想的话,交给我,我能想办法把这笔单子给搅黄了。」
谢宸那边黄了,谢钦这边的机会就多了。
自己男人还是要自己撑腰嘛。
过了一会儿我又补充道:「不违法,但就是有点贱嗖嗖的。」
小说里的商战,无视法律且恶毒。
现实里的商战,没有素质但合法。
「好啊。」他摸了摸我的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我在后面给你兜着。」
我有点出乎意料。
「尊嘟假嘟?」
谢钦这人挺正派的,感觉他从来都不屑于用这种损招,本来我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然后教育一顿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他却愿意纵着我干这种缺德事儿。
他目光融融,唇间漾着一点笑意:
「就是把天捅破了,我都能给你补上。」
12
就这样,在谢钦的帮助和掩护下,我在谢宸会客的酒店包间里搞了点小动作。
宴请宾客那日,双方言笑晏晏。
酒酣兴浓时,谢宸叫人打开投影幕布。
他脸上堆着笑:
「我按照您方的喜好,事先准备了一些电视节目。」
客户满意地点头:「阿里嘎多。」
屏幕点亮,全场哗然。
原因无他,只因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节目,是《手撕鬼子》的经典片段。
此外,我还特别「贴心」地附上了日语字幕。
日本客户当场捶桌子暴起:「八格牙路!」
谢宸头上冷汗直流,赶紧切换频道。
这次换成了《一个鬼子都不留》。
再切。
《举起手来》。
……
看到这里,日本客户已经气到踹翻凳子,甩手走人了。
这笔订单自然就泡汤了。
事情被搞砸后,谢宸气得跳脚。
但由于我和谢钦做得太滴水不漏了,一点把柄都没露出去。
他只能拿着材料找到律师:
「帮我拟定一份律师函,我要把这家酒店告了!」
律师了解完事情经过以后,没崩住,当场就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宸愤愤地瞪了律师一眼:
「两份!」
13
作为一个社交悍匪,我出来玩一趟,肯定要敲锣打鼓地把认识的人都喊出来玩啊。
Party 上,谢棠不请自来。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想挤进这个圈子。
因为我的生日快到了,所以送礼的人很多。
众人面前,谢棠扭捏地塞给我一个迷你钥匙挂件。
「知知姐,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我看到你很喜欢玲娜贝尔,特意去迪士尼纪念品店给你买的,希望你喜欢。」
我看着手中的公仔,无语凝噎。
走线歪歪扭扭,棉花填充得左一块右一块,凹凸不平,而且颜色也很奇怪……
鬼才信她是在迪士尼买的呢!
但我还是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谢谢,有心了。」
我的小姐妹唐羽站了出来。
「我们都叫程知嫂子,怎么就你叫她姐啊?」
她话头一转:「是因为谢钦认你这个妹妹吗?」
周围一阵哄笑声炸开。
谢棠窘迫,支支吾吾道:「我……我……」
另一个人也站了出来:「看你学我们穿衣打扮挺用力的啊,怎么不学我们送礼人情往来?是舍不得还是学不起?」
谢棠脸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我知道知知姐自己不在意这些吃穿用度攀比的,上次在家里,她只穿了一条二百块钱的裙子。」
我嘴角抽了两下。
这么明确地说出来,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是故意的。
「哦,我以为你只是抠门,没想到你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
「送个寒酸的钥匙挂件也就算了,连个正版的也不舍得花钱买;不买正版就算了,还非要嘴硬说是在迪士尼买的。」
她举起手机,捂着嘴笑:「妹妹,你忘记关拼小圈了,下次可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14
唐羽过来跟我碰了个杯。
「知知,你这次大老远来干啥的?」
我仰头一饮而尽:「谢钦出了事,我帮他撑场子来的呗。」
她扫视了一圈。
「谢钦人呢?」
「今天人多,他应该躲起来了吧。」
「……」
这种场合,他肯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大概率还是看在这是我攒局的份上。
「不过话说回来,你未来公公不会真的要让他们进门吧。」
「烦哪,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无奈地摇摇头,「谢棠今天能出现在这里,肯定就是他爸的意思,还有之前,谢宸搞砸了那笔订单,他爸也一句话没说,这态度还不够明确吗?」
