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
重生时刚被送入洞房。
准新郎正在旁边骂这本虐文的女主。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大手一挥,扒了他的喜服披在女主身上。
「婚礼暂停!我要换个新郎!」
1
「林瑜,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可能纳你为妾!」
许墨言罢又笑:「想来堂堂林家嫡女,总不会愿做通房。」
他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曾在大殿上当众求娶我,还说对我一见钟情。
我觉着他长得不错,带回后院放着也能养养眼。
可现在,我差点被他恶心吐了。
我重生了。
上一世,直到死我才发现自己只是虐文中的恶毒女配。
女主林瑜是朵纯良懦弱的小白花。
而我的夫君许墨,是痴情男二。
他幼时家道中落,靠着林瑜的资助才能读书,与林瑜竹马青梅。
却在高中状元后另娶他人。
不久后,林瑜跳下悬崖,尸骨无存。
许墨为了向她道歉,将自己的新娘虐待至死。
我就是那个倒霉新娘。
而此时,刚被送入洞房。
一身白衣的林瑜瘫跪在地上,她低声下气地祈求:
「许墨,这些年我资助你读书,总共花费不下千两。」林瑜咬牙道,「如今我只要二十两救命钱,你借,我便走!」
许墨厌恶地皱眉:「林瑜,你非要这么纠缠不休吗?」
旁边的人嗤笑。
「林家果真是落败了,连区区二十两都拿不出来!」
「只怕要钱是假,想爬床是真!」
……
许墨来牵我的手:「郡主放心,为夫绝不会负你。」
我下意识躲过他的手,顺手掀了红盖头。
「这不吉利!」旁边的人忙喊。
我瞪了回去,又看林瑜:「她一身白衣都能进新房,本郡主只是掀个盖头而已,有什么不吉利的?」
我好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
若无人故意使坏,林瑜一个双腿尽断的庶民,怎么可能进得了我的婚房?
上一世,我以为她是受人指使,特意赶在今日来给我添堵。
直到重生前知道剧情,才发现林瑜上门只是逼不得已。
林家落败后,林父将所有罪过归于她。
不但将她的钱财首饰搜刮干净,还将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丫鬟卖去青楼。
林瑜找上门来,只是想借二十两银子为丫鬟赎身。
而她能进门,是因许墨想要折辱她。
他想折断她的傲骨,想逼她跪在他的脚下求饶,逼她自甘堕落为他妾室!
这一眼看过去,我倒是愣了。
林瑜看到我的脸后也怔了,旋即苦笑:「原来今日是姐姐大婚。」
她抬手擦干眼泪:「早知如此,我便不该来,平白给姐姐添了晦气。」
我纳闷——咱俩认识?
我从记忆里翻了翻。
查无此人。
但这张脸我倒是记忆深刻。
前世,我死去一年后,有个姑娘为我建了衣冠冢。
此后清明忌日,她总来为我扫墓,这一来便是十年。
而我受香火指引,也守了她十年。
直到我重生。
单冲这张脸,我也不能让她受辱!
2
我站起身,走到满身脏污的林瑜身旁。
许墨伸手欲拦:「夫人——」
「礼还未成,谁是你这个白眼狼的夫人!」我挥袖拍开他的手,俯身去拉林瑜。
林瑜却避开我的手:「姐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穿白衣,不吉利。」
她红着眼睛:「姐姐还是莫要碰我了……」
许墨抓住机会,又来抓我的手。
他低声下气地哄我:「你我夫妻,总不该为个外人离心,今日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他话还没说完,我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我扳断了许墨的右手。
他靠着林瑜的钱财得了前程,如今当了白眼狼,就该把这只手还给林瑜!
许墨幼时家道中落,混入书院做杂工时偷听夫子讲课,被发现后差点被打死。
路过的林瑜救下他,资助他读书,培养他成材。
这么些年来,他吸着林瑜的血长大。
又在林瑜断了腿被退亲后,闯入林瑜房中,不顾她的挣扎攥着她的手许诺:
「待我高中,定会娶你为妻,带你逃脱苦海。」
可惜,未等放榜,林父便被免了官职。
林家一朝落败,他便再也没去看过林瑜。
林瑜苦等数月,只等到了他大婚的消息。
她心如死灰,今日上门,也只想为自己的丫鬟求来救命钱。
可却被许墨拖进洞房羞辱,分明是双腿尽断无法站起,却被说成是下跪求人。
求的还是许墨纳她为妾。
多可笑啊!
前世她没借来钱,也没能将丫鬟赎回。
等她好不容易攒够钱时,丫鬟已经被折磨死了。
此后没多久,心灰意冷的林瑜便跳崖身亡,尸骨无存!
当真是可怜。
3
许墨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疼得站立不稳,我顺势将他推倒在地。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谁都没敢上前。
「疯子——」
许墨双目赤红,抱着断手在地上打滚。
我有些意外——还没晕呢?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人。
「许墨,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本郡主也不可能嫁给你。」
我笑:「谁叫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呢?」
许墨疼疯了,大喊着:「我乃当朝状元郎!你伤了我,定会啊——」
我抬脚踩在许墨脚腕上,用力碾过,许墨剩下的话立时变成凄惨的痛呼。
「断了手、没了前程的状元郎,还有谁会在意?」我嗤笑。
许墨顿时瞪大双眼。
我冷笑,熟悉吗?
