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住院，男朋友对我无微不至。
还劝我逃离原生家庭，不要让自己这么累。
我却在他手机上发现了他发的帖子。
几百字的小作文，将我和他前女朋友的条件分门别类列出来对比。
我是几万网友票选出来的最佳结婚对象。
原因是：独生女、家庭关系不和睦、女教师。
帖子置顶了一条评论：可是我还是忘不了前女友。
1
生病住院，男友周浩宇很体贴，为我忙前忙后。
同事们围在病房里，叽叽喳喳夸我真是有福气，刚毕业就进了苏城一中，男朋友还这么好。
脑袋昏昏沉沉，又听见男友和同事的揶揄。
说最好趁暑假把婚假休了，寒假直接休个产假。
这话正中周浩宇心坎，他连连应是。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干脆合上眼假寐。
说到结婚，我心里是有点介意的。
我并不想在同事面前暴露过多的私人生活，再加上，周浩宇和我谈过好几次结婚的事情，我并没有答应。
他是个很称职的男朋友，可是说到结婚，我心里却还总是回避的。
一场寒暄结束，周浩宇出门送同事。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振动。
屏幕亮着，一个蓝色软件的图标一直弹出来消息，某某某评论了你的帖子这类消息占据整个页面。
鬼使神差地，我解了锁。
在一条「结婚对象极限二选一」的提问下，我看到了他发的帖子。
一万多个点赞，以及八百多条评论。
原来下意识的回避，并不是我毫无根据的怀疑。
2
周浩宇恰巧在这个时候回来，扶了扶眼镜，看着桌面上被移动过位置的手机，开玩笑似的问了句：「查我手机了？」
我扯了嘴角，装作若无其事：「挂了个骚扰电话而已，怎么送人这么久？」
他神色如常，和我解释：「本来想顺路给你带份清淡点的营养餐，谁知道手机落这了。瞧我这脑子！」
病房的空调开得很低，我盖着被子拉到了下巴。
他手心握着输液管，让液体暖起来。
「这两瓶水挂完估计已经下午了，到时候我来接你，去外边吃点好的补补。今晚就别去摆摊了，你白天要上课，晚上还得吆喝卖柠檬茶，这样下去嗓子哪里受得了。
要我说，干脆趁着暑假我们把婚礼办了。省得你每周回家都被你爸妈唠叨着问你要钱。要我说，他们退休金也有的，真不知道老让你把钱交给他们干啥。
等结了婚，你搬过来和我住。我妈也方便照顾我们两个，你知道的，我妈可喜欢你了，天天念叨着要我带你回家呢。」
他兴致勃勃的说着，时不时对我笑笑，脸上都是对婚后生活的憧憬。
而我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却攥得很紧。
周浩宇很好，可是这样的好总让我觉得不真实。
他从不和我急眼，做什么事都温温和和的。
就像……就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对象。
而那篇帖子，成了我心里的刺。
他大概有什么瞒着我，而一旦被我知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发生质的变化。
我敷衍笑笑：「再说吧。」
周浩宇也不强求，先去上班了。
只是他走后没多久，他妈妈就打来电话关心我。
他是单亲家庭，从小被妈妈抚养长大，母子关系很好，和他妈妈无话不说。
之前，我还有些羡慕这样的亲密关系，而想起那篇帖子，我却寒了心。
我语气有些生硬，「谢谢阿姨关心，我没啥大事。下午就不过去了，我买了下午的票回家看看爸妈。」
电话那头一愣，有些责备的说：「你这孩子，到底还是恋家，结了婚就好了。你爸妈也有自己的生活，说到底，夫家才是自己的家。」
学语言的人其实最敏感，最擅长剥茧抽丝。
要说之前，我感觉周浩宇和他妈妈，对我原生家庭有敌意只是猜测的话。
那条我偶然见到的帖子摆在眼前，就是铁证如山。
周浩宇和他妈妈一定还有什么瞒着我。
我回到教师公寓，再点开那条帖子，已经找不到周浩宇发的那条了。
周浩宇确实细心，大概是怕我多心会查，为了防止他被暴露，所以干脆删帖。
可是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3
那篇帖子的内容，我记了个七七八八。
比较贴的意义在于，甄别好的，抛弃错的。
像极了那道完形填空。
周浩宇列出了我和她前女朋友的家庭条件和工作收入，甚至做了 excle 表格，将身高、体重、颜值一栏重点标红。
我听他妈妈说过他的前女友。
在他妈妈口中。那个女孩子和周浩宇交往了四年，毕业就分手了。
原因是那个女孩子来自彩礼大省，谈婚论嫁时，一口价要六十六万的彩礼，态度十分坚决。
他妈妈言之凿凿：「那种拜金的女孩，我是绝不同意进我家门的。」
转头对我却很是和颜悦色：「念念啊，你才是我们周家认定的媳妇。这个手镯你戴着，我特意买给你的，以后就是我们周家的传家宝。」
此刻，我摩挲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在戴着这个手镯出现在办公室的第一天，就有懂行的老教师眼尖的看出了这是个染色的翡翠镯子。还劝我，不要常戴，对身体不好。
我当时还解释：「老人家年纪大，怕是被骗了。也是她的一番心意，我就少戴戴吧。别伤老人家的心。」
现在想来，还是我太单纯了。
在这场被动的雌竞中，我胜出的条件很明显。
办公室年长的老教师常开我的玩笑，说教师编是最好的嫁妆。
加上我又是独生女，和父母关系不融洽，常有龃龉。
