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过一条狭窄的石道后,前方豁然开朗。
春风和气,吹去了身上的阴晦之气,只留下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
谢小晚踏入了一片莺啼燕语之中,轻轻舒了一口气。
身侧树叶晃动,发出簌簌之声。
他看向身旁的妙音,问道:“你的任务怎么样了?”
妙音垂首回答:“任务还未完成。不过难度并不高,只是寻物而已,花费点时间就能完成了。”
谢小晚思索了片刻,道:“我的任务已经做完了,先行一步离开秘境,接下来你自己小心便是。”
本来他还想要留在秘境中帮助风月楼的其他弟子,可一边的沈霁筠还没甩掉,一边就又撞上了一个前任渡劫对象。
这两个人在一起就已经足够麻烦了,要是再撞上什么南海龙太子、东洲魔主之类的……
一想到这个画面,谢小晚就不禁感觉一阵牙疼。
妙音也知道谢小晚的顾虑,当即道:“楼主放心,我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的。”
谢小晚点点头,随后回头一看,见石道中静悄悄的,还未有人影出现,正是一个逃之夭夭的好机会。
于是他不再犹疑,将一道灵气输入了玉牌之中。
玉牌冒出莹莹光泽,包裹住了谢小晚,化作了一道白光。
等到白光消失后,谢小晚站立的地方已是空无一人,只有一片落叶缓缓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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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沈霁筠走出了地宫。
出来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那个带着面具的人。只是目光一扫,只见一片青葱,不见那道朱红色的身影。
他的眸光一瞥,直直落在了妙音的身上。
就看了这一眼,妙音好似坠入千年冰窟之中,浑身僵柔、不得动弹。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哆哆嗦嗦地说出了话来:“楼主……楼主他完成任务,先一步离开秘境了。”
说完了这些话,笼罩在她身上的视线才收了回去。
妙音一恢复自由,便迫不及待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沈霁筠站在原地,并没有去追。
带着面具的人是风月楼楼主,又参加了秘境降妖这一轮关卡,就代表着他还会进入下一轮比试,暂时不会离开东洲。
之后的时间……还长,足以让沈霁筠解开心中的疑惑。
这时,藏镜也走了出来。他环视了一圈,在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后,便低低念叨了一声佛诘后,对沈霁筠说:“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霁筠颔首。
两人步入了树林深chu。
藏镜缓声道:“施主,你我二人也算是同病相怜,都……”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都曾辜负他人,如今我想要弥补遗憾,还望施主鼎力相助。”
沈霁筠淡淡道:“自是如此。”
藏镜低垂着眼皮,说道:“贫僧乃是西漠佛子,行事多有不便,便委托施主帮贫僧寻一人。”
“那人身形似少年,眉眼灵动精致,皮肤白皙如玉,名为……”
“谢小晚。”
第32章只是巧合
说完了这个名字,藏镜就闭口不言,等待着回复。
林间幽静,不见人影。
一束日光斜斜照下,撞碎在了树荫间,最终化作了斑驳的光点落在了藏镜的面前。他低头看着浮动的星点光芒,白皙温润的脸庞上一片淡然平静。
可这些都只是表象。
只需看他手掌中不停转动的佛珠,就能够窥见几分浮躁不安。
远chu突地传来一声聒噪的蝉鸣。
犹如镀金佛像一般沉静的藏镜“活”了过来,他久久没等到回答,忍不住低声问道:“施主?”
沈霁筠立在一旁,笔直挺立,犹如一株青竹。他背着光芒,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能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你方才所说之名讳,是哪三个字?”
藏镜倒也没觉得奇怪,只微微颔首,回答道:“姓谢,名小晚。”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解释,“是‘画阁归来春又晚’的晚字。”
谢小晚。
一模一样的三个字。
但藏镜说他所认识的“谢小晚”是在百年以前。
而沈霁筠的凡人少年不过方才十七-八岁,怎么样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不知为何,沈霁筠竟感觉到一股酸楚的感觉。
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至少……藏镜所要找的那个“谢小晚”或许还活着,而他的少年早就被留在过去的一个春日,时间凝固,永远不会长大了。
或许是安静的时间太久,藏镜抬眸看了过去。
他发现了沈霁筠脸上的异样,于是不由猜测道:“施主如此反应,可与这人……认识?”
沈霁筠的喉结缓缓滚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了一声低沉,否认了藏镜的猜测:“应当不是同一个人。”
藏镜皱起了眉头,不解道:“施主何出此言?”
沈霁筠自虐一般,品尝着咽喉中的腥甜,缓慢道:“你说的那人,是一个修士?”
藏镜的手指叩过一枚佛珠,回答道:“是,那个人是一个剑修,无门无派,出身乡野。”
沈霁筠又问:“修为如何?”
藏镜眉目平淡:“我与他相识在百年之前,当时,他的修为还停留在金丹期。”
在这一问一答间,藏镜的思绪飘远,不免忆起了过去。
那是他平日里避之不及,不愿去想的过去。
他与那个人相识在百年以前。
两人都只是修真界中的小小散修。
其实那人的天赋资质并不差,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早早就有了筑基修为,所以一直维持着少年般的身形。
这般好的资质,就算是望山宗这般的宗门都是抢着要的,若是他想,能够轻松地拜入任何一个名门正派。
再如果修行途中一帆风顺的话,说不定不到百年就可以凝练出元婴,成为别人口中称赞夸耀的天才剑修。
但……那也只是“如果”。
少年修士初出茅庐,心中怀着一腔真诚,还未经历世事,就遇到了一生的魔障。
那时候,藏镜还没有拜入西漠密教,只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普通修士,他不择手段、费劲一切想要报仇。
少年为了他的仇恨,不惜放弃了拜师的机会,陪同他一起在外游荡,当着无名散修。甚至还为了这仇恨,将一切能获得的灵石资源都给了他,以至于自己耽搁了修炼,几年下来还在金丹徘徊,最终泯然于众人。
其中的艰辛不必多说,还好在付出一切代价、双手沾满鲜血之后,他的大仇得报。
若这只是一个正常的故事,他应该在了却一切仇恨后,回到那个人的身边,一同做一对闲云野鹤。
可那只是话本里的故事,在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后,谁还能甘心当回一个小小的井底之蛙?
就在这时,有一个选择放在他的面前。
西漠密教长老说他有佛缘,只要现在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而一旁,那个修为低微的少年还在一心等待着他回家。
一边是宽阔平坦的通天大道,一边是艰难险阻的独木桥。
水往低chu流,人往高chu走走,这个选择放在任何一个人的面前,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藏镜自然选择了拜入西漠密教,舍弃三千烦恼丝,不渡红尘苦难。他披上了袈裟,成为了不染尘埃的西漠佛子。至于那个少年……不过是午夜梦回之时,留在心中的一抹遗憾。
这也只是遗憾。
至今为止,藏镜都不认为自己选错了。
不论回忆有多悠久,现实不过才过去一瞬间。
藏镜回过神来,有些不解道:“施主为何要问这些?”
沈霁筠望着远chu枝头的绿叶,道:“我只是在确定,大师所寻之人,是否是我认识的。”
藏镜带了些许希望,问:“那现在……”
沈霁筠摇头:“并不是同一人,我所认识的……只是一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