这可是前世他亲口对我说的话啊!
「断了手,武功尽废的安南郡主,又有谁会在意呢?」
朝廷看重我,无非是看中我武艺超群可守边疆,当我成了废人后,自然便会落得无人问津的境地。
许墨终于痛晕过去,我耳边总算清净了。
我扒了许墨的喜服,将衣服披在林瑜身上。
若无人帮忙,轮椅无法过门槛。
这傻姑娘爬着进门,衣裳早就脏污不堪。
她这种狼狈模样,怎好叫旁人看去?
如今时间紧急,来不及换衣服,只能委屈她暂时披着许墨的喜服了。
我将她打横抱起,可怜的姑娘身无二两肉,轻得和纸片人似的。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安慰道。
这姑娘胆小又敏感,万一把我当成暴力狂,从而害怕我怎么办?
出乎我的意料,林瑜竟然在笑。
她眉眼弯起,嘴角抿出细微的弧度,开口时语气更是轻柔:
「嗯,瑜儿相信姐姐。」
真乖啊。
4
我俩穿着嫁衣闯到花街,满街的脂粉香扑面。
好在还来得及,天色尚明,丫鬟玉儿还没被迫接客。
我将金钗砸在柜台上,顺利赎回玉儿。
出门时却被人堵住。
挡在门口的是个柔弱的姑娘,她旁边站着个锦衣公子。
我还纳闷,这是哪家的公子这么不讲究,带着伴儿来逛青楼?
「姐姐,这是舍妹林嘉,和张家公子张修贤。」
林瑜压低了声音介绍。
这么说我倒有几分印象。
张修贤曾是林瑜的未婚夫,两人自幼定亲,也有几分情谊在身。
直到张修贤遇见林嘉,一颗心便全扑在林嘉身上。
三人去南山寺上香,林嘉故意打碎林瑜给已故奶娘供奉的长明灯。
林瑜自幼被奶娘带大,见状气不过斥责了林嘉两句。
林嘉表面上认错,转头便哭着扑到姐姐的未婚夫怀里。
「在姐姐心里,嘉嘉连个下人都不如!
「等回去别过父母,嘉嘉便给那下人偿命!」
她哭得梨花带雨,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林瑜逼她去死。
张修贤将她搂在怀中,张口便骂林瑜不懂事。
「不过是个下人而已!你何必苛责嘉嘉?」
他们将林瑜从马车上赶下,将她丢在山林间,连个护卫都没给她留。
南山寺香火鼎盛,本不该有野兽出没。
可林瑜偏偏遇见野狼,逃命时滚下山。
虽捡回了一条命,但双腿尽断。
而她的未婚夫,不但没有愧疚,反倒以她叱责庶妹为名,称她刻薄狠毒,并强行退亲。
林瑜彻底成了笑话!
如今害她断腿的人就站在眼前,林瑜坐在轮椅上,神色还算是平静。
林嘉捂着心口,满脸的不忍:「姐姐怎会来这种腌臜地?莫不是……」
旁边的张修贤脸都青了:「不知廉耻!」
我正要开口怼人,林瑜却已经反问出声:「妹妹冰清玉洁,来这里又是为何?」
林嘉顿时落了泪:「妹妹只是心疼姐姐,姐姐怎么能如此羞辱妹妹?」
张修贤冷着张脸:「嘉嘉心善,特来带你回家!你怎能辱骂她?」
「原来说她冰清玉洁是骂她啊!」我惊愕地高呼,「那什么词能配得上她?」
老鸨攥着刚到手的金钗,讥讽地插话:「寡廉鲜耻。」
引来一阵哄笑。
干得漂亮!
「安南郡主,此事乃林家家事!」张修贤忍怒,「您再三插手,是否太过了些!」
「家事?」
我抬手搭在林瑜肩头,火红的衣袖和她身上的喜服相交。
「旁人的家事我自然不会多管……」我悠悠道。
张修贤明显松了口气,又拱手行礼:「郡主……」
「但瑜儿的家事,本郡主还是要管一管的。」我慢悠悠地说。
林瑜愣了愣,软软地笑了。
她笑得甜美,我看着便觉欢喜。
张修贤还要再说什么,我已经上前。
「张公子,种下什么因,自然要得什么果。你害得林瑜断了双腿,那就赔她一双腿可好?」我笑着问他。
张修贤被逼得后退半步,连林嘉都忘了。
「她断腿与我何干?」张修贤暴喝,「郡主莫要不讲道理!」
和他需要讲什么道理?
我抓着他的肩膀,手上用力,将他横甩在地。
张修贤被砸在地上后疼得只会呻吟,连挣扎都忘了,只趴在地上哎哟乱叫。
我用力踩在他的腿上,只听见接连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张修贤彻底昏死过去。
而他的腿,已经扭成了奇怪的弧度。
本该鼓起的皮肉变得软塌,黄色的液体逐渐浸透锦袍。
「真恶心。」我嫌恶地拿他的衣服蹭了蹭鞋底,又回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
林瑜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黑溜溜眼中满是纯真。
我咽了口口水,心里发慌。
小姑娘不会被我吓哭吧?
