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菜中了特等奖,跟着「超豪华旅行团」出境游。
结果被骗去了缅北。
但我和那些真的被骗来的无知少女可不一样。
姑奶奶是魅魔。
只要我想,勾勾手指就没有一个男人还能走得动道。
1
「小姐,购物小票看一下?」
我刚从超市出来,手里的购物小票就被一个大妈给抢走了。
可能是看我瘦弱,又是一副西方人长相。
居然直接扯着我的手腕,把我拽到了柜台。
「你购物额度超过 50 啦,抽个奖不?特等奖是出境游嘞!」
抽奖?
什么是抽奖?
我脑子里想着,就顺口问了出来。
毕竟我才刚到人类世界渡红尘劫。
对于我这样一个除了美丽一无是处的百年魅魔来说,这实在是个难以理解的词汇。
那个大妈有些错愕地看着我。
可我却能感受到她身体里迸发的兴奋。
我们魅魔,天生就能感知人类情绪的变化。
她可能是觉得我好骗吧。
「小姑娘,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境外游是特别申请的,你快刮开看看!」
大妈在我手里塞了一张硬卡纸,示意我把灰色部分刮开。
我听话地刮开。
【特等奖】三个标黑的大字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装作没有看到大妈眼中的阴鸷,捏着我那娇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问。
「阿姨,这次中奖的人多吗?有…男人吗?」
2
我是个魅魔,以吸食男人精气为生。
这次红尘劫的主要任务,要完成吸掉一百个坏男人精气的 KPI,顺利渡劫,成为一只千年魅魔。
而现在。
我坐上了前往西双版纳的飞机。
毕竟当时那个大妈告诉我,这趟旅行虽然都是姑娘,但到了地方之后会有很多男人看我。
「姑娘,别犹豫了,快回去收拾行李!」
当然。
我乐意之至。
3
和我一起上飞机的都是些漂亮姑娘。
加上我一共有 8 个人。
虽然她们的长相和气质与我们魅魔比起来差了不少,但也是人类世界里的精品。
我听她们讨论美妆、护肤,提不起丝毫兴趣,靠在椅背上假寐。
直到一个男人的出现……
「哈喽各位美女,我是咱们这次旅行的导游,大家可以叫我阿诚哥。」
导游?
我昨天恶补旅游攻略,知道他就是带队的人。
一个头发稍长的帅男人。
穿了一件白 T 恤和花短裤,脚腕上的彩色翅膀文身格外显眼。
「这趟呢,是我们公司出资提供的福利旅游,各位美女不需要出一点点钱,只需要去帮我们公司拍几张宣传照就 OK 啦!」
阿诚的表情痞里痞气。
其他姑娘们笑嘻嘻地叫着「阿诚哥」,我却清晰嗅到了他身上坏到骨子里的味道。
阿诚扫视一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精明。
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我的身上。
我脸上挂着娇艳的笑,摇曳生姿地站起来,从阿诚身边侧身走过。
「借过,去一下卫生间。」
阿诚眼中划过一抹浓烈的精光。
就像是看到了一大片金矿似的,缓缓为我侧开身子。
我冲他一笑。
全然不顾我身后那些女生的白眼和窃窃私语,只感受着阿诚追随我的目光。
魅魔一族吸食男人精气有个规矩。
只有被我全然迷住的那种坏男人才作数,否则都只能过过干瘾罢了。
不然,那 100 个坏男人的 KPI。
岂不是信手拈来?
4
「来来来,身份证和护照上交一下,我去给大家办手续……」
阿诚拿着一个塑料袋,轻而易举地收走了所有人的护照和身份证件。
我当然也没反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大批大批的男人,还没有达到我的目的。
女孩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等安排。
我独自站在一旁。
阿诚把塑料袋扎紧,冲着我们扬了扬手:
「走吧姑娘们,先带你们去第一站拍拍照……」
他带着我们走出机场,到了一个小巷。
忽然。
我身上的汗毛几乎根根竖立,几个彪形大汉挡住了面前的巷子口。
几个姑娘后退几步,想原路返回。
可身后是阿诚。
以及更多的彪形大汉。
「啊——」
她们尖叫了起来,大汉们冲了过来,一脚踢飞一个。
而我。
很顺从地跑到了阿诚身边,小心翼翼扯住阿诚的衣角。
「诚哥,我听话,别打我…」
阿诚的身体明显一僵。
他或许突然意识到,我和那些女孩……
不太一样。
阿诚横移了两步,把我挡在身后,甚至略带温柔地给我戴上了黑色的头套。
我听着那些女孩的尖叫。
却并没有救她们的打算。
路上听说了,她们都是模特,这次来是为了赚快钱。
是她们的贪欲害了自己。
与我无关。
5
应该是一辆大巴车。
一阵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证明了它是个老古董。
而后就是漫长的车程。
姑娘们的呜咽声偶尔传来,但紧接着就会响起沉闷的巴掌声。
「哭哭哭,再给老子哭小心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然后是一阵男人们的哄笑。
我与他们不同。
刚刚那一遭之后,阿诚把我安排在了他身边的位置。
车子狭小、路途难行。
我们两个难免会有碰触。
我会装出瑟缩一下的小白兔样子,却没想到他也会微微有些僵硬。
难不成……
还是个纯情的?
