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元独自站在偌大的广场之上,这里很空旷,人多吵杂,可他却像独立于一方天地,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自己了。
事发之后,学阁来人之前,周一溪已经被长老们叫走,目的自然是保护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圣人声名受损,而起哄闹事之人被随意地安在了现场其他弟子身上,弄了个瞎胡闹的名头,给了点不痛不痒的训斥责罚。
种种迹象表明,天道院并没有那份魄力继续相信一个失去修为的所谓前天才,他们有了新的主心骨,当新的主心骨和旧的那位有冲突,几乎所有天道院之人都有了权衡和选择。
周天元再也找不到理由去偏袒了。
这些天,他接到了数个古教抛来的橄榄枝,他都不曾心动,但他确实也该思考退路了。
古教情报势力深不可测,但凡古教之中都安置有各大古教的细作,天道院发生的种种事情,在其他古教之中就像透明一般。
得知学阁这么大阵仗,那些都在暗地里打周天元主意的古教也都闻讯前来,不出半日,天道院外停满了打着拜访的名义前来的古教战车,几乎所有来人都会在周天元面前笑盈盈地停留。
“我在等人。”周天元的选择多了,尤显得不疾不徐。
直到这时候,天道院上层的态度也还是很模糊不清,偶尔出现在广场之上,看他的目光也充斥着失望和审视,威胁的意味也很是明显。
毕竟周天元是他们天道院培养出来的,无论去了任何地方都跟他们天道院脱不开关系,若周天元就这么离开天道院,改投别的古教,别说他自己别,他的名头也显得极其别,他的家族同样也别。
“天元啊,你考虑好了,真不能留在天道院了吗,你不待在天道院,咱们……”家族给天道院捐了那么多观都打水漂了?
“咱们再给别的地方捐楼!”
周天元所在的周氏一族乃是大族,这些年天道院对他们周家这位后辈极其看重,只是以前理所当然拥有的重视,现在需要周天元凭努力去争取了。
“就算凭努力争取不到,咱们可以买啊!再难过也不能不开销,你不帮点多花点,我们家族财富需要多少年才能耗完!”
周氏老祖是个鹤发童颜的老顽童,负手在周天元身边转来转去,笑呵呵地看他笑话道:“你是没了修为,但可以回家继承我周家亿万家产,我的子子孙孙都太争气,一不小心就给我把三两间小铺子扩到这么大,害我年纪一大把还不能好好歇息。”
他一脸苦恼道:“虽然财富太多也是个负担,但给药谷捐座火脉,给你换几十上百年寿命也行,实在不行你替我找个败家的继承家业,咱们游山玩水去。”
“古往今来那么多修仙的,你看谁成仙了,最后不都得游山玩水,修仙都是有天分的人去做的事,你有天分,那你责无旁贷,你没了天分,那就交给别人。每个时代总有那么几个扛鼎的,不是你也有其他人顶上,总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做什么,你又不欠谁的。”
周天元露出笑容:“族长,您这样,周氏一族大概想败也败不了的。”
周氏老祖不高兴了:“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但若是我想扛鼎呢。”
“你们就是一个比一个不开窍,你们的努力只会便宜别人,你看我子子孙孙的努力,就只便宜了我,老头子我啥也没做,坐享其成,这么大的家业,想败也败不了,你怎么也不想想让别人努力,成就你自己的好事。”周氏老祖心疼自己儿孙们各个都是劳碌命,不知享乐为何物,道,“修仙这么累,我就不爰修。我活了五百岁到现在还死不了,据说是靠家族气运和功德撑着,你若继承咱们家,你也能一直活。”
周天元并不想继承,他想老祖好好活着,这是家族所有长辈共同的心愿。
“等等?”突然,周天元豁然有一丝明悟,他看着周氏老祖两眼发光,倒把后者吓了一跳,道:“您真是……我明白了。”
“你终于想通要回去继承家业了?”