书里说她单纯良善,应当是见不得这种血腥场面的。
我有点后悔,方才急着出来救人,忘了拿红盖头。
早知会有人跳出来碍事,就该将红盖头带上,此时也能拿出来给她挡挡眼。
我正想着,林嘉突然惊叫出声。
随即这里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我皱眉看向林嘉,后者瞪大眼睛连退三步,旋即丢下她的小情郎,头也不回地跑了。
「你跑啥?」我欲追。
「姐姐!」林瑜突兀地叫住我。
我低头一看,就见她面色苍白,明显是被吓坏了。
真可怜啊。
「嗯?」
「莫要追了。」林瑜可怜兮兮地求我,「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5
好好好!她这么娇弱,可别被我吓病了!
我痛快地点头,临走前还不忘再丢个金钗给老鸨。
「抱歉啊,弄脏了你的地方,这个就算是赔礼。」我客气地说。
老鸨两眼放光,连连行礼:「郡主客气。」
我带着林瑜回了郡主府。
「别怕,我平时不打人的。」
我见她满脸忧愁,安慰道:「更不会打你。」
林瑜仰头看我:「姐姐助我良多,我怎会怕姐姐?只是……」
她抿了抿唇,接着说:「姐姐,张修贤毕竟是张家的人……」
「姐姐,我怕张家对你不利。」林瑜满眼担心。
张修贤的祖父毕竟是兵部尚书,颇得皇上看重。
我哦了声,抬手抚平她的眉眼。
「咱们今日行事是张扬了些。」我道。
林瑜低头,红晕染满了耳垂。
「但和这种人,有什么道理可讲?」我耸肩。
如果那些人真的有道德讲法理,林瑜怎么会在受到百般虐待后惨死?
张修贤当众退亲另娶其妹,又怎么会连谴责都未曾收到?
我堂堂安南郡主,十四岁上战场,十七岁代父掌兵,如今南境四十万兵马皆在我麾下!
这样的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死在后宅?
是前世的我提不动刀了吗?
「姐姐……」林瑜低下头,「瑜儿给姐姐添了麻烦。」
我有点头疼,她不会要哭吧?我可不会哄人!
「姐姐为何要帮瑜儿?」林瑜小声问。
我看着她,脑中飞速运转。
为何?
我与许墨前世便结了仇,收拾他是应该的。
而帮林瑜赎回丫鬟,不过是举手之劳。
至于打断张修贤的双腿……
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过追根究底,自然是为了这张脸!
她和那位姑娘那般相像,我总不能看着她受辱。
这应当是爱屋及乌?
我决定实话实说:「自然是为了你这张脸。」
话音刚落,林瑜顿时脸若红霞。
她本纤弱苍白,如今突然露出娇态,倒像是树上盛开的合欢花。
我看得呆了呆,正要再开口,突然见侍女匆匆跑来。
「郡主!皇上急召您进宫!马车已经在府外等着了!」
「我不是觊觎你。」我赶忙解释,「你与我故人相似,我总不能看着你受辱。」
林瑜脸上的红霞稍褪,她轻轻应了声,匆匆嘱咐:「姐姐小心,若皇上怪罪,便将罪责推到瑜儿身上!瑜儿不愿拖累姐姐!」
我瞧着她的样子,却不知她到底是信还是没信。
可惜时间不足,只得等回来再解释了。
6
不出我所料,断了一手一脚的许墨已经被抬到御书房。
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张老大人。
皇上端坐在桌后,见到我后猛拍桌子。
「跪下!」
「臣,拜见皇上!」我干脆利落地一个头磕在地上,「求皇叔父为臣做主!」
皇帝老头一哽,差点被气笑:「你还有脸求朕为你做主?」
「臣父母俱亡,平日里受些委屈便罢了!可婚事上受了委屈,自然只能找皇叔父做主!」我顺势打感情牌。
皇上忌惮我手中的兵权,屡次催我嫁人,还想借此拿捏我。
如今我在新婚日暴打新郎,总要给他个交代。
皇帝老头果真被这话顺了毛,他眯着眼打量我:「那你先说说看,到底受了什么委屈,非要在大喜的日子暴打新郎?嗯?」
「皇上!」许墨急了。
他又扭头看我:「郡主!林大小姐本就疯癫!郡主莫要被她骗了!」
「皇叔父!」我没理许墨,自顾自说,「皇叔父可记得一年前臣受伤之事?」
一年前,我在战场上遭人算计受了重伤。
「皇叔父恩准臣回京养伤,臣归来时于京郊遇刺,虽侥幸诛杀刺客,可也……若非有路人搭救,臣怕是再也见不到您了!」
我长叹了口气:「那人虽未留下姓名,但此等大恩,臣怎能不报?便是以身相许都不为过!」
我重伤是真,遇刺是真,不怕皇帝老头查。
只是现实里,无人救我,我也没伤到不能动的地步。
那日我甚至提剑宰了一头突然出现的狼,救了一个小乞丐!
皇帝老头顿了顿,狐疑地看向许墨。
「这么说来,那人便是……」
「臣也曾以为是许墨,所以答应了他的求娶。」我苦笑。
「皇叔父,他骗臣!」
我又磕了个头,声音里都带上了委屈。
皇帝老头顿时沉了脸,他虽想用嫁人这件事限制我,却不想我落在旁人的掌控中。
若有人刻意接近我,只怕第一个起疑心的便是他!
