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叔叔婶婶第一天上午的会议,徐羿并没有参加,接来叶红鱼一起吃完早饭后,就自己回到了房间,他要赶一份大作业出来,才能挤出时间旁观下午叶红鱼的演讲。
只是奇怪,接叶红鱼一起过来的时候,叶红鱼一直开心的笑个不停,徐羿有些摸不到头脑,不就是来接你一趟么,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他并不能理解,女生对自己的小计谋得逞之后,那种得意的喜悦。
一直奋笔疾书到12点整,才提交了完整的报告,徐羿登录钉钉,和组里几个人把进度同步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走到会议中心的大堂,叶红鱼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等他了。
徐羿有些奇怪,会议不是还没有完么?叶红鱼把手上的书合了起来,有些无聊的样子:“上午都是论坛的赞助商在吹牛,没什么好听的,下午的各个技术分论坛才有些真材实料。”
徐羿有些好笑:“有你这么夸自己的么?”
叶红鱼笑了:“下午不许乱提问。”然后不管徐羿是否答应,就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她上次在广州的某个论坛演讲时的故事,莫山山唐晓棠天猫女几个损友,连夜翻资料,准备了好多很有难度的问题,而且提问时都是那种连环挖坑设套的方式,搞的她差点下不了演讲台。
徐羿正笑的开心的时候,侧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很响亮的声音:“大侄子,你也来了?”
徐羿转头,看到两男两女微笑的看着他,很有些郁闷,但只能硬着头皮打着招呼:“邢叔叔好,林叔叔好,严婶婶好。”
叶红鱼有些讶异,那两个男子明显年龄不大,应该都只有30左右,徐羿为什么会叫他们叔叔。
走的更近了些,叶红鱼辨认出来,两个男子中,那个西装革履,近乎和徐羿一样高的人,就是上午的第二个发言人,他代表华为公司参会,名义上讲他们的混合云方案,其实是来推销硬件产品的。
徐羿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之后,开始给彼此介绍:“我婶,严焰,在深大做化学老师,我叔,邢牧远,在华为做解决方案架构师,我叔,林牧,在中铁大桥局做结构工程师。我同学,叶红鱼。”
叶红鱼有些无奈的跟着徐羿叫婶婶,叔叔,心里暗自抱怨,我爸可都60了,这么叫你们,你们不怕折寿么。
最后面的那个短发女子,走上来和叶红鱼握手,笑着说:“我叫苏戎,是严焰的好朋友,来吃她和邢牧远的婚宴的。”
叶红鱼握着苏戎的手,突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开心的笑了,她很确信,对面的这个女子,是和自己同一类人。
即使她穿的是很宽松的衣服,也能轻易看出瘦削的身体里充盈着力量,下面是紧身的牛仔裤,那腰臀一看就是长时间运动的成果,东方女性不可能先天有这样的曲线。
更何况,她指尖上传来粗糙感,简直就和自己一样一样的,这种,没经过长期的攀岩或登山训练,不可能有。
叶红鱼笑嘻嘻的说:“苏姐姐好。”
苏戎似乎是对她的称呼很满意,笑着答应。
邢牧远直接邀请徐羿和叶红鱼一起去吃饭,徐羿有些犹豫,看了看叶红鱼,叶红鱼很爽快的答应,她对苏戎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去洲际酒店中餐厅的路上,徐羿悄悄给叶红鱼说背后的故事。
徐羿有个小叔,在广州深圳从事智能楼宇行业,有次把他拉进了一个QQ群里,群里不到百人,大都是各个行业的年轻技术人员,共同点是对科技的崇尚,日常讨论的大多也是各行业的技术问题。
