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攻略魔君师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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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师弟是小说男主,主角光环无限,却是个天生坏种。

上一世我引他入仙门,他恩将仇报废我仙根,散我修为,将我拘禁在魔域深宫任人欺凌。

这一世我抢他仙缘夺他珍宝,勒令他彻夜跪在我院中百般羞辱。

「师姐可是引你入仙途之人,这么做都是为了磨练你,师弟你不会怪师姐吧?」

1.

仙宗近日举办问武会,只问武,不问仙法。

消息一出,门下弟子争先报名,皆欲拔得头筹仙宝水月剑。

问武比试间,我一脚将司深重重踹到台下,顿时激起一片尘嚣与惊呼。

「她作弊了!我看到了!她刚才偷偷动用仙法了!」

就在司深狠狠坠落在地,呕出一口鲜血的瞬间,立刻有数名同门担忧拥上前。

其中一女弟子更是神情异常,愤懑激动地用手指向了我。

我瞥了那女子一眼,心下暗啧一声。

多事的攻略者。

「你说我动用仙法,可有证据?在场各位看到了吗?」

在场人面面相觑,皆沉默未语。

「……我明明就是看到了!」

那女子气急败坏甚为不甘心,我面色未变,心中却不由冷笑一声。

看出来又如何,我确实动了仙法。

如今这人也不过是借着那劳什子系统才察觉出端倪,可无凭无据,谁又会信?

我故作惋惜叹道:

「我知林芊师妹对我一贯颇有微词,水月剑虽好,我却也不想因为一柄剑影响同门之间的情谊,不如此番……我便割爱让给师弟吧!」

「不必。」

「哦?」

司深擦净被我一脚踢出的血,缓缓站起了身。

「师姐受师尊悉心指导,本就才高过人,这种比试对师姐来说也不过玩闹罢了,司深愿赌服输。」

他身着天青色衣袍,面色略显苍白。

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受人欺辱的坚强小白花。

只是不知有意无意,他话语间提到师尊,刹那间如碎石击水,周遭突然开始响起议论声。

「对啊,上仪仙君待她向来极好,仙家法器都先可着她,干什么非要和我们争这水月剑啊?」

「贪呗,司师兄干什么她不来掺一脚?非要把人逼走她才甘心,就这还是同系师姐师弟呢。」

「上仪仙君怎么收她做大弟子的啊,心胸这么狭窄,真是给仙宗丢脸!」

众人怨怼排挤我的态度昭然若揭,可我也已然习惯。

毕竟这也不是那坏种第一次故意用言语挑唆旁人。

无视周遭的声音,我神色自若笑道:

「是吗,既然师弟这样大方,那我就不客气收下这水月剑了。

「玩闹嘛,难免会有磕磕碰碰……

「师弟不会怪我失脚把你踹下台吧?」

司深的眼神深了几分,没作回答,只对我做了一揖便准备转身离开。

「慢着。」我叫住了他。

跟在他后面的林芊见状狠狠瞪向我,「仟丞知,你还有完没完?!」

我没理会她,目光望向那坏种。

「司深,问武会期间每日夜里都去我院子里跪着。」

「每日夜里?!阿深白天可是要参加比试的,若夜里休息不得,怎么能保持状态!仟丞知你不要仗着自己是上仪仙君座下大弟子就觉得可以随便欺辱他人!你有什么资格让阿深跪!」

「方才我与师弟比试几番,却发现师弟剑术近来竟无半分精进,怕不是身边什么人搅乱了师弟的心性,我作为大师姐自然有义务教导师弟。」

我故意摆出一副失望又期盼的目光望向司深。

「师弟你觉得呢?」

司深的肤色偏浅,俊美的面容因被我伤了一脚隐有失色。

闻言他沉默地注视着我,良久没有回应。

我不为所动催促他,「师弟?」

「……」

「司深知晓,有劳师姐费心。」

我笑了。

「好说,师姐应该的。」

2.

