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不用。”这东西肯定是从303号男人身上扒下来的,没准里面还混他的血或者别的东西,宋袭打死都不会吃。
大妈劝说道:“来一点吧,男人吃了特别好。”
宋袭看着汤勺里黏糊的液体,胃部翻上来一股酸意,抬手按了按胸口。大妈以为他是馋得咽口水,赶紧舀了一汤勺进宋袭的碗里,跟米饭菜肴混在一起。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宋袭相信现实的规范在花卉园同样生效。
看着汤汤水水的搪瓷碗,他愁得想哭。
蒋夙看着恶心吧啦的碗,“我替你吃吧。”
“别了!谁知道吃下去会不会出事。”宋袭按住少年的手,烦躁的抓了两下头发,“我想想办法。”
另一边,其余人在知道这是什么过后,更是脸色发白,想起当初自己竟然觉得汤羹味道不错,就恨不得把手指伸进喉咙,把几天前的饭吐出来。
看到大妈过来,纷纷端起碗。
他们不敢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客客气气地拒绝道:“我们吃饱了,喝不下汤了。”
食堂大妈青黑着脸,“真是不知好歹,这可是好东西,补身体的!”她端着盆子站在原地与韩先锋等人对峙半晌。
最后见临时工们实在不愿意喝,大妈看向闲聊的几个花农们,“哎,汤还有剩的,你们要是不喝我就带回家去了。”
聊天的花农们仿佛就是在等这一刻,闻言立刻冲了过来,将盆子围在中央,迫不及待的抢过勺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来。
听着女干溜的喝汤声,宋袭恶心得差点咽不下去饭。
他强迫自己将饭菜吃完,随便找两个花农问:“大哥,这汤到底是什么做的?”
花农吃的满嘴都是,他意犹未尽的咂咂嘴:“果皮,王总说了,所有的营养都在果皮上。”嘻嘻嘻笑了几声,他将宋袭往前带了几步,“小兄弟真不喝吗?男人喝了身体强壮,女人喝了青春靓丽,哈哈哈哈哈。”
宋袭说了声不,从花农胳膊下钻了出去。
果皮的说法有几分道理。
骨灰埋入泥中,滋养了花草树木,花草树木的根经交缠出一个有着人类外表的怪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怪物的确是花田结出的果实。
难怪208和303的男主人都要做出脱衣的动作,再裸着走回家,原来是在褪下“果皮”。
宋袭越想越不适,总觉得这些果皮上沾着许多人类皮肤上的碎屑和汗渍分泌物。
花农们吃到最后竟然争抢起来,就像在争抢什么灵丹妙药,其中一个被撞到了地上。
宋袭看他有点眼熟,伸手把人拉起来:“没摔疼吧。”
“没有。”男人含糊回了一句,暴躁地挤回去,发现汤已经被喝得一滴不剩。
他愤怒的低吼一声,抱起盆子夸张的舔舐。
“行了,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也不会半个来月,咱们就又有汤喝了,你至于吗。”有人笑嘻嘻地劝说,言语中没有安慰,只有占到便宜的兴奋。
“你不懂。”另一个人揶揄,“他肯定是想给桂芬带回去,等桂芬回来好给她补补身体,人家这是疼媳妇儿。”
宋袭也懂了,这是当初给娄桂芬收尸的男人。
从花农间调侃来看,应该是她的丈夫。
只要知道了娄桂芬丈夫的编号,自然就能知道娄桂芬的编号,更能进一步知晓,号码所对应的死亡方式。
宋袭脑子里灵光一闪,走到男人面前,胆怯地小声说:“大哥,其实我那儿还剩一点汤,实在喝不下了……”
男人捡到宝似的,两眼绿光直冒,“给我吧,把剩下的给我。”
第五十九章花花世界15
宋袭把自己那碗剩汤饭端过来。
白色的米饭、炒过头的青菜,再配上墨绿色的汤羹,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吃得下去。
娄桂芬的丈夫见了却满脸欣喜,“小兄弟,这多不好意思。”
“……”宋袭,“没关系,我胃口小,而且这里应该不能浪费粮食吧,你喝了也是在帮我。”
娄桂芬的丈夫立刻把碗接了过去,张大嘴巴,几口就把碗里的饭菜连着汤一起灌了下去。
他用袖子擦了嘴巴,“这碗我帮你洗吧。”
“不用。”宋袭笑笑,“我自己来就好。”他转身欲走,想起什么停下身回头问道,“大哥,要不下次有这种好东西,我还给你留着?”