唐羽突然凑过来,声音压低:
「其实你的方法是对的,但就是还差点意思。
「有时候,光靠手段不够,还得打打心理战。」
我提起耳朵:「军师,请细讲。」
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顿。
我醍醐灌顶:「谢谢大师,我悟了。」
15
我对谢叔明示暗示,旁敲侧击,告诉他,有人给我爸介绍了一位会看命理的大师,那位大师就在北京,所以拜访大师,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
谢叔听完,立刻就来精神了。
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做生意发大财的人,十个里面有十一个笃信玄学的。
大师被谢叔毕恭毕敬地请进来喝茶。
我和谢钦扒着门框偷听。
茶水热气氤氲间,大师慢悠悠地开口:
「您的命盘格局总体上看是相当不错的,早年学业有成,中年行大运,晚年子女有显贵之人,且恭敬孝顺。」
谢叔大喜过望。
大师眉头一皱,话锋一转:
「但我从盘上看出,您好像最近家庭不是很和睦,与子女之间有冲突分歧,并且伴随着破财的现象发生,是不是?」
联想到私生子女和谢钦之间的冲突,还有谢宸搞砸那么大一笔单子的事儿。
他忙不迭地点头:
「没错没错,最近确实在这家庭关系方面不顺,而且破了一笔不小的财。」
「这就对喽。」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你看,命主合到了掌管暗宫的金星,暗宫的金星就是指暗地里的女人,这说明你除了原先的配偶,还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是不是这样?」
谢叔大惊失色,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是,是这样的。」
大师继续说了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拐弯话,说得头头是道。
总体意思就是。
他在外面的那个女人,和那一对私生子,会坏他的大运,让他漏财。
听到这里,谢叔已经对大师的话深信不疑了。
「我明白了!谢谢大师!」
我扬起了胜利的笑容。
这回那母女三人被赶出谢家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谢钦一脸佩服:「这大师,有两把刷子啊。」
我调侃:「这是更适合中国宝宝体质的心理咨询。」
交谈的末尾,谢叔问了一嘴我和谢钦的姻缘。
大师斩钉截铁:「好,这两人必须是好。」
「那对我会有什么影响呢?」
大师沉默了一会儿。
「会旺你的财运。」
哎,你看,他永远都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这母子三人的存在会对谢钦造成什么影响,他可以袖手不管。
但是,一旦这三人的存在会妨碍他的财运……
绝对不行!想都不要想!
16
我回家后,又和谢钦回到了以前的异地恋状态,时时刻刻地挂着电话。
谢钦在电话那边,看书看文件,处理工作。
而我在玩,玩完了就吃,吃完了就困,困了就睡。
醒时已是日落,房间没开灯,一室昏暗。
音响在睡前被我设置为随机播放模式。
正好播放到一句:
【也许说我爱你这感觉一定很假,
我不是想要和你隔着屏幕说话。】
我一个打挺翻身坐起来,抓起身边的手机:
「谢钦。」
电话那端很快地传来了回应。
声音温润,不疾不徐。
「嗯,我在。」
无端地让人心底生出安全感。
「来找我见面吧。」
电话那边正在敲击键盘的手一顿。
他担忧地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往常我说想见他,一般都是跟家里吵架了,或者碰到什么糟心事了,气呼呼地去找他哭诉。
而这次,单纯地只是想念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见你。」
17
谢钦动作很快。
电话是晚上打的,人是凌晨到的。
中午稍微地休息了一下,下午开始到处疯玩。
谢钦牵着我挤在动物园人墙里。
天很热,人造水池里,有一堆泡澡降温的动物。
有四个水豚在一起叠叠乐。
有鹈鹕追着水豚屁股后面啃啃啃啃啃。
游客:「鹈鹕:『我要吃你了。』卡皮吧啦:『哦。』」
「情绪好稳定,抓一只回去当我班主任。」
「有种死了就死了,没死就先活着的美感。」
我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怎么了?」谢钦把耳朵凑近些。
「你看这些卡皮吧啦,是不是情绪像你一样稳定?」
「嗯。」
嗯?
嗯!
居然只用一个「嗯」字回复我??
