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硬汉的千层套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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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渣前任又来骚扰我。

我一怒之下去月老庙求脱单。

当晚就有硬汉来敲我家的门。

emmm……月老也知道我是 gay 啊?

1

顾乔野堵在我家门口,一米九的身高像座山一样巍峨。

他露出手腕上的红绳,眼中眯起危险的光。

「就是你跑去月老庙乱求姻缘?」

我有点茫然,喝醉得脑子不太灵光。

「对,是我……怎么了?关你什么事啊?」

顾乔野嗤了一声,不请而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关我什么事?你许愿的时候是不是在心里默念了我的名字?

「我本来睡得好好的,月老突然托梦,让我速来实现你的愿望,不然就要把我变成一条狗!

「孟昱然,你好歹毒!」

我大惊。

这庙这么灵的吗?

不是,我压根儿没提过任何人名。

我只是跟月老许愿,赐我一个又高又帅有腹肌,十八厘米夜夜七的黑皮大猛男。

好像跟直接报顾乔野的名字也没什么区别。

就是不知道他符不符合后半句的条件。

我斜着眼偷偷往他身上瞄,顾乔野寒毛一凛,皱起眉躲远了点。

「你想干什么?」

啧,没意思。

我闲凉道:「既然你不乐意,那就请回吧,我改天去庙里重新求一次。」

「不行,你说了不算,只有月老再次托梦才能结束,不然我还是会变成狗。」

顾乔野反客为主,从门外拎进一只行李箱,并掏出一双拖鞋换上。

「这几天我就住你家,勉为其难地当一下你的男朋友吧。」

我:「……」

我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搞不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明一星期前,这人还明确表示自己是直男,让我离他远点。

2

那是一档音乐节目,主打一个跨界,各行各业,各种奇奇怪怪的人都可以报名。

我是评委,顾乔野是嘉宾。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跨界。

顾乔野一嗓子唱出来,满座震惊。

「什么驴叫?」

我认真审视了台上面红耳赤的年轻人一番,替他解围。

「功底不好,资质还行,一会儿在休息室等我,我亲自教教你。」

顾乔野受宠若惊,忙不迭道谢。

乖乖在后台等到我录完节目。

我把他带去了酒店式 KTV。

房卡揣进兜里,顾乔野看我的眼神忽然变得古怪。

我镇定地低咳一声。

「学一个通宵怕你受不了,累了就去楼上的房间歇歇。」

顾乔野垂下眼睫看着我。

「你对其他学员也这么关照吗?」

怎么可能?

长成你这样引人犯罪的可不多。

但这大实话我可不敢说出来。

「当然,我毕竟年长些许,照顾一下晚辈是应该的。」

顾乔野垮起个冷脸,不再说话。

3

我没工夫仔细研究他的心理变化,第一次潜规则,我也怪紧张的。

喝了半瓶酒壮胆,我沉声开口:

「腹式呼吸是声乐的基础,讲究的是丹田发力,你知道丹田在哪儿吗?」

顾乔野没想到我还真教学,神情正经了一点,摇了摇头。

「丹田分三处。」

我抬手轻扫过他的睫毛,指尖落在两眉中间:「上丹田在印堂。」

顾乔野眼睛微微睁大。

他长得浓眉大眼,鼻梁高,眼窝深,两道剑眉又黑又浓。

在 KTV 暧昧迷离的灯光下,都掩藏不住的锋锐凌厉。

被这样的眼睛盯着,我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我的手指赶紧往下走。

「中丹田在膻中,也就是……」

我给他比了比,人体正中线,两胸连线的中点。

带着私心,我故意揉了把他的胸肌,从衣料凸起的一点划过。

顾乔野猛地一哆嗦,抬手像钳子似地攥住我的手腕。

「孟老师,这就是你的教学方式吗?」

我老脸一红,实在是愧对「老师」这两个字。

人家这么好学,我却只想着吃他的豆腐。

太不要脸了。

还是算了吧。

「别急别急,马上就到正式内容了。

「下丹田在脐下三寸,学会用这个地方发力,才能久唱不累。」

我讪讪抬起另一只手,往他小腹一杵,认真地一寸一寸数过去。

顾乔野瞬间身体僵直,木着脸咬牙切齿道:

「孟昱然,你故意的。」

我一愣,这才发现手伸进了不该进去的地方。

「不不不……」

天地良心,最后一次可真不是。

挣扎间,我突然摸到一道疤。

伤在隐秘处,年代久远。

一个恐怖的念头浮上脑海,我严肃地抬头看向他。

「你是不是……」

顾乔野与我对视,目光沉沉,黑色的瞳仁里露出浅浅笑意。

他还笑得出来?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义正辞严地大声道:

「你是不是强迫别人未遂,被人拿刀捅了?

「这疤摸起来时间可不短,你那时候应该还不大吧?小小年纪,你就干出那种事!」

顾乔野满目愕然。

「你在说什么?」

他缓缓皱起眉来:「孟昱然,你不会没认出我是谁吧?」

4

「我认识你吗?」

仔细搜索记忆,这个年纪,这么帅的,确实没有印象。

我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如果认识,我绝不会纵容你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龌龊事!」

顾乔野「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那是打架打的!还是你给我帮我处理的伤口!」

我茫然:「啊这……」

一点印象都没有。

顾乔野气得满地转圈。

「不是,你没认出我,还带我来酒店开……」

剩下那个字他没说出口,表情愈发暴躁。

「合着你就是随便抓个人潜规则呗?」

我搓了搓手。

「也不随便,我眼光高着呢,不帅的不潜。」

瞥见他裤兜边有个钥匙链若隐若现,上面是我的卡通形象。

这是曾经的演唱会周边,他大概是我粉丝。

既然是以前认识的人,我突然就没兴趣了。

过去遇见的烂人烂事太多,我不想跟所谓的「曾经」有任何牵扯。

「你还学吗?」

我保留了最后的礼貌与客套,将房卡递给他。

「如果不学,就上楼休息吧,我先走了。」

顾乔野一口气差点噎住,难以置信道:

「你什么态度?知道是老朋友,总该叙叙旧吧?」

「抱歉,我没朋友,也无旧可叙。」

我冷淡地瞥他一眼:「找你来就是睡觉的,现在没兴致了,你如果还想,改天提前预约。」

顾乔野咬牙瞪着我,气得胸膛起伏,将房卡往我身上一甩。

「你想多了,我是直男。」

他冷硬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我巴不得你离我越远越好!」

5

口是心非。

说着越远越好,还不是没过几天就自己巴巴地送上门来了。

薛定谔的直男。

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罢了。

我懒得跟他掰扯,随便收拾间客房给他住。

日子无趣,当个调剂也不错。

第二天一早,经纪人打来电话,要去公司商议组合十周年的合体演唱会。

烦死。

我们那个男团虽然红极一时,但是早解散八百年了。

五个人分道扬镳,这么多年谁都没联系过谁。

尤其是,里面还有一个我前男友。

想起那个狗渣男,就恶心得我胃疼。

我洗漱完换上衣服准备出门,正赶上顾乔野晨跑回来。

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锁骨上一层汗,整个人跟手里的早餐一样热气腾腾。

「又不吃早饭?你这个毛病可不好。」

他伸手扣住我肩膀,将我押回餐桌旁,买回的清粥茶点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都买了一点,你挑喜欢的,剩下的留着给我。」