「臣没有!」许墨高呼,「皇上明鉴!臣从未救过郡主!也不曾以此挟恩于郡主!」
我轻蔑地瞧着他:「若非有恩情在身,本郡主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东西?」
皇帝老头本还在怀疑,突然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
「安南。」他伸手点了点我,「狂妄!」
他徐徐道:「许爱卿怎么也是连中三元之人,单论文采,也算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了。」
微顿,又道:「便是你不喜他,也不该断他手脚。还下这么狠的手!」
我又行礼,放软了音调道:「臣也不是粗鄙之人,若放在寻常时候,无非是将人绑了再来寻皇叔父做主。」
「可是,今日是臣大婚啊!」我红了眼睛,倔强地抬头。
这波演技,我给自己打九十九分!
「若非臣的恩人被他拖进新房羞辱,臣恐怕还要被他蒙在鼓里!」
7
肉眼可见地,皇帝老头的眼睛亮了。
人的本质还是趋于八卦的。
「起来回话。」皇帝老头道,又吩咐人给我搬了个凳子。
「你旧伤未愈,坐下慢慢。」他说,还贴心地给我备了茶水。
许墨脸都黑了。
「你说,他羞辱你恩人?还是拖进新房羞辱?」皇帝老头重复问。
「皇上,她胡说!」许墨脸色苍白。
「你除了胡说二字还会说什么?这么多年书读到狗肚子里了?」我阴阳怪气地道。
说完,才道:「今日这事,发生在新房中。皇叔父,喜娘是皇后娘娘亲自为臣寻的,想来不会偏袒这狗东西!皇叔父大可命人去问。」
谁叫许墨不长脑子,自以为拿捏了我,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完!
他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喜欢得失了智吧?
「恩人双腿皆断,他却叫她爬入新房,在与臣大婚之日逼她为妾!」
「是她先来寻的我!」许墨急道,「是她过来攀附——」
我打断他的话:「皇叔父有所不知,臣的恩人曾资助千两供他读书。如今恩人落魄,来寻他借二十两银子救命,他便说人家是上赶着来给他做妾的!」
皇帝老头顿时沉了脸:「此事当真?」
谁会喜欢忘恩负义的小人呢?
「许状元,欺君可是重罪。」我端着茶盏,不急不缓地补充。
许墨瘫在地上,像条半死不活的鱼,张了张嘴,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答案已经明了。
「皇叔父,此等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怎配为臣的夫君?」我起身行礼,「还请皇叔父下令,免了这桩婚事!」
「不要!」
「不可!」
许墨和张老大人的声音一同响起。
我抬眼看过去,目光定格在张老大人脸上。
他是张修贤的祖父,我刚废了张修贤的双腿,他找我算账也在情理之中。
「皇上,安南郡主出嫁之事已是天下皆知,若此时免了婚事,要置皇家颜面于何地?要置礼法于何地!」张老大人言语掷地有声。
我扑哧笑了,笑声在御书房中飘散,分外刺耳。
8
张老大人抬头瞪我:「郡主何故发笑!」
「自然是笑张老大人!满嘴的礼法规矩,瞧着跟个正人君子似的!行的却是卑鄙龌龊之事!」我慢悠悠地道。
不给他辩驳的机会,我将他那不肖子孙张修贤对林瑜做的事倒了个干净,顺带替林瑜诉了诉苦。
「皇叔父,您知道臣的,那张修贤害得臣的恩人断了双腿,便该断腿来还!」
我理直气壮地说,又给自己请罪:「臣本该等您下令后再打,只是那张修贤上门来挑衅时嘴脸实在可恶!臣……臣一时没忍住,还请皇叔父恕罪!」
张老大人气得浑身直颤:「郡主当真是伶牙俐齿!非得将黑的说成白的不成?」
「张爱卿,当真有此事?」皇帝老头沉声喝问。
张老大人犹豫了片刻,果断跪地喊冤。
「禀皇上!林家女品德不端难为宗妇!我张家与林家退婚是真,但绝无另娶其妹之事!」
「张大人,我说张修贤那个狗东西害本郡主的恩人断腿,你为何非要说什么婚嫁之事……」我意味深长地瞧他,又笑道,「莫不是张家瞧见林家落魄,又想悔婚不成?」
微顿,我补刀:「可我方才还见着张修贤带着林家二小姐逛青楼呢!」
未婚妻断腿后退婚是一回事,为了娶未来的小姨子而害得未婚妻断腿又是另一回事。
我今儿非得将这不仁不义的罪名焊死在张家头上!
「休得胡言!」张老大人又对着皇上喊冤,「郡主这口口诬陷之语!是要逼死我儿吗!」
「张大人此言诛心!」我一甩袖袍,扭脸告状,「皇叔父!他连自己家事尚不能处理,又有何颜面在这里置喙旁人的婚事?合着嫁给这种废物后被推入火坑的不是他!」
「皇上!」张老大人声泪俱下,「郡主欺人太甚,求皇上为老臣做主!」
他说哭就哭,一大把年纪在御书房哭得差点厥过去。
我站在旁边,正犹豫着要不要也跟着哭一哭,就见大太监匆匆从外走来,附在皇帝老头耳边低语。
皇帝老头听完后,脸色更臭。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当真是朕的好状元郎!好尚书!」
我心中大定,看来今日发生的那些破事,已经如实进了皇帝老头的耳朵。
「朕的朝堂上,容不得这种忘恩负义之徒!」皇帝老头指着许墨厉喝,「来啊,免去他所有功名,发配南境为奴!」
南境,那不就是我的地盘吗?