6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车速减缓停了下来。
姑娘们隐忍的呜咽声又响了起来,我也被阿诚扶着胳膊带下了车。
哗——
脑袋上的黑布被人扯下来,我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眼前是一片破败的土操场。
应该是个废弃学校?
跟我一起来的姑娘们都瘫软在地,只有我一个人还站着。
阿诚把我带过去,手上微微用力,用眼神示意我和她们一样。
我立刻瘫软下去。
装娇弱,一直都是我的拿手好戏。
滋————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响了起来,破操场上林立的大喇叭同一时间传来了一道极为嚣张的声音。
「PartyTime——」
紧接着,刚刚还空旷的操场传来一阵脚步声。
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
油头,带一副眼镜。
微微驼背、头颈前倾,不算紧的腰带勒出了一圈不明显的肥肉。
典型的大反派。
而在他的身后,跟了至少上百个武装打手,用一种饿狼般的眼神扫视着我和那些女孩。
女孩们的身体在颤抖。
可能此时她们才真正意识到,一会儿究竟要面对什么。
我同样也浑身颤抖。
不同的是。
我是兴奋所致。
7
「这次的货不错啊,阿诚。」
那个中年男人冷笑一声,在阿诚肩膀上拍了拍,眼神尤其重点在我身上来回打量。
我眼神缩了缩。
故意看了阿诚一眼,然后低下头。
阿诚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那中年男人的表情则略显玩味,用力捏了一下阿诚的肩膀。
他立刻浑身一颤。
「胡总,这批都是模特,效果肯定比之前那批好。」
被叫作胡总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秒,忽然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一把勃朗宁,朝天开了三下。
砰!砰!砰!
震耳欲聋。
「啊——」
女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胡总却仿佛在享受一般,仿佛才刚欣赏了一场烟花。
「姑娘们,欢迎你们来到缅北,赚钱的好地方,哈哈哈哈——」
他仰天长笑,朝我们走过来。
手下的那些人,三三两两一组,带着女人们往房间里走。
我能从他们身上感知到浓浓的荷尔蒙。
那些女人之后会遭受什么,答案昭然若揭。
而我要面对的。
是阿诚。
8
「怎么了,不是喜欢吗?赶紧去啊!」
胡总笑着,朝阿诚屁股上踢了一脚,让他过来带我走。
阿诚脸上带着笑。
可才刚走了一步,就忽然身子后仰,原来是被胡总一把拽住了头发。
「呃——」
阿诚没有料到,低吼半句,却立马噤声。
我们魅魔一族耳力极好。
我听到胡总在阿诚耳边说了一句话——
「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拎不清什么才是大事,她这样的,至少能放八百响。」
说完,便松开了手。
顺便帮他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
「去见喜欢的女孩,要注意仪表。」
阿诚悻悻地笑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朝我走了过来。
我并没有施展任何媚术。
想要打入这个团伙内部,这一遭是必须走的。
9
阿诚拽着我的头发把我带进了一个黑屋子里。
光线昏暗、充斥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暧昧的臭味。
这张床上,应该躺过不少人吧。
砰!
