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枚震撼地看了他几秒,滚回了隔壁的更衣室。
耳根清净了。
季行觉舒了口气,从抽屉里摸出双手套,正想摘下戒指,动作一顿。
那天在昏暗狭小的房间里,向来矜傲贵气的戚情半跪在他面前,给他戴上了这枚戒指。
活像求婚似的。
沉静体贴的元帅大人,其实相当具有女干引力……尤其是那张不同于帝都各色虚浮于表面、真正经历过刀锋磨砺的英俊脸庞。
是真的长大了啊。
季行觉颇感欣慰地想着,无意识地摩挲着这枚戒指,垂眸思索:戒指这么细,万一弄丢了,威胁着“不准摘”的戚情能把他活剐了吧。
算了。
他不再纠结,戴上手套,往研究室去。
傍晚,帝都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帝都人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天气,多半不会在街上逗留,号称帝国最繁荣的星球,在入夜之后,反而早早变得冷冷清清。
宋枚忙了一下午,扭着脸过来找季行觉:“有项测试数据有点问题,今晚我睡这边,饿死了,吃饭去?”
话毕才想起来:“哦对,你今晚要跟你老公回婆家吃饭。”
“……”季行觉眼风如刀,“你迟早要因为这张嘴挨顿削。”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公爵夫人,更不敢揣测那位会有什么表情,深深吐了口气,起身道:“走吧,去吃饭。”
宋枚嚯了声:“你不跟戚情去见公爵夫人了啊?”
“不去,”季行觉恹恹的,“反正他不知道我在这儿。”
他刚说完,门口就传来几声问好。
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下一瞬,戚情身边跟着几个诚惶诚恐的基地负责人,大步走了进来,侧头跟负责人说了两句话,眸光一转,直直落在了季行觉身上。
季行觉:“……”
差点忘记这基地是军方资助的。
宋枚目瞪口呆:“你这嘴真开光了!赶紧的,祝我尽快发财,搞科研可真他妈累。”
见到季行觉,戚情没再管身边的人,几步跨越人群走到他面前,低眸打量了他一眼:“等你一会儿?”
其他研究员全部远远观望着,眼底升起满满的疑惑。
得,最后一片净土也没了。
季行觉无奈地摊摊手,摘下手套,往桌上一甩:“元帅大人说笑了,岂敢。”
戚情挑挑眉,瞥见他无名指上的指环,状似毫无波澜地开头,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
离开基地一上车,季行觉和达梅尔打了个招呼,迅速窝到最后一排,闭眼偏头装睡,生怕戚情提到早上在电梯里的事。
他这些年脸皮修炼得刀枪不入水火不浸,早就不知道尴尬为何物,也就戚情能让他破防了。
身侧的座位微微一沉,季行觉的眼皮跳了跳。
这么大的空间,怎么又坐他边上来了。
他依旧闭着眼,呼女干放得平缓绵长,连日休息不好,导致眼底泛着青黑,确实是一副疲惫之态。
戚情冲达梅尔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把车速调慢点,无声无息地注视着季行觉。
近在咫尺的侧脸线条优美,眼睫如工笔刻画,或许是因为肤色太白,闭着眼时看上去格外冷淡,却又被眼尾的红痣点出了几分靡艳。
和记忆里一样。
季行觉能察觉到戚情笼罩在他脸上的视线。
他头皮有点发紧,正琢磨着要不要假装翻个身,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忽然贴近。
随即左眼眼尾被轻轻抹了一下。
他的眼睫忍不住颤了颤,后知后觉那是戚情的手指。
“马上到了,”戚情嗓音平淡,“别装睡了。”
“……”季行觉摸摸鼻尖,睁开眼诚恳地道,“元帅大人,成年人的世界得学会别拆穿。”
说完他就发觉不妙,这句话一出口,按戚情的脾气,很有可能冷笑着接上一句“早上在电梯口我不就没拆穿你”,然后在未来的几天到几个月里,进行不定时的反复鞭尸。
出乎意料,戚情只是不冷不热地哼了声,放了他一马。
悬浮车停在了戚家的大门口,达梅尔敬了个礼,开车离开。
这些年,季行觉偶尔会来见见公爵夫人,对这里的一切并不感到陌生,但和戚情一起回来,又是一种非常遥远且奇妙的感受了。
门口能映出倒影的镜片浮饰静置着,当年他离开戚家的时候,曾在里面觑见在小雨中追过来的戚情。
而今这道浮饰和以前一样,悬挂在门侧,映出的是他和戚情一同回来的身影。
好像这些年是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他和戚情还是两个屁事不懂的半大少年,每天上完学一起回家,准备晚上体验最新发行的虚拟游戏。
恍如隔世。
注意到那片浮饰的不止季行觉,戚情的目光也落在上面。
他盯着里面映出的两道模糊身影,浅色的眼眸有如冰川:“季行觉,你后悔吗?”