顾乔野很自然地说完,转身进浴室冲澡。

很多年没有早上吃过饭,闻到香味突然有点饿了。

一碗粥喝下去,胃疼缓解不少。

顾乔野搭着毛巾走出来,换了身清爽的衬衫长裤。

他往桌上张望一眼,点点头。

「你爱吃蟹黄包和鱼片粥,记住了。」

我擦擦嘴,扔给他一串备用钥匙。

「今天我有事,可能回来得晚,你出门记得带钥匙。」

顾乔野挑了挑眉,将这枚钥匙与腰间的卡通钥匙链挂在一起。

「终于有点真实感了。」

我起身去玄关换鞋。

「什么意思?」

「给我钥匙,说明你认可我是能与你同居的男朋友这件事了,没想到你还挺好哄的。」

顾乔野跟过来,伸个大脸在我眼前,得寸进尺地问:

「现在我可以亲你一下了吗?」

我无情推开他的狗头。

「不要再用月老托梦这种话糊弄傻子。

「你顶多算个临时情人,认清自己的位置。」

顾乔野直起身来,语气冷了一点。

「懂了,你想玩金屋藏娇。」

我:「……」

我一言难尽地打量着眼前这巨大一坨,他哪来的勇气说自己是「娇」啊?

「要不你把钥匙还回来吧。」

顾乔野一屁股将我拱出门外。

「休想。」

6

到公司时其他人还没来,我打开手机搜索顾乔野的百度百科。

挺奇妙的。

他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是声音?抑或是眉眼?

可我始终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百度上写——

顾乔野,内地知名演员,27 岁,189cm。

16 岁出演《画中的牧羊少年》正式出道,17 岁报名参加……

「孟昱然,好久不见。」

思路打断,手机被我失手按成黑屏,我抬起眼,看见了最不愿见到的人。

丁绎笑眯眯地朝我走过来,倚在旁边的桌子上。

「几年不见,你憔悴不少啊。」

他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看这脸瘦得,真让人心疼。」

我泛起一阵恶心,偏头避开他的手,恶狠狠拿纸巾擦被他碰到的皮肤。

「别他妈碰我!跟你不熟!」

丁绎「啧」了一声:「真是翻脸无情,以前是谁跟苍蝇似地天天追在我身后跑,赶都赶不走,还非要给我写情歌的?

「不过你那些歌确实写得不错,到现在传唱率依然很高……」

我忍不住一拳捶在桌子上。

「你居然还有脸再提!」

我承认,我眼瞎。

二十出头情窦初开,就喜欢上这么个狗比。

被他一副好皮囊迷了眼,被他几句温言软语惑了心。

男团出道的那几年,我心里眼里都是丁绎,手没牵过几次,情歌倒写了一箩筐。

就因为他说同性在一起会遭人指点,我心甘情愿捂紧秘密,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结果后来团队解散时,我才知道这狗东西背着我在外面谈过一堆女朋友。

绿得我昏天黑地。

丁绎是个直男,答应我的追求,不过是图我那些原创的作词作曲。

单飞之后,他立刻将我喜欢同性的新闻捅给媒体,通篇以受害者的身份大肆指控。

在我黑料缠身,无暇顾及其他时。

丁绎成立工作室,将我曾经写给他的情歌做成专辑,一跃成为当下最受瞩目的原创歌手。

真可笑,我捧出的真心,让我万劫不复。

而我爱过他的罪证,反倒保他五年名利双收。

这个荒谬的世界,毫无公平可言。

7

忍着厌恶开完一上午的会,下午还要再挑选演唱会的曲目。

要不是跟公司合约没到期,我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因为当年的这件破事,组合里其他三个人看我的眼神也很微妙。

我待不下去,中午独自去休息室抽烟。

先前有一段时间精神状态很差,手机所有社交软件都是静音模式。

拿出来看时,新消息提示有几十条,全是顾乔野发的。

我皱了皱眉。

早知道昨晚上就不给他通过验证了。

怎么这么啰嗦?

点开从头翻看,是顾乔野拍的花花草草,和一只狗狗。

「汇报行程,今天拍一组户外杂志照片,风景不错,给你看看。」

一个多小时后,又发来几张人物照。

「助理帮忙拍的,还不错吧?主要是人帅。

「快夸我.jpg

「嘿嘿嘿.jpg」

我今早在百科上看见过顾乔野的剧照,妥妥的荧幕硬汉。

演的不是特助兵就是消防员,要么就是军阀或将军。

他个子高,肌肉线条明显,隔着屏幕都透出一股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但今天的杂志大概想走「铁汉柔情」风。

顾乔野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白 t 和蓝牛仔,坐在蓝天白云下的草地上,背景是成片的彩色雏菊。

年轻人笑容灿烂,怀里抱着只蓬松雪团一样的萨摩耶。

一人一狗面对镜头,同款的傻里傻气。

我没忍住,查看原图点了个保存。

见我一直没回复,这货在对话框里不停碎碎念。

「怎么不理我?这么忙连摸鱼的时间都没有吗?

「好嘛,我懂。我只是个见不得人的小情儿罢了,认清自己的位置。

「孟昱然,你真没良心。

「还想不起我是吗?罢了,这山里有野菜,我挖点回去吃。」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打字回复。

「真贫嘴。

「想起来了,知名演员顾乔野,16 岁出道,处女作《画中的牧羊少年》。」

对面立刻出现正在输入中。

很久之后却只发过来一句。

「算了。

「别百度了,你中午吃饭没有?」

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思吃。

我刚要敷衍过去,就见又发来一条。

「我在你公司楼下,出来一起吃吧。」

休息室就在二楼,我快步走到窗边,看到方才照片上的白 t 少年正笑着,仰头朝我挥了挥手。

8

几分钟后,我和顾乔野坐在广式烧腊店里。

怕被认出来,他提前包场,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顾乔野只吃几口就不再动,坐在对面看着我。

「你心情不好。」

「没有。」我不想多说:「多吃饭,少说话。」

「我是易胖体质,碳水不能多吃。」

顾乔野继续追问:「我闻到烟味了,你心情不好才会抽烟,每次心情不好,都是因为那个人。」

我夹菜的动作一顿。

顾乔野幽幽问道:「你还喜欢丁绎吗?」

「绝无可能。」

「那就好,我怕你又犯糊涂。」

他知道的还挺多,也是,我跟丁绎那点破事闹得沸沸扬扬,凡是会上网的无人不知。

扒完最后一口饭,我起身回公司继续开会。

演唱会选曲并不重要,像我们这种红极一时又腥风血雨的组合,卖的只不过是情怀和噱头。

我无所事事,再次摸出手机百度顾乔野。

接着上次的往下看,此人 17 岁报名参加「下一代天王」训练营,封闭式集训两年,遗憾未能成团。

奇了。

我们组合也是这个训练营出来的,不过我是第一批,顾乔野是第二批,平时住的地方只隔一道墙。

我怎么完全不记得有个这模样的师弟呢?