邢牧远,林牧,严焰都是这个群里的成员,跟徐羿的小叔关系比较好,他们在广州有过几次小聚,都把徐羿叫上了,因为小叔和他们平辈论交,徐羿每次都很郁闷的被强迫叫他们叔叔阿姨。现在严焰要嫁给邢牧远了,所以他又得改口叫婶婶。
可能是公司管理比较严格,邢牧远不敢离的太远,所以就在洲际酒店的中餐厅请几个人吃饭,苏戎笑着把叶红鱼拉倒自己身边,很是一见如故的样子。
但是其他几个年轻长辈并没有苏戎的眼光,只是简单的把叶红鱼看作是徐羿的漂亮女友,聊天时几乎把她完全忽略了,叶红鱼也不恼,只是歪着头很有兴趣的看这几个人。
说话间,突然走来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拍着邢牧远的肩膀,很是热情。邢牧远赶紧介绍,原来来人是广州移动的某个部门技术负责人,大家都叫他老罗。当年邢牧远刚毕业做实施工程师时,就一直在移动驻场,老罗那时也是个基层技术,两人经常一起加班,就成了好朋友。后来邢牧远做了产品经理之后,见面就少了,没想到这次在杭州居然遇上,老罗的餐桌和这边就只隔了十几米。
桌上没酒,老罗回去端了两个扎啤,递给徐羿一个,开始对饮。一口冰凉的啤酒下肚,老罗叹了口气:“真是每听一次你们的演讲,就会感概几天。我刚工作的时候,华为还是行业里很不入流的角色,只能去做县一级的设备,抢阿尔卡特,北电看不上的那些小单。没想到这才多少年,就已经成了行业巨无霸,现在居然连公有云都开始做了,过几年饭碗怕都被你们砸了。”
邢牧远大笑:“老罗,不带你这么夸张的,华为的公有云,不也都是租的你们的数据中心么,我们做大,你们一样赚钱啊。”
老罗点头:“说的也是,运营商不是什么事自己都做得了的,还是得你们这些专业的来。”然后把头转向桌上的每个人:“我总跟部门的兄弟说,别总以为自己是甲方,华为是靠着我们运营商活着,我们其实也靠着他们活,华为中兴这样的公司起来之后,我们通信设备成本降到了原来的几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我们的技术维护绝大部分工作是他们给做的,没有这些公司,现在移动的利润有一大半都是国外设备商的,我们应该感谢这些公司。”
说着,老罗举杯,又和邢牧远碰了一下,然后问道:“听说华为已经是全球最大的通信公司了?”
邢牧远立刻摇头:“哪啊,全球最大的通信公司是AT老罗大笑:“做售前之后果然不实在了,运营商吃的是国家政策饭,哪能和你们这些做实业的比。怎么样,看新闻总说你们全世界攻城略地,战无不胜,除了美国本土进不去,其他地方几乎没敌手,我看销量连着几年第一了。”
邢牧远苦着脸,有些尴尬的摆手:“哪有什么无敌手,现在欧洲也只是有了些知名度,还是得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啃。而且,所谓的销量第一,是算上手机终端的,如果只统计运营商通信设备,可能比爱立信高不了多少。”
老罗有些好笑:“这还不满意,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满足?”
邢牧远有些沉默,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下,不确定的说:“等华为中兴加起来能占全球70%以上份额吧?”
叶红鱼在旁边扑哧笑出来,心说,看不出这个油腔滑调的大叔,还挺有产业情怀的。
老罗也笑了,然后问另一个问题:“现在你们和中兴打的可是真狠,听说国外投标也每次都是刺刀见红,我挺好奇,你们有没有合作过的时候?”
邢牧远笑了一下,突然换了一副很认真的语气:“那年利比亚撤侨的事情,我估计你也有听说,当时在利比亚华人几乎全部回国了,但是华为中兴留下了很多人,战况最激烈的时候,仍然有18个人留守,华为13人,中兴5人,那几个月的时间都是在一起合作的。”
老罗饶有兴趣的插话:“为什么不回来呢?”
