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海垂着头独自絮絮叨叨:“淑芳做饭我洗碗,书弈不开心我就陪他聊聊,然后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去散散步,再买点水果回家,要挑最好的那种,回家了我们就一起看电视……”
“淑芳皮肤白,穿粉色的衣服最好看了,要给她买条好看的裙子。”
“书弈喜欢猫,我也给他买一只,要长毛毛的那种,胖胖的……”
“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那个脾气又臭又柔的老头子,此刻捧着儿子留下的项链,对着亡妻和爰子的遗像,蜷缩着哭得像个孩子。他细细地说着那些曾经不在意的天伦之乐,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细节,回想起来竟然都是那么温暖,简直如梦一般。
耳边似乎萦绕着许多年前的一段对话,那是在他年轻力壮,妻子还活着,儿子尚且年幼的时候。
“爸爸,妈妈,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赚好多好多的钱~”
“哈哈,我们家书弈赚那么多钱是想要做什么啊?”
“我要带你们吃螃蟹,吃好多好多螃蟹~”
“哈哈哈哈,好啊,那妈妈就等着书弈长大啦。”
“嗯,爸爸也等着。”
“那我一定要快快长大~”
当时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在,一起笑闹的家人却都已离他而去。
这场天伦之梦已经彻底碎裂,只留下冰冷孤寂的现实。
“没事了,没事的,我也撑不了几年了,到时候我们一家还能在一起……”
·
某五星级酒店的高级套房内。
一个穿着高定西装的男子正在打电话:“抱歉,没能及时获取留存物,让GE的人抢先了,现在长发女的余念已经消散。”
明明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这人却依旧站得恭恭敬敬,从发丝到脚尖都见不到丝毫松懈,就像他的面前有个位高权重的存在正打量着他一样。
电话那头的声音慵懒:“你知道的,失败会有什么惩罚。”
男子脊背绷得笔直:“是。”
“不过……GE真的很烦人,这群家伙简直是人类进化的最大阻碍。”电话那头的人说,“要找个机会回敬一下才行。”
。
从余家离开的时候,肖澄和苏鹤延两人都沉默着,生离死别这种事,总是能触动人心底的那份柔软,让人忍不住感同身受。
无言地一起走了一段,苏鹤延突然开了口:“你当时也这样吗?”
他没有明确地说出“当时”到底指的是什么,肖澄却明白了,这是在说他全家去世之后。
肖澄回想了一下:“我好像没有像这样哭过,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当时身上伤很多,根本出不了院,家里人的后事都是亲戚帮忙操办的。”
“再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了三个小盒子,一起抱着也没多重。”
苏鹤延深色的眸子凝望着他:“后来呢?”
“后来……”肖澄吐出一口气,“后来我挑好墓园,chu理好下葬的事情就回家了,日子还是要过啊。”
他说得云淡风轻,没有多提自己面对充满家人气息,却再也不会有家人出现的家时那种空荡荡的心情,以及这些年来,又是怎样努力地保留着家人留下的痕迹。
苏鹤延却回想起那个他只去过一次的房子,里面到chu是另外三个人的痕迹,就连书桌上随意摆放的杂志都还保留着原样。
或许,肖澄心中对家人的思念并不比余海少,甚至因为他们是朝夕相chu并且感情融洽,这样的思念只会更加深厚。
借助方才所见的余海的表现,苏鹤延在心里勾勒出肖澄重伤初愈后单薄苍白的样子,他独自抱着家人的骨灰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周围都是他熟悉的痕迹,只有人不在了。
如果不是真的抱过,又怎么会知道三个骨灰盒加在一起也没多重呢?
苏鹤延问他:“对你来说家人是什么?”
肖澄回忆着自己的家人,哪怕时间过去两年,他们的样子还是那么清晰,每次想起来都依旧鲜活。
他说:“大概是在你受伤的时候,能让伤口加速愈合的存在。”
不止是身体上的,心灵上的伤也一样有效。
肖澄转头,澄澈的双眼看向苏鹤延:“你的家人呢?好像没听你说过。”
苏鹤延却移开了目光,似乎想要避开什么,他加快步伐朝车那边走去:“没什么好提的,走吧,回宿舍去了。”
他的家人,并不是什么值得和人分享的存在,特别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纯粹就是给人添堵。
没想到肖澄却说:“我今天不回GE。”
苏鹤延停下脚步,转头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目光。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chu于假期中啊。”肖澄提醒到。
按照GE的规定,在完成了一个事件之后,所有参与的人员都有三天到几周不等的假期,具体的假期长度要按照任务难易度来定。长发女的事件结束后,他们拥有了一周的假期,在这段时间内他们可以自由支配时间,非特殊情况不会安排任务。
苏鹤延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不过他几乎一直住在宿舍,有没假期对他来说差不了多少,他的时间以有任务和没任务来划分比较准确,反正也不是天天都有任务的。
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都看不到肖澄,虽然一个星期并没有多长,但苏鹤延的心头莫名地有点烦躁,他忍不住问:“那你去哪?”
肖澄说:“当然是回家啊。”
一整个星期的假期,不用跟留存物和各路变态杀人狂斗智斗勇,不用接受苏鹤延死去活来的爰心特训,整天窝在家里当个就知道玩手机吃外卖的废物,沙发瘫完床上瘫,刷完视频打游戏,生活该是何等的美滋滋。
光想想就让人心花怒放。
苏鹤延见他脸上浮现了期待的神色,心里的烦躁像用过金坷垃一样悄咪-咪地膨胀了。
他有点不是滋味地想着,怎么?见不到他就那么开心吗?
最后,苏鹤延还是黑着脸顺路把肖澄送回了家,然后自己一个人开车,一路漂移着回GE去.
到了晚上。
无事可做的苏鹤延决定早睡。
洗完澡后躺在自己舒适宽敞的床上,他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明明床垫的软柔很合适,床品也是他喜欢的天然材质,枕头的高度也没有任何不适,但他就是觉得躺着不舒坦,怎么都不舒坦。
苏鹤延睁开眼,看着上方的天花板。
隔壁安安静静的,虽然肖澄在的时候也很安静,但今天的安静不一样,代表着里面没人。
想到这里,苏鹤延觉得更烦了。
脑子里不止怎么地突然闪过了肖澄的家,明明只去过一次,但那种“家”的感觉却死死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还有那个此刻正呆在家里的人。
一个念头浮现在心头,苏鹤延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飞快地穿好衣服出门去。
他大步流星的在走廊上前进,顺手拨通电话:“睡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肖澄的声音:“刚躺下,怎么了?”
“等会再睡。”苏鹤延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肖澄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着手机一脸茫然:“???”
第40章
躺在床上当了大半天咸鱼的肖澄被苏鹤延这个电话给打懵了,他愣愣地看着自动黑屏的手机,脑子里几乎成为了一滩浆糊。
苏鹤延干嘛叫他等会再睡?
难道这家伙有事情要找他?但有事情的话在电话里说不就行了吗,又不是两国元首会面,非要真人出场才显得正式。
在肖澄的懵逼中,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的时候,电话再次响起。
还是苏鹤延的电话:“我在你家楼下,给我开下门。”
“苏鹤延?你干嘛呢?”肖澄问。
苏鹤延:“来找你。”
肖澄看了眼时间,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实在想不明白自家搭档这是玩的哪一出:“我们不是那种闲的没事就深夜互相串门的友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