破木门似关不关,隐隐约约能看到人影。
阿诚扯着头发把我丢到了那张破木床上,咯吱咯吱的声响,真怕下一秒床就会塌。
「祝月,这里的规矩…我得教教你。」
「听话、少问、赚钱,以及……用你的脸,去替胡总揽客——」
寥寥几句。
我便已经明白了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美女荷官,在线发牌。
我要做的事情没有其他。
就是勾引那些有赌博心理的男人,来他们做好的网站下注。
可以小赢几把。
但必须要大输。
要用尽所有方法让那些赌客去借钱、筹钱。
然后再丢进这些人设下的无底洞里。
10
我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双脚因为赤脚在地上走路破了皮,鲜红的血液蹭在灰白的床单上,反倒勾人。
「阿诚,我……我怕。」
我仍保持着一副身娇体弱的样子。
仿佛在这黑暗无比的深渊之中,唯有他才是我的救赎。
我们魅魔天生媚骨。
阿诚在我意料之中地晃了神,解开捏着皮带的手也顿了顿。
砰!
虚掩的木门外传来一声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阿诚的眼神稍稍汇聚。
抻了抻皮带,啪的一声招呼在了我的大腿上。
「怕?怕有什么用?给老子收起你那些花花心思,在这儿只有一个老大,那就是胡总,你要是不乖乖听话,老子把你大卸八块丢进林子里喂狼!」
啪——
又是一声,抽在了我的侧腰上。
「别…别抽了,我听话……我听话……」
虽然凡人的毒打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但不妨碍我演戏演全套。
我脸上挂着泪,跪着向阿诚求饶。
或者说。
在向外边站着的胡总求饶。
阿诚似乎松了一口气,狠狠在我腰间捏了一把,大声喊道:「老实点儿!」
然后又侧身到我耳旁:「否则谁都保不了你……」
我颤抖着点头。
听到木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知道。
打入内部的第一关算是过了。
11
阿诚并没有将我怎么样。
因为我听话,愿意替他们赚钱,甚至他还能好好地和我聊几句这里的规则。
这里是缅北。
是网络诈骗最发达的地方。
胡总全名胡伟德,是这里最大的头儿,所有事情都要听他安排。
而胡伟德所说的,我至少能放八百响……
就是说,一个团队骗到几百万就能放几百响的鞭炮,若是上亿,就能放烟花庆祝。
如此明目张胆又堂而皇之。
作为魅魔,我不理解。
而且他们骗的还都是自己的同胞。
这在我们魅魔一族中,如果伤害自己的同胞,那是要被剔媚骨、销神魂的。
所以。
我也许可以代表正义,对他们。
略施惩戒。
12
再见到那些姑娘们的时候,她们已经彻底变了。
每个人眼中都透露出了对这里浓浓的恐惧。
虽然身上都穿着华丽的衣服,但是身上斑驳的青紫色,却明明白白告诉我她们经历了什么。
听话,还能好过。
若是不听话……
几个男人轮番折磨不说,我没看到的那两个女人,还活着与否都是个未知数。
我再一次体会到了这里的冷血。
「粗俗!」
就在这时,胡伟德从后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略带着几分笑意,上下打量着那些女孩。
「瞧瞧你们把姑娘们都弄成什么样子了?都是靠脸吃饭的,打坏了她们的脸怎么办?你们赔?」
胡伟德走到了颤抖着的女孩们中间。
两条胳膊一伸,一边抱住一个,可眼神……
却缓缓找上了我。
几乎是在瞬间,我感受到了他体内雄性激素的疯狂分泌,我知道,他对我动了色心。
我身上穿着一条华丽的黑色缎面裙。
造价不菲。
而我既然是魅魔,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是人类世界万里无一的水准。
不光他挪不开眼。
场子里所有的男人,几乎都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吞了吞口水。
我心中暗笑,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
可脸上却仍旧诚惶诚恐。
我没有去看阿诚。
他之后还有可以利用的余地,若是现在让他和胡伟德生了嫌隙,对日后不利。
而是后退两步,微微低头:「胡,胡总您放心,我会乖乖办事的。」
13
示弱,永远都是对男人杀伤力最大的武器。
胡伟德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松开那两个女人朝我走了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腰。
他笑了两声:「很好!这才是懂事的姑娘,你们几个,都要向阿月学习,懂了没?」
对面的几个女人眼也不抬地点了点头。
胡伟德满意地哼着歌,抬手招呼阿诚。
「阿诚,带她们去熟悉一下业务,可别亏待了姑娘们,要是没有她们,咱们这个集团都不成立嘛,哈哈哈!」