“因为他们一旦回来,利比亚全国WiMAX通信就全断了。”邢牧远的脸上竟是少见的肃穆。
老罗突然定住了一样,半响没说话。
徐羿暗叹,邢叔的忽悠水平好强大,现在这个反鸡汤的大环境能把励志故事讲的举重若轻,真是难得,回广州后要一定多蹭着去学习下。
老罗眼神悠远,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老家四川,08年512地震,成都三大运营商通信全程没断,都江堰移动只断了几小时就恢复。别人都是从震区往外撤,你们华为中兴的人都是背着包往里进啊。”
老罗站起身举起了酒杯:“谢谢。”然后一仰头,小半扎啤酒一口喝干,邢牧远也起身默默陪他干杯。老罗冲其他人道了个别,然后拍了拍邢牧远的肩膀,转身离开。
徐羿招手叫服务员拿了三瓶啤酒过来,给邢牧远,林牧和自己倒上,然后举杯:“值得为邢叔的故事喝一个。”
叶红鱼拿过酒瓶,给自己的杯中也倒满,无视徐羿关切和疑问的目光,微微笑着:“我也一起。”同时,心说:不就是下午有个演讲嘛,这种事我之前又不是没干过。
严焰微笑的指了指肚子,说:“我就没法陪你们了。”然后,转过头:“苏戎,要不你也一起?”
苏戎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邢牧远这个大忽悠,要是他每讲一次故事,我就喝一次酒,现在估计胃病都喝出来了。”
众人大笑,然后有酒的几人举杯,各自饮了一些。
苏戎笑着拆台:“邢牧远,你说说,利比亚当时可是有政府军和反对派两个阵营,你们是给哪边做通信维护的。”
邢牧远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技术和政治无关,我们在黎波里和班加西都派驻了工程师……”
苏戎嗤之以鼻:“切,不就是两边押宝么,说的那么高尚。”然后突然转头问林牧:“之前听邢牧远说,你是中铁大桥局的?”
林牧还没有回答,邢牧远已经笑着插话进来:“林牧是我最好的朋友,中铁大桥局的年轻技术专家,云南普立大桥项目里任首席结构工程师,你要有不懂的技术问题直接问他,普立大桥当年可是全球最高桥梁,我这两年总拿他的事情来吹牛。”
叶红鱼有些讶异的看着对面那个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清瘦男子,虽然皮肤一看就是野外晒出来的麦色,但是仍然掩盖不住一脸的文气,这个人难道能做那些传说中餐冰宿雪的事情么?
看着身边这个似乎比自己还要年轻的面孔,苏戎叹了口气:“有时候男人做事还真的挺让人佩服的,你这么年轻,就能在这种项目里做这么重要的位置?”
林牧摇头:“什么话从牧远嘴里出来,就夸张了很多,普立大桥不算大项目,投资才五六个亿,技术难度也不算特别高,只不过两座山之间的峡谷深了些,统计高度的时候占了便宜。”
苏戎一副很好奇的样子:“我没去过普立,但我去看过矮寨大桥,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大桥两边间距超过一公里,你们怎么做到的,修着修着就能在中间对齐呢?”叶红鱼皱眉思索,也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林牧有些无语,这个问题问的确实好外行,他有些无奈的解释:“普立和矮寨都是钢箱梁悬索大桥,桥面主干是由钢箱梁组成,而悬索大桥,顾名思义就是所有的钢梁箱,都是靠上面的主索上垂下的一条条承重索挂起来的。所以,我们不会从两边往中间修,我们只要把两岸悬索拉起来,底下的钢梁箱一块一块的吊装拼接就行。”
叶红鱼有些惊讶:“你是说,大桥整体是被悬挂起来的?那个悬索得要多大的承受力?”
林牧想了想:“钢梁箱差不多一共8000吨,桥面至少上万方的混凝土,反正几万吨的荷载是有的。”
苏戎和叶红鱼一起乍舌,觉得不可思议。林牧笑了笑:“你们有机会到现场看看就会知道,两根主缆特别粗,一人合抱都困难,每根主缆有91束钢缆组成,每束钢缆又由91根的5毫米钢丝绞合而成,主缆的抗拉强度非常高。另外,钢索固定主要靠两岸的锚碇,主缆两端都会打散封装在锚碇里,那个锚碇非常大,一般几十米见方,用上万方混凝土浇筑在两岸山体上。”
苏戎又沉思了一下:“那,悬索你是怎么拉到对岸去的?那么高的峡谷,两岸又离的那么远。”
林牧回答:“每个桥不一样,普立大桥是用火箭抛过去,矮寨大桥是飞艇带过去的。”
叶红鱼眼睛一亮:“你们还有飞艇可以开?”徐羿失笑,看来她又发现奇妙好玩的新世界了。
林牧摇头:“是小飞艇,没人开,遥控的,你可以想成一个大号的无人机。”
“哦,这样啊。”叶红鱼明显兴趣少了大半,苏戎却笑着问:“你刚才说的那个主缆由近万根五毫米钢丝组成,那么重的缆,火箭怎么能拉的过去呢?”