这么帅,我估计得天天爬墙头去看他。

「昱然,走什么神呢?」

丁绎的声音寒凉地响起,似笑非笑。

「选的这些曲目都很简单,不过,昱然已经五年没上过舞台了吧?技巧难免生疏,不如去我那里,我抽空帮你指导一番。」

我不客气地怼回去。

「丁先生这几年的演唱会有一次敢全开麦吗?我看您还是先给自己请个百万调音师吧。」

丁绎的唱功一向是短板,当年在团队也是舞担,歌词量很少,遮掩一下也就混过去了。

谁料有些人就是认不清自己,偷别人的歌出了几张专辑就真以为自己不得了。

办了几场个人演唱会,没有一次不翻车。

丁绎这两年口碑备受质疑,这也是他极力想要促成这场十周年演唱会,挽回点面子的原因。

9

被戳到痛处,丁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从公司楼出来,他拦住我,找了个僻静地方,索性也不装了。

「孟昱然,我知道你这几年根本接不到正经工作,与其上那种不入流的草台综艺,不如回来为我作词作曲。」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已经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了吗?」

丁绎不屑嗤了一声:「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清高?离开我之后,你写出过一首像样的歌吗?承认吧,我就是你的灵感缪斯。」

看着他这副自恋又自大的嘴脸,我恨不能自戳双目。

我确实写不出来。

从巅峰坠落,被深爱之人背刺,我整整三年都在跟抑郁抗争。

每天睁眼就是数不尽的谩骂,走在街上被认出的人指指点点,如过街老鼠一般。

我不敢上网,不敢见人,最差劲的时候也想过死了算了。

这种境遇下,我早已找不回创作的心境。

每一次提笔写歌词,都让我回忆起往日的屈辱。

这一切,都是拜眼前人所赐。

丁绎仿佛看不到我眼中的恨意。

「我知道你这几年身边没有过别的人,还是放不下我不是吗?」

他俯身在我耳边,轻笑道:「如果你同意来投奔我,那我们回到当初那样,也不是不行……」

我一瞬间握紧了拳。

然而还没来得及挥出,丁绎就被我身后突然窜出来的人一拳打歪了脸。

「亲谁呢?傻比!」

顾乔野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健硕的体格把丁绎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一路从树边踹进了墙角上。

他喘着粗气,薅住丁绎的头发,骂道:「他妈的,早就看你不爽了!」

丁绎始料未及,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顾乔野?」

顾乔野反手又抡他一拳。

「叫你爷爷干什么!」

丁绎神色来回变幻,最后恶狠狠地看向我。

「孟昱然,你们俩果然有一腿!」

我正紧张地放哨,闻言一愣。

「你说什么?」

丁绎啐出一口血沫。

「当年集训的时候你就对他不一般,一边跟我纠缠,一边乱认弟弟,论起劈腿,你跟我不相上下!」

「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顾乔野。」

「别装了。」丁绎阴险地勾了勾唇角:「你们两个的亲密照我还留着呢。」

他狠狠推开怔住的顾乔野,动动手指,发了两张老照片到我手机上。

照片上一个是二十来岁的我无疑,而另一个……

我缓缓睁大了眼。

丁绎抹了把嘴角的血,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孟昱然,好好考虑考虑我刚才提出的要求。

「不然,我就把照片曝出去,让他陪着你,再死一次。」

10

回去的路上,顾乔野小心翼翼地开着车,一声不敢吭。

直到车停在小区楼下,他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

「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惹事了?那个王八蛋给你提的什么条件啊?」

我脑子一片混乱,冷着脸不说话。

顾乔野追到家门口,过来牵住我的手腕。

「丁绎到底给你发的什么照片?让我看一眼……」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别问了,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砰」的一声反锁上门,将那道高大的身影隔离在外。

客厅没有开灯,黑暗有一种将人吞噬的安全感。

我陷进沙发里,低着头再次按亮手机屏幕。

照片是错位拍摄,但角度刁钻,看上去十分不堪入目。

如果丁绎不说,我根本认不出另一个人是顾乔野。

他比现在白,也比现在胖很多,我模模糊糊记得认识过这么个人,可我从来没喊过他的名字,我都是叫他——「大熊」。

鬼使神差搜索到顾乔野出道的第一部电影。

《画中的牧羊少年》只有三十分钟的阉割版,主角是画家与牧羊少年,全程这两人都在一起厮混,让别人帮他们放羊。

顾乔野就是那个从头到尾一直在放羊的倒霉蛋。

看完影片与演员表,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壮得跟熊似的胖小子就是顾乔野。

十六岁的顾乔野。

尘封了近十年的陈旧记忆重新被掀开。

我第一次见到顾乔野时,他才十七岁。

当年我刚成团出道,脱离苦海,看到下一批新进来的训练生们,颇有些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快感。

于是我闲得蛋疼,趴在墙头上把看师弟们受虐当消遣。

然后一眼就看见了顾乔野。

他太显眼了,又高又胖,除了体能超强,其他唱跳俱废,也不知道怎么选进来的。

而且他还内向,一天没有一句话。

在团队里,这样的人其实是很不受待见的,又没人缘,又拖后腿。

时间久了就会被孤立。

我年轻时挺圣母的,老是看着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训练,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成绩最差。

越努力越让人心疼。

我就打算帮一帮他。

夜深人静时,我翻过墙头,戳了戳仍在号叫着练习声乐的人。

「喊一天了,嗓子不疼吗?你这发声方式不对,要用丹田懂不懂?知道丹田在哪儿吗?」

对面的人警惕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好为人师地一伸手,往他肚皮下一戳。

「这里,往下数三寸。」

这胖小子「噌」地一下就跳开了。

捂着肚皮义正辞严,声音醇厚地指责我:「我是直男,前辈自重!」

我:「……」

我那个时候还没有暗恋丁绎,也自以为直得一批。

当即怒道:「我也是直男,少造谣我!看着你练得辛苦,想帮帮忙罢了,好心没好报!

「我再也不来了!」

说完我怒气冲冲,掉头就走,结果翻墙时不慎马失前蹄,差点踩空。

胖小子在下面眼疾手快帮我托住屁股,才没当场摔个四仰八叉。

更生气了!

我蹬他一脚,愤然离去。

11

第一次搭话实在是不痛快,我连他名字都没问,壮得像头熊,就叫「大熊」算了。

后来一个多月我都没去趴墙头。

出道之后日程安排得很紧密,要学新歌,要练舞,要演出,要录专辑。

连轴转了好多天,终于放天假。

我再次爬到墙上,去看师弟们被教练训成孙子来解压。

结果一低头,就跟站在墙根底下的大熊对上视线。

他似乎是听见动静,专门在这儿等着我爬墙,张口就是一句:「对不起。」

我一愣。

大熊认真地道歉:「是我冤枉你了,我问了声乐老师,你说的是对的,丹田确实在那里。」

他脸上又是汗又是土,练习地板动作,还把脑门蹭破块皮。

我轻叹了口气。

真是的,我跟个未成年较什么真呢。

朝他招招手,我从兜里摸出个创可贴按他脑门上。

「原谅你了,抽空我再过来给你开小灶。」

大家都很忙,一两个月我才去看他一次。

但隔三差五我就会匿名给他寄份包裹,里面装的全是无糖蛋糕。

大熊总是吃不饱,训练营又是封闭式管理,他出不去,只能靠我投喂。

后来每次看见我,他都跟见到亲人一样,浓眉大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辉。

集训两年都没减肥成功,其中也有我一份罪过。

不过他确实不是当男团的料。

教了几次我就发现了,他是大脑先天性音乐机能不全,听力问题导致的音痴,是病,没救。

我不好意思直说,拍拍肩膀安慰他。

「唱歌不好不代表其他事做不好,要发扬自己的优势,不要死磕短板。

「你看我们团里的丁绎,他靠跳舞也能收获百万粉丝啊。」

那时成团已有不短的时间,几个队友成天泡在一起,日日夜夜地埋头苦练,相互扶持。

异样的情感悄然滋生,我提起丁绎时眼中闪烁的光彩,自己尚未发现,就被大熊精准捕捉。

他看着我,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小声问道:

「孟昱然,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我一惊。

原本我没有意识到那份悸动是什么,此时却被大熊一句话点醒了。

人在上头时总是无法控制情绪,一想起那个人就口干舌燥。

我心虚地揉了一把大熊的脑袋。

「小屁孩儿,不要乱说。」

大熊没有躲开我的手,也没有相信我的话。

「两个男生很难长久的,我先前拍的那部电影,演男主的两位朋友,一年之内分了两回。」

他很认真地劝我说:「就算你喜欢男的,也要擦亮眼睛,挑个老实可靠的人。」

「好啦,我心里有数,小孩儿就不用替大人操心了。」

我根本没有听进去。

二十出头是我最辉煌的年纪,出道即爆火,大街小巷的喇叭里全在传唱我们组合的新歌。

一路顺风顺水,我被幸运冲昏了头。

觉得自己魅力无边,只有最耀眼的人才能配得上我。

我头脑一热去找丁绎表白,他也没有拒绝。

虽然不能公开,也不能过分亲密,丁绎只给了我一个有名无实的「男朋友」称号,我就贱嗖嗖地贴上去。

写了一首又一首的歌,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在热烈的鲜花与掌声里。

隐晦又张扬地诉说着满腔的爱意。

浑然不知一切虚无的快乐,都已在暗中标好价码。

12

忙着谈一场偷情似的恋爱,我渐渐冷落了大熊。

直到有一天,他第一次翻墙溜过来。

一个人在园区里无头苍蝇似地乱转,被保安逮住,差点扭送派出所。

我恰好遇见,把他认领回我的屋子里。

「你在干什么呢?」

大熊垂头耷脑,坐在沙发上吭哧半天。

「今天是我生日,想来找你一起过……」

我扑哧笑出来。

「你是想我,还是想吃蛋糕?」

大熊抬眼看我,胖脸一片通红。

我了然地点点头,立刻下单订了一个黑森林,从冰箱拿出瓶冰可乐递给他。

「今天你是寿星,我就破例请你吃一次热量炸弹。

「回去可不要说漏嘴呦。」

大熊接过可乐,抿了抿唇。

「孟昱然,我成年了,你不要老用逗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

「好好好,是 18 岁的大孩子了。」

我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

大熊的头发很黑很密,摸上去却很柔软,我总是忍不住想 rua 他。

他还挺乖的,也不反抗也不躲,一副很好欺负的老实模样。

跟他相处无端令人放松。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进屋子,大熊磨磨蹭蹭地吃蛋糕,我坐在飘窗写新歌的歌词。

他听着我小声哼唱,问道:「你在写情歌吗?」

「嗯哼。」

「写给丁绎的?」

「对啊。」

在大熊面前,我没有避讳过这件事。

年轻人血气方刚的爱意,怎么可能忍得住,完全闷在心里。

可我又没处诉说,大熊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我扑倒在床上打了个滚,翻滚到距离他最近的地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堆又甜又酸的晦涩心事。

大熊的神色越绷越紧,缓缓放下了手里的蛋糕盘。

「你们这样偷偷摸摸,什么都不能干,也叫谈恋爱吗?」

「当然!你是直男,你不懂。」

「我只听出来你多么多么喜欢他,丁绎又为你付出过什么呢?」

「谈恋爱太计较就没意思了,我不需要他刻意为我做什么。」

大熊垂下眼,与躺在床上的我静静对视。

「这种恋爱,我也能谈。」

他低声道:「孟昱然,你不如找我,起码我敢承认,不会让你做一道见不得光的影子。」

他神色认真,眉眼黑沉沉的,看得我心里蓦然一慌。

我从床上坐起来,离他远了点。

「小孩子别乱说话,大人的世界你不明白。」

有很多事,承认就意味着要承担代价。

我同样不想承担,所以才掩耳盗铃,纵容丁绎。

大熊还想再说什么,我抢先收拾东西送客。

「还吃吗?不吃就把垃圾带走。」

13

后来的一年里,我刻意疏远了大熊。

他还小,容易冲动,给他讲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

日子一天天过,我经常忙得脚打后脑勺。

开完演唱会后,我拖着疲累的身躯回来休假,一进大门就看到了蹲在墙角的大熊。

距离集训结束不剩多久,他跟人打了一架,直接被取消了竞争出道的资格。

高高壮壮的一个人,浑身是土,窝成一团,可怜巴巴的。

他看见我时眼睛一亮,刚要凑过来,随后发现丁绎也在,眼里的光暗淡下去,瑟缩着又蹲回墙角,委屈地喊了一声:

「孟哥。」

我差点气笑了。

这个胖小子,从来对我都是直呼大名。

没事孟昱然,有事他孟哥。

功利得很啊。

丁绎看看我,又看看他,挑了挑眉。

「这是隔壁的顾乔野?」

我还真没问过大熊的名字,但这不是重点。

「嗯,一个认识的小朋友。」

我走过去,拎起大熊的耳朵把人揪回屋里。

「挺能耐啊,还学会打架了?

「苦练两年,最后连出道考试都没参加,直接开除,你也够牛逼的!」

他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他们骂你,说你留长发,打耳钉,跟个娘们儿似的,我听不下去!」

「骂就骂呗,还能骂死我不成?用你出头!」

我用力拧了一把他肚子上的肉。

「你对得起自己流过的汗吗?」

他面露痛色,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小声道:「哥,疼。」

我惊觉指间有血腥味,赶紧撩开他的衣服,看到下腹部一片血迹。

「怎么弄的?」

「我拿啤酒瓶敲了他们脑袋,被人捡碎玻璃片划的。」

大熊疼得脑门冒汗,嘴唇咬出殷红的血。

真是又可恨又可怜。

我皱紧眉头,去拿车钥匙。

「忍着,带你去医院。」

他一把拉住我,难以启齿得憋红了脸。

「不去,伤在那种地方,丢人。」

我睨他一眼。

也是,伤口但凡再往下点,大熊以后就不会再有小熊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去床上躺好,我帮你上药。」

14

大熊很能忍痛,手快把床头的木板掰折了,愣是一声不吭。

我怕他咬到舌头,塞了个棒棒糖在他嘴里。

「吃点甜的就不疼了。」

没想到不哄还好,哄完他倒赖上了。

「孟昱然,你好久没去看过我了,你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我躲你一个小孩子干什么。」

