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我那四位貌美的夫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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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说我守关多年,劳苦功高,导致我如今年纪大,还一直未有子嗣绵延桑家香火。

于是大手一挥,给我娶了四位夫君!

1

我正与秋萤讨论晚上夜宵要吃什么,哪知寝殿的大门哐啷一声被推开,四位夫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来,在我面前一字排开,齐刷刷地围着我看。

我顶着那四道灼人的视线,默默把手里刚咬一口的荷花酥放下,迟疑着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宋砚行往前站了一步:「说吧,你选谁?」

我有点摸不清楚状况:「选什么?」

宋砚行一字一顿道:「今天晚上你打算让谁侍寝?」

我抬眼在四位貌美如花的夫君脸上一一扫过,回头对着秋萤道:「今晚的夜宵用不上了,留着明晚吧。」

2

我是驻守北州城的将军,也是本朝唯一一位女王爷。

虽说大岐并不限制女子为官,但真正掌握实权的女官寥寥无几,而如我这般武不成,文不就的人之所以能封王当侯,那还得多亏了我的祖母。

当年我祖母一柄红缨枪,于乱世中三救先帝,得了先帝的赏识,提拔做了本朝第一位女将军。

后来忽罗人领兵攻入境内,朝中在接连折送了两位将军后,祖母主动请缨上阵,一举击退忽罗人,守住了北州城的安宁。

先帝为此特封她为北城王,并将北州城的二十万大军交由她掌管,我桑家便由此迈入了封王拜侯的大门。

而令谢容十分不解的是,我的祖母,还有我那为国捐躯的父亲哥哥和姑姑们皆是有勇有谋,文武双全的厉害人物,怎么到了我这里却如此窝囊,连把剑都提不起来,竟还能承袭爵位,号令二十万大军?

我也觉得这是件天理难容的事情,但祖宗争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说我在丰功伟绩上比不得先辈们,可我好歹是干过名留千古的风流韵事。

一年前,我入京述职顺便参加皇后娘娘的生辰宴。

老皇帝几杯酒下肚,便开始拉着我诉衷情,说我为了保卫大岐子民牺牲太多了,拖到今年年方二十了还未曾婚配,着实对不住我那死去的桑家先辈。

我念他酒后失态,到底没跟他计较当众揭我年龄的事情。

随后老皇帝大手一挥,许我当场择良婿,不论是皇子还是大臣,只要是我看中的都安排!

被叫了那么多年的老姑娘,终于想起来要给我赐婚了!

我按捺住心底的欢喜,将席上的年轻男子逐个看了个遍,最后目光落在七皇子宋砚行身上。

「就他吧!」

宋砚行终于在自斟自饮中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盯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唇角翘起,朝他挑了挑眉毛。

他似乎很不喜欢我这轻佻的举动,微微蹙了下眉头,匆匆移开了视线。

同样蹙着眉头的还有座上的老皇帝。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宋砚行的母妃母族势弱,且性子又比较刚烈,入宫后一直不受老皇帝待见,连带着这个儿子也是不受宠。

老皇帝迟疑了片刻,旋即舒展脸上苍老的纹路,「好!那朕便为你俩赐婚,让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

「父皇且慢!」三皇子在此时跳了出来。

「儿臣可是听说北城王在来京的路上,便与一名男子情投意合,互许婚约,这本朝向来有律例,凡王侯子弟婚娶之事皆需上报君王,北城王如此隐瞒不报,实乃欺君大罪!」

老皇帝沉吟着看向我:「可有此事?」

我老老实实回道:「确有此事。」

来京路上,我无意间救下了一个被恶霸欺负的穷书生,当时我救人心切,且在军中混迹多年,对男女大防之事也没那么看重。

这无意间拉拉手,为他上药的事情是再平常不过。

哪知这叫杜知霖的书生却以既然与我有了肌肤之亲,以不对我负责便有辱他杜家门风为由,执意要与我成婚,若我不依,他便要寻死觅活。

我这人向来对长得好看的人没什么抵抗力,并且还是这么一个唇红齿白,模样清秀的落魄书生。

他那副黯然神伤的破碎美模样,我不过多瞧了两眼心也跟着软下去,只好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下来。

三皇子如何知晓此事的我并不在意,不过这厮大概是因为前天晚上,在明玉楼与我抢姑娘抢不过而怀恨在心,今日故意找我茬来着。

我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意。

「三皇子所言有误,本王虽与杜公子许下婚约,然并非娶妻,而是——纳妾。」

三皇子目瞪口呆:「胡闹!北城王,你可是女子,女子怎能纳妾?」

我摊手:「可本朝律例也没规定王爷不能纳妾吧?再说按照亲王的纳妾制度,本王便是讨个三妻四妾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底下大臣们琢磨了半晌,也觉得甚是有理。

前有长公主豢养面首,男男女女加起来一共二十几位在府中,我这娶几位夫君似乎也不算太出格的事情。

三皇子冷哼一声:「北城王还未与七弟成亲,便想着要妻妾成群,这是将我七弟置于何地?」

众人目光看向宋砚行,宋砚行默了片刻,站起身:「北城王欢喜便好。」

我暗暗在心里拍手叫好,不愧是我选中的正室,果然是识大体!