林牧又点头:“是的,主缆上千吨重,火箭不可能打的过去,火箭上挂的是两毫米粗的的先导索,然后用先导索再牵引四毫米钢索,再牵引6毫米的……再拉承重索等等,直到最后牵引出主钢索,先导索用的是迪尼玛绳。”
林牧突然发现自己失言:“抱歉,不该说太专业的词,迪尼玛绳是……”
苏戎笑着打断他:“没事,我知道的,我用过这种绳。”叶红鱼也跟着说:“我也用过。”
林牧很是奇怪:“你们怎么会接触到这种绳子?”确实,这绳子太冷门了,绝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登山救援绳。”“攀岩保护索。”苏戎和叶红鱼几乎同时说了出来,然后相视一笑,那种同类人的感觉真好。
邢牧远突然有些皱眉,严焰注意到他的表情,悄悄踢了他一脚,邢牧远立刻知趣的闭嘴。
于是,餐桌上出现了很一个诡异的画面,苏戎把林牧拉到自己和叶红鱼的中间坐着,甚至拿出了随身的记事本,两个女生不停的叽叽喳喳问着各种问题,林牧不停的在纸上画图,尽量讲的深入浅出。
徐羿和邢牧远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又不好大声说话打扰了三个奇葩的学习氛围,只好无奈的对坐苦笑。
大概过了足有二十分钟,苏戎终于把所有脉络都了解清楚,长舒了一口气,叶红鱼也感叹:“真的好厉害,原来我们的路桥建设水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林牧摇头:“峡谷间的悬索桥和斜拉桥,其实技术上都很成熟了,真没什么难的。真正技术上厉害的还是东海大桥和杭州湾大桥,海里修桥和山上修桥完全不是一个难度等级。”
苏戎有些惊讶:“东海大桥也是你们修的?我在上海的时候,专门租车开过那条路,就是为了看看怎么在大海里修一座几十公里的大桥。东海大桥你也有参与么?”
林牧点头:“那时候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施工员,做完那个项目才做的结构工程师。”
苏戎微微一笑,继续说:“我开车到了东海大桥的尽头,我专门爬上了小洋山的石龙最高处看大海。”
林牧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好看么?”
苏戎有些郁闷:“一点都不好看,几十公里路海水都是黄的,一点看不出大海的样子。”
林牧微笑:“那个可是上海自贸区的全球第一大港口,设计吞吐总量等同于美国所有港口的总量之和,来往的全是货运巨轮,海水想不浑都没办法。”
苏戎又有些讶异:“全球第一大港口不是新加坡么,我在南洋理工读书的时候经常看到他们的宣传。”
林牧摇头,微笑中含着一丝骄傲:“早就被上海超越了,等2017年洋山港四期完成,新加坡会萎缩的更厉害。估计十年之后,全球前三的港口会是宁波港、上海港、深圳港。”
林牧想到了些什么,然后感慨:“03年进东海大桥项目的时候,我只是个刚入职的小施工员,当时我很不理解为什么要花上百亿,从上海修几十公里的高速大桥到大海里的一个小岛,这是不是好大喜功的政绩工程呢?”
“所以这十来年,我一直关注着东海大桥和洋山港的发展,我看到了上海如此贫瘠的海岸线资源,如何依托一个离大陆如此远的孤岛,建立了全球最大吞吐量的港口,逆袭新加坡成为了航运霸主。我之前特别崇拜的是大桥的设计者林培元老先生,现在,我更佩服当初政府拍板定这个方案的决策者,这人得多长远的眼光和多广阔的胸襟气魄。”
“你佩服的那个老大,现在正在秦城监狱服刑呢。”邢牧远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话进来,苏戎不高兴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政治斗争失败是一回事,有没有作为是另一回事,手握权柄时,造福一方,一辈子也就足够了。”林牧一脸认真地说。
“但是一个高层官员的政治斗争失败,却会连累很多人受无妄之灾。”徐羿插话进来,脸色有些郁郁。
其他人都有些不解的看着徐羿,只有邢牧远知道内情,有些关切的问:“你小叔公司情况好些了么?”