阿诚带着几个打手赔笑,拉着我们上楼。
这一趟,我算是初步认识到了这个集团的规模有多大。
废弃学校。
大楼一共有 5 层。
最顶层算是胡伟德、阿诚以及那些打手住的地方,我和那些女孩也住在那里。
不过他们是单间,而我们是五个人睡一间房。
再往下则全都是男人。
全都是被骗来这里的男人。
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被折磨过,浑身上下都是青紫伤痕,透露着萎靡的气息。
其中一些有色相的,浑身都带着那些打手的味道,显然已经被用于一些不可名状的用途。
而没有色相的则都是机器狗。
经过简单培训之后,都能够进行电脑操作,假装是女生和那些上钩的鱼聊天。
毕竟女荷官是一对 N。
聊不过来的。
其中也有一些程序员,是这些人用了点手段骗来的。
他们主要负责的就是做后台网页以及造假。
再加上我们这些同样被骗来的「美女荷官」,就完成了一个简单有效的闭环。
我们直播发牌吸引大鱼。
程序员做网页控制赌局。
机器狗负责后续聊天,放长线,以骗到更多的钱。
14
「这里,是你们工作的地方。」
阿诚丢掉手里的烟,推开了面前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一阵白光闪过。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厚实的地毯上整整齐齐摆着上百张赌桌。
已经有三十多个打扮明艳的女人坐在桌前,看着摄像头露出最甜美的笑容,诱捕摄像头那边的冤大头们。
她们十分专注,全都沉浸在自己的「客户」里。
唯有其中一个长相明显要比其他人优越不少的女人,微微侧目看了我一眼。
「她是阿桃,我们这里的销冠,放过五百响。」
阿诚低声向我解释,然后捏了捏我的肩膀,道:「相信你一定比她厉害。」
我乖巧地点头,眼神中适时地闪烁着楚楚可怜的光芒。
心中却对他的说法十分认同。
作为魅魔,若是干这以色侍人的活儿,业绩还拿不到魁首。
我都没脸回去族里。
阿诚愣了一瞬,指了指靠右边的一个位置:「你坐那里。」
我顺从地走了过去。
15
其实我的工作内容并不复杂。
甚至可以说是重复劳动。
只需要对着镜头发送飞吻和媚眼,就能够让对面的「客户」沉溺在博弈的快乐之中。
如果再加上机器狗的话术和程序员的操盘。
我的命中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阿月,这两天做得不错,一会儿跟着阿诚去逛街,拍点照片告诉家里人报个平安,顺便购购物,刷我的卡。」
胡伟德递过来一张黑色的副卡。
这两天我的业绩逐渐累积,已经超过了很多以前的荷官。
只有阿桃还排在我前边。
但按照这个趋势走下去,她也很快就不是我的对手。
「谢谢胡总。」
我乖巧地接过他手里的卡。
他满意地笑着,挥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这里的街道很有异域风情,但也一寸寸都充斥着危险。
我的直觉告诉我。
我们所经过的每一个人都与这个组织有关系,这里根本就是个天罗地网,寻常人根本就逃不出去。
幸好。
我是魅魔。
而且,若是我真将这里给连根拔起。
或许也能给我这红尘渡劫的履历狠狠镀一层金光,向阿娘讨个愿望来。
16
和我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女人们。
看着她们如同花蝴蝶一般穿梭在商铺之中,我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难受。
这些女孩……
她们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吗?
不过也许是我想多了。
她们虽然是被自己的贪欲带到了这里,但现在也只是想要活命而已。
「阿月,不试试吗?」
我的脑子还在转,阿诚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我抬头看他。
看到了一条月色连衣裙,很简洁的设计,我很喜欢。
「你帮我挑的?」
我有些疑惑。
这段时间为了能在这个诈骗集团里扎根,我几乎一点媚术都没用。
完全在兢兢业业完成任务,试图得到更多的信息。
但阿诚……
他该不会是来真的吧?
17
「啊——」
我将连衣裙半挂在肩上,后背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忽然大叫了一声。
唰——
单薄的门板瞬间被拉开,阿诚有些惊恐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在这一秒。
我反倒愿意相信他是怕我出了什么意外,而不是觉得我在搞什么花招。
「你怎么了?」
阿诚的目光略微有些躲闪。
我泪眼蒙眬,雪白的后背蓦然靠在了他的胸口——
「有虫子……」
角落里,一只还没我指甲盖大的蜘蛛,摸摸趴着。
小蛛蛛不好意思。
今天姐姐利用你骗一下这个纯情的小狼狗哈!