我敏锐的记得，帖子下面充斥着「三十年后吃绝户」、「教师编稳赢」、「苏南彩礼不高，一个前女友的彩礼能娶六个你现女友」等等恶心的发言。
我搜索了相关词条，果然发现了几个大 v 的截图转载。
周浩宇的昵称是两个加号，我知道的，他前女友就叫佳佳。
他在那个软件上用的头像还是我第一次约会时给他拍的背影，真是讽刺啊。
发帖时间是我刚毕业工作的第一年，也是我和周浩宇认识的第一年。
我想着靠摆摊卖柠檬茶作为副业。
尝试出摊的第一天，下了好大的雨。
我推着小车，狼狈的在商业大楼下避雨，却幸运的做成了好几单生意。
周浩宇也就是在那时买了我第一杯柠檬茶，要了我的微信。
那天，他特意冒雨去便利店给我买了一把伞。
这把伞，现在还在我公寓的角落里，被我珍藏，下雨天都舍不得拿出来用。
我以为，他多少是有点爱我的。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有过爱情存在的。
可是帖子下置顶了一条评论：选了教师编，可我还是忘不了前女友。
这条评论的时间是昨天。
4
我简单了收拾了衣物想先回趟家，平复心情。
可脑海里周浩宇那句「忘不了前女友」就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回放。
我躲在角落里，哭了好久。
我记得周浩宇说他前女友很爱玩某博。
鬼使神差地我注册了小号，搜索了好几页的昵称，再对比 IP 地址和照片，找到了周浩宇的前女友。
他前女友的昵称就叫佳佳，今早更新了动态。
——迎接我们的双子宝宝。
配图是一家三口，中间的婴儿红彤彤的眼睛都没睁开。
一左一右，两个大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接着往下翻，佳佳是去年结的婚，对象大概是她公司的同事。
她事无巨细的分享着她的日常，常出现的「老公又来接我啦」，配上一张坐在小电驴后面戴着头盔的两个人的笑脸。
我在这里看到了定亲时男方给她的 8.8 万彩礼。
她说：真爱不必用彩礼衡量。
和周妈妈口中那个拜金女完全是两个人。
我眼尖的在点赞中发现了熟悉的头像，依旧是那张背影照，昵称换成了 zz。
我头一次痛恨自己的敏锐，因为点开就看到 zz 三个月前发的微博。
内容是：深夜孤单，家人们谁懂啊？女朋友装纯洁，非要留到新婚夜。可又迟迟不答应和我结婚，怎么破？
我倒不知道，周浩宇还有做网络红人的天赋。
评论又是 999+。
因为 zz 在那条微博下更新了自己三个月的变化，也是他出轨的历程。
先是有几个穿着暴露的头像的女生在评论区发了微信号，zz 回复了：多少钱一次？
价格在 100-600 不等，zz 没有再继续回复。至于有没有再私聊，我不得而知。
随后，不到十天，zz 发了张手搭在女性锁骨上的照片。
评论区有人问：得手了？
zz 回复：三天，让一个已婚姐姐为我破了戒。
字里行间，没有羞耻，没有愧疚，全是炫耀和得意。
我看得快要作呕。
评论区有人怼他：找个破鞋有什么意思！
zz 却回复了个斜眼笑的表情：姐姐的好，你不懂。
也有人评论：还是这哥们会，找个已婚的，嘴巴严实，不会在外面乱说。等结婚了，背着老婆出来玩，更刺激。随便折腾，守口如瓶。
zz 默默回了个：懂。
评论区好几个人跟评：学到了。
我看着 zz 发的照片里，没有露脸，大多只是露出手臂，手上还戴着和我同款的情侣对戒。
可周浩宇微博大号昵称叫「爱念念」，分享的全是三年内和我的恋爱日常。
我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5
电话响起得突然，惊得我一愣，是个陌生号码，我没多犹豫的挂断。
可紧接着又锲而不舍得打了进来。
在打第十二个电话时，我忍不住接通，破口大骂：「有完没完？没钱，不买房，不贷款，身无分文，找错目标客户了。」
电话传来一阵倒吸气声，在我要挂断的前一秒，一个好听的男声闯进我的耳朵里：「李念念。」
模糊的试探中透着笃定。没有听见我的回答，对方也接着说了下去。
「容许我做个自我介绍，我是你男朋友出轨对象的儿子。」
倒吸气的人换成了我，我没想到周浩宇这么没有下限。
出轨对象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还真是饥不择食。
「我想，我们有必要见见。谈谈你男朋友，和我的母亲的事。」
我气得咬着牙关在发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电话那头一直没挂断，似乎正好留了些时间给我缓冲。
随后我听见那头温柔的男声带着安抚说道：「经历这样的事情，想必你一定很难过。但是，在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之前，我建议我们应该做好预防对策。」
我顺着他的话问道：「更糟糕的事指的是？」
「据我所知，周先生和你父母关系远比你融洽，在这个月初，你因为准备期末试卷有一个周末没有回家。而这期间，周先生带着他母亲去了一趟你家。我想这件事，周先生并没有和你说过，对吗？」
我没有反驳，因为他说的，全部正确。沉默，是最大的肯定。
所以，电话那头的声音语气上扬，透着几分满意。
「你父母家的邻居是个多话的老婆婆，通过她，我不难了解到。周先生已经与你父母商定，把你和他的婚礼定在了今年八月。并且今天在医院楼下，他与你们学校教导主任的谈话中，也暴露了他把婚礼地点就定在苏城大酒店。