徐羿点点头:“最难的时候应该已经熬过去了,去年底资金链断了,他虽然一直不愿意接受家里资助,最后还是向我爸张口了,拿了几百万去周转,今年项目据说回款都还顺利。”
邢牧远叹了口气,然后安慰徐羿:“不见得是坏事,经历了这些磨难,徐昕将来成功的机会可能更大。”
徐羿点头称是,然后跟其他几人解释后面的故事。他的小叔徐昕,之前在一个大弱电公司当副总经理,前两年广州市委书记落马,公司总经理夫妇受牵连出国避难,一个年营业额数亿的公司瞬间分崩离析。徐昕拉出原来的大半骨干重新成立公司,因为没有了原来的人脉关系,起步很难,今年才有起色。
林牧叹了口气:“所以,我一直不愿意做项目经理,不愿意做业务,我就想安安静静的修几座好桥,建几条好路。”
徐羿点头:“林叔,我小叔一直很敬佩你,我高中时他总拿你来给我做榜样,教育我,让我学技术,说你做的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叶红鱼扶着脸,静静的看着林牧,笑的很好看。苏戎突然问道:“对了,你就是知乎里说的,最苦不过土木狗的那种人吧?”
善意的笑声中,林牧无奈点头:“是啊,一年只能回一两次家,永远在深山老林里住简易房,项目一开工就没有休息日,夜里还要在一百多米高的主塔上通宵施工,云贵大山里潮气又重,冬天冷风连军大衣都挡不住,更别说遇到冻雨冬雪的时候了,所以,路桥这边很多人都呆不住要转行。
叶红鱼呆呆的看着,脸上似乎是一副憧憬的样子,苏戎则微笑的伸出手来:“土木狗你好,我是软件狗,苏戎。”林牧也微笑的握住。
这个女子居然和叶红鱼一样,从事软件行业?徐羿有些讶异,叶红鱼冲他微微一笑,一副早了然于胸的感觉。
徐羿有些谨慎的问苏戎是做哪类软件的,苏戎简单的解释自己在做人脸算法识别,主要是在动态视频识别人的身份。徐羿点点头,这应该就是支付宝里的刷脸登录的那种技术吧。
叶红鱼却直接眼睛都亮了:“这个领域据说国内技术做的最好,是么?”
苏戎点点头:“商汤,云从,旷视,这三个公司是国内技术最好的,也是全球技术最好的,现在视频监控里的身份识别准确度能达到99%以上,现在很多机场和城市广场都在装。”
“那,苏姐姐,你做视频人脸识别算法,那是不是对卷积神经网络也比较了解?”叶红鱼继续追问。
“嗯,略懂。实际水平在国内前一百以内吧。”苏戎微笑着冲叶红鱼眨眨眼。
叶红鱼极为兴奋的拿出手机,缠着苏戎加了她的微信,然后建了个群,把宁缺也拉了进来,嘀嘀咕咕的跟苏戎说自己的这个很厉害的朋友,也在做这方向的研究,请苏戎有时间多指点,苏戎笑着答应。
林牧突然站了起来,冲苏戎举起酒杯,很是恭敬的样子:“苏戎,我敬你一杯酒吧,你喝茶就好。”苏戎依言举起茶杯,林牧很认真地说:“我一向最佩服的就是写算法的人,在我们这些土木人眼中,自己就是卖苦力的,你们却是技术人中最聪明,最有价值的群体,你们在做的是最有意义的事。”
“哪有,就是个技术猴子,天天加班的软件狗嘛。”苏戎笑着说。
徐羿有些好奇的悄声问叶红鱼:“技术猴子是什么典故?”叶红鱼笑着耳语他:“就是程序猿,简称猿类。”
严焰笑着捅邢牧远:“出差狗一起去喝一杯呗?”邢牧远有些苦着脸的样子,端起了酒杯。
苏戎撇了撇嘴:“才不会和你喝酒。”邢牧远又苦着脸把酒杯放了下来。
林牧把杯中的啤酒仰头喝干,坐下之后,继续感慨:“刚才听说你叫苏蓉的时候,还在想这楚留香传奇里面最聪明的那个女孩同名,现在看起来,你还真的不比她差。”
严焰旁边接了一句:“她不是黄蓉的蓉,是投笔从戎的戎。”
叶红鱼看到林牧似乎呆滞了一下,然后眼睛里瞬间火热,笑着转过头,悄悄对徐羿说:“他喜欢上苏姐姐了。”徐羿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邢牧远却突然插话进来,很正色的对苏戎说:“苏戎,你是我最好的女性朋友,林牧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拿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换你一个承诺可不可以?”