「一只虫子而已,你……」
阿诚单手揽住我的腰,微微侧身,与我目光相对。
却在这一刻,愣了神。
没错,我终于第一次,用上了媚术。
「阿诚,你能不能告诉我,胡总身后的人,是谁啊?」
我靠在他耳边,气息吹了过去。
阿诚的表情很是挣扎。
看来胡伟德对他的洗脑很严重,他已经和这个集团捆得很深。
但经过我这两天的多方了解。
其实我知道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大多都沾染了人命,不得不跟着胡伟德在这里。
所以,原罪只存在于胡伟德,以及他身后的人。
18
「是…是……」
阿诚的脸上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难过地抱着脑袋。
我转过身,用脸轻轻蹭他的胸口:
「阿诚,别怕,不会有人知道的,告诉我。」
我用双手握住他的手。
微凉,有点干燥。
他终于抬起头看我,呢喃道:「是,是候——」
砰砰砰!
就在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门被砸响,是跟着阿诚一起来的那些人。
「诚哥?诚哥你在里边干啥呢?你没事吧!」
「快开门啊!再不开门我砸了!」
虽然阿诚看起来是深得胡伟德的信任。
但那只是表象。
其实胡伟德这个人谁都不会完全相信,阿诚这几个人也带着点相互制衡和监视的关系。
毕竟做他们这行的。
哪怕出现一丝纰漏,那便是满盘皆输。
19
砰砰砰!
砸门声还在继续,破木门摇摇欲坠。
我有点慌。
倒不是担心他们能把我怎样。
而是担心我捣毁这个窝点的计划被破坏,影响了我的渡劫大计。
忽然,阿诚清醒了过来。
他的眼神与我的目光交汇,我们两个心头皆是一颤。
我不想徒增麻烦。
所以又用了一次媚术。
「打我。」
啪——!
刚刚还抱着我的手掌,掴在我的脸上,瞬间出现了深深的红痕。
砰——
这时候,门被撞开了。
阿诚似乎瞬间反应了过来,抬手直接钳住了我的脖子,用力之下,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妈的,老子给你点好脸你就蹬鼻子上?」
几个打手面面相觑,「诚哥,这,这是……」
阿诚随手将我丢在地上,甚至在裤腿上擦了擦手:
「这个臭女人,赚了几个钱就以为自己了不起,勾老子进来,想换个单人间睡,净他娘的搞特殊!」
五人间,很逼仄。
阴暗潮湿,只要去过的人都知道环境有多差。
何况是我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所以他这么说绝对说得过去。
几个手下露出了了然的神情,纷纷附和:
「老实点,再惹诚哥小心送你去当肉猪!」
「哈,送上去给老板们玩玩儿也不错啊——」
啪!
阿诚一巴掌打在说那句话的打手脑袋上,冷声道:「赶紧叫人,都带回去,老子没心情逛了!」
「是是是。」
几人匆忙散去。
阿诚递过来一个担忧的眼神,我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别管我。
他在保护我。
有意思,我得护住他,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20
回去的路上我缩在角落。
其他女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嘲弄。
这段时间我的业绩太好,她们的日子都不好过,看我都不太顺眼。
但我没想到。
这些人类女人的嫉妒心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我的宿舍。
我的床上被人泼了脏水,衣服被人剪碎,被子下的床板里边,全都是碎玻璃渣。
「谁干的?」
我并没有多生气。
早就听说过人类世界的霸凌。
没想到我第一次经历竟然是在这样一个诈骗窝点。
不过……
敢这样对我,还能全身而退的,怕是还没出生。
听到我问,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都默不作声,只有一个女生小心翼翼地看了阿桃一眼。
我冷笑一声,跨步过抓住了阿桃的头发。
「你干什么?你疯了?放开,快放开!!」
她疯狂挣扎,我面无表情地将她拖到了我的床边。
阿桃可能也想不通,凭什么我这么细胳膊细腿的,力气还那么大。
但这不重要。
我冷笑一声,应了她的诉求:「放开?好啊。」
她被我凌空拎起来。
随手丢到了我的床上。
这个女人亲手浇上去的泥水,蹭了她自己一身。
而床板上的碎玻璃渣,隔着薄薄的垫子,全都扎在了她的后背上。
「啊——贱人,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胡总不会放过你的!」
哦对了。
她好像和胡伟德有私情。
可,那又怎么样呢?