司深在我院子里罚跪的那几夜,我都会带着心爱的小皮鞭去看望他。

仙法阁出品的蛇骨鞭,再配上冷泉里的水,鞭打在皮肉身上发出的声响动听极了。

只不过这音色没等欣赏几日,在一次比试中,司深「无意」让对手割裂了衣袍。

霎那间,背后的伤痕就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于是翌日,一封齐众同门名字的控诉状,便经由现宗主的手递到了我师尊——上仪仙君的面前。

「师尊不看看那诉状写了什么吗?」

风起梢动,树影随风晃动。

幔上竹叶翻绣,卷过阵阵檀香。

「不必。」

我望向棋盘对面白衣胜雪的那人,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话语间未曾抬起眼眸片刻。

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我闻言「哦」了一声。

「既然无用,那我帮师尊看、不是,扔了了吧。」

「阿仟。」

我动作一僵,悻悻收回手。

辞淅初神色未变,淡淡瞥我一眼。

「越来越没规矩。」

我暗暗耸了下肩。

他抬起眼眸,如清潭般的眼底静静地倒映着我。

「无谓之争。」

我知师尊在说我有意刁难司深这件事。

我笑了笑,并未避开话题。

「怎么会是无谓之争呢,只要能让他不舒坦,我就舒坦了。」

毫无分寸且大胆的话,若是让其他弟子听到了定然又要狠狠唾弃一嘴。

可谁人不知,对于门下的这两个内室弟子,那位一向孤傲的上仪仙君,却格外偏向大弟子而冷落另一个。

即便听到我这样说,辞淅初依旧没有试图加以制止。

「你若不喜,打发他去外门便是。」

他面上甚至无半丝波澜。

打发司深去外门倒也不失为羞辱他的方法。

只是我忍不住冷笑一声,光是这点根本难解我心头之恨。

八年前我初出仙门,历练途中在一处凡人世家捡了个少年。

少年因其独特血脉自幼被世家当作试药人。

我初见他时,他满身尽是被虐待放血的深浅刀痕。

然而与之违和的,他脚边却躺满了尽是鲜血的尸体。

那是一个明眼可见的坏胚。

小小年纪便沾了杀戮,若是就此放任自流结局可想而知。

我将他带到了仙宗,跪求着让师尊收下他。

我将师尊赠与我的仙器、秘宝分与他。

我惜他、护他、引他。

可他却毁我仙途,散去我一身修为,让我无数日夜因噬骨之痛折磨,终身困于魔族深宫不见天日。

也因此,五年前的那日夜里。

在恢复了前世记忆后,我不顾宗内所有人不解与阻拦,当场将他打成重伤,险些没能走过鬼门关。

自此,我与其关系也彻底变得水火不容。

正出神间,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慌乱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侍从面色惨白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惊扰仙君和大师姐!宗内传来急讯,说司师兄方才在问武台上突然昏倒了!」

「昏就昏了,你急什么。」

那侍从神色惶恐不安看着我。

「宗内所有弟子皆控诉是……是大师姐前几夜动用私刑。

「……如今宗主及长老们聚在议事堂,称要问大师姐你的罪!」

3.

「仟丞知,还不给我跪下!」

踏入议事堂,一股磅礴灵压自天灵盖压下。

双膝发出悲鸣,顷刻我便不受控制跪在了地上,喉咙间更是涌上一股甜腥。

我抬起头,目光与坐在一旁的小师弟不期而遇。

他面色有些苍白,俊美清朗的面容之上并未有任何情绪,只是那般静静地与我对视。

我咽下口中血沫,朝他一笑。

「听说师弟在比武间昏倒了,受伤了吗?不要紧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司深未应,反倒他身侧林芊朝我怒目而视。

「仟丞知!我就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人,特意挑在问武期间夜夜刁难阿深,不就是怕自己技不如人让阿深赢了水月剑,仗着上仪仙君的威严,你这个贱——」

「肃静!」

林芊心有不甘地瞪了我一眼,宗主面色不虞地问向押送我来的弟子。

「上仪呢?」

弟子回道:「仙君说还有其他要事处理,便没有跟随来。」

宗主脸色稍缓:「他倒也知道要避些嫌。」

「可上仪仙君还说……」弟子神情间有些犹疑,「说……责问理当,责罚则免。」

宗主面色肉眼可见阴沉下来,他目光冰冷地看向我,仿佛在看师尊绝世无暇身上的一个污点。

这一幕莫名与前世重叠,只不过如今我却成了当年魔族身份不慎暴露的司深,再也不是仙宗人人敬仰的大师姐。

我不厌恶宗主,可我也知晓今日怕是躲不过一顿惩罚。

果不其然,宗主很快便唤人拿来刑鞭,二话不说,直接命人扬鞭抽我。

鞭鞭狠厉,不过须臾鞭背部已然血迹斑斑。

「这二十鞭,罚的是你身为仙宗大师姐却荼害同门师弟,动了不该动的妒忌之心。」

冷汗布满额角,待尖锐的疼痛稍褪去,我缓了缓气息,才开口道:

「宗主一向公平,名声更如清风明月,怎地这般无凭无据诋毁弟子?」

宗主并未对我的话有所回应,转而将鞭子放到了司深的手中。

「今日你所有师叔伯都在此为你做主,由你来动手,她抽了你几鞭你便还几鞭。」

司深目光平淡地注视着我,握着鞭子迟迟未动手。

见状,林芊急了。

她一把夺下鞭子,嘴中说着「阿深总会心慈手软,我替你还」,旋即便扬手狠狠抽了我两鞭子。

全然未注意到鞭子被夺的瞬间,司深登时冷下来的目光。

鞭声夹着恨意重重落在皮肉之上,倒刺鞭裂了衣裳,皮开肉绽,血迹模糊。

林芊难掩神情中快意,春风得意地站在我面前,抬手又要抽下一鞭。

就在这时,手腕被人攥住。

她一怔,回头一看,发现竟是司深。

司深取下她手中染血的长鞭,语气不卑不亢地说道:

「弟子并非有意让事情变成这般地步,师姐是引我入仙途之人,司深不愿与师姐因为这种事更生嫌隙。」

宗主:「你不后悔?她要的可是你的命。」

「司深这条命本就是师姐捡回来的,若她想要,弟子还回去就是。」

宗主点点头,似乎在无声赞许着他的豁达。

若非后背的鞭伤疼得我无法分神,我简直要笑出了声。

便是路边的乞丐都能冠以豁达,唯独我这小师弟却是万般配不上这二字。

若真要形容,锱铢必较,心狠手辣这样的词倒是更适合他。

意识剥离之际,耳边传来嘈杂声,似乎是师尊来了。

最后一幕,我隐约瞥见了司深自上而下向我投来的淡漠目光。

——狗东西,迟早杀了你。

4.

我被罚了禁足,足足月余,未曾踏出院落。

因为司深被我私自动刑的缘故,问武会在全员认可的前提下推延了半个月。

半月后,司深不出所料拔得头筹,摘下了水月剑。

——不愧是主角,当真是受尽优待。

若按照原著逻辑来说,我便该是主角成长路上的炮灰反派了。

赢下水月剑不日后,司深曾忽然在一天莫名前来拜访。

彼时我在闭关疗伤,出关后才得知师尊已经替我驳回了他。

我不以为意,暗自猜测他来此目的。

直到当日夜里,就在我于院落凉亭中独自把酒对月时,司深突然出现在了院落中。

他踱步而至,缓缓坐下。

我注意到他手中分别拎了一壶酒和一个密封着的檀木盒。

「你该知道我这人一贯不喜欢接待不请自来还没眼力见的东西。」

「辞淅初不许我白日看望师姐,我便只好夜里前来打扰了。」

我注意到他对师尊的称呼,暗自打量了他一番。

褪去了往日温顺儒雅的皮囊,这些年来是他第一次在我的面前亮出爪牙。

我笑了笑,好整以暇看向他。

「我来猜一猜你来此目的吧?」

指了指那壶酒,「还不替师姐满上吗?净月当空,如此美景,正好方便我们回忆回忆五年前那日夜晚。」

「师姐还记得?」司深唇角依旧是惯有的柔笑,他边斟上酒,边语气平静地说着:

「五年前的今日,师姐亲手将我重伤。」

他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后率先饮尽。

我眯眼看了他一会儿,也将酒液倾倒入口中。

「只可惜……」闲散地靠在圆座上,我慢悠悠道:「当年还是下手轻了。」

夜风轻拂,竹影摇曳,我隐约听到某人失笑的声音。

「所以,你今夜来是为了与我叙旧还是讨债的?」

司深目光幽深晦暗,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片刻,却是低声轻笑将那个檀木盒子推到了我面前。

「我知师姐还在生我的气,所以特地带来了这份礼物让你消消气。」

他缓缓打开檀木盒子,扑鼻而来的却是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低头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右手。