他抗议道:「我 19 了!」

我嗤笑一声:「我还 22 呢,在我这儿你永远都是小弟弟。」

大熊瞪我半晌,郁闷地躺回枕头上。

「你还在跟丁绎谈吗?因为他年纪大?」

我扇了他屁股一巴掌。

「好好说话,你礼貌吗?」

大熊号叫:「他看着就肾虚,一脸风流相,我在网上刷到过他对着粉丝的油腻发言,你别被他骗了!」

「那是公司要求的,要宠粉,总不能对粉丝恶语相向吧。」

大熊激动地从床上猛地坐起来。

「你恋爱脑严重到脑残了吧!」

伤口裂开,刚贴上的纱布沁出血来,我赶紧把他按回去。

「别乱动,疼不疼?」

我低头帮他在伤口吹了吹,重新换了块纱布。

避重就轻地将此话题揭过去。

其实我能感受到丁绎没那么爱我。

但他也没有明显的过错,私下里温柔贴心,我很享受那种不经意间的暧昧撩拨。

更何况,男团的日子枯燥忙碌,我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接触外面的人。

身边有个现成的能随时调情,赋予我无尽的创作灵感,也算各取所需。

只要他不做太出格的事,我愿意一直装睡下去。

大熊看出来我在逃避。

他闭了闭眼,闷闷地问道:

「我不在训练营了,以后再想见你怎么办?」

「去看我们的演唱会。」

「要是我想联系你呢?」

「社交平台随时可以关注我。」

大熊攥住我的胳膊。

「我是说私下。」

我把手里的酒精药棉扔进垃圾桶里,淡淡道:

「私下就别联系了吧。」

像他这样的年纪,感情很容易变质。

我不想带他走上歪路。

大熊脑袋埋进枕头里,不多时枕套濡湿一片。

我轻叹口气,出去拿了条湿毛巾进来,给他擦了擦脸。

「别哭了,你都 19 了。」

「我还是个弟弟!」

我从兜里摸出棒棒糖塞他嘴里。

「那弟弟吃完糖可以不哭了吗?」

他不理我。

我又摸出一个 Q 版卡通钥匙链,是这次演唱会的周边纪念品。

「送你了,留个纪念。」

他一把攥进手心,还在啜泣。

我无奈,只好从兜里摸出手机来。

「加个好友吧。」

大熊终于把脑袋抬起来了,吸了吸鼻子,掏出自己的手机,说道:

「你扫我,我一定给你通过的。」

通讯列表里就这么多了个人。

胖小子终于破涕为笑,把玩着手里的钥匙链,反复摩挲我的卡通形象。

「你是哆啦 A 梦吗?兜里什么都有。」

「得了吧,我可不爱看管小孩。」

我拍拍他:「爱心有限,只收留一晚,明天伤口不流血了就赶紧滚蛋。」

大熊的胖脸又落寞下来。

他悄悄往我身边挪动,仰起脸装可怜。

「哥,伤口还疼,再帮我吹吹吧。」

15

这两张照片大概就是那时候被偷拍的。

镜头从门缝里探进去,我正背对着门俯下身,脸颊朝着顾乔野下腹部的伤口位置。

但看上去,却像我趴在他身上,做出一些不可描述的举动。

照片一共两张,一张能清晰看到我的脸,一张能清晰看到顾乔野。

我本来就有骚扰同性的黑料前科。

谁跟我传出不雅照,谁都百口莫辩。

我烦躁地抓着头发。

顾乔野怎么这么倒霉啊?

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我跟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在训练营时,一两个月我才去看他一回,后来还躲了一年。

离开训练营后,我忙着偷摸谈恋爱,忙着全国巡演,哪还有空想起他。

再后来被丁绎背刺,出了那么档子糟心事。

我半条命都没有了,社交软件全部卸载,隐居避世好几年才重新出来。

中间我就没再遇见过顾乔野,如今他站我眼前,住我家里,我都认不出他。

就这样,他居然还能被我牵连。

真是……

什么狗屎命。

他要是买彩票一定能赔个倾家荡产。

夜色深浓,我头疼得厉害,太阳穴一蹦一蹦,像电钻在脑子里钻。

我很久没有这么烦躁过了,抓了把以前常吃的药塞嘴里。

副作用刺激,吃完又开始胃疼。

这狗日子没法过了!

我一把拉开门,想下楼暴走几圈。

结果门刚打开,一团黑影就「咕咚」一声栽进屋里。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还没走?」

顾乔野拍了拍裤腿上的土,抬眼看见我弯腰捂胃的动作,皱起眉来。

「你又胃疼了吗?」

我没力气拉扯,将他拽进来,重新关上门,拍亮了客厅的灯。

「会做饭吗?帮我煮碗粥喝。」

16

没想到他还真会,看架势是个厨房高手。

我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怔然。

顾乔野瘦了几十斤,也黑了不少,与曾经的胖小子判若两人。

身上的稚气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显得腰间挂着的钥匙链格外突兀。

我有些无奈地闭上眼。

摆烂这么多年,我已经认命了,出来混口饭吃,给谁写歌不是写。

但顾乔野不一样,他事业发展得好好的,正在上升期,出演的又多是正剧。

沾上这种绯闻,对他的形象是致命打击。

如果不认识或者不熟,他是死是活我懒得管。

本来就是日子太没劲了,破罐子破摔,才随便撩个你情我愿的人玩一玩。

可偏偏顾乔野就是「大熊」,是过去这么多年里,我遇到过的唯一一抹干干净净的温情。

我的人生已经烂透了,不想拉他一起下地狱。

顾乔野端着一碗粥过来,鲜香的味道很是熟悉,如同站在老家的街头。

「艇仔粥?」

「嗯,鱼片和牛肉是我下午才买的,很新鲜。」

我舀起一勺,有些诧异。

「你还会做这个?」

「专门学的。」

顾乔野看着我说:「以前你就又懒又挑食,总是不吃饭。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跟你谈恋爱的那个人是我,我一定把你养得精精细细的。

「可惜……」他眼神黯淡下去:「你根本看不上我。」

我目光闪了闪,有点招架不住这种直球式示好。

「别把我说得跟猪似的,养那么好干什么,杀猪盘吗?」

顾乔野掰过我的脸,不许我逃避。

「孟昱然,现在你是单身,我也是。

「你不讨厌我,我感觉得出来。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你应该也心知肚明。

「所以跟我在一起试试吧,行吗?」

理智上我应该拒绝。

可我说不出口。

大概是寂寞太久了,我本能地想要汲取一丝温暖。

顾乔野笑了笑。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嗓音蛊惑。

「所以,能不能告诉你的男朋友,丁绎今天到底威胁你什么?我跟你一起承担。」

我忽然清醒过来,喉结吞咽一下。

不行。

还是不能告诉他。

顾乔野这个人,疯起来有点可怕。

17

五年前刚出事的时候。

丁绎先发制人的一番控诉,将我彻底钉在骚扰同性的耻辱柱上。

代言取消,粉丝反踩,连我的亲生父母都怒骂我不知廉耻。

我不仅要面临巨额的经济损失,还要承受铺天盖地的指责谩骂。

我也尝试过发声明澄清,但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最虚虚实实难以定性的。

丁绎把私下里调情的录音发出来,里面几乎全是我一个人的声音。

网友们只听得见我满嘴跑火车。

却看不见丁绎脸上的微笑与摸在我大腿上的手。

我百口莫辩,说什么都没有人信。

除了大熊。

他加过我的好友,不停地发消息安慰我,坚定地为我在网上发言,与网友吵架。

然后跟我一起被骂。

那段日子暗无天光,我被丁绎的铁粉围追堵截,扔过垃圾,砸过门。

号码泄露后,还有陌生的油腻男人打电话问我多少钱一夜。

我不敢见人,不敢回家,也不敢接任何电话。

躲在一个不起眼的破旧旅馆里,我手里攥着一把刀。

死了算了。

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盘旋呼啸,刀尖刚划破手腕的时候,大熊拨通了语音电话。

我没接。

动动手指,给他转了一笔钱。

「以后你每一年的奶油蛋糕和冰可乐,孟哥给你包了。

「别再为我吵架了。

「谢谢你,大熊。」

他敏锐地发觉不对劲:「孟昱然,你在交代遗言吗?