作为周先生的结婚对象，我想要是你联系酒店询问，酒店工作人员应该会毫不吝啬的帮你证实这个行程。」
有些细节在此刻被串连，怪不得好几次，周浩宇会接到陌生的电话，在确认类似酒席人数和场地布置的东西。
我问起，他只说是工作上的事，要我别管。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强烈的恨意包裹着我的身体，从小被父母管教甚严的我，最讨厌的就是被安排。
我捏住手机，像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同意和你见面。」
「好，我的车就停在你家楼下。」
6
黑色的奥迪落了半扇窗，一只骨架分明的手挥了几下。
车门落锁，我坐在了副驾驶。
眼前的男人实在过分好看，纵使已经是下午，经历过半天工作的折磨，一身西服依旧得体。
那只骨相极好的手朝我伸出，他说：「你好，李念念，我叫魏旭。」
在他面前，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暴露无虞，我没有特意遮掩自己哭红的眼，短暂的回握，我哽咽的说了句：「你好。」
魏旭拿起名片夹，掏出一张放在我手心，继续做起了介绍。
「我今年刚毕业，在苏大主修金融，辅修心理学。目前在我父亲的公司实习，风控岗位。无论是出于我的职业素养还是保密程度，我都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帮你应对这场危机。」
我没有傻到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我摸摩挲着名片的直角，吸了吸鼻子，直视他的眼睛。
问道：「你帮了我，那你又图的是什么？」
魏旭挑眉，抬手扶了扶镜框，轻颔首，启动了车子。
「看来在我提醒之前，你已经发现了你对象出轨的事，对吗？」等红灯的间歇，他把抽纸往我怀里推了推。
他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方向盘，他说：「我当然不是乐于助人的人，周先生出轨对象是我母亲，准确的来说，能分我父亲一半家产的继母。我的父亲，年纪大了，也是位纯爱战士。在同她结婚前，猪油蒙了心，并没有做财产公证。而我，绝不会让我母亲打拼的公司平白落到外人手里。」
汽车在平整的路面上行驶，魏旭开得很稳。
提及他父亲，眉目间冷了些，可是那个「也」字，有些说不清的戏谑。
纯爱战士，我想，他还是含蓄的。
毕竟没有直说，恋爱脑。
我想反驳，可回想我陷在感情里面时，确实是盲目的。
周浩宇图财，而我，只图他对我好。
父母一开始并不喜欢他，我为了他和父母激烈的对抗，前所未有的矛盾爆发。
我痛恨从小就被安排，父母强烈的掌控欲让我窒息。
在成年前，我甚至不能决定留长发，因为父母不喜欢。
我在人生中大大小小的选择都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父母日日忧心无人养老，想把我捆住在他们身边。
我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抉择是填了苏城的志愿，其实苏城离我家很近，开车不过三个小时，高铁半个小时足够了。
可是父母执拗的要我留在当地，哪怕我分数高出当地的大学很多。
考教师编时，父母又要求我考回家里。
受够了他们的监控，我还是留在了苏城。
只是承诺，每周必须回去陪他们。
最大的矛盾在于人生伴侣的选择，父母早在大学时期就安排我相亲。
对象是他们同事的儿子，无一例外，都在本地工作，并且有房有车。
而我，却选择了和单亲妈妈挤在老破小的周浩宇。
没有编制，没有房子和车子，只有对我很好这个优点。
带他回家那个周末，妈妈甚至对我动了手，砸了碗叫我滚出去，说没有我这样的女儿。
我哭着说受够了，我再也不要你们管。
周浩宇默默收拾了凌乱的餐厅。面对妈妈的白眼也不气馁，扶着妈妈坐下，并在她后放了个抱枕。
他和妈妈说：「阿姨，见您一直扶着腰，这样会舒服些。您不喜欢我不要紧，我和您一样，都希望念念好。在这点上，我们是一致的。」
周浩宇陪我回家时，会买爸爸喜欢的药酒，会陪妈妈出去遛狗。
而在我面前时，会说：「你家人给你的压力太大了，他们不心疼你，我来心疼。在我这里，你永远是个可以撒娇的小朋友。」
心里的怨气一深，脸上就不自觉的表露出来，以至于，妈妈每次见我回家就会凶我。
说我一进门就丧着脸，活像个要债的，晦气。
我和家里的关系越来越差，与之相反的，是越来越依赖周浩宇。
我以为他是我可以依靠的港湾，他细心体贴，包容了我所有不良的情绪。
可冷静下来一想，或许，正因为心思缜密，他才能在这段感情里，肆无忌惮的做个情感欺诈犯。
7
魏旭的车停在周浩宇工作的大楼下，我有些紧张的抓紧了安全带。
诚然，在这段感情里他是过错方，我却没有当面质问他的勇气。
在交往中，我和周浩宇并不是一帆风顺。
太多次矛盾和争吵都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
他像个情绪稳定的大人，总和我说：「念念，不要情绪化。我们要冷静下来处理问题，你有性格上的缺陷，是你家庭的关系，并不是你的错，我们一起慢慢改好吗？我陪你一起，成为更好的人。」
太多次无疾而终的争吵，最后变成我的自我反省和道歉。
以至于我陷入自我怀疑，我真是个十足差劲的人，幸好还有周浩宇爱我，不嫌弃我。
电话又响起，我下意识一哆嗦，来电显示是：妈妈。
我犹豫着是否要挂断，而魏旭无声的对我摇了摇头。
