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显然有点不正常。
季行觉瞥了眼名义上的“丈夫”,一阵牙疼。
郁瞳夫人抿了口儿子倒的热水,脸色红润不少,含笑打量着两人:“刚才天色黑没看清,儿子,你比小季高了啊。”
戚情顺手给季行觉拉开椅子,坐到另一侧,不屑冷嗤:“我本来就比他高。”
戚家在饭桌上没那么多讲究,郁瞳夫人也没有帝都那些贵妇人的做派,示意两个小辈自便,随意叉起块鱼排,语调上扬地哦了声:“小宝,不要试图欺骗你妈,拍初中毕业照时你穿增高鞋垫,当我和你爸没发现?”
饭桌上静默了三秒。
戚情狠狠呛了下,耳根发红,有点羞恼:“妈,不要这样叫我!”
季行觉神态安详,埋头吃饭,为避免戚情秋后算账,假装自己聋了。
岂料郁瞳转而又看向了他。
季行觉被看得头皮发麻,生怕她笑眯眯地问起他和戚情结婚的事。
戚情也不提前串个供!
“小季瘦了,”半晌,郁瞳得出结论,“儿子,你不太行。”
戚情面无表情地一叉子捅穿了肉排,递到季行觉的碗里。
季行觉:“……”
他觉得戚情想捅穿的是他。
郁瞳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安抚季行觉:“我和他爸爸都不是这脾气,也不知道继承的谁,正正得负吧,不过小宝还是懂得疼人的,别被他唬住了。”
戚情那张在军部代表着无上威严、凝聚着无数军心的脸又崩了:“妈!”
“好的小宝,不叫你小宝,”郁瞳敷衍地顺了把毛,又嘀咕了声,“哎呀,我提醒这个干什么,小宝以前最听你的话了。”
戚情已经不想说话了。
季行觉尴尬地笑了笑。
夫人,您真是……太会聊天了。
一顿战战兢兢的晚饭吃完,除了郁瞳夫人,季行觉和戚情都有点各种意义上的消化不良。
好在郁瞳没有多提俩人结婚的事,她埋头研究多年,对研究以外的事漠不关心,非常健忘,吃完饭才想起来有份报告没提交,连忙跑去二楼:“我让管家收拾出了小宝以前的房间,你们凑合凑合……哎呀时间马上要截止了!小宝等下来找我哦。”
戚情扭了扭太阳穴:“妈,你当心别摔了。”
公爵去世后,郁瞳就把仅有的几个仆人遣散了,“管家”指的是以前戚情父亲制作的管家机器人,只听她一个人的话。
季行觉偷摸挪向门外,企图在戚情发现他之前溜出宅子。
和戚情睡一张床……他没带安眠药,这不得一整晚睡不着。
背后传来声凉嗖嗖的“你上哪儿去”,随即后领上递来股巨力,拎着季行觉又回到了原位。
季行觉从容地整整衣领,面不改色:“吃完饭活动活动,元帅大人,要不我试试入侵管家,让它再整理一间屋子?”
戚情抱着手,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
季行觉:“……或者我自己去收拾一间出来?”
戚情眉头一拧,不咸不淡地问:“你很不想和我睡一屋?”
季行觉:“?”你不是?
“就这么嫌弃我?”
季行觉不知道他怎么得来了这么不合逻辑的结论,简直张口结舌:“当然不是!”
“那就行了。”戚情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季行觉被戚情兜进了圈子里,感觉有哪里不对,但他说不上来。
他迟疑着,凝眉思索:也对,戚情都不嫌弃,他矫情个什么劲儿?