「这钱我不收,你每年买好了寄给我。」

我没回复,盯着手腕上那道红色的细线,一滴滴往地上淌。

很快,大熊发来一张图片。

我麻木地看过去,混沌的脑子一瞬清明。

他桌上摆着一个黑乎乎的药瓶,打字道:「十分钟内,开视频让我看着你去医院,不然我就喝下去。

「一个人走多寂寞,我去跟你搭个伴儿。」

我握着手机,指节泛白。

一分钟后,他已经拧开了瓶盖。

「十分钟太长,我现在只给你三分钟。」

这他妈的……

我乱七八糟地撕了条床单绑住手腕,一个视频电话拨过去,破口大骂。

「小兔崽子,你还敢威胁我?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

视频里大熊低着头,清清楚楚地将药瓶放在鼻下闻了闻。

「不大好喝的样子,所以你离医院还有多远?」

我冷着脸甩上宾馆的门:「楼下就有。」

18

我真是怕了他了。

倘若被顾乔野看见丁绎手里的照片,这两个人必然死一个。

丁绎那老王八死就死了,但我很怕顾乔野拿他自己的名声和前途做陪葬。

当年在百般保证不会再寻死之后,我怕大熊干傻事,干脆拉黑了他,不许他再查看我的行踪。

此后,原本的手机号我也弃用了。

现在想联系丁绎,还真是费了一番力气。

我同意了他的要求。

几天后,丁绎听过我新写的 demo,笑道:「还不错。

「孟昱然,你果然见到我之后就灵感爆棚啊。

「还挺长情的。」

我朝他伸出中指,翻着白眼离开。

顾乔野还赖在我家里,天天扮演田螺姑娘。

见我回来,他腰间系着新买的哆啦 A 梦小围裙,滑稽又贤惠地朝我笑。

「快去洗手,你男朋友给你煲了山药排骨汤。」

这日子舒服得令人恍惚。

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他。

「顾乔野,你还是少来找我吧,万一被狗仔拍到对你影响不好。」

他无所谓地帮我盛汤。

「我一不吃喝嫖赌,二不杀人放火。拍就拍呗,我心虚什么?」

我皱起眉:「但我声名狼藉,跟我传绯闻会耽误你接戏,我也是为你好,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呢?」

「那就别说。」

顾乔野油盐不进:「就没一句我爱听。」

我:「……」

这倒霉孩子。

饭后,顾乔野收拾完餐厅,非要挤到我屋里来看剧本。

霸占着单人沙发,两条笔直的大长腿搭在床上,把我挤去飘窗里窝成一团。

窗外晴空万里,白云飘在湛蓝的天空上。

阳光暖融融地照耀着我手中的纸页。

这一幕温暖又熟悉。

我恍惚间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晴朗的午后。

和一个偷跑来找我要蛋糕吃的十八岁少年。

时光仿佛倒流,又仿佛停滞。

一切脏污都没有发生。

我心里一片澄澈干净。

而他依然坐在我身边。

良久之后,我提起笔。

久违地,洋洋洒洒写满一整页的歌词。

19

演唱会的日期越来越近,顾乔野接触的新剧准备签合同。

日子有条不紊,平平静静。

结果我又被丁绎坑了一把。

他收走了我新作的词曲,却违背约定,转手就把那两张照片发给了八卦号。

很快顾乔野和我的名字就捆绑着冲上热搜。

噩梦重现。

顾乔野刚敲定的新剧也被换人了。

始作俑者轻巧一笑。

「真不好意思,最近业内知名的音乐制作人主动找我合作。

「所以,我不需要你了。

「孟昱然,你还是消失得彻底一点比较好。」

他居然卑劣到这种程度。

我猛地薅住他衣领,指节攥得咔咔响。

丁绎笑眯眯地提醒我:「这里有摄像头,你还想再多一桩恶意伤人的罪名吗?」

他满脸胜利者的高傲,不屑地看着我。

「有这工夫,还是赶紧回去安慰安慰你丢掉工作的小男友吧。」

我松开手,颓然地跌坐回去。

太蠢了,我真是个蠢货。

居然妄想与虎谋皮,粉饰太平。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顾乔野仍旧若无其事地在煲汤,看不出任何被牵连的愤怒。

我愈发愧疚。

「对不起,是我想简单了。

「我担心这照片曝光,会让你陷入丑闻,有理说不清,所以答应了丁绎的威胁。

「不告诉你,是怕你私下里找他拼命,给他灌农药。

「那狗东西死不足惜,但搭上你实在不值。

「顾乔野,你现在赶紧发声明,说是我当年逼迫你的,反正我有前科,一回生二回熟,大家都会相信你。」

顾乔野一脸平静,将煲好的薏米水鸭汤端过来,吹了吹手。

「嚯,烫死了。」他瞟我一眼:「说完了?」

我愣愣点头:「嗯。」

顾乔野嗤了一声:「你果然是隐居久了,智商退化,想的什么馊主意?」

他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年代久远的照片。

「看见没,我有真相原图。」

照片是顾乔野当时偷偷背着我拍的,我低头给他上药,他想到明天就要分道扬镳,心里难过,偷拍一张留作纪念。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派上用场。

「我已经联系法务第一时间发了律师函,造谣的八卦号和黑子全都告了。」

我目瞪口呆,又缓缓松了口气。

「哈哈,还是你聪明,我太蠢了,难怪翻车的老是我。」

顾乔野白我一眼:「你跟一个姓韩的傻比特别像,就那个《画中的牧羊少年》里的男主角,有空真该介绍你俩认识。」

我不知道他在说谁,讪讪地坐在一边。

「但是你丢掉的合作怎么办?」

「丢就丢了,平息之后再争取新的呗。」

我叹口气:「顾乔野,这种事以后肯定还会有,这次的乌龙能澄清,下次再被拍到就不好说了。

「跟我在一起就像绑着颗定时炸弹,成天战战兢兢。

「你要不要再慎重考虑一下?」

顾乔野挑了挑眉。

「考虑跟你分手?」

我失手在桌布上抓出一个爪子印。

顾乔野了然地「哦」了一声:「你不想分。」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抱起双臂怼我道:

「那你说这客套话干吗呢?