并指了指大楼里暗处一前一后走出来的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正是周浩宇。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搂着一旁娇小的女人往附近的快捷酒店走去。
偷情的男女似乎总在寻求背德的刺激，大庭广众之下，他甚至捏了一下女人的屁股，换来女人娇羞的捶打。
我回头看了一眼魏旭，这一刻，两顶绿帽子，平等的戴在了我和他爸头上。
我茫然的接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阵劈头盖脸的痛骂。
「这么久才接电话，你干什么去了？」
暴躁的女声夹杂着几句男声的安抚，妈妈缓了一阵又接着问：「小周说你又进医院了？我就说天天吃外卖不行吧？非得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自己做饭吃，天天吃些垃圾食品，要是听我和你爸的，留在家里工作，会动不动就生病住院吗？」
手机声音有点大，我有些难堪的看向一旁的魏旭，好在他偏过头并没有看我。
我有些着急的打断：「妈妈，还有别的事吗？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这孩子，说几句就不耐烦了？」
妈妈很不满意我的态度：「小周说你今天会回来，你现在在哪呢？有没有到车站？提前去车站，不要误车。」
周浩宇还真是，偷情之余，都不忘无孔不入的监视我。
「知道了。」我闷闷的说，随后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父母背着我和周浩宇达成了默契，只要我不在父母的监控范围，便是由周浩宇给他们汇报行踪。
那我呢？究竟算什么呢？是一个听话的傀儡？还是他们之间交易的一件的物品呢？
交往三年，我对周浩宇的为人也有所了解。
他并不是个大方的人，或许是母亲从小节俭影响，他和我约会的地点都多选在小餐馆，或者他家。
苏城大酒店得费用并不便宜，周浩宇会做此决定，肯定是对婚礼很有把握。
显然，是我父母给了他承诺。
可我这个「新娘」，在结婚前一个月都毫无所知。
真是可笑啊。
8
快捷酒店隔音并不好，我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隔壁周浩宇的呼吸声。
我洗干净了脸，关掉了水声。
房间内，魏旭和私家侦探聊得差不多了，便开了门，示意我先出去。
路过那个房间时，我听见周浩宇的声音，带着轻蔑和嘲笑。
「她怎么会发现？她傻乎乎的，最好骗了。我都问过她爸妈了，她肯定是回家去了。不说她了，扫兴……」
我遏制不住的恶心，冲下楼，跑到垃圾桶旁干呕。
魏旭递上一块帕子，神情复杂的看向我：「你要不要去做个孕检看看？」
我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才缓过来，摆了摆手，说：「不用，我没有怀孕。幸好，我还没有和他走到最后一步，否则，在发现他出轨的第一刻，我就该去做身体检查了。」
又哭又吐，我仿佛将脑子里的水都哭了个干净，很多事情都变得清晰起来。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不能再听任他摆布。
魏旭展开刚刚从私家侦探那里得到的资料，分析给我听：「这些证据已经足够证明我继母婚内出轨，但是在财产分割方面，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父亲有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权，而她，我希望她净身出户。所以……」
我望进他沉沉的双眼，读懂了他的欲言又止。
「所以，你是希望，通过我，让你继母再也甩不开周浩宇，是吗？」
魏旭褒奖的对我竖了个大拇指：「对，把他们两个锁死。你也可以彻底摆脱当前的困境。」
「那你筹备这么久，有什么安排吗？」我已经确定，我和魏旭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据我所知，周浩宇这个人付出一分，便要讨回来十分。这样对金钱极有野心，又不好付出努力的凤凰男，要是知道了能在我继母身上讨到比你这儿更多的好处，你猜，他会不会放弃你？」
答案毋庸置疑，但是我苦笑道：「我知道周浩宇是什么样的人，他一向是有便宜要占尽的。在放弃我之前，也会从我身上扒层皮。」
魏旭递上两张晚上飞往澳门的机票：「按照我的方案，如果你一无所有，还负债累累，周浩宇只会逃之夭夭。当然，一切都只会是假象，配合我做戏罢了。我已经安排公司的人有意无意向我的继母透露公司的财务危机，并将周浩宇的履历包装得精美，让她看到。等时机成熟，两个向金钱靠拢的人，只会走进民政局。」
魏旭的确是个高明的布局者。
幸好，我是他的伙伴。
我回头看了一眼快捷酒店，均价不到二百。
「不知道，你继母为什么会和周浩宇搅合在一起。」
魏旭嘲弄的笑：「或许，胜在年轻。」
9
我找了个借口，向家里交代了我去同学家玩几天，毫无疑问，又换来了一顿责怪。
父母反感我的不守安排，反感我拼命想要逃离他们。
我开始愈发意识到父母的爱并不是无私的，有别于明码标价，父母自认为无私的付出，其实都在心里计较，等着终有一日，连本带利讨回去。