我看着三皇子得意洋洋道:「三皇子若是愿意,我也不介意将你一并娶进门。」

三皇子脸上青红交加,似乎气得不轻,连说话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荒唐!莫说我了,便是大岐好男儿,谁愿意折辱自己,入你桑家为妾,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我还没说话,孟太傅便站了起来:「此言差矣!」

「犬子一早便对老夫说过,北城王虽为女子,却有男儿之志,倾世之才,实乃奇女子也,令他心生敬佩,只是恐自己身份配不上北城王,一直不敢表明心迹而已,你说是不是,晏儿?」

我与三皇子不约而同,见鬼似的看向孟太傅身旁的孟子晏。

号称京城第一纨绔,比三皇子还不学无术的孟子晏竟然说钟情于我?!

那简直比长公主看上我还要恐怖!

只见他在孟太傅慈爱的目光注视下,脸上的表情从懵逼、震惊,到最后转为心如死灰。

他扑通一声往大殿上一跪,对着老皇帝道:「臣愿侍奉北城王左右,望皇上成全!」

我惊悚的心还没归位,又见跟随多年的副将谢容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

他几步走到孟子晏身旁跪下,声音洪亮地道:「臣谢容,与北城王随军多年,朝夕相对,早已对北城王心生爱慕之情,此生不求天长地久,但求连枝共冢,生死不负,望皇上成全!」

老皇帝龙颜大悦,拍案叫好,决定满足我妻妾成群的愿望。

三皇子当晚的脸黑得跟锅底一般。

来贺个寿,还顺带娶走了四位俊俏郎君,我这顿饭吃得委实不亏啊!

3

八月十九,宜安床,生子,嫁娶。

为了不耽误我离京的时间,老皇帝很是厚道,一门四喜,齐齐操办,省事又体面。

唯一遗憾的是我为此少收了三次贺礼。

成亲这天,四位夫君个个俊美不凡,仪表堂堂,一身大红喜服穿出了四种风姿,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当他们衣摆翻动,风姿绰约地朝我踏步而来时,我突然体会到了长公主的快乐!

我在众多女眷艳羡的目光下,领着我那四位夫君一起拜了堂。

当我应付完前厅的客人后,进屋时便见四位夫君整整齐齐,坐在我那张够躺七八个人的大床上,互相不搭理对方。

空气中流淌着一丝莫名的尴尬和剑拔弩张。

我将有些碍事的外袍脱了下来,一屁股挤到他们中间坐了下来:「都愣着做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各自找个舒服点的姿势,一会还要弄很久呢!」

屋内一片死寂。

宋砚行沉默良久,出声道:「这洞房花烛夜,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理解地拍了拍他肩膀:「我知道你们都累一天了,但正事该办还是得办,只要你们好生配合,这事很快便结束的,委屈一下了!」

说完,我朝门外喊了一声:「高先生,我们准备好了,请进。」

随后,一副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朝我们几人恭敬行了一礼后,走到屋里早已备好的书案前坐下,摊开画纸,筛选毛笔。

孟子晏一脸惊诧:「这是做什么?」

我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回道:「作画像啊,今日难得的大喜日子,我请了京城里最好的画师为我们作画留念。」

「你们一个个木着张脸作甚,笑一笑啊。」

四位夫君:「……」

杜知霖打了个哈哈,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嘴张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王爷真是…好雅兴。」

谢容闭了闭眼:「桑瑾,你真是够了!」

孟子晏十分欠揍地哎呀一声:「我们谢大人莫不是因为洞房之夜被毁了而恼羞成怒?我劝你大可不必如此,就算今夜洞房,轮也轮不到你头上。」

谢容反唇相讥:「你一个位分比我低的妾室,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这话?」

孟子晏这厮因为老皇帝下圣旨的时候,将他的名分排在了谢容后面,心里一直很不服气,谢容此言一出,直接将他点炸了。

两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从床下吵到了床上,大有不用唾沫将对方淹死誓不罢休的模样。

眼看双方情绪逐渐高涨,我和杜知霖只好上前劝架。

劝着劝着,不知谁推了我一把,我一个重心不稳往床下跌了下去,正好落在宋砚行怀里。

看着宋砚行清俊不凡的脸,我正犹豫应不应该表现出新娘子娇羞的模样时,他嘴角突然扬起,露出了我见到他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大概是觉得此举有些失礼,他很快便背转过身去,但他不停抖动的肩膀到底还是出卖了他。

我一脸纳闷地看向梳妆台前的铜镜。

好家伙!我精心装扮的发髻凌乱不堪,脸上的妆容也是红一块,黑一块的,活像个疯婆子一般。

我撸起袖子,上床将那两个罪魁祸首狠狠揍了一顿。

新婚夜,以我那张床轰然倒塌而告终。

隔天,茶馆里出了新的说书段子。

北城王新婚夜,一夜战四夫,战况激烈,床受不起!