「你们当 0 的是不是都有口是心非的毛病?非要故意说些伤人的话,把爱你的人刺挠走。

「然后再一个人躲起来黯然神伤,自怜自苦,还觉得自己特别深情,特别无私,特别舍己为人。

「你们是不是精神上的抖 m 啊?」

太直白了。

他现在嘴皮子怎么这么溜?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那你说怎么办?」

「公开吧。」

顾乔野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说过,至少我敢承认,不会让你做一道见不得光的影子。」

他从兜里掏出早已备好的戒指盒,绕过桌子单膝跪地。

「孟昱然,再光明正大地爱一次,跟我。

「你敢吗?」

20

半小时后,顾乔野官宣恋情的博文,与澄清黑料的律师函一起,挂上娱乐头条。

他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的伴侣是同性,晒出两张照片。

一张是他将闪闪发亮的钻戒戴进我的无名指里,与我十指紧扣。

另一张,是我侧身坐在飘窗里,垂眸专注地在纸上创作歌词。

阳光在我的头发上映出粼粼光泽,他镜头里的我温暖干净。

顾乔野在配字中写道:

「他是我十八岁时的一束光。

一别经年,不曾更改。

我清楚他身上背负着无数的误解和污名。

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我接受一切祝福,也接受一切诋毁。

我爱他。

我承认。

我承担。」

21

想象中的腥风血雨并没有出现。

评论区整齐划一:

「大熊,你终于找到你的哆啦 A 孟啦?」

「不管是谁,赶紧收了这个傻子吧,天天挖野菜,受不了他了!」

「附议,随张床。」

「随两盒。」

「随一箱。」

……

画风逐渐跑偏。

我的社交平台早就弃用了,到今天我才发现顾乔野的 ID 不是名字,而是叫「哆啦 A 孟的大熊」。

我重新下载回来,注册新号,点下关注。

一条一条考古他以前的动态。

「今天来看哆啦 A 孟的演唱会,开心!」

「今年的生日哆啦 A 孟又寄来一箱可乐,开心!」

「第一次担纲男主,哆啦 A 孟百忙之中发来贺电,开心!」

「近来健身卓有成效,小秀一波,希望大数据将我推给哆啦 A 孟!」

他的粉丝逐渐多起来,因为顾乔野平时低调不作妖,评论区也十分平和。

「新来的,冒昧问一下,哆啦 A 孟是小顾的女朋友吗?」

顾乔野发个「心酸」的表情,回复道:

「虽然我很希望,但并不是。

「他是我的好朋友。」

时间渐渐推进到五年前。

他的动态里出现了大段空白。

由于总是亲自下场与骂我的喷子对撕,顾乔野的账号被经纪公司控制过。

后来再重新回到他手中,我已经和他断了联系。

「哆啦 A 孟离开了,大概是藏进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了吧。

「只言片语都没给我留,也好,刻意去告别只会让离别变得更伤心。

「我相信,有缘的人总会重逢。」

曾经阳光开朗的画风消失了。

他又变回了我最初认识的那个沉闷孤独的男孩。

除了配合工作宣传,日常生活少之又少。

一年只有一两条,发的还是这种:

「新学会一道艇仔粥,广东仔应该很喜欢。不知道哆啦 A 孟有没有按时吃饭。」

「新解锁几道广式靓汤,味道尚可。不知道哆啦 A 孟有没有按时吃饭。」

「发现一家新开的烧腊店,很好吃。不知道哆啦 A 孟有没有按时吃饭。」

……

他连发了五年,粉丝们都看烦了,纷纷留言道:

「好了我们都知道哆啦 A 孟是广东崽儿了,他到底在哪?我叫美团给他送过去。」

「我叫饿了么给他送过去。」

「我老广亲自给他送过去。」

……

顾乔野幽幽回复:「我不知道。」

眼眶控制不住地酸涩起来。

我看得又好笑又难过。

原来在这五年烂泥一样生不如死的时光里,居然有一个人,数年如一日地默默牵挂着我。

当初我到底是怎么狠得下心,将他随意敷衍地扔进黑名单里,对那份显而易见的善意避之不及。

我知道我不配。

但现在,我想要重新配得上他。

22

事态发展不及丁绎的预期。

我再次约他出来时,他的脸色很不爽。

「孟昱然,你什么意思?新歌已经卖给我了,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我把银行卡退回给他。

「你言而无信在先,先是偷拍隐私威胁我,后又打破协议恶意曝光,跟你这样的人讲什么信义?

「上面的钱一分没动,词曲授权收回,我不卖了。」

丁绎嘲讽地笑了一声:「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歌是你原创?除了你和我,还有其他人知道这项交易吗?

「你备案过吗?登记过吗?在任何平台公开发布过吗?

「孟昱然,别太天真了。」

我垂眸搅了搅杯中的咖啡。

「所以,你是又要厚着脸皮不认账,像之前一样盗窃我的词曲,充当自己的原创。

「单飞之后的这五年,你发行的每一张专辑,都是我曾经写给你的情歌。

「一边踩我下地狱,一边又死皮赖脸吸我的血。丁绎,我到底怎么得罪了你,让我对我如此恨之入骨?

「难道就因为……我爱过你吗?」

丁绎冷笑,像听到天大的笑话。

「你确定你那叫爱?」

他嘲讽地开口:「你是队长,也是主唱,每次数你歌词最多,出彩的部分都要留给你。

「其他三个资质平平的庸才,尚且能平等地分到一段,但你每次都只给我一两句。

「无论我辛辛苦苦练多久,最后你轻飘飘一句『还不够』,我就只能去给你们当伴舞。

「至于你所谓的爱……」

丁绎倾身靠近我,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明明是你的男朋友,可我撩粉丝你毫无反应,我去夜店约人你也从来不闻不问,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毫不在乎。

「你只在意自己有没有灵感,在你无聊的时候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个宠物一样。

「孟昱然,你根本就从来没有瞧得起我过!」

我震惊得愣在当场。

这一刻无比荒谬。

「你是主舞,舞蹈才是你最出彩的部分,歌词少是因为唱功确实是你的短板。

「我们是一个组合,每个人发挥长处,把舞台整体效果做到最好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丁绎不置可否,根本听不进去。

我闭了闭眼。

「我不想打破信任,所以不监视你的行踪。你说我不在意你,但你知不知道,我在为你写下那些情歌的时候,心里有多快乐?

「解散前已经有唱片公司在联系我,我原本想邀你一起合作专辑的。

「就算组合不在了,但是我还在,你也还在,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亲口唱给你听。

「只是没想到……」

我自嘲地笑了笑。

「你居然积攒了这么多的怨言和怒气,非要选择最惨烈的方式,告诉我,爱上你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丁绎握紧了手中的杯盏。

「事已至此,还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做什么?你不是都已经找到新欢了吗?」

「没错,我的现任比你强得多。」

我掀开眼皮,平静地看向他。

「丁绎,我只是想让大家听听真相。」

「错不在我,是你不配。」

我从绿植的叶子后拿出正在直播的手机。

评论区的弹幕已经刷疯了。

「怕我个人账号的流量太差,所以邀请另外三位队友连麦凑凑人气。」

我面无表情地问丁绎:

「你要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丁绎铁青着脸,不等他开口,另外的队友出声道:

「不必了,我们庸才不配。」

直播结束。

丁绎春风得意的日子也结束了。

23

闹剧落幕,我周身轻快。

丁绎亲口承认了我们曾经是恋爱关系,拈花惹草的是他,我从未恶意骚扰。

背负多年的骂名,原本我已经彻底摆烂,不愿再起风浪。

可有个人重新给了我勇气。

我不想再任由人生烂下去了。

我想要坦坦荡荡,堂堂正正地与他站在一起。

当别人提起我们时,只有祝福,没有诋毁。

顾乔野在咖啡馆外等着我。

他站在成荫的绿树下,身姿颀长,摇落一身暖阳。

我看见他手机屏幕上的直播回放,忽然绷紧了神经。

糟糕,刚才光顾着套丁绎的话,剖白了太多过去的情史。

有些话实在不适合被顾乔野听到。

我搓着手走过去,讪讪一笑。

「那什么,他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为过去的愚蠢感到非常的惭愧,这直播你就……」