苏戎微笑:“你是不是让我离林牧越远越好?”,邢牧远无奈的点头,严焰也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
一旁的林牧皱起了眉头,疑惑的看着众人,苏戎无奈的转头和他解释:“他们怕我祸害你。”
林牧摇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很奇怪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孩,为何会被这两个人视如蛇蝎。
苏戎嘴角微微翘起,转向林牧:“我下个月想去尼泊尔徒步EBC,想找一个同伴,你要不要一起?”
严焰脱口而出:“不要!”邢牧远则是一脸无奈的摇头,叶红鱼哭丧着脸:“EBC大环线,可惜我没有时间,大环线啊……”
林牧看着苏戎的笑脸,很是犹豫了一下的样子,然后用力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没法陪你去,我明天就得回贵州项目现场。”
叶红鱼冲徐羿悄悄做了个晕倒的表情,有点对林牧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野外穿越时,为了安全,单身的男女混帐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更亲密的会有大睡袋里混袋的做法。而EBC是一条很长很苦的路线,为了轻装,也为了安全,他们同去的话肯定只能背一套帐篷,甚至只有一套睡袋。苏戎的这种邀请,绝对是难得的机会啊,林牧居然拒绝?
苏戎却只是哦了一声,似乎也不甚为意。林牧认真的解释:“如果只是我自己,我请不了假,那我辞职也会陪你去。但是项目里不只是我自己,我这时候走,项目里百多号工人的进度都会受影响,这是我的责任,我没办法离开。”
叶红鱼从旁边看着那坦荡到一览无余的双眼,不知为何,突然有一丝触动,心里默念:原来这就是男人的责任与担当么?
苏戎被拒绝了,也没不高兴,只是歪着头,脸上的那副波澜不惊的笑意里,似乎加入了一丝的俏皮:“那我回来后想去你的工地看看,能接待么?”
林牧笑着说:“欢迎欢迎。”他并没有说什么条件艰苦之类的客套话,准备徒步EBC的女孩,怎么会怕艰苦呢。
苏戎展颜而笑,对林牧说:“我只是从不在宴席上喝酒,但我挺喜欢和朋友喝酒的,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酒吧?”
林牧尚未来得及回话,严焰却很快速的插话进来:“我和牧远也去!”