4

按理说享齐人之福应该是件很高兴的事情。

然而自成亲后,我福是半点没享着,每天不是在劝架,便是在劝架路上。

孟子晏这厮大抵是不满他老爹将他送给我做妾一事,心里气不顺,天天跟个斗鸡似的,找他们几人的茬。

杜知霖一介读书人,别的不会,咬文嚼字那是首屈一指,分分钟能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孟子晏有幸体验过一次后,便落下个毛病。

只要杜知霖一张嘴,他就脑壳疼!

从此再不敢轻易招惹他。

而宋砚行与谢容面对孟子晏的寻衅挑事,两人都是废话不多说,直接上去开打,丝毫不带手软的。

孟子晏每每被碾压式放倒后,不仅不见收敛,反而跟喝了鸡血一般越发来劲了。

难怪孟太傅这般迫不及待地将他送给我,这么个精神小伙搁谁受得了呢!

于是,在接到紧急军务的第一时间,我连夜奔马回了营地。

一连几日不曾回府,倒是落了个清静。

分派完任务后,将领们退了下去,我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一抬眼见谢容端了碗药汤放在桌上,随后熟练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一副贤良淑德的小媳妇模样。

我感慨道:「你跟以前还真是很不一样。」

谢容头也不抬道:「哪不一样?」

我想了想:「身上的肌肉比以前更健硕了。」

谢容默了片刻,怒而拍桌:「桑瑾,你他妈又在河边偷看我洗澡?!」

果然,还是这个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没想到,我们从当初彼此互看不顺眼,竟不知不觉中成为默契的搭档。

这些年也多亏他在军中协助我,我才能在北州城站稳脚跟。

说来惭愧,虽然作为名将之后,但我其实半点未得桑家真传,还一度因为打架斗殴而闻名北州城。

也正是因为这点,当初军中那些老家伙才不服我接手北城军。

但这还真不怪我。

当年我娘生下我之后便血崩而亡,我的父兄可怜我自小无娘,一直又当爹又当娘的,对我多般宠溺。

后来我长大后,他们更是一度不肯让我随他们上战场。

用他们的话说,北境有他们守着便足矣,而我作为桑家唯一一个女娃娃,就应该如京城里的千金小姐那般娇养着,日后再寻个好夫家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才是。

莫像我那两位姑姑,巾帼不让须眉,最终却是马革裹尸还。

然而世事难料,他们竟是连我成亲的那天也等不到了。

桑家人世代驻守北境,即便只剩我一人,我也得撑起保家卫国的使命,这是我们桑家的祖训。

可谢容不同。

谢容他爹是为救我父亲而死,父亲在世时便一直告诫我们,要为他们老谢家护住这一点血脉,莫让他们断了后。

想到这,我摇头叹息道:「你说说你,田产地契我都给你备好,本打算等你解甲归田,回去让人给你相个姑娘,你倒好,放着清静的日子不过,偏要来蹚这浑水!」

谢容不置可否:「你连后院那些人都能招进来,再加我一个也不算多吧。再说你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哪回你有事了,我能袖手旁观?」

再掰扯下去估计得到天亮去,我索性不跟他争辩,站起身道:「行了,那跟我回家吧。」

「啊?」谢容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好笑地看着他:「谢副将,你我如今已经成亲了,你不随我回家去,要去哪?」

谢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我暗自偷笑,没想到这厮脸红起来还挺可爱的!

5

回到府里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

据秋萤所说,这几日三位夫君在府中很是安分,除了孟子晏时不时脑抽找宋砚行打架外,并无其他事发生。

自从熬夜拜读了长公主写的《驭男有术》《端水大师必修课》后,我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脑子瞬间清明起来。

我想我是时候振一振妻纲了!

「如今我手头上的事情也处理完了,正好这几日无事,要不咱们把圆房的事提上日程?」

「今晚便从子晏开始吧!」

孟子晏一口饭差点喷了出来,脸色涨得通红,平时一张小嘴叭叭个不停,此刻却连话都说不利索。

「要,要不你换个人?我今晚……不方便。」

「你怎的不方便?」

「我,我水土不服!」

这上桌后就干了四五碗米饭的人,确实是有点水土不服,按照往常的饭量他至少应该吃八碗。

我面露遗憾:「这样啊。」

随后语调一转,朝他勾唇一笑:「不打紧,我会点医术,晚上我亲自给你扎针,保管药到病除。」

孟子晏一副吃了死苍蝇般难看的脸色,让我一度觉得,这个号称纵横青楼舞坊的风流公子,实在是徒有虚名。

也太不经逗了!