顶着皇帝老头意味深长的目光,我笑着谢恩。
区区奴隶而已,等到了南境,怎么死就是我说了算了。
被落石砸死就不错,砸得碎一点,乱葬岗的野狗吃起来也方便。
「至于你……」皇帝老头看向张老大人,「子孙祸家,你便留在家中教导!什么时候教好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便是禁足之意。
这惩罚瞧着不重,可盯着兵部尚书这个位子的人又岂止一个两个?
张老大人年岁已高,等禁足结束,能不能官复原职就是两回事了。
而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张修贤,又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谢皇叔父为臣讨回公道!」我行礼谢恩。
皇帝老头摇头,无奈地指着我:「你呀你,还用得着朕帮你讨还公道吗?」
我装傻干笑。
「不过,张卿有句话说得倒不算错。」皇帝老头突然变了脸色。
他盯着我,目光冷如鹰隼。
「安南,天下皆知你今日成亲,此时悔婚,损的是皇家颜面!」皇帝老头慢慢悠悠地问,「你可明白?」
9
我心底发寒,皇帝老头忌惮我多年,此番进京,我便知自己逃不过嫁人的命运。
本想着有此闹剧,婚事能暂且搁浅。
可到头来还是逃不过。
「安南明白。」我垂眸应声。
皇帝老头见我听话,顿时换了副慈祥面孔。
「安南懂事!来,瞧瞧看,这些都是朕为你搜集的公子,个个俊美无双!」
他招呼着我看画像。
我瞧着画像上的一张张脸,脑中浮现出的却是上一世被废去双手双脚,被关在地下被虫子与老鼠啃噬的痛楚。
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安南!安南!」
我突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盯着画像已久。
「可有相中的公子?」皇帝老头问,又笑着指我,「发了这么久的呆,想来是有看中的了?」
这个真没有!
可听他的语气,没有也得有!
我摇了摇头,赶在他变脸之前,开口道:「臣瞧见这些,发现有一心悦之人,还请皇叔父成全。」
皇帝老头来了兴致:「哦?是哪家公子?」
我瞧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前一世,我被害后求生无路,这其中有多少是这位皇帝的手笔?
「不是公子。」我稳了稳心神。
「那是军中儿郎?」皇帝老头神色不愉。
「也不是。」我在脑中细数身边人,发现竟无一人适合陪我演这场大婚的戏码。
除了林瑜,唯有林瑜!
她来历干净,又于我有「救命之恩」,是最好的人选。
我迟疑着说:「臣对林瑜一见钟情,还请皇叔父成全。」
若只有嫁人才能让这位九五之尊安心,我宁可与林瑜成婚,也不要落在旁人手中!
「林瑜?你刚才说的那个恩人?」皇帝老头顿了顿,「朕记得你方才说她是女子啊?」
我点了点头,数十种劝说之语在脑中一闪而过。
不等我开口,皇帝老头大笑出声。
待他笑够了,才点头:「好!安南不愧是女中豪杰!既然如此,朕便允你所求!」
他挥笔为我写下赐婚的圣旨,我拿了旨意往外走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与女子成婚,我便没了后代,待我死后朝廷便可轻而易举地收回我手中兵权。
对皇帝老头来说,是笔不错的买卖。
只是我拿着圣旨归去,却不知该如何同林瑜开口。
10
她守在门口等我,见我归家后才长松一口气。
「姐姐。」林瑜拉着我的手腕,「皇上可为难您了?」
我摇头,推她入院。
「有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斟酌着开口。
林瑜失笑:「姐姐助我良多,无论做了什么皆不能算对不住瑜儿。」
微顿,又问:「不知姐姐打算如何处置瑜儿?」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我给你求了道赐婚的圣旨。」
林瑜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她低着头,沉默许久才道:「只要能帮姐姐,瑜儿愿嫁。」
「确实能帮我大忙。」我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只要装装样子便好。最多三年,你便可另嫁他人!届时,我再予你钱粮田舍,绝不会亏待了你。」
她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用平静的音调说:「多谢姐姐。」
「只是不知,姐姐想要我嫁谁?」林瑜问。
「嫁我!」我脱口道。
林瑜猛地抬头,她满眼震惊。
我匆匆将殿上之事说与她听,林瑜面上的表情这才一点点恢复。
她红着耳根,冷静地哦了声。
微顿,才问:「姐姐是要借着嫁人掩人耳目?」
不等我点头,她板着脸说:「姐姐做得不妥,此事怎可做戏?」
我更心虚。
她慎重地说:「保险起见,姐姐还是与瑜儿做真夫妻才好!」
我:「???」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林瑜神色认真不似作伪。
「委屈你了。」我良心发痛,是我不好,害得好好的一个姑娘陪我孤独终老。
「不委屈。」林瑜笑靥如花,又问,「姐姐,你我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就今天。」我良心更痛,哪个姑娘不期待自己的婚礼?我俩倒好,大婚日尽是闹心事。
好在宫里来人帮忙,我俩才在日落前补完流程。
林瑜行动不便,便扮演了新娘的角色。
而我这个当新郎的,自然少不了被灌酒。
那群猴崽子们对着我直竖大拇指,满脸的敬佩。
「不愧是郡主将军!巾帼不让须眉!连媳妇都娶上了!」
我喝得晕乎乎的,被人搀着入了洞房。
林瑜穿着宫里送来的嫁衣,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等我。
我挑起盖头时,她扬眉对我笑,笑得我脑中发晕。
当真是惹人怜爱!