我挂断电话，魏旭已经值机好，带着我往安检处走。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候机时，魏旭端来一杯热可可，带着温度的甜食温暖了我。
他没有说话，偶尔抬手看看时间，随后是掏出平板回复了几个邮件。
诚然，他有副很好的容貌，家教和学识都是上乘。
周围有不少小女生偷偷打量他，又被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吓退。
他可以做个让人安心的合作伙伴，但是，没有女人会想和他谈恋爱。
爱情，是有温度的东西。
可转念一想，我不是正被周浩宇所打造的温度迷失吗。
魏旭抬眼，指了指我的眼睛。
我意识到失态，用袖子按在眼睛上，别过头去。
身边传来一阵脚步声，魏旭不知去了哪里回来。按住了我的手：「别动，眼睛红得厉害，滴点眼药水。」
清凉的液体滴进眼睛，我快速的眨眼，液体布满整个眼睛。
眼皮上落下一块冰凉的丝帕，我的后颈被魏旭的手带着往座位上靠。不合时宜的，我想起他的手指，很修长。
「就这么靠着吧，还有一个小时登机。状态别太差，虽然是演戏，但毕竟演的还是个赌徒。总不能一开始就一副已经倾家荡产的样子。」
我捏了捏手指，又松开，闷闷的答应：「好。」
视觉被挡住，听觉就格外灵敏。
魏旭回了个电话，大概是和私家侦探。
电话挂断后，我的手机一阵震动。
我想拿下丝帕，却被魏旭阻止。
「先别接，是周浩宇。他那里忙完了，也接到了你父母的电话，去了一趟你的教师公寓，发现你不在家，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找人。飞机起飞前再给他回个电话，还用那个借口。」
我犹豫：「可是，骗不过他的。他不喜欢我和朋友走得太近，和他交往三年，我和身边的朋友已经都断了联系，他是知道的。」
「谁说一定要骗过他，」魏旭似乎是笑了，声音都透着愉快：「就是要让他察觉，你在脱离掌控，这样他才会去查，才会走进我们的陷阱。让他自己发现真相，远比我们设计告诉他更真实。」
我再一次佩服这个男人的高明之处。
「魏旭，要是你骗人对方肯定不会发现。」
「谢谢夸奖，」魏旭笑：「不过，我有底线，不骗女人。尤其是爱哭的。」
我暗自失笑，心情恢复了不少。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女人一哭，就会把脑子里的水蒸发掉。爱哭的女人，可更不好骗。」
丝帕拿下，我眼里残留的犹豫和软弱被精明取代。
能一个人在外地打拼，我从来都不是摇尾乞怜的弱者。
10
我掐点在飞机语音播报「本次航班的目的地是澳门」时，接通了周浩宇的电话。
「念念，你……」
不等他多问，我先说道：「我去找朋友玩几天，过几天回来，先不和你说了，回来给你和阿姨带礼物。」
随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敏感如周浩宇，怕是很快就能知道我去了澳门。
到达澳门已经晚上十二点了，我困得眼睛直打架。
魏旭倒是精神很好，我不由得感慨一句：「还是年轻好啊。」
魏旭不可置否，走进酒店电梯里，才对我说：「下午在快捷酒店，我都准备好拦你了，没想到，你居然就这么走了。是因为长大了就会瞻前顾后吗？」
这人是在说我老？我不服气的想辩驳，但是想到自己大了他三岁，相较他而言，也确实不小了。
魏旭叉着手，比下午见面时多了几分随性。
「我妈还在世的时候，对我爸的态度和你现在差不多。整个人都一副哀默大过心死的态度，我那个时候小，不知道我父亲出轨的内情，只觉得我妈太过强势，对我爸从没有好脸。明明原来很好的，那时家里的公司还没那么大，他们两个人很忙，但是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魏旭舌尖顶了顶下颚，嘲弄的意味颇多。
「我外祖家家境殷实，起初不同意我爸这个穷小子娶我妈。是我妈一意孤行，说我爸对她的好谁都比不了，执意嫁给了我爸。」
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有些惋惜的说：「人心难测，你妈妈肯定也不知道你爸爸是这样的人。」
「当然，她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也不敢告诉我外祖，更不敢告诉我年幼的我。所以，一个人患上抑郁症，在撞破我爸和多个情人厮混的那天，割了脉。」
我吓了一跳，远没想到会是这样惨烈的结局。
魏旭眼里的恨意很浓：「我给我妈收尸的那天看到他急急忙忙从酒店的房间里出来，才发现，一向德高望重的父亲，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他现在老了，找了个和我妈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人，说要补偿她，用我的妈辛辛苦苦创立的家业。可笑，我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叮」，电梯到达楼层。
我和魏旭的房间在两个方向，我拖着行李箱，想说几句安抚他的话，却说不出口。
魏旭扶了扶眼镜，整个人陷在阴影里。
「李念念，」他叫我，然后说：「别信有情饮水饱。没有哪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会舍得让她受苦。所有打着为你好名义的、让你不舒服的事情，都是错的。振作一点，这一次，我们要赢。」