不过这才有意思不是,我的兴致一下被挑了起来。

于是,当天晚上我洗漱完毕,兴致勃勃地去了——宋砚行屋里。

宋砚行只穿了一身白色亵衣,对于我的到来只露出微微一丝惊讶,随后便恢复如常。

我如进自己屋一般随意自在,走到床边,脱鞋上床。

事实上这里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夫君,夜里凉,不如咱们盖着棉被聊聊天?」

我侧躺着身体,撑头看着他,拍了拍旁边床铺的位置。

宋砚行神色如常地躺了下来,单手枕着头。

「你不是应该在孟子晏那吗?」

我自然不会告诉他,孟子晏那厮听说我要过去,早早便落了锁,灭灯就寝了。

「怎么,你就这般不待见我?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般薄情,可真是伤透我的心啊!」

「桑瑾。」

「嗯?」

「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玩。」

话音刚落,宋砚行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擒住我的双手放在头顶,双眸紧紧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缓缓低下头凑近我耳边:「你究竟想做什么?」

本来还想再逗逗他,没想到人家一上来便开门见山,我索性也不装了。

「若我没猜错,你此次离开京城,皇上应当交代与你,让你想尽办法将我除掉,而后拿到兵权吧?」

宋砚行眼眸一眯:「所以呢,你意欲何为?」

此时我们两人身体紧贴着对方,若忽略周遭剑拔弩张的气压,红纱帐暖,倒是有几分旖旎的风光。

我的视线从他的脸移到垂在墨发间的红色发带上,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也没作他想。

外面监视的人还未离去,我不得不压低声音道:「我打算跟殿下你做个交易,我能给你皇上给不了你的东西。」

「譬如,皇位!」

当今太子暴戾无常,德不配位,但老皇帝还是费尽心思为他铺路,甚至为了他的太子之位稳固,不惜打压其他皇子。

我不信宋砚行蛰伏多年,还将自己押上赌桌,就只为了讨他老子欢心,当太子的走狗。

宋砚行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了几分,勒得我有些发疼。

「你怎知我便会答应你?」

我反问道:「若你当真没那个心思,那为何要将皇上赐婚的消息通过我的人传递给我?又为何在我回京路上屡屡遭人行刺之时派人救我?」

「宋砚行,这是我们最后,也是仅此唯一的翻身的机会,若不好好把握,那你以为你的下场便会比我好吗?当然,我帮你也不是没有条件的,谁害死我父兄,我便要谁的狗命!」

宋砚行黑眸一沉:「你想弑君?桑瑾,你胆子还真是不小!」

我冷笑一声:「我桑家为了大岐付出了多少,到头来却落得个功高盖主、帝王猜忌的下场。若不是那个人迟迟不肯发放军粮,我父兄和那五万桑家军何至于困死在望城!既然君主不仁,那我便只能拼死一搏,反正横竖也是一死不是?」

我见他还半信半疑,索性拔下发簪,打算来个歃血为盟。

宋砚行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女子手上长疤了可不好看,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

说完,便将我按在床上,给我掖好被角后,自个也躺了下去。

我琢磨着他这到底是几个意思,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这次我难得做了个好梦,梦里的少年将手伸向掉入湖中的我,我看着那张羞红的俊脸,灵光一闪,手中力道加重,将他也拖进了湖里……

6

侍寝后第二日我便病了。

杜知霖见我烧得都有些糊涂了,便索性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以便照顾我。

没过两天,孟子宴竟吵着说也要过来照顾我,我实在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只好让杜知霖白天过来,晚上交由孟子宴便可。

谁知孟子宴这厮夜里在屋里的小榻倒头就睡,连我喊他倒水都没听到,到第二天我的嗓子直接哑了。

杜知霖气得将孟子宴狠狠骂了一顿,孟子宴难得没有回嘴,之后谢容便提出由他来照顾,宋砚行却摆出正室的身份不答应了。

我想说这些事交给秋萤便可,用不着那么麻烦。

但成亲几个月,难得这几人对侍寝之事如此上心,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看个乐呵。

可当宋砚行夜里要与我睡一张榻时,我却不笑不出来了。

宋砚行盯着我看:「怎么,你很紧张?」

笑话,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殿下,您,您要不去那张小榻睡吧,我怕传染了病气给您。」