话未说完,手就被人紧紧扣住。

顾乔野弯起眼睛。

「我听到你夸我了。

「你对丁绎说,现任比他强得多。」

他低下头在我颈边蹭了蹭。

「我好开心,会再接再厉。」

啊这……

他可真好哄啊。

不过,我还是有件礼物要送给他。

就当作,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吧。

24

演唱会如期到来。

丁绎盗用他人原创,私生活混乱,被打为劣迹艺人,取消登台资格。

他原本极力想要促成的舞台,反倒成了我正式复出的契机。

阔别多年,再一次站在绚烂的舞台上,周遭的欢呼如同山呼海啸。

我心里却格外平静。

在人潮如织的观众席上,我看见了那道分外挺拔的身影。

远去的记忆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很久之前,这样的场景曾发生过无数次。

他静静站在人海里,无声又专注地望向我。

今天我终于能够给他回应了。

在演唱会的最后,我提前和主办方商量,多加了一首彩蛋。

是那天我坐在飘窗前,为顾乔野写下的第一首歌。

哆啦 A 梦有句台词说:

我不赞成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能够开心地玩就够了。

可是,哆啦 A 孟却想站在全世界跟前,把情话唱给大熊听。

我遥遥望去,对上顾乔野的眼睛。

「这首歌叫作——」

《致亲爱的你》。

(正文完)

番外一

顾乔野的心路历程

1

第一次拍电影。

别人谈情,我放羊。

别人亲嘴,我放羊。

别人滚在一起了,我还在放羊。

不是说好的我是重要男配吗?

还有,两个男主为什么天天互啃啊?

看得我都要恐同了。

我只是个 16 岁的小胖子。

一个人出来打工真的很无助。

我想回学校了。

我还要期末考试。

2

这辈子都不想再拍电影。

我要做男团,下一代天王就是我!

Fighting!

3

训练营里的人总是笑话我胖。

易胖体质,我有什么办法?

训练已经很累了,再节食的话我会晕过去。

算了,不理他们了。

4

墙头上总有个脑袋在偷看我。

这人男的女的?头发这么长。

长得倒是挺漂亮。

但他是不是也在嘲笑我?

还偷偷叫我「大熊」。

我听见了!

他要是敢翻墙过来。

我就捶死他!

5

他还真过来了。

还伸咸猪手摸我!

不过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他的手很白,生气时脸很红。

翻墙都翻不利索。

屁股也挺软。

救命!

我是直男啊!

6

那个人咋不爬墙头了呢?

还怪不习惯的。

我有点想他。

上次我语气不太好,等下次再见到。

给人家道个歉吧。

7

孟昱然人还怪好的。

教我唱歌,还给我买蛋糕吃。

我只有他一个朋友。

只有他不笑话我胖。

可他喜欢男生。

我恐同。

所以我有点不高兴。

8

18 岁了。

18 岁的生日很重要。

想和重要的人一起过。

9

说错话了。

孟昱然不理我了。

一整年。

墙头上再也没有出现过脑袋。

10

打了一架, 被赶出训练营。

但是我不后悔。

那些人说的话不堪入耳, 我不允许孟昱然被人如此 yy。

很可惜, 以后我没办法再来见他。

但我耍赖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看了看他睡熟的脸。

我缩回被窝里, 悄悄将他的备注改成了「哆啦 A 孟」。

哆啦 A 梦会一直陪着大雄。

所以, 哆啦 A 孟也永远不会丢掉大熊的,对吧?

11

终于有机会去看孟昱然的演唱会。

原来站在舞台上的他如此耀眼。

耳边全是欢呼尖叫。

可我只听得见他一个人空灵澄澈的声音。

他的目光看向我,只停留了短短一瞬。

我胸腔内的跳动突然猛如擂鼓。

12

哆啦 A 孟还记得我的生日。

但没有时间与我见面。

对话框里只有寥寥数语, 我全部保存着, 一个人看了很多遍。

我终于承认, 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可他有自己想要的幸福。

所以我只能站在暗处,一次又一次亲眼见证他捧给别人的爱情。

13

孟昱然出事了。

我就知道那个姓丁的不是好东西!

可恶, 我当初就该不要脸一点,横插进他们中间, 把孟昱然给抢过来!

现在他躲起来了,根本不肯露面。

他一定很无助。

可恨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哪。

但是万幸, 他还活着。

拉黑我也没关系。

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14

五年了。

我拜托所有认识的朋友帮我留意孟昱然的消息。

终于有一天, 常年混迹综艺界的韩淙予发现了他。

那是一档很潦草的乡村表演秀。

我心心念念的人坐在评委席上,芝兰玉树, 温雅出群。

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瘦了很多,眼神沉静, 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我眷恋地望着他。

深情地演唱一首《我爱的人》。

经年累月的委屈,寒窑苦等的辛酸。

孟昱然,你听懂了吗?

15

他没听懂!

他说我是驴叫!

他竟然认不出俺大熊了!

没关系。

我会天天叫给他听。

哆啦 A 孟,这次你逃不掉了!

番外二

顾乔野的追妻日常

1

我把老朋友陆观澜请出来喝酒,虚心请教。

这位老哥挖了十年野菜,愣是把老婆又追回来了。

想必有两把刷子。

谁料陆观澜轻飘飘一句:

「我跟你不一样,我比你帅。」

尼玛……

陆观澜:「你淙予哥本来就爱我,心里没有过别的人。」

我:「……」

非要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吗?

我就不该找他!

我撸起袖子, 陆观澜笑着躲了躲。

「好吧好吧,我给你指条明路。

「好男人一定要会审时度势。

「他吃软,你就红着眼眶;他吃硬,你就霸道进攻。

「他软硬不吃, 那就直接绑起来, 放在身边,日日 play, 直到他臣服。

「老弟,学着点儿。」

我醍醐灌顶。

「那你是用的哪一套呢?」

陆观澜沉吟开口:

「我求助玄学。」

我:「……」

我他妈疯了,才信这老狐狸的鬼话!

2

我去了月老庙烧香。

好巧, 居然真碰到了孟昱然。

丁绎那狗又借演唱会的名义骚扰他。

孟昱然烦不胜烦,向月老许愿赶紧天降大猛男, 帮他锤爆前男友的狗头。

最好是又高又帅有腹肌,十八厘米夜夜七。

卧槽。

这不就是我?

孟昱然上完香, 忽然愣了愣,如梦初醒。

「我是疯了吗?

「像我这样的人,还妄图奢望姻缘。」

他眼底露出颓唐,自嘲地笑笑, 扔掉了求来的红绳。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把那条红绳捡起。

缠在了自己手腕上。

百因必有果,你的缘分就是我。

等着吧。

今晚硬汉就来给你暖被窝。

3

成功了, 家人们!

什么撩汉技巧都是浮云。

咱主打的就是一个死缠烂打不要脸!

哆啦 A 孟送了大熊一首浪漫的歌。

那么大熊应该回赠什么礼物才能表达满心的激动呢?

我再次求助玄学大师陆观澜。

他想都没想:「送个瑜伽垫吧。」

我不理解。

但看他满脸春风荡漾的微笑。

想必是个好东西。

当晚,我被孟昱然一脚踹了出来。

4

啊!

我发现我老婆每天趁我出门晨跑的时候,都在偷偷练瑜伽。

我终于知道陆观澜在笑什么了。

嘿嘿。

果然是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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