我在那一瞬间意识到，我在这场设计中的作用也不是太大。
而魏旭执意拉我入局，是为了弥补当年他母亲的遗憾。
我燃起了斗志，我并不是软弱的小绵羊，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魏旭，我们不会输的。」
11
我和魏旭在澳门金沙娱乐场泡了三天，从一开始的赢了几万块，到最后负债二十万走出赌场。我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晃了晃脑袋，看着手机里刷爆的信用卡，居然有些如释重负。
好像有些沉迷一无所有的感觉了，没有负担，不用担心周浩宇的觊觎，也不用背负父母的期待。
魏旭掏了张支票递给我：「等着一切结束后，就还了吧。」
我没有拒绝，只是看着明显多余负债的金额，怔愣了一瞬。
魏旭不在意的摆手：「拿着吧，还有戏要演。我们李老师的出场费，总不能便宜算。」
这小子，会开人玩笑了。
回到苏城的第一天，我就在魏旭的安排下，无意把咖啡泼到了他继母的爱马仕包包上。
徐秀芹保养得很好，可是上了年纪的人，还是看的出来。
她一生气脸上的皱纹就堆叠，「你怎么回事啊？不看路的啊？你知不知道这包包多贵啊？你赔得起吗？」
我当然知道，魏旭说，这是她继母最喜欢的一个包，已经绝版了，有市无价。
我佯装抱歉，把头低得很低：「对不起，对不起，你等我一会，我打个电话给我男朋友，他一定有办法的。」
徐秀芹半信半疑，上下打量我：「就你？浑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一千块钱。一脸穷酸样，你男朋友能有什么能耐？」
我安抚了她几句，把身份证手机压在她那里，说我去找我男朋友。
徐秀芹抱着看戏的态度放我走，并说，要是一个小时后，我再不回来，她会直接报警。
她自然没有报警的机会，因为只要半个小时，我便从魏旭车里拿到了他提前准备好的新包。
在我折回时，徐秀芹果然看到了我屏保上周浩宇和我的照片。
「不好意思，徐女士，耽误你时间了。」我将新包递给她：「你看看，我男朋友托人找的包，和你的一模一样的，赔给你。」
「切，」徐秀芹不屑的接过，却在摸到包包皮质时，愣住了。她当了几年的富婆，她自然能分辨她手里的包是真的。
徐秀芹难以置信的问：「你男朋友？是周浩宇？」
我佯装惊讶：「是啊！你认识我男朋友吗？我男朋友平时比较低调，但是是个比较有能耐的人，你看你能把旧的包给我吗？我拿回去洗洗还能用。」
徐秀芹避嫌的说：「不认识不认识。」
匆匆把旧包扔给我，有些心虚的走了。
这一刻，周浩宇是个隐藏的富人这一形象，徐秀芹已经深信不疑了。
12
而在我回到教师公寓时，周浩宇已经在家门口等我了。
他脸色有些难看，大概是这几天，我电话不接，只会偶尔回回微信。而他已经找了私家侦探在查我，又正好中了魏旭的圈套，看到了我在澳门赌场输得精光的照片。
我提着那个泼了奶茶的旧包，飞奔过去抱住他。
「好想你啊，这几天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假装诉苦：「先是……哎……算了，不提了……就刚刚……我想去买杯咖啡，不小心泼到一个富婆身上，她说这包不能要了，要好几十万，报警警察都来了。我给她打了欠条，你说这钱怎么还啊？」
周浩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把把我推开。
而我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继续贴上去，把手机相册刚刚偷拍的徐秀芹的照片给他看。
「你看啊，就是这人。浩宇，还好有你，你会陪我一起还的对吧？」
周浩宇一把抢过我的手机，仔细的确认了徐秀芹的照片。
先前徐秀芹为了寻求刺激，没有对他说实话。
只说她是普通的家庭主妇，周浩宇远不知道徐秀芹竟然是个富婆。
他一眼认出了我手上的包，一脸懊悔的对我吼：「李念念，我怎么就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对象。这可是爱马仕，我妈都没背过，你说给人毁了就毁了。真行啊，你还敢去澳门赌钱，欠债二十多万，我真是服了你了。亏我当初还以为你是个勤俭持家的懂事女孩，没想到你是个这么败家的女人。亏我还想和你结婚，酒店都定了。」
我假意心虚去挽他的手，又被他甩开。
「你怎么会知道？浩宇你听我解释，我是逼不得已，我想早点和你结婚，又想给我父母留一笔养老钱，听别人说赌场来钱快，我才去的。你不是要娶我吗？我们马上就结婚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假意捂脸哭，而周浩宇嫌弃我犹如嫌弃一块狗屁膏药。
「你休想我和你一起还债。之前好不容易骗过你父母给他们签了保证书，说结婚后，每个月给他们五千块。我以为我已经算是算计得厉害，没想到啊，李念念，你更厉害，你一下子要我和你一起负债几十万，你也不看看你那样子，瘦得没几两肉的，我妈都担心你生不出儿子。」
曾经有多温柔，现在就有多刻薄。
有了更好的选择，我此刻就成了周浩宇甩不掉的垃圾。
周浩宇着急忙慌的给酒店打电话取消酒宴，酒宴推脱几句，还是给他退了钱。
当然，这都是魏旭的安排。
我趁机再添一把火：「浩宇，你不能不要我，我不能没有你。你不知道我多想和你结婚，我一个人根本还不了那么多钱。」
而周浩宇眉头能夹死苍蝇，离我很远。