我醉得不轻,强撑着走完流程,便躺在床上动都懒得动了。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到有只手在解我腰带。
我忙按住腰带,打起精神看她。
「姐姐这般警惕作甚?」林瑜无奈,「同为女子,瑜儿莫不是会把姐姐吃了不成?瑜儿只是想帮姐姐松松衣衫,让姐姐睡得舒服点而已。」
她说得好像也对?我便闭了眼接着睡。
当我意识到不对时,林瑜已经趴在了我身上。
……
第二天,我睁眼时林瑜缩在我怀里睡得正香。
我一动,她也醒了,伸手便往我腰上探。
我惊恐地松开她往后缩了缩。
林瑜手上落空,抬眼瞧我:「姐姐躲什么?同为女子,瑜儿莫不是会把姐姐吃了不成?」
你丫的昨晚就是这么骗我的!
「等会还要入宫谢恩!」我又往旁边躲了躲。
林瑜勾了勾嘴角,慢吞吞地收回手。
「姐姐莫慌,会没事的。」她突兀地说。
11
进宫后,皇帝老头瞧着我俩脖子上的红痕,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
「安南血气方刚,你辛苦了。」皇后娘娘拉着林瑜的手,意味深长地笑着。
林瑜红了脸,活像个被人欺负的小兔子。
皇帝老头也摇头:「安南,这是你亲自求来的妻,你可莫要欺负她!」
想来昨晚新房中发生的事,没能逃得过他的耳朵。
皇帝老头大手一挥,准我在一月后回南境。
看来是暂时对我放心了。
一月后,我们归去时,林家人堵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舍不得女儿,要和我们一起走。
但谁不知道他们只是想借着姻亲关系,过回以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已?
我本不想理会这些人。
可林瑜却来求情:「姐姐,他们好歹是瑜儿的血亲,瑜儿不能不理。求姐姐将人交给瑜儿,瑜儿绝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
我只得在心里感叹:不愧是虐文女主。
她到底有多心善,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对家人怀有期望?
我点了头,心想有我在,总不会让林瑜继续被人欺负。
既然如此,带着便带着吧。
我念着这些人是林瑜的血亲,未动手收拾,可林瑜却亲自下了手。
12
我们尚未到南境,林嘉便没了半条命。
她留了书信,说要回京找她的修贤哥哥。
等我的人找到她时,才发现她不小心从坡上滑下,不但折了一条腿,还断了两根肋骨。
林嘉苏醒后,指着给她送药的林瑜破口大骂:
「毒妇!你怎敢害我!」
林瑜柔柔弱弱的,被她骂得双眼通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妹妹,我没有!你我血肉至亲,我怎会害你?」她哭着抓我的袖子,「郡主,您信瑜儿啊!」
「嗯,我信。」我点头,心情格外复杂。
要不是我的暗卫时时刻刻都跟在林瑜身边保护她,我差点就信了她的鬼话!
「害妹妹对我有什么好处?」林瑜接着问。
林嘉像是抓住了什么天大的破绽似的,尖声厉喝:「当然是因为你嫉妒我!你这娼妇!你以为你害了我便能替我嫁给修贤哥哥吗!你做梦!」
「害你受伤便能替你嫁给你的未婚夫?」林瑜呵笑出声,轻蔑地问,「这就是你当初害我的原因?」
「林瑜!你非要这么无理取闹吗!」林父忍不住怒斥,「你害嘉嘉至此,心里难道就没有半分愧疚吗!」
「咳!」我干咳一声,挡在林瑜面前,「林先生这是当本郡主不存在?」
我又看向林嘉:「张修贤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断了腿还被家族除名的废物,也配本郡主的夫人惦记?」
林嘉目光怨毒,恨得直咬牙。
林父冷喝:「此乃林家家事!不劳郡主过问!」
「好一句林家家事!」我不怒反笑,「既然如此,林家事本郡主便不再插手!」
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骂我的夫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命人撤去大夫和伺候林家人的小厮婢女,独留下他们三人。
又命令队伍起行,只将他们目前乘坐的马车丢给了他们。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有野兽出没,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怎么办!