21
「怎么回事?」
胡伟德油腻的调侃声响了起来,刚刚还表情狰狞的阿桃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踉跄着跪在他的脚边告状。
「胡总!这个贱女人用脏水泼我,还用玻璃片划伤我,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
胡伟德的眼神却缓缓从床上,挪到了我的脸上。
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我。
却不说话。
他这个人很奇怪,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很多人都很害怕他。
但我不怕。
「胡总,您是个生意人,应该能看清,我和她,到底谁能带来更大的利益。」
胡伟德继续打量我,并不说话。
阿桃怕他动摇,连忙贴了上去:「胡总,我也能……」
啪!
话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阿诚一个耳光。
「胡总和人谈事情,你也配插嘴?」
阿桃嘴角带血,瘫倒在地。
而胡伟德,终于说话了。
「把她送到肉狗那边,让他们开开荤。」
他身边的人动了。
阿桃癫狂地笑出声:「哈哈哈,你这个贱女人,知道惹我的……啊!你们干什么?抓她啊!抓我干什么?」
下场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她人已经被拖出了房间,没了声息。
胡伟德目光紧紧盯着我。
复而在我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我期待你的表现,如果不合我意,下场,你知道的,嗯?」
我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22
其实我早就盯上了一条大鱼。
他是公司的大老板,但却是以灰色产业发家,多年来一直都藏得很好。
却机缘巧合被这个诈骗集团的一个程序员搜集到了一些证据。
我不过是略略用了点手段,就看到了这些证据。
而这种人的钱。
刚好可以用作是我扳倒这个诈骗窝点的重要一环。
要知道,我们魅魔一族的媚术,可不会因为隔着摄像机就打了折扣。
只要对上我的眼神。
就逃不出我的掌控。
于是,在一周之后,胡伟德就如愿放了烟花。
23
「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大功臣,阿月!」
胡伟德将我叫上去,单手揽着我的肩,脸上的表情极其兴奋。
我看着天上无比绚烂的烟花,在心底狠狠叹了一口气。
是啊。
朝夕之间就赚了一个亿。
这是多大的成就啊?
但我不明白,族里的长辈常说人类有同理心、有羞耻心。
在这里,我却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愣着干什么?胡总跟你说话呢!」
我的思绪正在飘忽,阿诚忽然皱着眉吼我,可他的眼神里却带着些无法言说的复杂。
难道,要发生什么事了?
「阿月,这是你应得的。」
而就在这时,胡伟德递了一张支票给我。
「谢谢胡总。」
我乖巧地收下。
胡伟德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我。
他心中所想我一清二楚,无非是想要在这样一个狂欢的夜晚,让我彻底顶替阿桃的位置。
包括那个服侍他的位置。
但是。
他有顾虑。
可是他在顾虑什么呢?
24
「阿月,我很喜欢你,你知道的。」
胡伟德看着我,眼里的油腻让我生理性感到恶心。
但我却还是脸颊微红,摇了摇头。
他心中的怜惜更甚,可半晌还是说道。
「明天晚上有位大人物要见你,你做好准备。」
我睁大眼睛,抬起头。
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努力将我的兴奋掩盖下去,试图让它看起来像是害怕。
「胡,胡总,我害怕……」
胡伟德叹了一口气,怜惜地摸摸我的脸颊。
当然,我并不认为他是在怜惜我。
最多也不过是在可惜。
可惜他不是第一个得到我的人。
「别怕,好好表现,只要乖一点,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
好好表现?
