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契地达成一致。姜斯言独自打车前往民生医院,韩唯则在福利院驻守。
民生医院内,游秀芬等在病房,期间齐佳一步都不敢离开,甚至主动承担起聂玮照顾游秀芬的工作。
每一回游秀芬麻烦完齐佳都会礼貌道谢。齐佳每每听到这一声“谢谢”,都会产生自我怀疑。如果不是她知道真相,根本无法相信眼前这位年过半百和蔼有礼的老人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下一秒有人推门而入。
姜斯言:“你好,市局特案组姜斯言。”
游秀芬看到来人是个年轻小伙儿,不禁仔细打量起来:“你是领导?看起来挺年轻。”
姜斯言不屑地笑了一声后,说道:“人不可貌相不是吗?”
这回答说得颇有水平,不单是形容姜斯言自己,也是内涵了游秀芬。
游秀芬自然是听出了话中的讽刺,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确如你所说。”
姜斯言盯着游秀芬看了半天,病痛的折磨让游秀芬面容尤为憔悴,人显得老气了不少,但尽管如此,眉眼间的柔媚依然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蛇蝎美人这四个字可谓是给游秀芬的量身定制。
“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游秀芬表现得很坦然,说话的口气很平,给人一种淡定自若的感觉。
姜斯言感受不到游秀芬的情绪波动。过去姜斯言遇到过很多犯罪分子,无论智商高低能力强弱,当他们被戳穿真面目的那一刻,情绪都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但游秀芬却一点都没有,不合常理的平静。他看不懂游秀芬这个人在想什么。
“既然你说了,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姜斯言边说边给齐佳一个眼神。齐佳立刻领会到意思,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记录审讯过程。
“缘海福利院的李子树下的尸骨是谁所为?”
“我。那些孩子都是我杀的。我是主谋,聂玮只是为了我才做了帮凶,他没有杀过孩子,只是负责chu理了尸体。”
游秀芬的回答过于直白,不觉让姜斯言感到吃惊。
姜斯言:“怎么杀的?”
游秀芬:“用枕头盖住了他们的脸,很快就过去了。”
姜斯言:“为什么要杀害这些孩子?”
游秀芬:“为了孩子好。”
“为了孩子好?”姜斯言难以理解这个答案,余忆然也说过这句话,“你凭什么认为是为了孩子好?”
游秀芬苦笑:“这些孩子都是被拐卖来的。”
姜斯言:“既然你们都拐来了孩子,为何还要杀了这些孩子。”
游秀芬:“孩子不是我拐来的。”
姜斯言:“不是你,还能是谁?福利院就你和你丈夫聂玮两个人”
游秀芬低头不语,姜斯言觉得奇怪,细细品味游秀芬刚刚的回答,眉头忽然一紧:“你是想说孩子是聂玮拐来的,你并不知情?”
游秀芬点头:“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是这是事实,我确实不知道。”
姜斯言:“即便孩子不是你拐来的,你就可以杀吗。”
游秀芬:“我不杀,他们也活不长。”
姜斯言:“什么意思?”
游秀芬:“这些孩子来自全国各地,具体是哪儿恐怕连聂玮自己都不知道。”
姜斯言越听越蒙:“孩子是他拐的,怎么会不知道?”
游秀芬:“严格来说他只是参与了,这些孩子也不是他去拐的。是有人拐来孩子送到了我们这。福利院不过是这个拐卖团伙的一个落脚点中转站,而这样的地方远不止一个。”
姜斯言:“你刚刚说这些孩子活不长是什么意思?”
游秀芬:“字面意思。他们都会死。”
姜斯言:“为什么?人贩子拐卖孩子不就是为了卖吗?”
游秀芬笑了:“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起初我也以为这些孩子来自一些偏远地区家境不好,被人贩子拐卖虽然离开了亲生父母,但要是有个好人家收养也不一定是坏事。”
姜斯言冷笑:“人贩子的伪逻辑吗?”
游秀芬摇头:“不是,是不会有那么深的罪孽。我被查出尿毒症后没多久,家里的钱就花光了,而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到了必须换肾的地步。聂玮是为了给救我才走上这条路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对方搭上线的,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想他是不想让我烦心,更不想我涉入危险中才会选择一个人扛下所有。”
姜斯言:“后来呢?”
游秀芬:“后来我无意间得知这个拐卖集团根本不是卖孩子,而是卖孩子的器官。连我的肾都是这样来的。”
姜斯言和齐佳被这个消息震惊到合不拢嘴。
“卖一个孩子没多少钱,但是孩子的一个器官就是几十万的买卖。一个婴儿可以值几百万。”游秀芬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终于出现了悲痛的表情。
齐佳反驳道:“可是不对啊,过小的婴儿器官尚未成熟,很多无法移植。”
游秀芬:“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些孩子一旦离开福利院就会面临被人活生生分割身体的命运。既然终归逃脱不了死亡,与其被那些人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杀死,不如我亲自动手,还能给他们留一个全尸,他们可以早日投胎换个好人家。”
姜斯言质疑道:“你杀了这些孩子,拐卖集团难道没有报复你们吗?就算不报复,也不会再把孩子送到你们这。”
游秀芬:“起初,聂玮给对方的回复是意外。后来死亡的孩子多了,对方也有了怀疑,但是聂玮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解决了这件事。之后的确没有再送过孩子来福利院,聂玮和对方好像也断了联系。不过最近因为我,他们应该又联系上了。”
齐佳:“你确定吗?”
游秀芬:“我没有证据,但我了解聂玮,毕竟做了二十多年夫妻,他为了救我会不顾一切。”
聂玮是她枕边的爰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都了如指掌。
姜斯言:“看来有些情况还得问聂玮才行。”
游秀芬摇头:“他不会说的。他甚至会说孩子是他杀的,与我不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斯言质疑道:“你们这是要互保?”
游秀芬脸上是幸福的笑容:“爰一个人爰到骨子里是愿意为了对方去死,但是我已经命不久矣,不想他再为我承担我的罪责。”
感天动地的爰情却充满着唏嘘和讽刺。
姜斯言冷漠的表情,嘲笑道:“用别人的生命来见证你们至死不渝的爰情,还想要被传唱歌颂吗?你还记得你杀了多少孩子吗?”
游秀芬:“13个。”
姜斯言:“居然知道?有些意外。”
游秀芬:“你以为我杀人如麻嗜血成性?”
姜斯言哼了一声:“难道不是吗?”
游秀芬又恢复了最初的表情,说道:“我说了我是为了他们好。”
姜斯言:“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方式不是吗?你如果早点报警,说不定我们已经抓到对方,就不会有那么多婴儿惨死。”
游秀芬默不作声。
姜斯言:“你是怕牵连聂玮吧?你不想他坐牢。”
游秀芬依旧不吭一声。
姜斯言继续说道:“但如果你做了证人,说不定可以帮助他减轻他的罪行。现在的他怕是会终身监/禁。”
突然,游秀芬不再沉默,开口问道:“如果破不了案呢?”
姜斯言:“什么?”
游秀芬:“你凭什么觉得你们警方抓得到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组织依然存在,你能想象它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吗?如果抓不到,最后被抓的只有聂玮,其他人都跑了。而孩子也会转移到别的地方,结果还不是要死。那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不是吗?回答不上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