林家人果然不敢独自停留,见队伍出发,忙想要追上。
这一家人养尊处优惯了,哪会驾车?这一路自然跟得艰难。
可怜林嘉,伤还没上完药便遭此劫难。
等到了南境,身上的伤口已经生蛆,人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林家父母爱女心切,才入城便直奔医馆而去。
林嘉病得重,治伤的药不便宜,林家父母也愿意供着。
只是林家本就落败,这么下去,没多久便捉襟见肘。
林父没了办法,又觍着脸上门求钱财。
我本想直接叫人打发了,但林瑜又来拦我。
她抹着眼泪:「当年爹爹若愿为瑜儿用药,瑜儿也不至于双腿皆废。」
「他们毕竟是瑜儿的血肉至亲,瑜儿怎能坐视不理?」林瑜叹息。
我默默地将钱袋子摘下来塞她手里,纠结再三还是道:「做干净点。」
林瑜满脸无辜。
13
不出三月,林父染上赌瘾的消息便传入我耳中。
他为了赌,散尽家财不说,还要将林母卖给赌坊。
林母好歹也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当场便被气昏过去,被救醒时已经半身偏瘫。
而林嘉本就伤重,这段时间断了药后就只剩了半口气。
如今没了林母照顾,熬了两日便断了气。
林母痛失爱女,撑了不到半月便跟着去了。
林瑜听到消息后满脸惋惜:「便宜她了。」
我:「???」
林瑜转而抹眼泪。
「我可怜的娘亲与妹妹啊!」
她带人将尸首抢回,虽未请宾客观礼,但也算给了两人体面的后事。
而林父卖妻不成,没钱还债,被赌场的人剁了两根手指。
林父捧着血淋淋的手堵在灵堂中闹事,逼林瑜拿钱给他。
林瑜不给,他甚至要将林瑜卖出去。
赌场的人哪里敢要?一堆来讨债的人站在灵堂里面面相觑。
「原来是郡主夫人!」赌场的人行礼,扭脸便骂林父,「你这丧良心的东西!害了妻女不够,还要来害郡主夫人!枉郡主夫人为你妻女收尸!当真是满腔善心喂了狗!」
「她是我女儿!自然生死都由我!我拿她换钱怎么了!」林父嚷嚷。
林瑜伤心欲绝,她靠在轮椅上,几乎要坐不住。
「好好好!你既不顾血缘亲情,我又何必认你这个爹!出嫁从夫,余生我便只认郡主这一个亲人!」
她又转脸看向赌场的人。
「我虽与他断了关系,但他毕竟生我养我一场。从前的债,我替他平了,日后若再有人放他进赌场……」林瑜微顿。
赌场的人忙回话:「夫人放心!郡主有令,军卒及其家属不得沾赌、色!若小人早知道他是您的父亲,定不会让他进赌坊!」
林瑜满意点头,她又给林父留了最后一笔钱。
「此后,你我两不相干!」林瑜说得决绝。
此事传开后,众人皆怜惜林瑜不易,摊上这样的赌徒父亲。
无人因她与父亲断亲而斥责她冷血。
七日后,林父醉酒,失足落入水渠中而死。
林瑜为他收敛尸身,将他的身后事办得风风光光。
南城众人提起这件事,皆夸她孝顺清醒,无人说她半句不是。
林家的这一场大戏,总算落幕了。
14
我寻到林瑜时,她身边堆着酒坛,人已经醉得失了智。
她抱着我大哭:「姐姐,你别怪我心狠。是他们欺人太甚!」
「我知道。」我搂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我知道。」我顿了顿,「这些年来,你不容易。」
虐文女主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林家昌盛时,我是装点门面的工具。
「一言一行都要受到约束,稍有不慎就会换来打骂责罚。
「林家转衰后,我又是赚钱的工具。
「只因我学管家时将无人问津的铺子盘活,他们便将对外的那些生意一股脑塞给我。
「一面逼我赚钱,一面又嫌我在外经商不够体面。」
林瑜哭着说:「姐姐,我总觉着父母生我养我不易,哪怕对我多有苛责虐待也是为我好。」
我抱紧了林瑜,她几乎要昏厥过去,但还是咬牙说:
「直到我断了腿,被退了婚,便彻底没了利用价值。」
林瑜哭笑着问我:「姐姐,你知道吗,我曾经是有机会站起来的。」
我知道。
大夫说就算她能站起来,也会变成跛足,此后再也没法跳舞了。
曾经一舞动京城的林家女,从此便要泯然于众人。
再加上她被退了婚,此后也难嫁出去,所以对林父而言,她连最后一丝价值都没了。
「大夫说用药金贵,一剂药需得二两。」林瑜苦笑,「他说反正我已经废了,没必要再浪费钱。
「他们将我关在房中,让我自生自灭!姐姐,若不是玉儿懂些土方子,寻了药草来救我,我怕是早就化作了白骨!
「可姐姐,我曾经为林家赚的银钱何止万两!」林瑜歇斯底里地哭着。
我抱紧了她,她哭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渐渐平了哭声。
「姐姐,我欠他们一条命,也死过一回,两相抵过,我本就不欠他们了。」林瑜说。
「姐姐,我不悔。」她抬眼看我,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小心。
「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恶毒?」
「不会。」我摇头,确切地说,我更喜欢她这样。
「南境常年受战乱袭扰,南城也不算安全,你能有力自保,我会很高兴。」我如实道。
林瑜盯着我看了良久,才破涕为笑。
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曾经伤害她、给她带来苦难的人都遭了报应,她会有平安顺遂的余生。
她不是一味地软弱,若有朝一日,我如父兄那般战死沙场,她也有能力活下去。
这很好。
番外·林瑜
1
我重生了。
重生时刚被送入洞房。
我坐在喜床上,人都是麻的。
上辈子我也没嫁人啊!哪个不要命的来娶我了?
2
前一世,我差点被林家磋磨死。
为了搏一条生路,我选择跳崖。
我赌赢了,也活了下来。
离开林家那个烂摊子,我反倒活得顺遂,不但治好了双腿,还靠行商积攒了一点家底。
老人说温饱思欲,这话不假。
我活得开心了,反倒想回京城看看。
不是看林家那群人,而是想去看看我的恩人。
当初我在山中被野狼追杀,从山上滚下后双腿皆断,本无力再逃。
即将丧生狼口时,是一位身披软甲的姐姐救了我。
可惜我不争气,还没问清姐姐姓名便昏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人已经被送到了医馆。
大夫说,有人将我和银钱放在了医馆门口。
对方送得及时,所以我活了下来。
可也落入了地狱。
我好不容易才从地狱爬出来,自然想将曾经欠下的那声道谢补上。
可当我查出姐姐身份时,才发现她已经死了半年有余。
他们说她是病死的。
他们胡说!