「你离我远一点！！！我们分手！我早就认识了别人。你自己除了是处一无是处，我这么优秀，你总不能阻止我奔向更好的人吧！你别打我的主意了，我要和别人结婚了，你赶紧的离我远点！」
曾经的痴心喂了狗，我后槽牙都快咬碎，却被周浩宇理解成我旧情难忘还要纠缠，慌不择路的跑了。
躲在暗处的魏旭笑得直不起腰，拍着手直夸我：「很好，李老师果然天赋过人，能拿奥斯卡小金人了。」
13
在魏旭的设计下，徐秀芹开始打听魏家的财产，却被魏老爷子生了忌惮，故意遮遮掩掩隐瞒。而落在徐秀芹眼里，便更让他相信魏家落败了，还不敢告诉她。
有了先前的暗示，徐秀芹和周浩宇很快搭上线。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开始频繁约会，甚至计划领证。
我和魏旭保持了每天的通话，看着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我为他高兴，也为自己的新生开心。
批改完了期末考试的试卷，领导有意无意打听我暑假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我摇摇头，告诉她，我已经分手了。
领导惋惜了一会，便说：「也好，小周虽然体贴，但是毕竟没房没车的。有空我给你安排几个好男生，你们处处，条件都不错的。」
我客气笑笑，没有拒绝。
暑假的第一天，在父母无尽的催促下，我还是回了趟家。
本就是腥风血雨，所以，在面对妈妈进门便砸来的茶杯，我也没有退让。
茶杯碰在我的额角，随后落在我的脚面上，很痛。
而让我更痛的，是妈妈扎心的话语。
「你还知道回来？」她讥讽道：「这么多天电话都不接了，婚也被退了，你还要不要脸？人是你自己选的，我们老两口这回顺着你了，你又不争气，被男人退了婚，这传出了，还让我们怎么做人？」
狭小的屋子里一阵浓烈的中药味，我叹了口气，默默进去先关了煤气灶。
「怎么又煎中药了？」我避开那个话题，问道父母的近况。
爸爸遮掩道：「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你妈要喝。」
我猜到了，他们从没放弃再生一个男孩的念头。
家里仅有的积蓄也被他们买生子秘方祸害掉了。
「少给我避重就轻，李念念，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妈妈一把把我拽出厨房，面对面质问我：「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身上的背包都还没来得及放下，门也没有关严实，几个好事的邻居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张望。
而这一切，妈妈并不是很在意。
我从小到大，只要不顺她心意，她就会把我拎到门口罚站。
要是有路过的人，她会更大嗓门的呵斥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不个不好的人。
我咬了咬下唇，挤出一抹苦笑。
「妈，你是在我问我为什么和周浩宇分手？还是为什么没给你领进门一个能挣钱的女婿呢？」
妈妈脸色一僵，有种被戳中心窝子的难堪，又很快正色，抬手甩了我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客厅。
她叉着腰，对爸爸说：「还愣着干什么？拿棍子来，我要好好教训她，敢这么和我说话。」
爸爸扯着妈妈的胳膊劝：「算了，算了，孩子大了，这么打也不是回事。」又对我说：「你们年轻人，吵吵架没事的，只是说好了结婚，就要好好办，家里亲戚都通知了。你和小周道个歉，下个月该办婚礼，我们办。」
爸爸大概上辈子是个泥瓦匠，这辈子最会和稀泥。
而我，在看清了周浩宇的为人后，我怎会妥协。
我柔了声想解释，可刚叫了一句妈，就被妈妈无情的打断。
「别叫我妈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妈妈倒在爸爸肩上不住的哭：「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给你们老李家生个儿子，让你们老李家后继无人。现在还要担心养老。就知道女儿是别家的人，始终靠不住。都怪她命硬，前六个都打了，就她赖着不死，非生下来害人。」
明明是盛夏，我却通体发寒。
年轻时，花光了钱做试管婴儿，都没能成功，到了这把年纪还不死心。
对他们而言，我不过是个物品，可以拿去交易、根本并不需要过问的物品。
我转头出了家门。
「没有经过我允许的婚礼我不会参加的，我会尽自己的义务，每个月把赡养费打在卡上，其余的，等你们未出生的儿子给你们吧。」
后面传来骂骂咧咧的砸东西声音，我拎着箱子，义无反顾的朝前走。
14
接到魏旭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路边卖柠檬茶。
暑假人来人往，生意很好。
我在苏城看中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按照我的工资，三十岁之前，就能付首付了。
魏旭那边蝉鸣的声音很大，很像我高中放学时回家路过的那颗榕树附近的声音。还有几个老太太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声音也很像苏北的方言。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在哪，他便先告诉我：「有个好消息，我那个继母怀了周浩宇的孩子，周浩宇急于绑住她，连哄带骗的和她领了证。现在，两个人被我父亲告了，犯了重婚罪判了两年的有期徒刑。」