我愤愤道:「那你就是谢吧啦。」
「好,我是谢吧啦。」
我想起了某句电影里的台词:「谢吧啦,你很有名。」
我自言自语:「那我也会很快地有名的。」
「为什么?」
「因为我在泡一个很有名的谢吧啦。」
走出园区大门的路上,我嫌腿酸,整个人挂在谢钦脖子上,叫他驼着我走。
路灯下,影子晃晃荡荡,不断地拉长、缩短。
我忽然感叹道:
「谢吧啦,我是不是也应该跟你学学,稳重一点?」
谢钦把我在背上掂了掂。
「嗯,太轻了。
「是该多吃一些,才能稳重点。」
18
我们回了市中心。
饭后,登上高塔,将城市的繁华夜景和璀璨江景尽收眼底。
谢钦从身后揽住我的腰。
有风吹过。
银河近在咫尺,触手可摘。
我靠在他胸前,扬着头问他:
「谢钦,你爱我吗?」
答案毋庸置疑,只是想再听他亲口说一次罢了。
「爱。」
我笑得餍足。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低着眸,薄唇轻抿,开始仔细地思索。
「大概是……你送我小狗围巾的那时候起,或者比那个时候还要早,我就喜欢你了。」
我被拉回一场朦胧又遥远的回忆中。
19
谢钦的社恐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他只是,从小到大缺少关心。
谢钦父母是因为利益才走到一起的,两人一直感情不和。
生下谢钦以后,也是各忙各的,几乎没有关心过他。
谢钦八九岁的时候,谢家生意资金链出了问题,为了让他免受波及,谢叔把他丢到我家寄养一段时间。
这正是学习社交技能的年纪,而他因为从小不会跟人交流,再加上语言不通,所以无法融入同龄人的圈子。
我当时就觉得,这人住在我们家,除了几句礼貌的回应,几乎不说多余的话,挺可怜的。
毕竟我可是个社交悍匪啊。
没人跟他聊天,我就跟他聊天。
他语言不通,我就一句一句地教他。
慢慢地,他开始愿意说话了。
但这也仅限于对我。
20
谢钦十五岁才被接回谢家。
临走前,我钻进他房间,往他行李箱底下偷偷地塞了一条围巾。
知道他要走了,我熬了两个大夜织出来的。
因为是现学现卖,手法不熟,再加上时间很赶,所以围巾上有一个大洞。
为了补那个洞口, 我又缝了个小狗的公仔上去。
围巾里面还夹了张纸条:
【北京和广州不一样, 北京的冬天很冷, 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送谢钦去登机口。
「知知, 我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嗯。」
「我喜欢你, 用粤语怎么说?」
平时我教谢钦说粤语就是这样,他问一句,我翻译一句, 然后他跟着学一句。
我当时脑袋还没转过弯来, 直愣愣道:
「我真系好中意你。」
「好, 我学会了。」他重复道,「我真系好中意你。」
他笑了笑, 转身走向登机口,朝我挥手:「知知, 再见。」
道别后,我呆在原地片刻, 一个激灵, 突然就反应过来,朝着他的背影大喊:
「谢钦!!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大概从那时起, 爱意开始肆意地生长。
就像一个微弱的火花,在黑夜中窜出来, 越燃越烈,逐渐燎原。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反正,从那之后的每一句话、每一次见面、每一次对视,都更喜欢了。
21
外面女人带着一双儿女登堂入室后,谢钦母亲火速地离婚,结束了这段二十多年貌合神离的婚姻。
在儿子面前,谢叔绞尽脑汁, 为自己找补开脱。
「还不是怪你妈这人太要强,只顾外面的生意,一点也不知道关心体贴自己的丈夫!你妈给不了我关心,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只能找你张阿姨来代替她了!」
「错了就是错了, 没必要找那么多借口。」
谢钦努力地用平静掩饰着自己的失落。
「你也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按你说的, 难道我要认别人做父亲来代替你吗?」
「闭嘴!」
谢叔叔闻言震怒:「老子能有什么错?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早就看老子不顺眼了!?」
有些父母就是这样。
道理讲不过,就拿身份来压。
他讲到这里, 「啪嗒」掉了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我头顶。
我扭过身, 用袖子帮他擦眼泪。
「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了,谢钦。」
我踮脚去够他的唇。
「我们会有一个新的家。」
……
没够到, 好尴尬。
淦!狗男人,长得那么高。
他迁就地俯下身来,额头抵着额头,鼻尖顶着鼻尖, 缠着我啄吻。
最后直到我红着脸大喊「热死啦」,他才松手。
「嗯。」
他眼中漾着笑意。
「我们的家。」
22.尾声
媒体记者:「请问二位好事将近了吗?」
谢钦淡定地点头:「没错,我们要结……」
话音未落, 程知高举着戴了戒指的手,从镜头前一闪而过,并兴奋地大叫:
「哦耶!!!」
观众:「刚才屏幕上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