姐姐是堂堂安南郡主!是手掌四十万大军的巾帼将军!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怎么可能连尸骨都不曾留下!
我查的动作太大,被许墨发现了。
他跪在我面前说当初是他对不住我。
他说,他当初那般羞辱我,只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
他说,他爱我。
呵呵!
老娘整不死你!
许墨像个傻子似的不知道还手,我毁了他的名声,断了他的仕途,害他失去一切穷困潦倒。
他却跪在我脚边,用满含深情的语气问我:「瑜儿,这样能让你原谅我吗?」
我向他逼问姐姐的埋骨地。
他说:「那贱人害你跳了崖,我怎能留她?」
他说:「若不是她,你也不会吃这么多的苦。」
他说:「瑜儿,我已经替你报仇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有病吧!
他将姐姐折磨致死,又对外宣称姐姐染了疫病!
他将姐姐的尸身丢入火中,将她……挫骨扬灰!
所以我将他绑到了火刑架上。
姐姐受过的苦,我要他也尝一遍!
我为姐姐立了衣冠冢,又将她的牌位带在身边。
往后余生, 我常在想:若我当年能早些醒悟, 若我能早些看清许墨等人的真面目……
姐姐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是我害了姐姐。
3
重来一世, 我定要早些寻到姐姐, 好好保护姐姐!
火红的盖头被挑开, 我抬眼看向我的新郎。
映入眼帘的是张英气十足的脸。
她是——姐姐???
看到她的瞬间,今生记忆在我脑中掠过。
玉儿被救,许墨、张修贤遭了报应。
而帮我的人, 是姐姐?
姐姐说, 因为我长得像她的故人, 所以她才会出手帮我。
哪个故人?竟在姐姐心中占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她有我好看、有我会撒娇、有我会赚钱吗?
现在与姐姐成婚的人是我!
我要宣示主权!
我解开了姐姐的腰带。
姐姐贴贴!
姐姐真乖。
4
去往南境时,林家的人跑来要求同行。
他们不来, 我还差点忘了。
我看着许久未见的「亲人」。
林嘉还是一如既往地虚伪势利,她不在乎任何人, 只追求着在京城的富贵生活。可偏又没本事,只能抓着张修贤不放手。
我爹还是那个伪君子, 一面清高孤傲瞧不起人, 一面又贪图享受追求刺激。
我娘还是那副刻薄贪婪模样,将林嘉当作宝, 将旁人当作草。
既然来了,就埋在南境吧。
5
我的小动作被姐姐发现了。
我害怕极了, 唯恐姐姐讨厌我。
可姐姐说:「做干净点。」
姐姐真好!
姐姐贴贴!
姐姐拒绝了我的贴贴。
她不会是觉得我恶毒,然后讨厌我了吧?
我决定在事了后大哭一场,顺带告诉姐姐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设局伤人哒。
若林嘉不被嫉妒蒙了眼,她也不会受伤。
若爹爹不被贪婪蒙了眼,他便能拿着我给他的钱财在南城立足。
而娘……我曾经是想放过她的。
他们因我而死,但更多的,还是在自取灭亡!
我果然还是很纯良无害哒!
6
姐姐果然上当了!
姐姐贴贴!
姐姐把我踹开自己睡了!
我瞧着姐姐熟睡的面容,总觉着有些心虚。
我手无缚鸡之力, 没什么能帮姐姐做的,就努力赚钱养姐姐好了!
半年后,商会成立。
取名玉安。
我将此事告诉姐姐时,姐姐愣了许久。
「姐姐?」我笑眯眯地发问, 「在想什么?」
难道她看出了「玉安」的含义?在害羞?
姐姐摇头, 嘴角勾起柔和的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人。」
我:「???」
哪个?
我心中警铃大作, 面上却不动声色:「能让姐姐在这时候想起的,莫不是那位故人也经商?」
姐姐伸手揉我脑袋。
「不是。」她说,「瑜儿可记得, 你我初见时,我说有个故人与你长相相似?」
我当然记得!
「记得!可是她来了?」我点头, 笑眯眯地问,「瑜儿还真想见见她呢!」
我一定要宣示主权!一定!
姐姐是我的!
姐姐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将我推到梳妆台前。
我有些吃味,见个人而已!至于让我重新梳妆吗!我现在不好看吗!
姐姐挑起我的下巴,让我看向镜中人。
她说:「好久不见。」
呀?姐姐你别哄我!我真的会信的!
7
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姐姐不知从哪里听说我的腿能治好,满天下为我搜罗大夫。
终于, 前世为我治腿的大夫被送到了我面前。
我瞧着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大夫,前世被生生砸断双腿的噩梦浮现。
「夫人这腿伤太重,想要医治, 唯有断腿重续一法。」老大夫斟酌着开口,「老夫只有三成把握,不知夫人可要一试?」
我在轮椅上瑟瑟发抖。
姐姐、姐姐救命!
- 完 -
□ 煤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