我背过身去,眼神望向周围那里三层外三层的打手。
希望到时候。
胡总您不要太震惊就是了。
25
是夜。
我从聒噪的酒局中离开,随手捏了一块米糕,站在阳台上吹风。
而就在这时,耳边却轻轻飘来一句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是阿诚。
我微微侧头,问出了他心底的想法:「你想带我走?」
在他面前我会稍稍放松。
而他自从那天放风回来之后,似乎也意识到了我好像不是什么正常人。
于是他只是愣了一瞬,就微微点头。
「明天……」
我摇摇头:「我走不了的。」
或许一开始心甘情愿被骗来这里,是想吸走这些坏人的精气,渡过我的红尘劫。
可现在……
我看到了太多家庭因为这些人的存在而家破人亡。
虽然无法否定那些人心中有贪欲。
但这本是人性。
胡伟德之流却利用这个漏洞来发这种不义之财,更何况还骗了那么多人过来。
他的罪更大。
如今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将这里彻底捣毁。
所以我那句话的本意是我还没有达成我的目的,不能走。
但阿诚却显然理解错了。
他又十分颓唐地叹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地呢喃道:「我真他妈是个废物…」
这种莫名的感慨。
我不理解,现在也没有时间去理解。
刚才浪费了太多心神。
现在头昏脑涨的,只想回房间去好好休息一会儿。
「阿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选择,我也一样。」
我缓和了一下情绪,冲他笑了笑,随口问道:「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你想做什么呢?」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忽然也笑了,抬起手轻轻在我嘴角抹了一下,捏下了一块儿白色的米糕碎。
「摆个小摊卖米糕吧,看你挺喜欢吃的。」
看着他忽然灿烂又带着几分无能为力的眼神。
这次换我愣了愣神。
阿诚将那块米糕放进他自己的口中,冲我笑。
「快回去休息吧,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记住,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26
托我的福,第二天整个集团放假。
这片废弃的地方似乎重新焕发了生机,到处都透露着喜悦。
张灯结彩。
反倒是有种人类世界所说的「过年」的感觉。
「阿月姐好!」
「阿月姐!」
我刚出房门,就被此起彼伏地打招呼的声音淹没了。
放了烟花之后,众人对我十分尊敬。
而我的住处也从之前的五人间,换到了和胡伟德他们一样的单间。
空气好,环境好。
风景格外好。
「你们好~」
我眯着眼笑了笑,伸了个懒腰。
往前走几步,站在阳台边上向下看。
第一眼就看到了正踩在梯子上挂灯笼的阿诚。
阳光打在他身上,似乎驱散了他人生的阴霾。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他本应该拥有大好的年华。
再等等。
一切都要结束了。
27
又是夜里。
无边的黑暗似乎能够容得下所有罪恶和肮脏。
这片荒地上炸响了爆竹,大荧幕里不知道在播放哪年的春节联欢晚会。
我从换衣间走出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却只觉得荒诞。
他人的死局,却是这些人的狂欢。
「阿月姐出来了!」
「阿月姐真漂亮!」
聚在广场上的众人一片喧哗,几乎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我一个人身上。
我美,我知道。
于是我将黑色长裙的下摆拉起,露出一截光滑的小腿,踩着高跟鞋缓步朝前走去。
这是胡伟德教我的。
他要我自信。
而坐在最高处,黑幕之后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最喜欢自信的女人。
只有让这样的女人对他卑躬屈膝,对他俯首称臣。
才能使得他获取征服的快感,让他体会到掌控一切的感觉。
我走向高台。
余光看到了阿诚紧握的拳头。
但我现在箭在弦上,顾不了那么多了。
28
我在那人身边站好,那人微微侧身打量着我。
我本想用媚术。
可那面具上蒙着一层黑纱,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只好暂且作罢。
下一秒。
失重感袭来,我的右手被那个神秘的男人拉了一把,整个人便跌坐在他的怀里。
一股老人味扑鼻而来。
忽然!
高位周围落下一圈白色的薄布。
若在灯光映衬下,外边的人看不清里边的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侯老,我先下去了。」
胡伟德恭敬地说了一声,这方天地之中就只剩下了我和那个神秘的男人。
果然。
他就是那日我差点从阿诚口中问出来的那个「侯」。
我仍坐在他的怀里。
他的手却已经攀上我的肩膀,打算拽掉我的长裙。
我这才顿悟。
原来这白纱是为了将里边的景象隐晦地直播出去,好满足这个老东西令人作呕的癖好。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
但我脑子里还是忽然冒出了一句很流行的歇后语。
癞蛤蟆装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可却忽然察觉到白纱外边出现了一道身影,身形看着像是……
阿诚?
29
难道他有什么准备?
我皱了皱眉,从眉心处释放出一股能量,朝着阿诚的方向缠绕了过去。
白纱外的身影一怔。
我感受到了他内心浓烈的担忧,以及爱意。
不是,这小子玩真的呀?
回想起看到他收集起来的一些证据。
我再一次对他用上了魅惑。
咔嗒!