我沉默望了那只手片刻。

「林芊的?」

司深露出无害柔笑:「正是。」

见我未语,司深不解道:「师姐不喜这礼物?」

我的师弟,人美心毒,天生坏种,上一世曾是个杀人如麻的魔族君主。

他不懂情,更无情。

这世间任何人都可以伤害林芊,唯独他不能。

没有回应他,我倒了两杯酒,指尖微动,在其中一杯中加了藏在指甲中的毒药。

「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说罢,我端起另一杯酒盏仰首而尽。

司深唇边笑意加深,也随之喝尽了面前酒盏。

酒盅刚尽,我立刻抄起手边的剑朝他胸口刺去。

倒是没指望一击即中,可意外的是他竟没躲,只是避开了致命部位,任由那剑端直直没入胸膛。

我怔了一下,一丝鲜血自他唇角缓缓流下,可他竟连唇角的弧度都未曾出现分毫改变。

「看来师姐还是不满意这礼物,师姐想要什么皆可与我说。」

真是疯魔了。

我冷笑一声,「我要你死。」

「死?」

话语间出现一瞬间的停顿,司深唇角渐渐落了下来。

「师姐杀了我一回还是不够吗?」

前世师尊在大战中不幸遭害仙逝后,最终是我一剑刺死了魔族君主。

——原来,我这位小师弟不知何时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魔族君主真是好雅兴,竟然屈尊绛贵在我宗门待了这么些年,当真是委屈您了。」

剑刃深深埋在皮肉之下,司深望着我的眼眸在那一刻变得晦暗不明。

「是啊……」

持剑的手清晰感觉到另一端传递来皮肉刺穿的沉重与顿感。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让自己陷入此番境地?」

他不再维持表面的平静,突然狠狠抓住我的手臂,「不如现今便让师姐明白个清楚吧。」

话音刚落地,我的身子便被猛地扯到了他的身前。

一阵雅香入鼻,我蹙眉正欲推开他,头部却被重力按下。

一道夹着淡酒香的温热覆上了我的唇。

下一刻,唇瓣传来一阵疼意。

他竟然在撕咬我,鲜血混着酒液流入我的喉咙。

我猛地睁大眼,是那毒酒!

「师姐是忘了我入仙门之前曾被世家当作试毒人了?

若非这剑刺得这般用力,我都要以为师姐有意对我手下留情了。」

司深轻贴在我唇上呢喃,那双眼眸盛满笑意,柔情似水。

「师姐可欢喜这酒?」

我一把将其推开,抬手封住了自己的脉穴,可为时已晚。

很快,吐出一口鲜红异常的血。

事到如今,我非得在彻底毒发之前杀了这厮不可!

我意欲将剑贯穿他的身体,奈何手中的剑竟然如钢铁般难以撼动,再也推不进半分。

司深见状轻咳着笑了一声。

鲜血自他的唇角滑落,无言映出一份凄美。

「师姐可是倦了,怎地这般无力?」

我意识到了方才嗅到的香不对劲,「你早就有所预谋。」

毒素很快遍布全身经脉,我自知已回天无力,身子不受控制地瘫软在他怀中。

司深替我理了理额角碎发,声音轻柔地犹如春风袭人。

「司深只是想与师姐亲近一些,化干戈为玉帛。

「怎知师姐会在今夜送给我这么大个惊喜。

「若师姐乖一些,司深岂敢以下犯上。」

当真是好笑。

「我真不该将你捡回来。」

司深轻抚着我长发的动作微顿,沉默许久,我看着他缓缓低下头。

渐乎模糊的视线中,他的眸底似乎仍旧不减柔色。

「睡吧,师姐。」

「司深守着你。」

畜生,当真是死了也不让我安宁。

我想骂他,可眼皮变得好沉重,连呼吸都开始让我觉得疲惫。

我阖上双眼,良久,沉沉地睡去。

5.

黑暗中燃起点点星火。

一如前世,狱火悄无声息却又极为迅速地染遍了整个仙宗。

司深始终轻拥着我的尸身,竟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入了师尊的居所。

明月朗朗,夜色静谧。

辞淅初执剑立在苑中,面色冷然望着来人。

他的左手中还紧紧攥着我那已经碎成两半的长生诀。

狱火难熄,烈火炎炎。

苑外弟子们乱成一团。

无人知晓这场大火的真正始作俑者,竟会是他们往日拼命维护为人谦逊的司师弟。

身后映衬着笼罩仙宗的滔天大火。

良久,司深清浅如玉的面容上终于缓缓浮出一丝笑意。

「辞淅初,别来无恙啊。」

辞淅初未语,目光自始自终都落在躺在他怀里的早已没了声息的我身上。

他握着剑柄的手用力地有些发白。

「你杀了她?」

辞淅初的眼神倏然变得冰冷,不等司深回答,一道极为狠厉的剑气便撕裂空气向司深袭去。

司深身形未动微微抬指,一道劲风便向前涌去与那剑气两两相抵,地面瞬间激起一阵尘嚣。

这显然并非此时司深该有的修为。

辞淅初微蹙眉,意识到些许不对。

「仙君难道以为我不会杀她吗?」

「是她引你入仙门的。」

「是啊,若非仙君暗中挑唆,师姐本不必受此劫难的。」

司深看着我苍白的面孔,忽然眼眸微挑,语带讥讽地对辞淅初嘲笑道:

「怎么,是不甘心她这一世不再围着你转,心里不平衡了吗?」

辞淅初猛然一怔,下一刻,眸色陡然阴郁下来。

「你有记忆?」

司深轻笑道:「师姐也有,啊,不过你应该是知晓的,明明心中什么都晓得却装作一无所知,还想让她再亲手杀了我。

「上仪仙君,你打的好算盘呢。」

辞淅初无言注视着司深,眼眸深处微不可察滑过一丝厌恶。

只是他望着我渐趋惨白无色的面孔,良久,终于收起了剑。

「你想要什么?」

「仙君聪明,知道我定然舍不得师姐就这样香消玉殒,不过……我求的还能是什么……」

司深如羊脂玉的脸上浮现几丝浅浅笑意。

鲜血染袍,此刻的他看上去尤为凄丽。

「……便烦请仙君,将八年前从我身上剖走的魔骨归还来吧。」

6.

我醒来的那天第一眼见到的人并不是司深,而是一名容貌与我有九分相似的年轻女子。

那张脸乍一看连我都有些分辨不出差别,却因为无端的恐惧与不安,黯然失色了几分。

我注意到那女子右边空荡荡的袖管。

混沌的意识猛然归位,心中攀升起难以置信的错觉。

「你是……林芊?」

那一瞬间,我在她一贯端着身为攻略者与生俱来的高傲与轻蔑的脸上看到了无尽惶恐。

我微微蹙起眉,「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攻略者还自带换脸功能的?

林芊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目光不住向四周乱飞,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仟丞知,你救救——」

「阿芊。」

话语未尽,屋内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林芊猛地屏住呼吸,仿佛是被衔住喉咙的猎物,头也不敢抬地匆匆离开了房间。

司深身着一袭鎏金黑袍,唇带浅笑缓缓走了过来。

「是你让林芊把脸变成那样的?」我问道。

司深笑道:「她带的那个叫『系统』的东西倒是个便利的工具。」

「你倒也不怕她对你怀恨在心。」

「她做不到。」

我挑眉,「为什么?」

司深淡笑不语。

我深吸口气,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司深发疯是常有的事。

如今我都懒得去问为什么杀了我却又救了我。

「你不散我修为吗?」

我故意说道,「不废了我,我可不知何时还会像上一世那样,一剑杀了你。」

司深不以为意,轻笑道:「你若杀了我,只怕世间再无能容下师姐的地方了。」

我皱起眉,「什么意思?」

司深忽然逼近,与侵略性的举动相反,他望向我的目光异常缱绻温柔。

「因为我把我的魔骨溶到了你身体里,它如今已成了你的血肉。」

我神色陡然一沉。

「你说,若是让那个嫉魔如仇的辞淅初知晓此事,他是会像从前那样护着你,还是……亲手剖了你?」

注意到我愈加阴沉的神情,司深不再靠近,片刻忽地莞尔一笑:

「师姐不必担心,有我在,自然不会让他动你。不过——」

他话锋陡然一转,漆黑的眼眸紧锁住我的身影。

「前提是,你必须成为我的道侣。」

7.

新任魔君上位,深宫很快便有意传出要迎娶魔君夫人的消息。

经打听得知,这二人好巧不巧竟皆是上仪仙君门下弟子。

一时间流言四起,仙君百年清誉毁于一旦。

得知自己将要成亲的第二天,我被司深锁进了寒潭中。

估计是知晓我不会老老实实配合,为防止我暗中捣鬼,早早将礼前这段时日我的去处安排得妥妥当当。

四周空寂,袅袅夜雾腾起。

数日不闻人息的寒潭外,终于影影绰绰倒映出了一道消瘦赢弱的身影。

——是林芊。

「仟丞知,我要和你做交易。」

林芊眼底青黑一片,显然许久都未好好休息过,整个人由内而外透露着一股焦灼与疲惫感。

我不意外她的到来,只说道:「说说看。」

「我帮你逃出去,但你必须答应我杀了司深。」

「你不是一直喜欢司深吗?」我故意装糊涂。

「谁会喜欢那种疯子!」

林芊情绪变得异常激动,神情间透露着憎恨。

「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可他根本就是在利用我!如今亲手断了我一只手,还强迫我变成你的样子来哄骗辞淅初,太恶心了!」

我淡淡道:「你不是有系统吗,连容貌都能说变就变,杀了司深还不是轻而易举?」

系统二字一出,林芊面色陡然一白,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连你也知道我的身份……」

难不成你还以为那是你的底牌吗?