「我身体可没你那么弱。」宋砚行抬起手背往我额头上一探,「奇怪,你这药也吃了,怎么烧一直未退?」

我随口道:「大夫说这是积劳成疾,加上夜间着了凉,风邪来得比较急,所以病好得慢些。」

宋砚行若有所思道:「那你这身体日后还是要好些调养下,以后……」

「以后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

宋砚行却不说了:「没什么,好好睡吧,今晚我不会抢你被子了。」

军中来报,说是最近忽罗人又在北境挑事。

谢容让我好好在家养病,军营里的事情有他管着,出不了乱子。

我便安心地在家吃好喝好。

由于我许久未曾出府,加上宋砚行夜夜宿在我屋里,外面便传出些流言蜚语。

我倒是不甚在意,左右不过是做给京里的人看的,只是孟子宴却炸了。

原因无他,无非是我将府中的事情都交由宋砚行处理。

而宋砚行惯来喜欢托公报私,孟子宴之前得罪了他,因此他没少克扣孟子宴的衣食住行。

这不,孟子宴这会又来找我诉苦了。

我囫囵听了个大概后,又好言宽慰他几句。

谁知他却不买账,说我宠妻灭妾,色迷心窍。

我寻思着他天天这么吵着耳根子也难受,便让宋砚行从我名下的铺子里挑几间记到他头上,回头让他学着经营铺子,有了事情干后,人自然也就消停了。

谁知一连几天我都没见到孟子宴的身影,一问之下才得知宋砚行将他丢到了商队里,此刻估计在千里之外的沙漠里风餐露宿呢。

想想孟子宴那张白净的小脸,这一趟下来不知得摧残成什么样,我心中顿时有些惋惜。

宋砚行侧眸看向我:「你是觉得我这么做不好?」

我顿时一噎:「这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孟子宴也就算了,杜知霖你怎么也让他跟着去?」

宋砚行淡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府里太吵了。」

我心想着北境迟早会不太平,让杜知霖他们远离北州城总归是好的,也便没再过问此事。

在家中休养这些日子,我与宋砚行便一人看书,一人练武,有时见宋砚行剑法使得不错,我还会心痒痒同他过过招。

但大抵是我一时没收住,宋砚行看出了我使剑的路数,问我是与何人学的,我只推说是早年出去闯荡江湖时,跟着一些游侠学了个一招半式,宋砚行便没再多问。

夜里我又梦见自己被困在那个雪山上,半夜醒来,发现身边躺着的人是宋砚行后,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那年因为贪玩,便随参军的人一同报名进了新兵营内,为了不被军营里的熟人认出,我还用上了跟江湖术士学的易容术,而后我在军营里结识到了被丢到北境历练的七皇子宋砚行。

宫里有个规矩,皇子到了一定年龄便要出去各地的州府历练,说好听点是历练,其实不过是到富庶之地游山玩水,唯独宋砚行被送到了这个偏远之地磨炼。

起初他在军营里并不受欢迎,但每次营中考核他都能拔得头筹,军中向来对有本事的人诚服,大家也便渐渐对他改观。

后来我的女子身份无意间被他发现,但他并未说出去。为了隐藏身份,每次军中训练之时,我便选择和他一组,主打一个反正他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必装得那么辛苦。

若是宋砚行敢说一句不,我便以他偷看了我洗澡为由,要求他娶我入门。久久而之,宋砚行便也习惯了我的泼皮无赖,由着我去了。

然而在一次外出训练中,我们两个遇上雪崩被困在了雪山上,想要活下去,我们必须找到另一条下山的路。

为了防止两人在大风雪中走散,我扯下自己的发带将两人的手腕绑在一起。我们在雪山中走了五天,早已饿得两眼昏花,到最后我倒在了雪地里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家里的床上,听兄长说他发现我不见后,便派人到雪山上四处寻找,后来找到了背着我从雪山上下来的宋砚行。

当时宋砚行身上到处都是伤,腿上还被捕兽夹给夹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将我平安地送下了山。

我本想去军营里看看他,但兄长却告诉我宫里来了人,皇上命他即刻回京,他甚至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包扎,便随宫里的人一同走了。

后来我托人在京里打听,得知是宋砚行的舅舅被查出贪墨赈灾粮,宋砚行的舅舅为求自保,便指认是受了宋砚行的母妃元妃所指使。

皇上甚至都没彻查清楚,便把元妃打入冷宫,还将原本要指给宋砚行的差事给收了回去,自那之后宋砚行在宫里的日子便越发难过了。

此后多年,我一直暗中留意他的消息,还让人给他暗中送些东西,自始至终他都不知晓这些。

再后来,发生了种种事情,再次见面之时,早已物是人非,我们有各自的筹谋和必须做的事情,这些陈年往事便也没有再提起的必要。

我正沉思间,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谢容踏着星夜而归,并且带来了一个消息。

忽罗人滋扰边境其实是声东击西,真正的大军已暗地行军到鹿城,并夺下了三座城池。

月城是最后一道防线,若是连月城也被攻下,那么忽罗大军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取大岐。

我这般说倒也不是灭自己威风,这些年边关安宁,国内文臣武将便彻底松懈下来,跟着那老皇帝饮酒作乐,一个个武将肚子里可撑船,连拿兵器都吃力,还谈何击退忽罗大军?