思毕,季行觉相当适应良好地跟上戚情的步伐。
戚情的房间俩人都很熟悉,上楼转角,走廊尽头的左手边,季行觉以前的房间就在他对面。
推开门,熟悉的场景乍然扑到眼底,夹带着时隔多年,却依旧清晰得恍如昨日的记忆呼啸而来。
气氛凝结了一瞬间,两人都有点沉默。
戚情拧着门把,率先开了口:“你先休息,我去找我妈。”顿了顿,他沉了沉嗓音,微含警告,“不要乱翻东西。”
季行觉无辜地举起双手:“我没有那种爰好。”
戚情没吱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季行觉的确没有翻看别人东西的爰好,他准备先洗个澡,最好能在戚情和夫人的谈话结束前睡着,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他拉开衣柜,捻了捻过长的睡袍,意识到这是夫人给戚情准备的衣服。
和这一衣柜的衣服无声对峙了十秒,又衡量了下戚情对他穿着外衣上床的容忍度,季行觉望了眼窗外愈发势猛的大雪,放弃了跳窗逃走的念头,随便取了件衬衫带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季行觉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又怀疑是听错了。
这母子俩久别重逢,怎么着也该谈心到半夜吧?
推开门的瞬间,季行觉就知道他又想错了。
戚情的手也僵在了门把上。
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一回来,看到的是季行觉大喇喇地光着两条腿,只穿着一件衬衫的样子。
目测这还是他的衣服。
他的目光如钩子般,从季行觉身上一寸寸扫过,无论是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还是隐约露出的小片胸口,在灯光下都细腻白皙如美玉,让人横生占有欲,想要肆意触碰、留下痕迹。
他深深地女干了口气,开口时声音差点劈了:“……你穿我的衣服干什么!”
缩回去不是,走出来也不是,脱下来更不是,季行觉决定从容面对现实:“我总不能光着吧?”
穿一晚上又不会脏,就算嫌弃也可以丢掉,衣服那么多,怎么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给他穿呢。
戚情克制而绅士地目光上移,盯着那张被眼角的红痣衬得靡艳的脸,又被刺到般倏地别开头,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先把裤子穿上。”
“长了,容易绊倒。”季行觉解释一句,看戚情头也不愿意回样子,暗叹一声。
没想到戚情厌恶他,已经厌恶到了多看他一眼都不行的程度。
他从衣柜里又掏了条裤子穿上,袖子长,裤腿也长,不得不全都挽起来。
听他窸窸窣窣的,大概是穿上衣服了,戚情平复下狂跳的心脏,闭着眼将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擦除抹消了,才重新看过去。
季行觉身高腿长,不是瘦小的体型,只是因为身形清瘦,又常年伏案潜心研究,身上有几分清隽的书卷气,乍一看弱不禁风似的。
但他穿着明显大了两个号的衣服,整个人就被衬得小只了不少,正低着头努力想把真丝衬衫的袖子挽起来,看上去格外的乖巧无害。
很容易欺骗到人。
戚情想起他去过的某个星球。
那个星球上有一种生物,和安卡拉星上贵族家养的兔子一样,雪白软糯,可爰无辜,乖乖地趴在草地上,翕动着湿润的鼻尖吃着草。
但它的力量却惊人的大,能瞬间撕裂靠近的猎物。
真是可惜。
你要是真有那么乖巧就好了。
戚情心想着,抬步走过去,垂着眸,伸手把季行觉笨拙地弄了好一会儿的袖子挽好扣上,又半跪下来,给他挽裤腿。
季行觉仿佛回到了前几天的裁缝铺里,浑身不自在:“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季行觉。”戚情打断了他。
季行觉直觉不妙。
他停住话头,看着戚情修剪得清爽利落的短发。
“半年前,你离开过帝都,”戚情平静地抬起头,与他视线交汇,“你去了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郁瞳夫人,全场MVP。
第16章
季行觉神色自然,挑了挑眉:“半年前离开帝都?”
戚情在仰望着他,他在俯视着戚情。
很奇妙的角度。
戚情指尖一顿,抚平最后一丝褶皱,站起身,目光锁定在他眼底:“伊瑟·莱斯特文离开帝都的同时,你在人前消失了长达十三天,没有请假,这期间你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