我一愣，随即又笑出了声：「恭喜啊，这两人恶有恶报，真是太快人心。」
魏旭轻笑一声：「是啊，第一时间就想和你分享，你……暑假在哪儿呢？」
恰巧有人来买柠檬茶，问：「怎么卖啊？」
我回：「十五一杯，打包还是在这喝？」
又压低声音对电话说：「先不和你说啦，有事情要忙，回聊了。」
「好。」
暑假忙碌得很，父母因为之前的闹剧，没有找台阶下，也不再一天给我打一个电话。
赡养费倒是照收不误。
开学的第一天，门卫说，门口有人找我，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自称是我婆婆。
在校门口，果然，我见到了周浩宇的妈妈。
我客气笑笑问：「伯母有什么事吗？」
周妈妈犹豫了半晌说道：「念念啊，之前你和我们浩宇谈恋爱，肯定也收了他不少东西吧，你看看都分手了，是不是该还给他了。他现在在监狱里每个月要充钱吃饭的，还有他那个新女朋友，都和我差不多年纪了，还怀了小孩，花钱也是多的。我又没有养老金，实在供不上了，才想着来问你要的。」
我哑然，仔细回想了谈恋爱期间，我自尊心强，无论是出去玩还是吃饭，我都是尽量 AA。说到礼物，我更是笑了。
「阿姨，你或许不知道，你儿子勤俭持家，常说那些节日都是消费陷阱，从没有送过我什么礼物。」
我顿了顿，想起一个意外：「倒是有一年情人节，他给我买了双运动鞋。」
周妈妈眼睛一亮：「那也要好几百块吧？」
我扫了一眼她脚上的鞋，指了指：「可是啊，尺码不对。他就转送给你了不是，正在你脚上穿着呢。你家浩宇啊，最孝顺了。」
周妈妈没讨着好，还被我一堆挤兑，脸青一阵白一阵，十分精彩。
「你不想还就不想还，不用刻意败坏我家儿子名声。」
我笃定的说：「不信的话，你尽管去问你儿子。如果他能拿出他为我花了一分钱的证据，我必定十倍奉还。」
15
新学年的到来，增添了几分新气象。
办公室的老师们都说我生机勃勃，比原先更有朝气了。
下课后，领导给了我个电话号码，问我下班后有没有时间。
他们班有个学生的舅舅，条件还不错，可以约着见见。
我没有拒绝领导的好意, 就当交个朋友。
来到约定的地点后, 却没有见到人。
拨打给领导给的电话号码, 却发现来电显示是——魏旭。
几分钟后, 魏旭捧着花脚步匆忙的来到了我面前。
「第一次约会送玫瑰太拘束了, 满天星又显得不够重视，郁金香怎么样？喜欢吗？」
我接过那束开得正好的郁金香，忍不住调侃道：「怎么, 刚毕业就被迫被安排来相亲了？还是和我这个老姐姐。」
魏旭停下了脚步, 我不解的看他。他站定在我面前, 同第一次见面一样笃定。
「不是啊，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我一愣, 他接着说道：「我表姐本来留的是我表哥的电话，他快三十了, 着急结婚。是我听说，对方叫李念念, 就求她给了我的号码。」
我把头发挽到耳后, 迟钝的说：「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想和你约会，李念念, 抱着继续交往的态度的那种。我觉得我会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你要不要优先考虑我？」
他一片赤诚, 我却有些难以招架。
「你知道的，我有一段失败的感情。今天，我本来只是打算认识个新朋友的，至于别的，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魏旭和我并肩，晚霞落在我们肩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魏旭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迷茫的神情：「其实，我也很迷惑。我不理解为什么人可以说爱, 也可以转头就说不爱。人心其实是个很难度量的东西，我在一场场博弈里赢过，也输过。我说不清为什么会努力去争取要和你约会的机会，也大概猜想过, 你在我面前挺狼狈的, 或许，并不想见到我。可是, 我不舍得放弃。」
我的眼前突然又出现两个选项，A 是拒绝，B 是继续。
而现在, 没有标准答案，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是我的最佳对象。
我站在人生的岔路口, 看魏旭对我招手。
「谈恋爱和谁谈不是谈啊，怎么就不能和我谈了。至少我们上次合作的很合拍不是吗？我也从不骗你。」
的确, 一个可靠的伙伴远比一个虚伪的对象来得让我动心。在我少有能自己主宰的事情里，婚姻算是最重要的选择。
势均力敌的合作伙伴，借由婚姻的载体联系在一起，朝着美好的未来一起努力。
想想就是让人心动的存在。
我孑然一身, 不再受谁的束缚，与其唯唯诺诺，大胆尝试又何妨呢？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牵住他的手, 继续往前。
「看在你如此诚心诚意的份上，不如就给你个机会了。小男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完）
作者：凉州辞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