果然朝野上下对于我呈上去的奏折不屑一顾,甚至一度以为我夸大忽罗军的实力,只为从朝廷内骗取军饷。

而老皇帝想打压我的锐气,证明这大岐没了我照样有人能打仗,于是便听从了朝臣的进谏,派了几名武将领兵前往战线。

最终那几名武将被忽罗大将瓦尔当着大岐士兵的面割下了头颅,此后大岐的士兵均无人敢战,甚至听到瓦尔带领的军队后便弃甲而逃。

两个月后,李大人作为监军,带着老皇帝的圣旨前来命我上阵。

7

我手执三炷香,恭敬地对着桑家列位祖先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里,随后拿起我的佩剑,转身出了门。

城门外等着我的除了宋砚行和谢容,还有二十万桑家军。

此行甚远,北州城不可无人驻守,我便将本城驻守的五万士兵与北州城交由秋萤看管。

别看秋萤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敢踩,可论起行军打仗,那也是有勇有谋,半点也不比军营里那些将领们差,北州城交给她我甚放心。

出了北州城后,我与谢容兵分两路,他负责夺回被攻占的城池,而我则驻守月城,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瓦尔大军。

其间李监军一直叽叽呱呱,对战事指手画脚,我念他年老,便给他备上最好的盔甲和战马,让他冲锋前线。

之后李监军被敌军砍伤胳膊,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再不敢多话。

宋砚行问我可有胜算的把握。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放心。

与瓦尔对战多年,我对他的性子以及打仗的路数了解得也算有七八成。

此人虽善战,但好胜心切,最不喜欢别人激他,对付他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正当瓦尔被我打得退避三舍,大战告捷之时,便听到探子来报,谢容夺下三座城池后,便带着五万大军一路直逼京城。

我倏然转头看向一旁安然看书的宋砚行。

原本我与宋砚行商议的对策便是等击退忽罗人后,趁着班师回朝的时候,与宫里的内应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老皇帝和宫内所有人。

老皇帝虽大势已去,可宫里还有十万禁卫军,此举是最稳妥的办法。

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急不可耐,而更让我意料之外的是,与我出生入死多年的谢容,有天竟也会认他人做主子。

我自嘲地笑了笑:「七殿下,你是不是从始至终都不曾信任过我?」

宋砚行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太子以我母妃的性命为要挟,要我取你的人头和兵符回京,对不起,我不能再等了。」

我眼前一阵晕眩,身体便不自觉地瘫软了下去,想起他方才端给我的那杯茶,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也跟着沉了下去。

8

我在屋里被关了十天。

这些天宋砚行的亲卫一直守在我屋外,不许我出去半步,只每日三餐派人送过来给我。

左右也不用打仗,我便当给自己休沐,每天吃好喝好睡好。

到了第十二天,我发现来给我送饭的两名侍女换了新面孔,由于其中一名侍女走路的身姿实在妖娆婀娜,我忍不住多瞅了两眼,这才认出是扮女装的孟子宴和杜知霖。

原来两人得知瓦尔打过来后,便连夜赶回了北州城,后来听秋萤说一直联系不上我,便乔装打扮混进了月城,这才得知我被宋砚行禁足于此。

我上前一把抱住他们:「没想到我两位夫君竟对我如此情深义重,实在叫我感动不已!」

孟子宴连忙将杜知霖往身后拉了拉:「打住啊,要不是沅儿非要来救你,我可不会让她冒这个险。」

我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似笑非笑道:「沅儿?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两人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杜知霖原名唤司沅儿,父亲原是永州的知府,原本司孟两家是有婚约在身,但司家因为参了太子不仁之举,后被太子设计操了满门。

而司沅儿侥幸逃脱了出来,逃亡之时又被我所救。

自始至终,孟子宴连这个未婚妻的面都不曾见过。

没想到,机缘巧合下两人竟再相逢,还互许了终身,我这也算是当了回月老,牵了一次红线。

孟子宴跟我说起在外面听到的京里的情况,踌躇着问我:「谢容当真带兵攻入了京城?」

「你应该是想问,宋砚行是不是真的要谋反吧?」

孟子宴虽然纨绔,但绝不是愚笨之人,相反他心思活络,对很多事情其实都看得明白,只是惯于隐藏自己。

我直视他的眼睛,正色道:「京都怕是要变天了。」

孟子宴默了一会儿,豁然起身:「不行,我家人还在京城,我得回去!」

杜知霖连忙拉住他,劝他莫要冲动,可孟子宴却是执意要入京。

我将之前孟太傅交给我的信转交给了孟子宴,孟子宴默了片刻后,才从我手里接过信展开来看。

我叹了一口气:「孟太傅一生忠心贯日,当今皇上对他有知遇之恩,即便君道不仁,但侍奉二主之事他自认做不出来。他此举并非愚忠,而是忠于自己的选择。只是他不忍你陪他走上这条不归路,因此才托我将你带走。」

孟子宴捂着脸痛哭起来:「难道我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看着他去送死吗?」

「你活着,便是他最大的心愿,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我趁他不注意反手一个手刀将他劈晕过去。