“不,我不知道我明白没,有点复杂,但有办法。”有不借助灵气修炼的办法。
灵气能够转化为体内的灵力,可延长人的寿命,而功德和气运等无形之物,却同样能延长人的寿命,是否也意味着功德和气运也能转化成修炼之法呢。
很有点复杂,这种现象早已存在,也早有学阁前辈专研过功绩相关的修炼法,只是并没有成就。
周天元重新有了钻研的方向,以前受制于已定的修炼体系,以至于他没有机会或者说没有意义重新创出修炼体系,可现在逼得他不得不开创新道,既然都说他是史无前例的天才,那就看看其他人有没有眼光吧,失败了也无妨,他需要找个无拘无束的地方,尽情开凿一下他修炼天赋,毕竟诅咒只让他无法修行,可他依旧是他,只要他还是他,那么就像看到道石会有感悟,看到天碑会有顿悟的苗头,却无法修炼的那种挠心挠肺之感,就好像整个身体是残的,只有头脑正常。
周氏老祖来看看他,主要是想招呼他回去,或者游说他去跟自己游山玩水顺便拎行李去的,见非但没说服居然还把人说开窍了,他赶紧闭上嘴,这般看来这孩子还是没放弃修仙,往好的方面想,将来多得是可以败家的地方,修仙唯一的好chu对他们家而言,就是烧钱。
他也不多废话,早早便叫上周氏一族先行离开。
如果周天元还留在天道院,他们再回来也不迟,周氏一族,能屈能伸。
各大古教接连派人前来,但拉拢他说的话都很藏头缩尾,周天元能隐隐感知到话语背后隐藏的东西,却没有兴趣再去深究。
“大公子可考虑好了,战车已在外面恭候,只要大公子一点头,立刻就能去我教。”天府长老说道,“大公子去了我天府,可入密地,进藏经阁,编撰典籍,开创新法,甚至若有机缘,还能随侍府君左右。”
“我有去chu的。”周天元道。
你能有什么去chu!你家族都抛下你先走了。
学阁长老浓眉重髯,很是自信地道:“只要大公子好好考虑,便回知道学阁才是最佳去chu。”
“来武庄吧,我们修武之人,不看重来历……”但对家世显赫之人来者不拒。
“来妖都,给你换身躯壳,以大公子的天赋,重回巅峰不在话下,更有此感悟或许能更进一步也不一定。”后代能更进一步也说不定,长得这么好看,不愁没有热情洋溢的女修喜欢。
“他不会去的,他可是天道院大公子,离开了天道院,大公子身份名不副实,起初其他古教中人可能还算客气,时间长了不就看他笑话吗。”
“多少年富力强的古尊跳到其他古教,很少有再创辉煌的存在过,都是一跳再跳,哪里都待不长久……”
天道院的人不去阻拦,很是自信,甚至看在大公子还有这般号召力的份上,只要周天元在这时候表忠心,虽然日后他们不能保证如何看重他,但内门弟子身份依旧在那,将来挂名个藏经阁管事长老也不是不可。
但这么多古教都不约而同前来给他递上拜帖,倒还是让天道院年轻一辈大开眼界,但天道院长老们却觉得这本就是天道院给他造出来的势。
“来了没啊!”周天元快等得不耐烦了。
“来了来了。”终于,阵石内传来让他心满意足的回应。
周天元盘腿坐在广场青石板上,唇角微微勾起,数着最后的数。
所谓难以选择都是因为最佳选择没有出现,但唯一的正确答案出现,其他的都是浮云。
守卫森严的天道院上空,无声地出现了两个人影,道袍翩飞,稳立虚空之上,俯瞰下方人群。
周一溪瞳孔微缩。
“谁!?”天道院弟子大惊失色。
“何人擅闯天道院!”长老怒斥。
周天元总算露出笑脸,神子出场,无人能挡。
陆形云站在金天机旁边,俯瞰下方,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便是真正的天道院所在,不愧是古教,我只是看看,便觉得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