徐羿的脚被叶红鱼重重的踩了一下,反应过来,一脸遗憾的说:“我和红鱼晚上约了其他人,就不骚扰叔叔婶婶了。”
叶红鱼顿时好气,徐羿竟然把自己的暗示理解反了,于是又狠狠踩了徐羿一脚,徐羿却面无表情,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毕竟都是徐羿的长辈,叶红鱼也不好直接驳徐羿的面子,只好拿手机把林牧的微信也要到,然后悄悄的生徐羿的闷气。
她的闷气一直生到徐羿提前向叔叔婶婶们告辞,在往会议中心的路上,叶红鱼还在抱怨:“为什么不让我去,你明明看到我很喜欢苏姐姐,很喜欢林牧的。”
徐羿叹了口气:“你有他们微信,想聊天随时可以聊,为什么非要今天晚上去当电灯泡呢,你没听林牧说,他明天就要回贵州工地,他如果想追苏戎,今晚酒吧是非常好的机会。”
叶红鱼有些恍然的哦了一声,她做事随性惯了,为其他人想的少,被徐羿这一说,意识到确实不应该,只好乖乖的闭嘴了。
徐羿却有些疑惑的继续说:“很奇怪啊,邢牧远和严焰为什么那么反对他们在一起呢?而且,晚上还特意非要去当电灯泡。”
叶红鱼脸上又露出那副坏坏的笑容,对徐羿说:“我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不告诉你。”是的,她非常确定邢牧远夫妇反对的原因,因为她知道,苏戎就是和她一样一样的人啊,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很难和她有结果的。
不过,叶红鱼仍然叹息:“我还是好想苏姐姐和林牧能在一起啊。”徐羿点头赞同。
两个多月之后,叶红鱼收到苏戎发来的一张照片,崇山峻岭中,并没有大桥的景观,只是在一个很大的简易铁质框架下,她静静的和林牧依偎在一起,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微笑,铁框架两边的大字颇有豪气:“逢山开道,遇水架桥,天堑化康衢坦途千里,纵穿南北,神州通血脉”
叶红鱼把手机递给身后徐羿,顺势靠在他的怀里,笑的很开心。
不过,这已是后话。
而这一天,叶红鱼的演讲是下午三点开始,吃完饭才一点十分左右,徐羿问叶红鱼要不要去自己的房间歇一会,毕竟刚才喝了些酒。又解释自己的房间是双床,另一张床还没有动。
叶红鱼嗯了一声,然后有些抱怨:“你买的什么破酒,我才喝了两杯,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徐羿微笑的没有说话,只是把她引到了自己的房间,叶红鱼也并不扭捏,问徐羿:“你中午睡不睡?”
徐羿摇头:“我看会书,你放心睡吧,我两点二十叫你。”
叶红鱼点点头,合衣躺在床上睡去,徐羿放下书,看着她有些酒后潮红的脸,突然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开心了。
只是到进到分论坛时,又碰上了郁闷的事,叶红鱼作为演讲嘉宾坐到了第一排,而徐羿往后面走的时候,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大侄子,这边。”
徐羿看着正襟危坐的四个人,有些郁闷:“你们全都不是这个行业的,来听这个演讲干嘛。”
严焰微笑:“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来看看我们大侄子的意中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徐羿无奈的坐在几人旁边,邢牧远笑着问:“你女朋友才大三,就能来做演讲嘉宾,看起来比你强不少啊。”
徐羿立即纠正:“不是女朋友,还在追,她确实比我强不少……”苏戎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鼓励。
叶红鱼的演讲开始了,与之前的嘉宾风格迥异,她演讲时几乎没有抑扬顿挫,所以语速极快。PPT里也没有什么普及和入门的讲解,全是她在这种架构中的各种心得,走过的弯路,踩过的坑,各种常见问题的详细解决方法,各个技术分支路线的选择等。
总之就是,听不懂的人,一头雾水,听的懂的人,如获至宝。徐羿暗自腹诽:“你这哪里是来做普及讲座的,明明就是要搞成geeker的圆桌会议。”
在座的五人亲友团,除了苏戎听的极为投入之外,邢牧远能理解个大概,其他三人就是真的一头雾水。但是,邢牧远在听的过程中,总是暗暗的皱眉。
在问答环节,叶红鱼对几个问题的解释,都非常的直白,没有任何的隐藏,满满的干货,即使是不确定的问题,也能剖析出极为清晰的解决思路,提问者都真心实意的折服感谢。
邢牧远终于忍不住对徐羿说:“这个女孩,我怕你搞不定。”
徐羿苦笑:“有这个心理准备。”
邢牧远叹了口气:“哎,我比你小叔小七八岁,结果我孩子今年都要出来了,你小叔到现在还单身。当年他就是喜欢上了一个极为好强自立的女孩,后来就再也看不上其他了,你可别重蹈覆辙。”
徐羿笑了笑:“小叔到现在和桑姑姑还是好朋友,我觉得这也挺好的。”
邢牧远看了看徐羿认真的面孔,犹豫了一下,却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演讲结束之后,苏戎上去拉住了叶红鱼的手,两个女生在旁边叽叽咕咕说了半天,想来应该是被苏戎很是夸奖了一番,叶红鱼脸上都快笑出花来。
苏戎等四人不再参加后面的议题,向徐羿叶红鱼告别,邢牧远临走时用力拍了拍徐羿的肩膀,徐羿报以微笑。
听完后面的演讲,叶红鱼因为公司有急事,又到了徐羿的房间上网远程处理,徐羿也不打扰她,定了个外卖之后,自己拿着携带的资料开始学习。
直到晚上九点,叶红鱼才长出了口气,项目的问题终于全部解决,叹了口气,说好累,徐羿放下书和笔,走过来双手给她按摩头部,也许是他的动作太自然了,叶红鱼只是稍微的顿了一下,就轻松的闭上眼睛。
徐羿手上渐渐用力,叶红鱼忍不住哼出了声,叹了口气:“好舒服。徐羿,你还会这个?”