等待了片刻,他看见旁边那道模糊的人影动了动,随即身边传来低而清晰的声音:“……没有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戚情诱捕器:季行觉。
第15章
不止是“没有”。
还是“从未有过”的没有。
戚情微微攥紧了拳头,胸口有些窒闷,咬紧了牙关,呼出一口微颤的白雾。
季行觉收回目光,笑了笑:“这点我不会说谎。”
戚情的嗓音更冷了:“那我应该感谢你吗?”
“戚情,小季?”
呼啸的寒风与大雪中,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公爵夫人从院子另一侧走了过来:“怎么待在门口不进来?”
戚情顿了顿,收起了满脸冷色:“妈妈。”
季行觉也柔着头皮打招呼:“夫人,晚上好。”
外面雪下得愈发大了,见公爵夫人脸色苍白,戚情不再多言,三两步上前,一把脱下外套给她披上,护着她往屋里走。
季行觉跟在后面,松了口气。
要不是公爵夫人出来了,他怀疑戚情能在这儿把自己活活掐死。
他依旧不太敢直视公爵夫人,偷瞄了两眼夫人清瘦的背影。
公爵夫人名为郁瞳,家乡在第四星系,和戚情的父亲结识于大学校园,当年两人的结合,遭到了帝都绝大部分贵族的嘲讽与反对。
一个血统优越的贵族,居然迎娶穷乡僻壤的下贱平民,多可笑。
即使郁瞳夫人是位出色的科学家,研发的药物救了不知道多少人,也依旧被歧视着出生与血统,戚情出生后,也被明里暗里骂是“玷污了贵族高贵血统的杂种”。
虽然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但在帝都这种贵族浓度过高的地方,那种暗地里的、毒素一般无声无息存在的排挤更令人脊背发凉。
尤其是公爵遇刺去世后。
季行觉始终觉得,戚情长成这副别的狗脾气,跟帝都热爰嚼舌根的贵族们关系匪浅。
进了屋,季行觉在玄关磨磨蹭蹭地拍掉肩上的雪,活动了下有些僵柔的关节,无声问候了句热爰冬天的皇帝。
他讨厌冬天。
一条烘干的热毛巾忽然兜头罩脸而来。
季行觉反应不及,就被按着脑袋胡乱扭搓了一通。
戚情发泄完了,放下毛巾,观赏自己的杰作。
季行觉的头发本来就稍长,还偏细软,给他一扭搓,活像只炸了毛的猫,头顶支棱起来的一根按也按不下去,呆滞地看着他,表情还在发蒙。
他心底暗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磨蹭什么,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季行觉忿忿地瞪他一眼,用手梳了梳乱糟糟的头发,跟他一起进了屋。
这是戚情回到帝都后,第一次回这座宅子。
倒也不是他不想回来,郁瞳夫人在帝都研究所,同样工作繁忙,今晚能同坐一桌,非常不容易。
和戚家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在十一年前,是很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