是上膛的声音,而紧接着就是阿诚略带颤抖的嗓音:
「放开她。」
老东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将我放开,而是眯起眼睛看向阿诚。
「很久都没有人用这东西指着我的头了。」
阿诚紧了紧手中的家伙,声音冷了下来。
「少废话,我让你放开她!」
老东西咳了两声,似乎是在笑:「你真以为,我放开她你就能带她走?」
阿诚懒得再多说一句,直接将老东西控制在怀里。
然后低声对我说:「跟紧我。」
我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可还不等我们走出两步,灯又全都亮了起来。
哗——
白光刺眼,之下是一个个黑色的枪口,整整齐齐对着我和阿诚。
「你们……」
阿诚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人群中几个默默低下了头,我从他们的脸上读出了羞愧二字。
我又回头看向阿诚。
作为一个人类。
竟然还不如我看的清楚。
这人世间,最不能相信的东西,就是人心。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罢了。
30
「阿诚,我真的没有想到,叛徒竟然会是你。」
胡伟德站在人群中间,满脸愠色。
我知道,他是真的将阿诚视作左膀右臂来着,此事自然恼怒。
阿诚冷哼一声:「你坏事做尽,本来就该遭报应!」
胡伟德皱眉:「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你真以为你能置身事外?」
阿诚却并不在乎:「我一家人都死在你们手上,你真觉得我在乎这些吗?我只想要你死!」
胡伟德从腰间拔出一把勃朗宁,又朝天开了三枪。
「给我抓住他,老子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众人一哄而上。
阿诚绝望地闭上了双眼:「阿月,是我连累了你。」
我摇了摇头,轻轻帮他把抵在老东西脑门上的枪口扶正。
在他错愕的时候, 我往前走了一步。
回头看着他, 朝他眨了眨眼睛。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自己说的话, 要遵守哦!」
高台之下的人们蜂拥而上。
我迎月而起, 现出了我的本相,也燃烧了我这近千年的妖元。
「不要——!」
随着阿诚一声哭喊,我唤醒了狂欢那晚, 我几乎耗尽精力藏在过半数打手体内的种子。
近千年妖元疯狂燃烧。
过半数的打手双眼通红, 朝着身边人疯狂开火。
刺耳的枪声此起彼伏。
我看到几乎所有人都倒在血泊里, 胡伟德身中数枪,满脸震惊地看着我。
看吧。
我早就说过。
让他不要太过惊讶才对。
砰!
意识消失之前, 我听到的最后一声枪响,是阿诚对那老东西开的。
开得好。
我心中暗赞, 可眼前飘散的白发却在提醒我。
这次玩大了。
31
「阿月…阿月?」
模糊中,我听到了阿娘叫我的声音。
我缓缓张开眼, 眼前竟然是魔界, 是我的家。
「阿娘?我怎么会在这儿!」
阿娘轻叹了一口气:「不就是个红尘劫,你又何必赔上自己的全部修为?若不是这次你所作所为算是积德, 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我愣了一瞬,略微感受。
那种虚亏的感觉的确没有了, 甚至还比之前精神一些。
「阿娘,我渡劫成功了?」
我殷切地看着阿娘。
她无奈地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你啊你,下次不能再这么冒险了!」
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赶忙从床上下来。
「阿娘,我得再回人间一趟!」
心中有所念之事,我的速度极快。
可阿娘却拦住了我,挥手在我面前放出了一片水幕。
32
水幕之中。
边陲地区, 一个偏僻的小镇。
街上行人们来来往往,偶尔会谈起一些轰动一时的旧事。
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个姓侯的被一枪崩了的事?」
「侯老鬼和那个什么德真实死有余辜,就是可惜了那个叫阿诚的年轻人,父母双亡被迫给诈
骗集团卖命, 最后还死在了火海中。」
「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几人将手中的酒杯相碰, 其中一人忽然憋到旁边有一个小摊,香甜的米糕正冒着热气。
「哎, 小哥又出来摆摊了?」
站在摊子前的男子笑着递过用粽叶包裹着的米糕,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从热腾腾的蒸笼中捏起一块放进自己嘴里,自言自语道。
「阿月, 这米糕甜得很,真想给你尝尝 。」
一阵风吹过。
一块米糕的碎屑随着风飘远, 忽而一个闪烁,便出现在了水幕之外。
我将那碎屑捏在手中, 有些怅然。
阿娘过来将我揽在怀里,轻轻摸了摸我的发顶:「历劫一趟,可曾后悔?」
我将那碎屑放入口中,轻轻抿了抿:「女儿不后悔。」
都说神爱世人。
魔其实也有怜爱之心。
这一趟我渡劫成功, 还救世人于水火之中,现在的边境已经十分安定。
世人安全,我很高兴。
只是阿诚他……
我忽然笑了笑。
算了, 好人做到底,这安定缅北边境的功劳,就当做我送给他的礼物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