杜知霖松了一口气,熟练地拿出绳子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我刚想交代杜知霖几句,忽然平地一声惊雷,震得天地都在晃动,我努力晃了晃脑袋,待耳鸣声过去后,忙跑出屋看。

外面闹哄哄一片,由于瓦尔的突然袭击,营地里的士兵都乱成了一团,城中的百姓也在睡梦中惊醒,慌乱窜逃。

瓦尔在这个时候折返回来攻城,莫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我一把推开拦住我的守卫,抬脚便往主营帐走。

宋砚行的部下常元德正在跟将领讨论对策,看见我进来,立即沉下了脸色,呵斥那些没看管好我的人。

我知道常元德向来不喜欢我,甚至觉得他家主子被我给玷污了,简直是奇耻大辱,但看在宋砚行的面子上,平日里也不敢怎么对我不敬,顶多阴阳怪气几句。

如今我们地位倒置,他便开始拿腔作调了。

「夫人,殿下有命,您身体不适,要我们好生照看您,这军营里的事情有末将处理便是,您大可不必担心,还请您回屋歇息!

「来人,还不快护送夫人回去!」

我听着他一口一句夫人,心中甚是好笑。

「常元德,我不过是让你威风几天玩玩,你还真以为这北境之主的位置是谁都能坐的了吗?」

我将手中把玩的旗子扔回沙盘,大声喝道:「众将听令!」

「在!」

「裴将军,于将军你二人负责带人保护城中百姓,其余人跟我上城楼!」

「得令!」

常元德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涌而出的将领,怒道:「胡闹!殿下才是手握兵符之人,你们难道要违抗军令吗?」

我嘴角扯了扯:「忘了跟你说,北城军向来只认人,不认兵符,至于你家殿下为何能调动十万士兵,想必你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自古帝王最忌将领得军心,若是让老皇帝知道北城军只听从我一人的命令,那想必我也活不到今天。

而宋砚行如今心思缜密,更不轻信他人,纵然我真有心助他成就大业,以他的性子也定是对我防之又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我才一直未同他言明这些。

可如今兵临城下,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银川带着我的盔甲匆匆赶了过来,势必要我穿上才让我上城楼,我拗不过他,只好老老实实穿上盔甲。

银川一直念念叨叨,说这些天大伙对着常元德那厮装得可辛苦了,终于不用再装下去了。

我忽然想起来:「对了,我交代你做的事情你做了吗?」

银川拍着胸脯道:「属下办事您放心,您让我送的东西我都差人送到京里了,只是王爷,那姓宋的如此对您,您为何还要帮他?」

我脚步一顿:「欠下的债总归是要还的,如今我只能帮到这里,只盼着他们都能平安无事。」

银川一脸不认同:「王爷如今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吧,城中只有五万士兵,若是瓦尔在这个时候攻进城来,只怕咱们都得遭殃!」

我望着城门底下不断涌过来的黑甲,握紧手中的佩剑:「那便看看鹿死谁手!」

9

瓦尔带着人连攻了三日城门,我与军中的将士便守了三日,终于在第四日时,瓦尔消停了些。

我算了算城中剩余的粮草,问银川从北州城运过来的粮草还有多久到。

银川面露难色:「瓦尔派人堵了运粮草的路,只怕没那么快送到,但秋萤传了信过来,会想办法让人送过来的,让您别担心!」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如今城中十三万百姓加上军营里的将士,这点粮草即便送到也只是杯水车薪,撑不了几天。

没过多久,我收到了京里的消息。

谢容与宋砚行联手将宫中所有人拿下,太子被软禁,长公主出面为病重的皇帝宣布改立宋砚行为太子的圣旨。

唯一遗憾的是宋砚行的母妃和孟太傅死在了那场宫变中。

当天晚上我便召集将领,命他们护送城中百姓撤离月城。

当初父兄镇守月城之时,曾在城内挖了一条密道,这条密道直通北州城百里之外,用于不时之需,这么多年一直未曾打开过。

孟子宴看着城中疏散的百姓,不解道:「你不是说宋砚行已经派了援兵过来,为何还要让百姓们撤离月城?」

我将两个包袱丢到孟子宴怀里:「瓦尔此番举兵北下,便是对拿下大岐势在必得。纵然援兵过来,我们与瓦尔终归有一场硬战要打。让城中的百姓先撤离,这样也可避免伤及无辜。事不宜迟,你们赶紧走吧!」

杜知霖拿出手帕替我擦掉脸上的灰土,眼中包着泪:「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

「城中的粮草够我们再撑个十天半个月天了,届时等援军过来,我们会将瓦尔打回他老家去,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踏入中原半步!」

我拉下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仗打完了,我们再一起回北州城,到时候大家喝个三天三夜,好好庆祝一番!」

杜知霖抹了抹眼角,应了下来,随后被孟子宴牵着,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

我笑了笑,朝他们挥了挥手,目送他们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此次别离,只怕再无相见之日。

经过前几次的试探,瓦尔基本已经确定城中并无重兵把守,估摸着他这两天便会带兵强行攻城。

而原本传给京都的信却被常元德压下,足足迟了五天才送到,即便援军真的来了,也赶不上了。

虽然常元德已被银川等人拖出去五马分尸泄愤,但大错已酿,唯一能做的便是想办法阻止忽罗大军的铁骑踏入大岐半步。

银川向我汇报任务,城中已经布置妥当。

我点了点头,银川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随手抛了一瓶酒过去,隔空朝他敬了敬酒,酒还未入口,喉头一股腥甜一涌而出。

银川面色大变,欲上前扶住我,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他摆手笑了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若我们真任由瓦尔大军从月城而过,那么我们身后的百姓要怎么办?