徐羿嗯了一声:“我高中时候和爷爷奶奶住一起,爷爷颈椎不好,专门请了推拿医生长期上门,老人觉得我学习太累,每次就让他顺便给我按摩下头部,次数多了,自己也就学会了。”
叶红鱼享受了一会,然后喊停,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说:“我们去健身房吧。”
徐羿看着她略微有些正式的衣服,有些疑惑。叶红鱼抄起自己的双肩包,跑到卫生间里,须臾之后,一身宽松的运动装出来,看来早就规划好了。
健身的时候,徐羿并没有做日常的力量训练,只和叶红鱼在两个椭圆机上并排,一边踏步一边聊天。叶红鱼这一天连演讲带编码也确实累了,跑了半个多小时就下来,向徐羿要房卡说去洗澡。
徐羿笑着把两张房卡都给了叶红鱼,叶红鱼却只接了一张,微笑着说:“我相信你。”
叶红鱼走后,徐羿开始到器械区训练,脑中却充满了不解,叶红鱼昨天飞机上的自来熟,今天中午自在的在他旁边睡午觉,晚上又一起工作学习,一起健身,现在还用自己房间的浴室,突然之间,两个人的关系就如此亲密了,但是,是不是太快了呢?而且,叶红鱼一直对自己的样子是那种非常熟埝的朋友,却不像恋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徐羿摇摇头,想不通,算了,不想了。
半小时后,猜想叶红鱼怎么也该洗完了,徐羿走回房间,房间门居然是虚掩着,他推门进去,看见叶红鱼正靠在她的床上看书,不由心中一跳:她难道今晚就要睡在这里么?
看到徐羿回来,叶红鱼放下书,伸了个懒腰,摇头抱怨:“哎,这么累还得爬起来走回去,真烦。”
徐羿笑了笑:“那我再给你开一间房?”
叶红鱼又摇头:“浪费是很可耻的行为。”
徐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那你把你的房卡给我,我去你那睡好了。”
叶红鱼一副瞧不起徐羿的样子:“你就算想追我,也不需要这么低三下四吧,明明是我的错,是我犯懒,为什么要你去承担后果。不是说了么,我们要做平等的朋友。”
徐羿被怎么说都有理的叶红鱼怼的实在无语,只好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叶红鱼看了看自己的床,又转过头装模作样的端详了徐羿一番,摇摇头:“算了,按你的身体素质,万一想用强,我恐怕连两分钟都抵挡不了。”
徐羿笑了笑,没再说话,心里却有些伤感,不管和什么样的女孩住在一个房间的话,恐怕很难找到比自己更安全的男生了。
送叶红鱼回去的路上,叶红鱼一直在追问:“徐羿,你送我回酒店,可不代表你明天不用来接我啊,你是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徐羿每次都点头承诺,叶红鱼却一直反复追问:“明天你确定会来接我吧?”
徐羿无奈:“我不是都答应了两次了么,你怎么还要问。”
叶红鱼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因为我经常说话不算数,所以莫山山每次和我约定的时候,都要跟我确认三次,我脸皮再厚,也不会假话连说三遍,因为再一再二不能再三。”
徐羿大笑。
叶红鱼也笑,然后继续追问:“你明天早晨会来接我吧。”
徐羿点头:“一定会的。”