林芊唇瓣微颤道:「我不能杀他,攻略者如果杀了核心人物就会被主系统惩罚,我……我不想被抹去记忆。」

抹去记忆?

怪不得司深那般笃定林芊不敢对他下手,想是早就知晓这条规则。

林芊神情突然一变,无比真诚地抓住了我的手。

「但是你不一样,你可以替我杀了他,反正你也……」

她忽然噤了声,唇角隐约有丝上扬期待地看着我。

我轻眯双眸,良久对她笑道:

「好,我替你杀了他。」

8.

成亲当日,我和林芊都穿上了凤霞红袍。

只不过林芊去了前殿,而我则被司深施了定身术,拘在了房中。

窗沿微起,风中携来细微吵嚷声。

我合眼独自坐在床榻上,静静听着火烛跳动的噼啪声。

约摸一炷香,屋外脚步突然变得嘈杂凌乱起来。

我睁开眼,下一秒,屋门便被外面的人狠狠推开。

二话不说,他上前一把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做的?」

我看着双眸隐含怒意的司深,缓缓牵起了唇角。

「是啊。」

「你才发现?」

我早知司深有意利用林芊,趁着成亲礼慌乱之际,想要在师尊面前以假乱真。

可我怎能如他愿,所以那日在寒潭我只给了林芊一物——剑穗。

剑穗毫无特别之处,但胜在当年我佩戴了许久,所以师尊也是见过的。

但重要的不在于此,若只是我曾佩戴的东西,怕是只会让师尊误以为林芊就是我。

唯独将那剑穗交给林芊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曾是我尚未恢复记忆以前从司深那里得来的东西,也是我如今最不会再让其见世的物件。

师尊是知晓的。

所以,林芊必定不是我。

屋外轰然响起巨响,不过片刻,身着一袭雪衣的辞淅初便随声赶至。

司深蹙眉,松手挡在了我前面。

「上仪仙君拜客之道竟如此粗鲁,难不成也要学凡人来闹洞房?」

辞淅初双目冰冷,「杂种放肆。」

「仙君就这样将林芊扔在那边,方才她那般求你相信自己就是师姐,不过也是为了活命,当真是可怜。」

辞淅初面无波澜,「为己利不择手段,你的人与你一样,卑鄙下贱。」

司深不见怒意反笑。

「论为己利,我可比不上你,当初师姐缠着你,你视而不见,如今却又想恢复如初。

「辞淅初,我真没见过比你更自私妄为之人。」

他转过身伸出手,似乎想要将我搀扶起来。

「只可惜当年我恢复记忆过晚,不过这剜骨之痛,我迟早会——」

话音戛然而止。

我松开了紧握匕首的手,无言避开他伸向我的手向师尊身边走去。

意外的是,司深没有惊讶,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我,而后无言垂下了眼眸,看向深埋自己胸膛的刀刃。

我听到他似自言自语的喃喃声。

「他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药,值得你两世都这么维护他。」

他似乎以为我是因为师尊才对他动手。

但我想杀他的原因并非如此。

门外出现林芊慌乱震惊的身影,我随手擦净了唇角因强行冲破灵脉限制而流淌的血。

用不了一息,流窜的魔气将会反噬,如今的我需要大量的灵丹护住我的经脉。

师尊显然猜到一切,二话不说便用磅礴剑气割裂了房顶,准备御剑带我离去。

「仟丞知!你不能就这样走!是我给了你机会逃,你说过你会救我的!仟丞知——!」

林芊目眦欲裂瞪着我,恨不得此刻站在辞淅初身边的人是她。

我淡然地回望了她一眼。

「你说错了,你该感谢我给了你机会才对,只不过可惜——

是你把这个机会给断送掉了。」

若林芊带着那剑穗同师尊实话实说,师尊不可能见死不救。

只可惜她没能压住自己的贪婪之心,想要取我而代之,这才害了自己。

林芊仿若情绪崩溃失神跌坐在地上,望着我与辞淅初即将远去的身影,目光中满是茫然绝望与无助。

只是片刻,仿佛孤注一掷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突然尖叫了起来:

「仟丞知!他们都是骗你的!!你不要相信任何人!