「我爹常说将军打仗,并不是为皇帝守江山,而是为了守护百姓的家园。从前我并不明白,可当我穿上这副铠甲上了战场后,看到那些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后,我才知道我们守护的是什么东西。

「复仇固然重要,可国难当头,家国大义总归要有人承担,所以月城,我们必须守住!」

而我这副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

当初望城一战,忽罗人掳走了父兄的遗体,将他们丢进了虫谷中,我为了带他们回家,只身闯进了那个充满毒虫瘴毒的山谷。

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身上余毒未清,加上这些年戎马征战,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与其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还不如痛快地死在战场上。

我死了便死了,但父兄的仇还未报,若是连北城军都落入贼人手里,那么我便是死也不会瞑目。

因此我步步为营,设计将太子和皇室的丑行公布于众,让他们彻底失了民心。

而选择宋砚行替我走这最后的一步棋,也许有我自己的私心,但更多的是比起其他人,他更适合当一个皇帝。

只是他心有牵挂,在夺位一事上始终狠不下心,所以我决定推他一把。

东方泛起鱼肚白,一缕金色的霞光穿破灰蓝的天空,洒下万丈光芒,逐渐驱散了月城的黑暗。

我吩咐银川开城门,而后登上高台,拿起鼓槌,敲响这最后一曲战鼓。

宋砚行,既然欠你一命,那这江山便由我来替你守吧!

10

茶馆中,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着元德二十五年间发生的事情。

譬如,忽罗大军举兵复攻月城之时,北城王诈降将瓦尔大军诓进月城,而后引发炸药与瓦尔大军同归于尽。

承丰帝那时还刚当上太子,得知忽罗人攻了过来, 带着援军赶了过去, 可去了之后发现月城早已是一座荒城。

城里城外尸骨无数, 血流成河,太子挖了三天三夜, 却是连北城王的一块尸骨都寻不到。

后来太子带着大军杀入忽罗, 将忽罗杀个片甲不留, 自此忽罗拱手称臣,立誓不敢再犯大岐。

譬如, 长公主忽然一改常性, 散去了府中的男宠女宠, 离开京都那天,褪去满身繁华,只着一件素衣,头戴一支檀木花簪便走了,再没踏入京都半步。

又如,承丰帝登基,与新后一同大婚那天,有人呈给了承丰帝一幅画作贺礼,当晚承丰帝抱着画喝得酩酊大醉, 独留新后守了一夜空房。

众位听客听到这里纷纷好奇,这究竟是什么画,能让新帝如此动容?

「我有个亲戚在皇宫里当差, 听说那是北城王成婚当天与四位夫君的画像。诸位还不知道吧,咱们那位吏治清明的承丰帝,当初还是皇子之时,可是与北城王有过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

「这题我会!北城王当时一共娶了四位夫君,那可是轰动了整个京都。除了咱们宫里那位,这里还有个隐秘的事情你们不知道,据说北城王的三夫君可是将他的四夫君给拐跑了……」

谈到风花雪月之事,众人兴致高涨,听得津津有味。

有人丢下几枚铜板,起身离开了茶馆。

她眼睛看不见, 出茶馆之时时,险些与人撞到, 幸好身旁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才不至于摔倒。

「多谢了。」

扶住她的人却是并未撒手:「今日你想吃些什么?」

女子听出来那是住在她隔壁的那名男子,比她晚一些搬到这个小镇上来住,有着一手好厨艺,每次他在隔壁做饭总是让她垂涎三尺。她实在忍不住, 便雇他给自己做饭,毕竟她一个瞎子,做饭全靠蒙。

后来她发现他也并不是很缺钱的样子,住在这里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中种种菜,看看书。若是接到雇主的活, 便会出门去给那些大户人家当厨子, 时间不固定, 短则十来天,多则一两个月。

这次他离开得有些久,算算有两个来月了。

女子笑了笑:「这次你打算待多久?」

青衣男子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不走了, 若是姑娘的雇金再多加些,在下可以考虑日后只为姑娘你一人做饭。」

女子认真地琢磨了下:「那以后打扫屋子、种菜做饭这些活便都交给你了。」

青衣男子唇边的笑越发舒畅,黑眸中自带的那一点冷意也如冰雪般消融了。

「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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