满足的表情消失了,男人冷着脸,上下打量着青年。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你别多想,我不干什么。”宋袭抿了抿嘴,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和穿着白袜子的脚丫子,“我就是想用汤跟你换两件衣服,我这身实在不适合干活儿。”
青年那身一看就是睡衣,修长的胳膊和腿全露在外面,脚上倒是穿了袜子,可下面踩着一双碍事的拖鞋。
临时工们现在负责大棚还好,若是将来去花田忙活,还这么穿着,肯定要被交错的枝丫给刮伤。倒霉的话摔上一跤,磕在石头或者农具上,不死也要破个相。
娄桂芬的丈夫脸色缓和,“行,可我不知道你穿多大号。”
宋袭看了眼男人的身材,试探道:“我能去你家吗,万一你找出来的衣服我穿着不合适,可以直接换一套。”
“行吧。”娄桂芬的丈夫也不想拿着几件破衣服跑来跑去的,“那你先把碗洗了,跟我一道回去吧。”
上次隔着远远的距离,宋袭觉得这个人冷漠木然,就连老婆死了也是面无表情。
如今来看,他的木然似乎只针对死老婆,在其余事情上一样保留着充沛的情感。而从方才他与其他人的交谈来看,他和娄桂芬的感情应该不错才对。
宋袭洗了碗出来,给欲上前的蒋夙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独自跟着男人离开了食堂。
外面的雨没有停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了。
“这么大的雨要是一直下下去,新开的花会被打落吧。”雨声很大,宋袭忧心忡忡地冲旁边喊道。
“可不是嘛!”男人回喊,“不过没关系,咱们田里肥料足,等温室的花苗长起来,移栽过去很快就能长出新的来。”
宋袭从来不知道,以骨灰作为肥料竟然有这么大的功效。
天气的缘故,花农们只能窝在家里。兴许是屋子里待着太无聊,不少人跑到走廊里聊天,更有甚者搬了个小桌子出来,正在搓麻将。
如此和谐悠闲的画面下,藏着的竟然是最冷漠恶毒的人心。
宋袭目不斜视地从那些人身边经过,余光却注意着他们的动作,犯错就要被找替死鬼的规矩,应该存续很久了,不应该只有区区几个受害者。
没想到,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个。
那人个子瘦小,脸色苍白,病恹恹的。走路时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身体歪斜碰到了墙上。
大概是受到的冲击力太强,宋袭发现他的上身与下身今天错开了,好在有衣服笼罩,外人只能看见了一点洇出的鲜血,看不见内部情况。
那人发现了来自他人的注视,他虚弱地冲宋袭抬起手:“小兄弟,能帮个忙吗?帮我把身体复一下位。”
宋袭:“……”
没看见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宋袭默念着小跑追上娄桂芬的丈夫。
男人自然也看到了刚刚的事,嘲弄道:“怎么,吓着了?”
宋袭摇了摇头,逞强道:“还好。”
男人不会多说什么,用钥匙打开门,邀请青年一同进去。
没了女人在家,屋子里到chu凌乱不堪。男人站在客厅里招呼了两句,便转身进房间去找衣服。
宋袭趁机四chu查看,觉得这家里有些违和,他没时间多想,着急忙慌地在一个不算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两口子平日上工时携带的布袋子。
布袋子上沾满了泥灰尘,里面装了各种手持的种花工具,其中有一个小铁锹比起另一把更干净,把柄上绑着一根红绳子,应该是娄桂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