「你的记忆是假的!不管是辞淅初还是司深,他们都在诓骗你!在设计你!只有我和你才是一样——」

噗哧——!

锋利的刀刃没入她的胸腹。

那把匕首很眼熟,是我方才刺入司深体内,而今又被他抽出甩入另一个人身体中。

林芊死不瞑目地瘫倒在地,我无言注视着这一幕,并未对司深的行为表示什么。

同样,我也故意忽视了师尊悄无声息收起毒针的动作。

身体开始变得无力,耳畔隐有温热的液体滑下,我轻靠在师尊身侧向下俯视。

司深一袭红袍,五官被一身鲜红映得艳丽动人。

他的脚边无声息倒着温热尸身,莫名让我忆起多年前,他站在满园染了鲜血的桃花中,朝我露出浅薄笑容的一幕。

我的师弟,他自始自终都未曾变。

小时候是个小坏种。

长大就成了个大坏种。

我们两个之间,变的一直是我。

我再也不会为一个人长跪不起。

更不会一次又一次因一个人感到失望。

引人入仙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更是这辈子不会再做。

我不再是某个人的师姐,单纯是仟丞知这个人。

亦或者说,我和那个林芊一样。

——仅仅是个普通的攻略者罢了。

9.

多年前我恢复记忆的那日夜里,一如往常,我在替司深疗养旧时顽疾。

囚禁他的世家多年以来对司深肆意抽血虐待,致使他从幼时起身子便已损了根基。

司深似乎并不在乎我如何对他,他很听话,所以每晚都会在我修习结束后来我寝居寻我。

那日夜里也是如此,只不过稍有不同的是由于白天修炼灵力一时耗尽。

毫无预兆,我的额间猛然出现一阵锥刺股般的眩晕。

司深的手腕依旧紧紧被我攥在手中。

本该感到疼痛的力度,可模糊的视野中他却面色平静如水。

沉默注视了我片刻后,缓缓向我伸出了手。

「你怎么了?」

「师姐?」

师姐?

师姐……!

好一个师姐!

我何德何能啊!

狠狠挥开他伸来的手,我压着滔天怒意低声骂道:「滚!」

司深怔愣须臾后恢复表情,放下手却没动。

「听不懂话是吗,我叫你滚出去!」

「辞淅初对你说什么了吗。」

我当时因为怒意与混乱全然没注意到他在提到师尊瞬间,眼眸深处滑过的杀意。

如今想来,怕是那个时候他已先我一步恢复了记忆。

不愿与其废话,我直接将他踹到庭院,重重地合上了门。

——我的脑海中有道声音。

它在让我杀了司深。

我曾经不确定它是好是坏。

可如今因为林芊的话,我终于解开了我心中多年以来的疑点。

攻略者不可杀核心人物。

前世我却一手斩杀了司深,作为惩罚,我被强制留在了这个世界里,并被抹去了一部分记忆。

一份可以证明我前世曾是攻略者身份的记忆。

而师尊和司深显然对此都知晓,甚至在有意阻拦我回忆起来。

攻略者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会怎样?

大概只能以当下身份活下去。

……

——他们想要将我永生困在这个世界里。

10.

狱火将仙宗烧了个大半,宗内诸多仙宝都遭毁坏。

如今每每提到司深,仙宗弟子皆会好一顿唾骂,恨不能当场将其从魔宫拖出来,用鞭子狠狠抽打。

我被师尊带回仙宗的消息不胫而走,昔日站在司深身前替他讨伐我的弟子纷纷赶来嘘寒问暖。

我以身体不适闭关修炼,待在房中静心养护经脉。

偶尔不经意间瞥见屋内一隅已覆上一层薄尘的「慰问」,恍然意识到时日竟不知不觉过了数月。

我出关那日,师尊亲自为我梳洗了一番。

我坐在凳子上,师尊站在身后一言不发地用指尖轻轻顺着我的长发。

铜镜中,模糊倒映着他清冷孤寂的身影。

「师尊,你希望我杀了司深吗?」

辞淅初的动作微顿,我隐约感觉他透过镜子轻轻望了我一眼。

「若我想,你便会做么?」

他静静凝视着手中的青丝,良久,不惊不缓道:「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沉默片刻,我「嗯」了一声。

其实我并未恢复,只不过我猜到了前世被我攻略的人是谁。

他不再出声,只是继续着方才的行为,动作轻柔仔细地将我的头发束了起来。

「阿仟,杀了司深,若你不愿与我结为道侣,下一世你依旧会是上仪门下大弟子。」

这是师尊第一次对我坦言相对,只不过下一世这三字他说得这般轻易,让我莫名觉得镜子中的那个身影仿佛变得不真切起来。

真是怪哉,明明我才是那个书外人,为何最后却活得像个书中人。

我垂下眸沉寂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朝镜中那人笑了笑。

「好啊。」

11.

前世,在斩杀了新任魔君后世界短暂存留的那几个月里,我被推上了仙宗掌门之位。

这一世,我依旧带着我的伴生剑去看他。

不过数月,人间已有多座城池被魔君占领,只不过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魔族并未立刻在人间肆意横行。

新任魔君下了一条死令:让仙宗交出仟丞知。

如今仙宗碍着上仪仙君的面子暂时按兵未动,但交出我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如此,倒不如我主动来寻他。

我望向殿上的那道身影。

当年为了让那个一身血气的少年尽量看起来无害一些,我硬生生让他养成了着浅淡服饰的习惯。

如今即便是做了魔君君主,司深依旧没有改变。

他无声地注视着我走近,眼眸深处不知又泛起哪些我不知晓的情绪。

「你到底还是来找我了。」

我不置可否。

「师姐是来杀我的?」

旋即似自言自语道:「定是了,否则辞淅初又怎会这般轻易将你放出来。」

他说罢忽然笑了声,接着仿佛抑制不住般肩膀笑得颤抖起来。

「你在笑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

「我在笑什么师姐不明白?」

司深紧盯着我的目光中尽是执念与癫狂。

「我在笑我卑微至此,竟然依旧比不过那个辞淅初在你心里的地位。

「他辞淅初纵使前世那般冷落你,你依旧能紧随其后。

「而我不过是想要你分一些关心给我, 你却仍狠心将我踹出房门!」

「你不是早就知晓我是攻略者的身份么。」我淡淡道。

「知道又如何,只是任务又如何,」司深勾起一抹冷笑,「他也配?」

他说着忽然拉住了我执剑的手,情绪陡然一转, 望着我的目光也随之变得缱绻温柔起来。

「师姐, 你杀了我吧,可惜这一世未能早些与师姐解开心结, 若等来世,我定会做得更——」

「不会有来世了。」我打断他。

司深神色猛地一僵。

「司深, 我不会再杀你。」

我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的面孔。

「不是为了辞淅初,我来这, 只是为了再见你一面。」

一道鲜血缓缓自唇角溢出。

终于坚挺不住,我跌坐下来,半路被冲过来的司深抱住。

他双指在我腕间一探,心下猛地一颤。

「你服毒了?!什么毒, 解药在哪……」

我按住他在我衣间慌忙寻找的动作。

「不用找了。」

我既已决心赴死, 又怎可能留下后路。

司深的指尖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唇瓣抿得紧紧的,眼底像是染上了一层血色,变得通红。

「仟丞知,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让我亲眼看着你去死,只是为了让我彻底明白今后世界再无你仟丞知这个人吗!?」

像带着恨意一般, 他一字一顿,低低挤出了这句话, 喉咙隐约发出一丝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把我捡回去, 早知要被你这么作践, 还不如当年被那群人折磨死。」

我凝望着他,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脸庞, 可想了想,还是作罢。

我原以为, 我已经尽我可能给了当年那个少年最好, 但到头来,似乎我却连他真正想要什么都没弄清楚。

师尊教会了我仙法剑术,我将所有全都倾倒给他, 却独独忘记了教给那个过早沾了杀戮的少年,不要忘记看山看水看世界。

「这里不是我的归宿, 你又何必强留。」

什么东西狠狠敲在了心脏上,呼吸仿佛在那一刹那也跟着断了。

司深垂着头没有应声,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要再当什么魔君, 那把椅子又硬又凉,难坐得很。」

「记得好好吃饭, 好好休息。」

视野越来越模糊,恍惚间,有液体砸在我的脸上。

轻柔温暖, 一如当年那处满园的桃花瓣轻拂过我的脸。

那桃花间有一人。

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 那人仰起头,寡淡的表情似有一滴清泉坠入,终于变得清晰熟悉起来。

我看到他朝我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

「小仙君可讨厌人魔杂种?」

「行行好, 带我回去吧。」

司深。

司深。

我的……小师弟。

呼吸戛然停止。

……

【欢迎使用本系统,检测宿主任务惩罚期结束。】

【原世界导入中……】

【感谢利用系统服务。】

【欢迎回家,仟丞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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